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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纾

【角色衍生】桃花诺

#安心x陈长生,私设如山,短完

#be预警,第一人称预警

我叫安心,是大周的公主,我的夫君是这漠北的王,他对我很好,知道我喜欢桃花,便给我种了一片桃林。

漠北的土壤根本不适合种植桃树,他从邻近的城镇高价购来合适的土壤,还请来经验丰富的花匠专职看护这片桃林,我身边的侍女们都说我很有福气,在大周时就是深受皇上疼爱的公主,即使来了这漠北和亲,也有大王的宠爱。

对此,我总是抿嘴轻笑,然后唤过晴乐,去桃林静坐。

晴乐是我从大周带来的侍女,是我十岁那年父皇赏赐给我的,自那以后她便一直陪伴着我,她大我七岁,今年已经二十七了,我曾问过她是否要离开,若是她想,我必定会放她离去,毕竟背井离乡的苦楚我很是清楚。

她却拒绝了,她...

#安心x陈长生,私设如山,短完

#be预警,第一人称预警



我叫安心,是大周的公主,我的夫君是这漠北的王,他对我很好,知道我喜欢桃花,便给我种了一片桃林。

漠北的土壤根本不适合种植桃树,他从邻近的城镇高价购来合适的土壤,还请来经验丰富的花匠专职看护这片桃林,我身边的侍女们都说我很有福气,在大周时就是深受皇上疼爱的公主,即使来了这漠北和亲,也有大王的宠爱。

对此,我总是抿嘴轻笑,然后唤过晴乐,去桃林静坐。

晴乐是我从大周带来的侍女,是我十岁那年父皇赏赐给我的,自那以后她便一直陪伴着我,她大我七岁,今年已经二十七了,我曾问过她是否要离开,若是她想,我必定会放她离去,毕竟背井离乡的苦楚我很是清楚。

她却拒绝了,她说要陪着我,说我一个人也太难捱了。

我望着这满林的桃花,伸出了手,有几片飘落到了我的手上,“这花开了几回了?”

晴乐为我披上了披风,答道,“四回了。”

我还记得那一年我离开国都的时候,满城都是盛开的桃花,可惜我没瞧见,后来还是听旁人说起那时的盛况,红妆绵延了十里,映着两边的灼灼桃花,清风阵阵,飘散的花瓣溢着花香,随着队伍也出了城。

许是他们描述的太美了,我不太相信,找来晴乐询问是不是这般,她却摇了摇头,“公主忘了,那时候您发着高烧,我在轿中陪着您,没顾得上瞧。”

是啊,那一日我发着高烧,晴乐自然是守着我的,我怎么忘了呢?

出嫁前一夜我在城门口等了一整晚,可不就受了寒,我还记得晴乐来寻我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件大袄,比我寻常穿的大上许多,将我整个人包裹在了里面,“公主,该回去了。”她对我这么说,我就跟着她回去了,一整晚都没有来的人,以后也不会来了。

晴乐沏了壶茶,倒了一杯递到我的手边,我接过抿了一口,问她,“王上回来了?”

晴乐点点头,“昨日回的,命人给您送来了好些东西,这茶也是。”

我自然是喝的出的,我出嫁时随嫁妆带来的茶叶早已喝完了,又不喜欢这漠北的茶叶,他每次去大周觐见不会忘记给我带上一份。

“此次去了有月余了吧?”

“是,上月十一去的,今儿已经二十了。”

他去大周呆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了,起初不过去送些东西,稍作停留便回,一来一去也就十来天,这一次竟去了这样久,我放下了杯子,“我们也回去吧。”

“是。”晴乐扶着我出了桃林,几个王族的小童正在不远处嬉闹,笑声传进了耳里,我的心情也好上了些许,幼时我与二哥、四哥也常在父皇的御花园里玩闹,有时随手采上两朵花别在头上,学着那些后妃的情态走上两步,又或者蒙上一人的眼睛,故意发出声响引他来追,被抓到了也不恼,乖乖的将今日新分得的糖果交上一粒,便算是惩罚了。

记得有一次是我去抓人,二哥和四哥竟反常的不出声,我急的探手去寻,嘴里还喊着,“二哥,四哥,你们躲哪里去了?出个声啊!”

忽然听见左边一声轻咳,心想着他们可算是忍不住了,假装没听见,往前走了一些后,突然往左边一袭,果然抱了个满怀,高兴极了,“我抓住你咯!”

伴随着压抑的笑声袭来的是这人身上的皂角香气,不可能是二哥或者四哥,他们的母妃敏贵妃素来喜欢熏香,他们的衣服上也沾染着香气,我连忙松了手,摘下了眼上的布条,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一身翠色衣衫,称得他皮肤白嫩,个子约莫和二哥一般高,他抿着唇躲避着我的视线,我倒是不怕的,反而去拉他的手,“哪里来的小姐姐呀,可真好看。”

额上就被人拍了一下,我抬头看原来是父皇,而我那二哥、四哥正站在他身后偷笑,我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竟不告诉我父皇来了,害我闹了这样的笑话。

我拉住父皇的袖摆,甜笑着,“父皇何时来的,怎的不出声?”

父皇将我抱起,托在臂弯上,“朕若是出声,刚刚被抱着的可不就是朕了?”

我不依的抱住他的脖子,“父皇竟不喜儿臣抱您吗?”

“你个小鬼灵精。”父皇点了点我的鼻子,又将我放了下来,“这孩子是朕为你二哥找来的伴读,今日第一次入宫,以后你们便在一处玩吧。”似是又想起刚刚我对他的称呼,纠正道,“长生可是个男孩儿,你可别叫错了。”

我自然是知晓的,刚刚那般只不过是逗他罢了,“这不是长生哥哥生的太好了嘛,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父皇笑出了声,“你这孩子,多读些书,夸个人都不会,朕还有事,你们玩吧。”

“儿臣恭送父皇。”

待父皇走了,我与二哥、四哥抱怨了几句,谁让他们不知会我一声,直到他二人将各自的糖果给了我才作罢。

我用裙摆兜着糖果跑到长生旁边问他,“长生哥哥可要吃?可甜了。”

长生还是没敢看我,只是作了一揖,“谢过公主,在下不喜甜。”

“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了。”我自己挑了个喜欢的味道塞进了嘴里,“长生哥哥叫我安心就好。”

“在下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本就比我大,以后又与我哥哥一处读书,叫我一声安心并不过分。”他还是说不敢,我觉得无趣也没再强求他了。

后来我从二哥处得知,长生姓陈,是镇北大将军的小儿子,上面有两个哥哥皆为武将,陈将军便想着小儿子还是做个文官,战场凶险,说不准什么时候有去无回,能留下个根也算对的起老祖宗了。于是陈长生便被送进了宫来,同二哥一起读书,我也时常遛过去看他们,通常我都是掐着他们用点心的时间去的,正好蹭上两块,陈长生确实是不喜甜,分给他的点心若是甜的他都会让给我,若是咸的,便自己吃下,因为我恰好不喜欢吃咸的。


“呜呜呜……”孩子的哭声打断了我的回忆,不知怎的有个孩子跌坐在了地上,小手抹着眼泪,连手上沾的一些泥土也抹了上去,黑一块白一块的,看着很是可怜,其余几个孩子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问晴乐,“先前大王给的那些糖,你可有带着?”晴乐点了点头,我伸出了手,她会意的取出一把放在我的手上,我拿着糖走了过去,那些孩子瞥见了,立刻一溜烟的跑走了,就剩那个孩子还坐在地上,定定的看着我,忘记了哭。

我弯腰伸手想去扶他,他却往后一躲避开了我,倒也不意外,这地方的孩子大多都害怕我,也不知他们的父母是怎么跟他们描述我的,恐怕在这里,我的名字能治小儿啼哭。

我将糖果递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笑的温和一些,“要吃糖吗?”

他愣愣的看着我,像是没明白一样,我又问了一遍,“要吃糖吗?”

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糖果,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头,“不…不用了,王妃……”糯糯的童音抖的厉害,他似乎怕我生气,又补了一句,“我…我不爱吃甜……”

我轻笑着将糖果塞进他的兜里,顾不得他拒绝,一把把他拉起,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小孩子可不要说谎哦。”转身便走了,他这么大的小孩儿,哪有不爱吃甜的?只是不敢吃我的罢了。

我回了住处却见大王已经坐在了屋内,右手放在腿上,左手端着茶杯,见我进来,冲我笑着说,“这茶果然香,难怪公主爱喝。”

我缓步入内,伸手在鼻前挥了挥,“王上熏了衣?闻着似是苏合。”

他放下杯子,抬起左手闻了闻衣袖,“原来是苏合的香气吗?我这次去大周,太子殿下赠予我的,说是他母妃所制,他自小拿着熏衣,我想着你自小与他一处的,应当会喜欢这种味道。公主闻着觉得如何?”

他口中的太子,正是我二哥,他确实自小熏衣,可熏的不是苏合,是兰草,不过是件小事,我也不愿说与他听,走到他身侧坐下,“王上喜欢就好,左右熏衣也无坏处。”

他兴致勃勃的熏了衣来见我,只得了我这么一句,却也没生气,而且问我,“公主刚刚可是去了那桃林,花开的可好?”

“花开的正盛,王上可去看看。”

他将杯中茶水饮下,“我还是不去了,那是公主的地方。”

“王上说笑了,这整个漠北都是王上的。”他大费周章的给我种了桃林,自己却从来不去,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却皱了眉,“公主是我的妻子,这漠北也是你的。”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他站起了身,“公主也乏了,我这便走了。”

“王上慢走。”我依旧坐着,没有起身,他也习惯了我这样,转身便往门口走,却又在门口处停住了脚步,“公主想回家吗?”

“家?”我拨弄着手里的杯子,“漠北便是安心的家。”

我听见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公主还是不愿与我说实话。”

屋外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将桌上尚温着的茶壶拿起,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我不愿与他说实话,可他不也一样吗?那苏合香哪里能压得住他身上的血气,惯用右手的人,今日却一直用的左手,莫不是觉得我太好骗了?


晚膳过后,几个新来的小丫头在外间守夜,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说着话,“王上昨日不是回来了吗?怎的今夜没来王妃这里?”

“是啊,不是说王上很宠爱王妃吗?”

“许是王上有事在忙吧。”

“可惜,还想亲眼见一见王上呢。”连着几声应和和叹气。

我听着好笑,看了晴乐一眼,她会意的去了外间,说了几句,这才清静了。我心里对她们说着抱歉,可能要让她们失望了,我嫁到漠北四年了,除了新婚那阵子,他从未宿在我房里。就连那阵子,他也是害怕我想不开再玩一次服毒的把戏,才一刻不离的守着我。

大婚那晚我记得很清楚,他许是喝了不少酒,进门的时候摇摇晃晃的,但进来之后见我已经掀下了盖头,坐在床头盯着他,便立刻站直了身,转头就将身后的门关紧了。

“公主不知道这盖头该是我来掀的吗?”

我冷眼看他,“可我已经掀开了,王上若不嫌弃,等会儿倒是可以给我盖上。”

他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将藏着在袖中的药丸取出,往嘴里一放,他阻拦不急,只能掐住我的脖子,让我不能咽下,“吐出来,给我吐出来,你听到没有!”

他掐的实在太疼了,我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可就是强忍着不吐。他实在没有办法,将我拦腰抱起,头朝着下面,“你吐出来啊!你不愿嫁我你与我说啊,我不会逼你的,你这是何苦?”

我还是没有吐出来,但被倒挂着实在不舒服,感觉头都要胀开了,他又将我放了下来,“安心,你吐出来好不好?我保证不碰你,好不好?”我还是没有作声,他急了,“你要是死了,我立刻把送你来的那些人都杀光,然后举兵去攻打大周!”

他这话说的狠戾,不似做假,我一人死了没关系,若是牵扯到晴乐他们,那我可就罪大恶极了,我咳嗽了一声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药丸咳了出来,掉在了地上,他这才松开了手。

我又咳了一阵子,才算缓了过来,发钗步摇落了一地,头发也披散下来,脸上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别的什么,我就这样看着他,“你说话可算话?”

他点点头,将我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你好好的就行。”

现在想来他那时眼角似乎也有水痕,许是被我这一出折腾出来的汗迹吧。

晴乐服侍我沐了浴,我坐到了床上,尚没有睡意,便拉着晴乐让她陪我说说话,“若是有机会回大周,除了皇宫,晴乐可有去处?”

晴乐想了想,反问我,“公主想去哪里?”

我笑了笑,“我想去凉州。”

“凉州?那地方听说因为经常闹饥荒,很是荒凉啊,公主去那里做什么?”

“因为有个人曾经说过,那里是他最想去的地方,若是能回大周,我想替他去看看。”

“那我便陪公主去吧。”

我摇摇头,“你若是能回去,便去江城吧,那里依山傍水,听说景色极美,那是我最想去的地方,你替我去看看吧。”

“为何公主不去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我反问她,“那为何我又在这里呢?”

她不说话了,我将被子拉开,盖好,“我乏了,你也去睡吧。”她依言将烛灯吹灭,自个儿去外间睡了。

我闭上了眼,若真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我一定是在梦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我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会儿是长生的脸,说他以后一定要去凉州看看,他的大哥得胜回朝的时候路过凉州,染了疫病,就葬在了那里,他想去他大哥坟前上柱香,问问他明明就答应了要回来的,怎么就睡在了这里?一会儿是二哥的脸,冷漠的看着我说,你是大周的公主,怎么能由着性子胡闹,你与陈长生是绝不可能的,那漠北王早就递了折子求娶,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准备出嫁吧!转而又是我那早逝的母后的脸,她还像儿时那般年轻,她抱着我轻轻的摇晃着,哼着不知名的歌,却神奇的抚平了我的一切忧愁,隔了一会儿她以为我睡着了,小心的把我放到了榻上,手轻柔的抚过我的脸颊,她说,我的小安心只要开开心心的长大就好,母后再给你在京城选个好夫君,就这么陪在母后身边吧。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只是床顶的幔帐,并没有我的母后,坐起了身,清醒了一下,想开口喊晴乐,却发现嗓子疼的厉害,发不出声音,想着可能是昨日去桃林坐的久了,吹着了风,索性又躺了下来。大婚那日的药丸我虽没有咽下去,但在口中含的久了,融了些,加上之前的高烧,又大病了一场,之后身体便不如以前了,可没想到已经娇弱成了这样,风都吹不得了。

十岁之后我也跟着哥哥们去进学,因着不是皇子,师傅们对我管的松,书本之类的大多都是看一看就算了,只有马术是我最喜欢的,每每到了马术课,我就特别开心,骑着我的小红马在草地上四处乱窜,二哥常说我若是去了漠北的草原,一定会很开心,因为那里任我驰骋。

可我如今真的来了,却连驭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一会儿晴乐就来了,我指了指喉咙,她便知道我又生病了,急忙去找医丞,我坐了起来,靠着床柱等她,谁知医丞还没来,大王倒是先来了。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有些烧啊。”将身上的大袄脱下,给我披上,“都已经生病了,也不披件衣裳。”

他的袄子比我的大的多,领口上又镶了圈不知道什么的毛,说是披,其实就是将我整个人围在了里面,那毛戳的我鼻子直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立刻紧张起来,责问旁边的侍从,“医丞怎么还没来,快去催催!”

侍从应是,便小跑着出了门,除了外间候着的人,便只剩下我们两人,我喉咙正痛着不想说话,他轻声的说着,“本想着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给你在漠北办个花灯节,我记着你最爱看那个了,如今看来还是等你病好了吧。”他又将那大袄拢了拢,无意间触到了我的脸,意外的凉,我皱了下眉,他就收回了手,隔了一会儿才说,“你也太瘦了,脸上可有二两肉?平日里多吃点吧,多吃点身体才会好,身体好了,才有希望回大周。”

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二次提起回大周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开口试了一下,还是没办法发出声音。

晴乐带着医丞到了,他便站起了身,“好生照顾王妃。”医丞应是,他看了我一眼便走了。

我伸手给那医丞把脉,他在这些人面前叫我王妃,但只有我的时候,唤我公主,他心里明白,我还不是他的王妃。

医丞开了药,晴乐按照吩咐熬了出来,端给我喝,手里还拿着些糖果,“公主,这药苦,您就着糖喝下去吧。”

我接过药碗,却没碰那些糖,仰头一口喝尽,果然是苦,晴乐又端了碗清水给我漱口。

吃了药,睡意又生,我便重新躺下,那大袄被晴乐盖在了我的被子上,“公主莫踢被子,发发汗好的快些。”

我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远去,迷迷糊糊的忆起,也曾有个人说等我病好了,带我去看花灯。

我自小与二哥、四哥要好,长生来了之后,我往他们宫里跑的越发勤了,我宫里的麼麼说敏贵妃那人不简单,让我多注意些,可我总想着,我一个公主总是碍不着她什么的。

有段时间父皇新赏给我一套暖玉棋子,我喜欢的紧,总是缠着别人陪我下棋,可偏偏棋艺不佳,二哥与四哥同我下了几回很是嫌弃,无奈我只能缠着长生,他脾气好,总是会答应我的,只是我与他下棋每每都是惨败,久而久之我也就不乐意下了。

那套暖玉棋子搁置了一段时间之后,在我十四岁生辰前夕我忽然想起了它来,兴冲冲的抱着它去寻长生,彼时他正在花园里与二哥、四哥说些什么,见我来了,转脸一笑,我竟觉得满园的花色都不如他嘴角的弧度,他近来越发好看了,怕是要比过我去了。

“公主?”他轻声唤我,我才醒了神,小跑了过去,“长生,同我手谈一局如何?”

他自然是说好,二哥与四哥调侃我这么个臭棋篓子还敢找长生对弈,我压根没理睬,只是问长生,“若我赢了一局,长生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公主有何吩咐长生自然会去做的,何需如此?”

“那不一样的,”我捻起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上,“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长生就当是送我的生辰礼物了,可好?”

他说好,在我棋子的旁边也落下一子。

这一局我下的格外认真,绞尽脑汁的应对,终于还是让我险胜一子,我顾不上收拾棋子,站起了身,“长生可是答应了我的,不能反悔哦,今年可不许再像往年那样敷衍了事了,一定要送个特别些的!”

“自然不会。”

二哥用他那把折扇敲了一下我的头,“若不是长生让着你,你能赢?要知道连书院的先生都赢不了长生。”

我捂着被敲的地方不满道,“我不管,反正是我赢了,就算是长生让着我,那也是长生心疼我。”他提起扇子作势还要打我,我一溜烟儿跑远了,“长生,棋子送你了,你可别忘了要送我生辰礼物!”

二哥摇头,“你这丫头!”我在原地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慢悠悠的往前走,隐约听见四哥问长生,“长生,你也太由着这丫头了。这是让了几子啊?”

长生答道,“半子。”

“半子?不会吧,那她还赢你半子?”

“公主大智。”

是不是半子我也不清楚,只是期待着今年生辰长生会送我什么呢?往年虽然他也会送,但都是些书籍草药之类的,无趣的很。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欢喜了,生辰的前一日我竟发起高烧来,父皇大怒,还训斥了几个宫人,几位医丞也忙的团团转,我那时身体很好,极少生病,父皇心急,隔日来看我的时候我见他嘴边都起了几个燎泡,我安慰他无事,过个几日就好了,又问他长生有没有来,他答应给我送生辰礼物的。

父皇佯怒,骂我是个没心没肺的,这还没及笄呢,就总是想着外人,若是等到及笄了,怕是就要做他人妇了。

我忙说不会,永远都做父皇的小女儿。

父皇这才放过我,说二哥与长生早就在外候着了,待他走了,他们就会进来的。

刚才惹过他发怒,我不敢明说,只能与他又闲谈了几句,才小心翼翼的问他,父皇今日不需要处理政事吗?

父皇气笑了,行了,朕走就是了,也是,见了长生指不定你这病就好了。

我笑嘻嘻的说,父皇英明。

父皇瞪了我一眼,为我掖好了被子,便出去了。长生跟在二哥身后进来,因着我们不便单独共处,二哥与我说了几句便站到一边去了,“你找晴乐聊两句。”他便与晴乐走到门口候着了。

长生低头看我,皱着眉并不说话,我晓得他是生气了,他见我的时候从来都是带着笑的,极少这样,我伸出手想去按他的眉心,“你莫这样,我看着怪难受的,”

他叹了口气,坐在了我的床边,将我的手按回被子里,见我盯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的,“好看吗?”

我连连点头,“长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比你还好看?”

“那……还是差一些的。”

他笑了,“你倒是不谦虚。”

我望着他也笑了,“长生不生气了吧。”

他说,“我气什么,难受的是你,只是可惜我本为你在宫中准备了花灯宴,你今日是看不到了。”

“花灯?”我眼睛都亮了,母后尚在时,父皇曾带着我与她微服出巡过一次,恰巧赶上了花灯节,那满街各色的花灯就是我最难以忘记的回忆,可惜后来我再也没有出过这皇宫,也不曾再见那花灯,先前我与长生提过一次,不想他竟记得,我当即就想起身,“没事,我可以去看!”

长生把我按住,“莫胡闹!”

这一声惊的门口两人向我们看来,二哥问,“怎么了?”

长生回他,“无事。”

自幼年相识,长生从未与我大声说过话,他这一句让我有些头晕,也不知是高烧未退还是旁的什么,我只好缩进被子里,偷偷看他,不敢出声。

他将我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吓着你了?”

我摇头,手从被子里伸出,勾起他他的衣角握进手心,“长生我错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公主好生养病,等你病好了,我再带你去看花灯如何?”

“好。”我握着他的衣角想着,可要快些好,长生等着呢。

可等我病好了,长生却等到了他大哥得胜回朝病死凉州的消息,那场本属于我的花灯宴,我一直都没有看到。


我喝了两三日的药,喉咙已经不痛了,便将药给停了,那药喝的我每日都昏昏欲睡的,不大舒服。在屋里又歇了两日之后,我就待不住了,让晴乐给我披上裘衣,想去桃林瞧瞧,前日听着像是下了场大雨,也不知桃花落了多少。

晴乐给我开了门,门口两个侍卫向我行礼,“王妃要去何处?”

晴乐呵斥他们,“公主去何处需要向你们报备?”

两人忙说不敢,“统领大人交代,让属下护卫王妃的安全。”

先前我出门时并不见有人阻拦,我这病了几日怎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我看了看晴乐,她会意,“公主要去见王上,你们也要跟着?”

两人道,“不敢,只是王上先下并不在宫中。”

我问道,“他去哪里了?”

“属下也不知。”

“我去桃林,你们要跟,便跟着吧。”我领着晴乐往桃林走,那两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也算有些眼力,冷眼瞧着宫中的守卫比前几日多了些,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往日里离宫,必会与我交代的,我虽也说过不必如此,但他依然照旧,可今时却不同。

那场大雨确实打落了不少桃花,剩下的那些也有些焉巴了,不似那般好看了,我静坐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了,刚起身就听晴乐咦了一声,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桃树下不知何时竟卧着一只花毛儿的兔子,乌溜溜的眼珠子正瞧着我们,“去把它抓过来吧。”

晴乐应是,便走了过去,那兔子也不跑,就这么任由她抓起,晴乐用手绢将它的脚掌都擦拭了干净,才将兔子递到我面前,我伸手摸了摸它,便收回了手,“你抱着吧。”

“是。”

走到桃林门口,那两个侍卫正立在那里,见我出来低头行礼,我并没有理睬,往前走了没多远,迎面走来一人,尚未到面前就听他中气十足的一声,“王妃请留步。”

我向来不愿与这宫中的人起纠葛,便停住了脚步,等他走到面前,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叫了他一声“统领”,我这才想起他便是这宫中的禁军统领魏峰,他对我行了一礼,我点点头,问道,“魏统领何事?”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又是看了看晴乐,最后视线落到了晴乐怀中的兔子身上,“王妃可是从桃林来?”

“是,有何不妥?”

他指着那兔子问我,“这兔子似乎不是宫中之物,王妃从何得来?”

“自是桃林。”

“听闻王妃此前大病初愈,这宫外的野兔子身上也不知有没有脏东西,莫要冲撞了王妃。不知王妃可否将这只兔子交与臣?臣送往医丞处检验一番,若无问题再送回王妃宫中,可好?”

我看了他一会儿,才对晴乐说,“交给魏统领吧。”

“多谢王妃。”

我领着晴乐绕过他去,“送回来就不必了,宫外的野东西,我也不想留着。”

“王妃大义。”

什么大义?我冷笑。

回了房,我坐在桌边,晴乐将茶给我倒上,我端起,冰凉的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恢复些知觉,“将东西给我吧。”

晴乐从袖中取出一截小竹管,放到桌上,“公主,您真的要如此?”

我苦笑,“你一直叫我公主,难道不清楚,我没得选吗?”

“那漠北王对您……挺好的……”

我从那竹管中取出一张字条,展开,那上面的笔迹,即使已经四年未见了,仍旧熟悉的很,我叹道,“他对我那般好,我岂会不知?”

“那您?”

“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你且记得,此间事了,你便往江城去,那里有座青林桥,桥边第一家是我早年置办的宅子,你拿着我的玉佩去,在那里等着我,我去完凉州便去寻你。”

晴乐点头,“我一定会在那里等着公主的。”

当天夜里,我独自一人去桃林,绕过了所有守卫,当年除了马术之外,我也就这轻功尚能入目了。

大抵是急了些,吸入了不少冷风,一落地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耳边一声叹息,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多年未见,你怎的还是这般不会照顾自己。”

我掩着嘴抬头,他一身白衣,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桃林常年燃着的烛火照在他半边脸上,柔和了他的神色,他将一枝桃花递到我面前,说,“到的早了些,寻遍了桃林,这枝最称你。”

我忽然记起他刚来皇宫的第二年,并不知我生辰,当日二哥与四哥都送了我礼物,我便闹着要他也送我,他无法,知道我喜欢桃花,拉着我到了桃林,让我等着他,自己往深处走,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我寻思着他随便摘个一枝回来也就放过他了,谁知他却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这我就不依了,正要发作,他却伸手到我耳边,我转头一看,他已折下了一枝,递给我,“这枝最称你。”

与那时不同的是,那枝上的桃花还都是些骨朵儿,而先下这枝却已然盛开,我伸手接过,一声“长生”就要脱口而出。

却听他唤我,“安心。”

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淋下,遍体生寒,我放下了掩口的手,往后推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无悲无喜,“陈将军。”

他一怔,“你……”

我先开口,“陈将军让我来此,定是有了什么计划,直说便是。”

“你一定要如此与我说话吗?”

“不然呢?”我随手将花枝丢在一旁,没有看他,“你我之间,除了这些事,还有什么见面的理由吗?”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我,“此次与漠北王一役,虽然有你提前传递的消息,但如今他似乎已经对你生疑,你就莫要冒险了。他虽连下我们三城,但那不过是我与太子殿下诱敌深入之计,我安插在他军中的眼线探听到他近日似乎准备回宫一趟。你寻个计划将此物混入他的饮食中,这药至少要一个时辰才发作,你趁这个时间逃出宫去吧,我们的人会在宫外接应你。”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一切都等你出了宫再说吧。”

我将瓷瓶收起,转身就要离开,他伸手勾住了我的衣袖,我没有回头,“陈将军请自重。”

隔了一会儿,他才松下了手,“你且珍重。”

回宫的路上更加寒冷,那瓷瓶被我放在胸口,似乎连我内里的血液一起被冻住了,他让我不要冒险,可他让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在冒险?

万幸,夜里走了这么一遭倒是没再发病,连着又下了两天雨,晴乐给我布置午膳时,听着屋外的雨声,问我,“这漠北往年没几回雨,可今年怎的下的这样勤?”

我喝了一勺汤,答非所问,“桃花该落完了吧。”

她点点头,“这样大的雨,该是败了。”

雨停的那天,漠北王回来了。

我正翻着晴乐新给我寻来的小书,他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衫进了门,脸上带着喜色,“公主,我可给你带回了好东西。”

“哦?”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兴致高些,“王上带回了什么?”

他往我对面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直接饮下,“公主明日便知,定是公主喜欢的,当作是补公主的生辰礼吧。”

我幽幽的看着他手上的空杯,并未仔细听他说的什么,见他看我,掩饰性的将小书放下,“王上的香薰的太多了些,有些冲眼睛了。”

他连忙起身,退的离我远了些,“那我就不打扰公主了,明日我来请公主。”见我点头,他便走了。

午膳过后,晴乐坐在我旁边绣着花样子,我凝神看了一会儿,“绣的可是桃花?”

晴乐转头看我,“正是呢。”

我起身踱到她旁边,从她针线包上取了一根针藏在袖中,又坐回了原处,将针夹在了小书里。

“晴乐,上次王上的那件大袄你收在哪里了?”

“在衣橱里搁着呢。”

“明日取来给我吧。”

“是。”

隔日我坐在床边,腿上放着的就是那件大袄,我轻抚着那镶着毛的衣领,静等着他来。

他来的比我想象的要晚,几近傍晚了,他才过来了,今日依旧穿的件玄色的袍子,“公主,我们走吧。”

我站起身,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王上总说我不晓得照顾自己,怎么今日天寒,您也没披个外袍。”说着将大袄拿起,绕至他的身后,“正好王上上次把这件落在我这儿了,今日便穿上吧。”

他愣在那里,任由我给他披上,突然抖了一下,伸手探向后颈,我已然给他披好,收回了手,问他,“王上怎么了?”

他摇头,“无事,可能被这毛戳了一下。”他拉了拉袄子,“今日感觉这袄子尤其的温暖,公主,我们这边走吧。”他伸手去拉手,我没有躲开,他的眼角都染上了喜色,我跟在他的后面,想着一个时辰的时间,应当够晴乐出城了。

万没想到他竟带我来了桃林,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回头看我,“没经过公主的允许就动了这桃林,公主可会生气?”

我摇头,“我早就说过,这漠北都是王上的。”

他今日倒是没与我争辩,拉着我进了门,此时天已暮,我透过他的背影瞧见桃林里面像是点着灯,比往常要亮上许多。

等他停了脚步,让到一旁,我才看见,那满院的桃树上竟都挂着花灯,大大小小,错落有致,且无一例外都做成了桃花的模样,惊的我微微张着口。

他见我这样有些得意,“这是我行军……不,回来的路上遇见的一位手艺人做的,他做花灯是一绝,尤其擅长这桃花灯。我答应过你,等你病好了,就带你看花灯的,绝不食言!”

我往前走了几步,他松开了我的手,随我走到桃林深处,我伸手去触其中一盏,他帮我取下,递到我面前,“公主可欢喜?”

我拿着那花灯,弯了眼睛,“欢喜。”

我看着那花灯,他看着我,“欢喜便好,以后这桃林的花落了之后,我便让人将这花灯挂上,这样公主便日日有桃花可赏了。”

“以后……”我拿着灯的手微微收紧,“我一直很想问王上,在大周时我并未见过你,为何你对我这么好?”

他轻笑一声,“可我见过公主。”

“何时?我怎不知?”

他脸上浮现回忆的神色,“那时公主尚且年幼,我随父王去大周觐见,恰逢花灯节,父王便带着我上街去游玩。我本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致,但也由着父王拉着我四处看看,他却在一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我从他身后探头,一眼便瞧见了前面一手抱着花灯的小姑娘,她对着身边的人撒着娇,不经意的转脸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花灯将她的眼睛照的亮极了,漠北的夜空中的星星都要亮,自此别的光再没入过我的眼。父王与她的父母互相见了礼,回去之后才告诉我,那是大周的天子,而她便是大周的公主。”

“也就是我?”

他点点头,“也就是你。”

我抱着花灯又往桃林深处走了走,他一直跟着我,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我又把灯挂了上去,低声道,“原来,你竟比他早遇见我。”

他没听清,问我,“公主,你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刚刚像是被这光灼了眼,有些疼,我们回去吧。”

他听我这么说,有些着急,“让我看看。”伸手想去摸我的眼睛,却被我抓住了手,“我们回去吧。”也不等他回答,拉着他便出了林子,一直到了房门口,我才松开了他。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没回神,我推开了门,在要关上的时候对他说,“你以后……唤我安心就好。”

“啊?”

我没理他,关上了房门,压着声音咳嗽了几声,伸手捂住了嘴。

他似乎才反应了过来,声音里都带着欢喜,“安心。”

“安心。”

“安心。”

他一连叫了三声,每一声都像是在我的心上扎着针,正如我此前扎入他后颈的那样。

没得到我的回应,他说了声,“安心,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才放下了掩着嘴的手,抹了一下脸,已经湿润一片,我用手绢胡乱擦了一下眼泪,倚着门坐着,不知在等着谁。

忽而房间的窗户被粗暴的推开,我一惊,手摸上了腰间用来防身的短剑,却见探身进来的人竟是晴乐,“公主!”

我站起了身,呵道,“你回来干什么!”

她刚落了地,就跪在了我面前,“陈将军将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你让我等着就一定会出来的,可我陪了你十年啊,怎会不知你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一把拉起她,把她往窗户口推,“走,快走,趁没人发现你,走的越远越好!”

她一把抱住了我,“我不走,我跟着公主,公主不走,我也不走,公主死,我也陪你一起。”

我甩水就是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她似乎被我打懵了,“公主?”

“你不记得我同你说的话了?你要去江城,去替我看看我最想看的景色,替我过我最想过的生活,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公主……”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可我想陪着你……”

我拿手绢擦去她的眼泪,“晴乐,你听我说,一切我都计划好了,你先去江城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四年前我想同他一起去的,他没有来,这次我一定会去的。所以,你先去,好不好?”

她握住我的手,望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我有没有说谎,半响低下头,从我手里抽出手绢,“公主,你答应我的,我在江城等你。”

“好。”我看着她起身打开了窗户,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陈将军和太子已经得到了消息,从小路往王宫攻来了,他让我同公主说,到桃林去,他会起接你。”

我点点头,示意知晓,她终于翻身离去,我的心才落了地。

我又在房里坐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听见了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响起,我起身整了整衣服,又坐到镜前补了补妆,从匣子里拿出一根雕着桃花的玉簪戴上,那是我十五岁及笄的时候,长生送上的及笄礼,二哥还曾调笑说,莫不是聘礼吧。长生只笑着看我,并没有否认。

等我收拾好了,打开了门,往漠北王的住所走去,此时才知道不是我的错觉,二哥竟来的这样的快,我进了门,就看他一手拿剑撑着地,一手捂着心口,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而他的对面站着的,正是二哥与陈长生。

他见我进来有些惊讶,“安心你快走!”后又反应过来,“不,他们应该不会伤你,你站到一边去,别让血污了你的衣裙。”

他这样的人,明明都知道自己中了毒,也应当知道是怎么中的毒,却还在忧心我的安危。我向他走去,陈长生伸手拦住了我,“安心,别过去了,等我们解决完他,我们就回大周去。”

我推开了他,二哥抽剑指着我,“安心,莫胡闹,你再往前,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这样的语气,在我到漠北的这四年里几乎日日在我耳畔回响,“莫胡闹!”他这一句,我便乖乖的嫁过来四年,这会儿他还跟我说莫胡闹,我伸手握住他的剑,锋利的剑刃轻易便划破了我的手,血顺着我的指尖滴落,陈长生来拨我的手,“安心,你这是做什么!”

二哥也吓了一跳,松开了剑,我随手扔在了一边,没理他们,走到了漠北王的身边,扶起他坐到了塌上,他伸手要去看我的手,我避过了。

二哥将剑捡起,收回鞘内,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安心,你何必如此,他中的毒不正是你下的吗?他最多还能撑一盏茶的时间,你如此作态又为何呢?”

几年不见他倒是与他那母妃越发的像了,我问他,“二哥,当年为何父皇会突然将我嫁去漠北,你当真不知吗?”

他不说话了,陈长生看向他,“殿下?”

“恕我直言,你那母妃,心眼太小。”父皇对我的宠爱有目共睹,我本以为我一个公主并不会惹人注意的,谁知还是我太天真了,那后宫里的女人,心眼还没有针尖大。

“你何必呢?”他刚吐过血,声音有些哑,气息听着也越来越虚弱,我说,“你其实都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知道我给你下毒,知道我见过陈长生,知道我偷偷给他们传过消息。”

他点了点头,“是,我知道。”

“你知道,为何不阻止我?”

他从袍子上撕下一块,拉过我的手,仔细的包扎起来,“你还记得新婚的时候,我曾对你说过,只要你不再寻死,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依着你。”他给我打好了节,看着说,“可惜啊,你没有听进去。”

他又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了血,我用手上的布条去给他擦,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尽,我知道他的时间到了,他将我的手拿下,握进掌心,“安心,你答应我,若有下一世,你先看见我,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点了头,下一刻他便闭上了眼,我知道他不会再醒了。

陈长生上前拉住我的手臂,将我从他身边拉开,急切的问我,“安心,跟我回大周好不好?”

“陈将军,”我将受伤的那只手伸到他眼前,“你不知道答案吗?”

他心有所感,连忙将布条拉开,又用袖子将先前的血迹擦去,那新溢出来的血,是黑的。

他手抓着我的手臂,捏的我生疼,“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在我让晴乐走了之后,我混着茶喝下去的。”我转头看了一眼榻上的漠北王,“比我给他下毒,还早一些。”说着说着,我的嘴角就溢出了血水,我不在意的抬手擦了一下,“我若不说,你们都没看出来吧,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是。”他将我抱进了怀里,“你一直都很厉害,比我都要厉害。”

其实我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耳朵能听见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手脚也不听使唤了,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还没问清楚,“你父亲明明想让你做文馆,你怎么还是当上了将军?”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当文馆我怎么来接你,我答应过你的,我们先去凉州,然后去江城,你忘了吗?”

“我没忘,我一直坐在城门口等你,一直一直等,好冷的,等到天亮了,你都没来,是你忘了。后来我就遇到了他,他对我很好,你说过的,做人要知恩图报,我除了自己就没别的了,我不想欠他,我要还给他……而我,不欠你……”

“我知道,我看见那片桃林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对你很好,可是安心,我还欠你一个花灯宴呢,你还没看呢,你不能就这么走啊……”

花灯宴啊,我看过了,虽然不是你置办的,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溜走,在黑暗完全夺走我的意识之前,我最后吐出了两个字,“长生……”


我叫安心,是大周的公主,我的夫君是这漠北的王,他很对我很好,知道我喜欢桃花,便给我种了一片桃林。

可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所爱的不过是那年三月,白衣翩跹的少年于我耳侧折下的那一枝桃花,他递到我面前时,对我说……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后来我回去翻了典籍,依稀记得那首诗的后两句是:

“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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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则

陈府

清风端着空了的药碗出来,就见几个丫头婆子围在一起说道着什么,一个新来的小丫头眼尖瞧见了他,便凑了过来,“清风哥哥,王婆他们说昨日公主出嫁,桃花随红妆绵延十里呢,我没能出去看,清风哥哥瞧见了没?可像她们说的那般?”

清风指指药碗,“三少爷昨日高烧,方才褪下,我哪有那功夫出去看啊。”

小丫头有些失望,“也对哦,不过三少爷怎么突然发起了烧?”

清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谁知道呢?少爷前一日出门的时候我特地给他披了件大袄,可他早晨回来时,那袄子却不见了。”

“那去哪里了?”

“大抵给了谁了吧,少爷的事,哪是我们能问的?”

房内的人还躺在床上昏睡着,若此刻有人在旁候着,或许能听见,他轻唤的那两个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