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落 的推荐
zhangjiayi073.lofter.com
【何赵】爱是秩序外的一瞬间 下
*现背/OOC/破镜重圆/酸涩
*BGM《感谢你曾经来过》
你不说真心话，让我怎么为你大冒险。
————
赵一博显然并不适应这种酒局，宴席上心怀鬼胎的暗流涌动让他喘不过气，宴会后只留下捅进来的刀子，迫切上位的心，与挣扎的自己。
深夜的点针落可闻，怪就怪在酒精带来的晕困从未退散，但无人时思维却越发清晰，泪水顺着眼尾湿了被枕，赵一博知道自己难受的点在哪里。
大脑的活跃与身体机能打架，毫不意外地，第二天发起了烧。
陈朝明专门取消了第二天的行程，带着赵一博住...
*现背/OOC/破镜重圆/酸涩
*BGM《感谢你曾经来过》
你不说真心话，让我怎么为你大冒险。
————
赵一博显然并不适应这种酒局，宴席上心怀鬼胎的暗流涌动让他喘不过气，宴会后只留下捅进来的刀子，迫切上位的心，与挣扎的自己。
深夜的点针落可闻，怪就怪在酒精带来的晕困从未退散，但无人时思维却越发清晰，泪水顺着眼尾湿了被枕，赵一博知道自己难受的点在哪里。
大脑的活跃与身体机能打架，毫不意外地，第二天发起了烧。
陈朝明专门取消了第二天的行程，带着赵一博住进了医院，赵一博很不好意思。
“真的不需要你留下，我打完针就可以出院了。”
他靠在病床上，担心自己耽误陈朝明的工作，何况只是发烧，他是个成年人，以前拍戏什么病没扛过，凌晨的急诊看过很多次。
“医生说昨晚就起了高烧，我再晚来一点，你是不是要昏迷过去了？”
陈朝明看着赵一博苍白的唇，心疼的神色不溢言表。
赵一博没说话了，他确实有点累，昨晚头痛了很长时间，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陈朝明执意在医院陪了赵一博两天，赵一博便说说要请他吃饭。
“是我带你去的酒局，没照顾好你，我也有责任，”陈朝明开着车送他回酒店，说完又顿了顿，“何况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前方红绿灯转换，车流重新涌动。
“你喜欢我什么呢？”
这个问题赵一博以前从没问过，但陈朝明自己提过很多次，这一次，他觉得应该了解清楚。
“你知道我们从小就见过很多艺人，你跟我遇到的所有的都不一样。”
没了？
赵一博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会有多不一样的爱情起点，但他承认自己一直存在着一股孩子气，不然成年人的爱情不会问你喜欢我什么。
“别想这么多。”陈朝明打断他，“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吃饭就不用了，下周家里给我安排了践行宴，可以邀请你来吗？”
“践行？”
“嗯。”陈朝明握紧了方向盘，“一直没来及和你说，有个项目要去北美那边，时期是半年。”
“你……”
赵一博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好。
午后的日光隐在云朵身后，从四方泄出金光，盛大的日光灯照耀着整个大地。
杭州私人会所，何浩楠进门以后在沙发上坐了会，随后一位戴着墨镜的女人进了门。
一身黑裙矜贵性感，倒是和何浩楠一身黑色西装意外很搭，女人勾了唇角，心情很不错。
“是你做的？”
何浩楠没有拐弯抹角，他和廖苏婉见过几次面，年轻一辈有自己的圈子交谈，廖苏婉玩得花，几次想和何浩楠深入合作，都被他拒了。
女人摘了墨镜，一头卷发飘散至腰际，她低头瞅了眼开好的红酒，但一旁的酒杯空荡。
“何总一贯绅士，今天倒是风尘仆仆。”
“我不觉得你做这件事，对你，对你们家艺人有多大好处。”何浩楠直截了当。
他提醒她观众对提名奖换人并不买账。
“可是他说他需要这个title。”女人回答得很随意，暧昧的灯光下神情尽显回味，“毕竟……他伺候得我很满意。”
“况且取代的对象是赵一博，”廖苏婉盯着何浩楠，又继续，“何总和他曾经是朋友……也是恋人？”
何浩楠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但你们三年没有来往，甚至你们那档节目的粉丝都认为你们早已分崩离析。”
女人忽然柔情地化成了水，声音里带着委屈。
“我给何总发了这么多信息，何总从来不愿理会……何总说自己不喜欢女人，是因为还惦记着赵一博吗？”
“所以，你做这件事，只是为了试探我。”
“也不全是，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和赵一博争抢提名奖的人来求的我，而刚好，赵一博是何总曾经的恋人。”
廖苏婉回应得实诚，语气无辜，像做了件两全其美的事。
“何总不用露出这样一副意想不到的模样，你早就猜到了不是么？”廖苏婉指尖轻点着酒杯，美甲与玻璃制品碰撞发出嗒嗒嗒的声响，“不然为什么要在宴席上，当面揭开你心尖儿的疤呢？”
何浩楠意外地沉默，他承认廖苏婉说的没错，那天看见赵一博被陈朝明圈进自己的领地，他像个疯子一样露出嫉妒的爪牙。
“何总若是答应和我玩一玩成年人的游戏，或许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女人笑得神秘，眼里尽是期待。
何浩楠回过神，看向女人引诱的目光。
他站起身靠近，在廖苏婉面前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嫣红的液体顺着瓶口倒入杯底，像丝绸一样顺滑宛转着高脚杯。
何浩楠将酒杯递给女人，后者眼眸含着害羞，仿若真心喜欢这个介于少年感与成熟男性之间，极对她胃口的何总。
女人的红指甲触碰上酒杯，何浩楠低沉冰冷的声音落在两人之间。
“我记得，”他尾音拉了很长，确认女人接住了杯子，然后将重量摁在了对面人手上，犹如气势凌人的猎豹过境，轻易碾压了地上爬行的毒蝎。
“廖小姐手里好像有不少阴阳合同吧？”
草原袭风，将毒蝎的尸体吹得七零八落。
原本满含春风的女人瞪大了双眼，慌乱导致她差点没扶稳手里的酒杯，呆滞地愣了几秒，想要开口反驳。
却看见何浩楠已迈着步伐出了门，背影里有种收尾的余震，房间里留下杯里晃荡的红酒，女人抓起沙发上的包，急匆匆追了出去，该死，哪里透的风！
陈朝明的践行宴设在上海一家五星级酒店，24层全部封锁，独留陈家接待朋友客人。
赵一博跟陈朝明打了招呼，递上自己选的一件礼物，被他拉着给陈朝明父母简单介了绍。
“给你安排了一些年轻朋友的座位，晚点还有节目，你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陈朝明一如既往妥帖，赵一博感激地道了谢，目送他去接待其他宾客。
这一桌果然都是年轻人，赵一博甚至有几个有过交集，果然陈家的面子够大，来了很多圈内人。
他甚至看见了廖北城，以及他身旁的一位女性，和廖北城很亲密，看似是廖家女儿，不过，赵一博无意中与人对视了几眼，那女生神色有些奇怪，看着他皱了眉然后移开视线。
这种莫名其妙的视线，赵一博只能猜测和何浩楠有关，毕竟陈朝明那天讲得那么清楚，但赵一博环顾了四周，并没有看见那抹身影。
他收了目光，专心看会场中央的节目。
“您好，赵先生，陈总邀请您去2号会客厅喝杯茶。”
赵一博有一瞬的错愕，陈总说的是陈朝明的父亲，但刚才他们见面的时候陈家父母并没有多留意赵一博，陈朝明也只是简单的介绍是自己的朋友，现在邀请他坐坐是为了什么？
“好的，麻烦你帮我带路吧。”
“您这边请。”
2号会客厅不大，简单的茶几和沙发，桌上泡好了几杯茶，赵一博看着空旷的会客厅，问服务员，确定是陈总找他吗？
“是的，您可以在这稍等一会，陈总马上就到。”
服务员离开，赵一博打量起四周的摆设，茶壶是半开盖的，杯子放了三个，有喝过的痕迹但并没有收拾。
这不像找他喝杯茶说些话，赵一博脑海里闪过廖家女儿的怪异眼神，闪过旁边几桌热络的敬酒，服务员极具目的性的传达，还有什么？
来来往往的人穿过这偌大的宴会厅，赵一博思考着究竟还有哪一处地方不对劲，他不太愿意去细思有人针对他而来，但人心深似海。
直到赵一博渐渐感觉身体不对劲，会客厅一角的绿植拆分成了两座，视线有些模糊，心跳逐渐开始加速，赵一博脑海中闪现某个服务员端着酒盘经过，在他身旁停顿了片刻，赵一博以为替他换了新的，因此并没发现哪里不对。
是谁下的药？
是陈朝明？
还是廖家？
赵一博出了会客厅，沿着走廊找到会场侧门，比起胸口的不适，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感争先恐后蔓延全身，药效很快，药量大且无色无味，赵一博没想到，这样高档的酒店会使这样下作的手段，但这是娱乐圈，便见怪不怪了。
侧门外有两部电梯，但拦着红色丝绒线让赵一博心口一颤，他走上前摁了摁电梯，果然，电梯上下正常运行，但不会停留在24层。
要出这个宴会厅，就只能经过所有人都在的大会场，走正门的直达电梯。
赵一博咬着牙，沿着走廊继续走，一定还有其他通道。
会客厅3。
会客厅4。
再绕过去，又是大会场了。
赵一博脱了力，喝下的药间接增加了大脑多巴胺，他明白自己如果出不了这个会场，那在一个小时到两小时之间，一定会昏迷。
也许，幕后的人没有在2号会客厅看见人，会查询监控，他同样会被带走。
想到这，赵一博只能咬着牙，忍耐着晕眩和身体的难耐，想起电梯间还有一条巷子，赵一博猜测是工作人员的杂物间，或者休息室。
他找到了一扇小门，门外贴着非工作人员勿进，他推开门进去，迅速反锁。
这是一个小型休息室，有两排沙发，一张长桌，甚至有一块电视屏幕。
赵一博拿起桌上的自饮水灌了两瓶，这样不仅可以简单保持清醒，还能促进身体里的水分，以此让药物快速排出体内。
然后跌坐在了沙发上，赵一博心跳跳得极快，手里攥着的手机浸出了汗，一阵后怕席卷了全身。
他拿着手机颤抖着开了锁，手指滑动到电话。
电话首页里，或拨出或接通的号码中，有经纪人，有家人朋友，有陈朝明，还有卓沅和李昊。
赵一博指尖颤动着，没由来的，如此危险和紧急的情况下，他竟泛起委屈，心脏像被人攥成一团，他抖着手翻到了那窜熟悉的号码，深吸一口气，又屏住呼吸，终于拨出电话。
“嘟…嘟…嘟……”
那头响了很久，直到赵一博脸涨得通红，才听见对面传来嘟的一声，然后是穿过电波流转的声音，何浩楠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尾调冰冷，全然没了早些年独属于江浙的黏糊。
“喂，有事吗？”
“你在哪？”
赵一博哑着嗓子，不愿被人听见不对劲，声音反而低得像小猫。
“赵一博，”何浩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在现任的践行宴问前任在哪？你觉得合适吗？”
“我……”
“还是说？你男人要远赴北美不要你了，现在知道想起我了？”
赵一博被呛了一口，药物让他思绪模糊，也让他感官放大，何浩楠的声音传进来，让他的身体不可抑制燃起躁动。
他喘了一口气，隐忍着眼眶溢出的湿润，容许理智冲昏头脑，也不管自己说的是不是胡话。
“对，我就是想你了，”赵一博说，“你来吗？”
对面沉寂了一秒，两秒，三秒……
像狗急跳了墙，何浩楠语气急躁地输出一串脏话。
“赵一博你TM是不是有病？”
“嗯。”赵一博应下，“所以你来吗？”
又过了一秒，两秒……
对面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等着。”
何浩楠在另一头也涨红了脸，挂完电话他揉着眉心，这家酒店的床太软，睡得他浑身难受，他昨晚通宵和助理收集了廖家的偷 税材料，太阳升起来才合了眼，被赵一博电话惊醒时，一时间以为自己做了梦。
但手机显示的，是真真切切的赵一博的名字。
距离赵一博察觉喝下药物已经过了半小时，而半小时后他会渐渐失去意识，头顶角落闪着光，赵一博抬起头盯着休息室的监控摄像头，祈祷没有人发现他在这个地方。
起码，等人来救他之前不要被发现。
赵一博盯着手机，刚才那道电话只通了一分钟，但理智在一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最原始的爱欲操控着他妥协与等待。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哪怕赵一博灌了再多水，意识也无法控制开始模糊，手臂上掐了几道痕，身体愈发滚烫，心却冷了起来，走不出的大门，拦不住的小门，报不了的警，被人盯上的猎物，说不出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很快将他淹没。
晕沉。
乏力。
昏睡。
赵一博陷在沙发里，掐着手臂的手因为昏睡逐渐松了力道，彻底失去意识前，终于听到门外有人喊他名字。
“赵一博！赵一博！”
“你在里面吗？！”
断断续续的敲打。
赵一博艰难地撑起眼皮睁开眼睛，看见木制门摇摇晃晃，屋外的人猛烈拍打，接着砰的一声响，门板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身影风驰电掣地闯了进来，没等赵一博反应，闯进来的人将他紧紧箍在怀里，何浩楠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他将赵一博绵软的身子扣在自己怀里，手掌扶上赵一博的后脑勺，声音颤抖。
“对不起赵一博……对不起……”
赵一博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他枕在何浩楠肩上，感受到相贴的脖颈传来的滚烫的温度，何浩楠抱得太紧，让他有了濒临窒息而重新活过来的痛感。
“何浩楠……”
赵一博细弱的声音让他缓过了神智，何浩楠松开了怀里的人，转而捧住他潮红的脸。
“你喝了什么？”
“谁给你喝的？”
赵一博回答不了，强撑的意志在何浩楠来了以后终于倒塌，委屈和压抑的情绪有了发泄口，一行泪顺着脸颊淌下来，被何浩楠用双手轻轻抹开。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何浩楠不再问，总之会有人给他答案。
他松开昏睡过去的赵一博，脱下黑色大衣披在赵一博身上，抱着人出了门。
踹门的动静虽然不小，好在何浩楠带了几个人拦在了会客厅，就连侧门电梯也被他压着酒店的人放开了运行。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何浩楠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管赵一博有没有跟陈朝明在一起，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将电话打过来。
何浩楠能听出他声音里暗含的隐忍，挂了电话让人去查，直到逼迫知情的廖苏婉说出来，那股后怕与愧疚感几乎麻痹了他的心脏。
原来，这就是她那天说的有意思的事情，他早该想到的，陈朝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还好他找了关系去了那场酒局，还好他也留在了上海，还好他已经查到了廖家偷 税的证据……
而今天也一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何浩楠想到这，低下头吻了吻怀里赵一博的额头，回酒店的路上赵一博身体里的燥热回温，被何浩楠抱在怀里像猫一样伸舌头去舔他的锁骨，喉结和下巴。
何浩楠用大衣拢住他，催促前排的司机再快点，又用一只手覆在赵一博后脖颈摩挲着，企图疏解怀里人的不适，另一只手伸到赵一博嘴边，让他受不了就咬着。
牙齿磕上血管和青筋，齿痕一截一截留在手臂上，渗出了血色，落在手臂上的还有赵一博啪嗒啪嗒往下掉的滚烫泪珠。
赵一博贴着人胸口，泪水浇透了何浩楠的衬衣，让他慌了神，只好用下巴去蹭赵一博的发顶安抚。
回到酒店将人放在床上，赵一博还存了些意识，手指紧抓着何浩楠不放，本来想去拿一块冷毛巾的何浩楠只好停在床前，用手拨开赵一博被汗浸湿的刘海。
身下的人牵着他低着身子，两条胳膊搭在何浩楠肩上，搂住了他脖子索吻，何浩楠从善如流地压着他亲，从眼睛吻到锁骨，再到胸脯，手指钻进衣服里一遍遍给人疏解。
但赵一博哭腔中带着不满，趁换气时瞪着何浩楠，显然不够。
何浩楠手指送进了三根，哑着声问赵一博他是谁，赵一博眼里雾着水汽眼把人搂紧，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何字，最后何浩楠踩着何的尾音将自己送进通道。
赵一博绵软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何浩楠尽心尽责，很久以后才让赵一博眼里的迷离有所退散。直到缓过了劲，就被何浩楠捞起来去浴室冲洗，细致将人擦拭得干干净净，抱着回了床上。
赵一博脸颊带着事后的余韵，神智清醒了不少，何浩楠躺在他身后，像对待珍视的珠宝一样，将手臂搭在他腰上，爱抚地摸着赵一博每根手指。
“何浩楠。”
赵一博在疲惫中想起一件事。
“嗯？”
何浩楠停了摩挲赵一博的手指，转而和他十指交握，听见赵一博说。
“后陡门的花每年都在开。”
“那是不是很好看，和我那个土地庙很配。”
“你一点都不惊讶。”
赵一博声音淡淡的沙哑，他转过头去看何浩楠，面前的男人轮廓变得深邃，赵一博描摹着，轻易找到三年前的痕迹，何浩楠注视他看向他的时候，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的。
“保安亭的大爷说，”赵一博回望着，“有个叫何浩楠的，每年都会回去再撒一遍种子。”
赵一博那天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莫名燃起一束烟花。
“不管赵一博什么时候回去，就都能看到开满鲜花的后陡门了。”何浩楠说。
何浩楠藏着了心事，赵一博知道，他自己也思绪混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从离开了麦田，这是三年来最让他心安的时刻，何浩楠揽着他身子，两人严丝合缝，而他们的心也彼此相通。
等到赵一博沉沉睡去，何浩楠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起身给助理打电话，廖家的材料当晚被递了出去，而陈朝明在何浩楠查到下药证据前，人已到了国外，何浩楠恨不得找人直接办了，最后还是安排人将他揍一顿。
处理完这几件事，何浩楠再上床，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搂住赵一博，吻一下一下落在人耳后，赵一博似有所感，翻了个身钻进他怀里，嘴里呢喃他的名字。
何浩楠轻轻拍着，将头埋进赵一博颈窝里，说我在。
五天后，赵一博和何浩楠启程回杭州，飞机上问何浩楠那些事是不是他做的，什么时候开始的，何浩楠嬉笑着蹭他的头，说是秘密。
完.
最后放一张很贴文里何总的照片
【澈汉】只是结婚了而已（上）
*澈汉only
*非典型先婚后爱
01.
烤肉的烟气浓浓缭绕，身旁的班长仿佛是喝得太尽兴，不停喊着“one shot”鼓动其他人一起。尹净汉本就不太喜欢饮酒，起初还举起酒杯放在唇边沾了沾，以此蒙混过关。但不知道班长的大嗓门喊到几轮之后，他也懒得再装，没精打采地应了两声，却被班长逮了个现行。
“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班长通红着整张脸拍他后背说，“我们好不容易聚餐一次，当然是要好好喝点才行…还是说你不喜欢喝这种，那菜单拿过来，你自己点——”
尹净汉干笑了两声。
“不了，我真的不想喝酒。”
......
*澈汉only
*非典型先婚后爱
01.
烤肉的烟气浓浓缭绕，身旁的班长仿佛是喝得太尽兴，不停喊着“one shot”鼓动其他人一起。尹净汉本就不太喜欢饮酒，起初还举起酒杯放在唇边沾了沾，以此蒙混过关。但不知道班长的大嗓门喊到几轮之后，他也懒得再装，没精打采地应了两声，却被班长逮了个现行。
“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班长通红着整张脸拍他后背说，“我们好不容易聚餐一次，当然是要好好喝点才行…还是说你不喜欢喝这种，那菜单拿过来，你自己点——”
尹净汉干笑了两声。
“不了，我真的不想喝酒。”
班长“咦”的一声，语带不满：“难道给自己定了禁酒令吗，如果不喝酒的话，会失去多少气氛啊。”
但尹净汉不是那种容易被别人说动的性格，班长大概知道再劝下去更加自讨没趣，啧了一声，继续深入以自身为中心的话题。尹净汉松了口气，心想班长还是这种为人啊，无论谈论什么，最后话头都要扯回自己身上去，交流起来很累。
这顿聚餐也是班长提议并组织的。说是叙旧，结果没聊几句，就开始互相打探收入、人脉，诸如此类的社会成就。
尹净汉环顾一周，这难道就是在座曾经充满抱负想要实现的未来吗？好几个人与学生时代的模样气质大相径庭：载焕原本个性张扬骄傲，现在就餐途中也要接客户电话，隔着薄薄一面手机点头哈腰；善宇与club里认识两周的女人闪婚，却对与她素不相识的老同学吐槽抹黑妻子；正秀抱怨想要发财为什么那么难，最终归结于上代的不努力，导致了自己同样失败的人生……
啊…真烦。尹净汉喝了口柠檬水，听着他们商量接下来去哪里，说是离清潭洞不远，去那边的卡拉ok的话也很好……也有人提议换家啤酒屋，总之意见还没能统一下来。
趁着这个空当，尹净汉拿起外套低声和坐另一边的贤珠说要走了。
“不再坐一会吗…？好不容易才见的……”
尹净汉扬了扬手机示意：“算了，我爱人要来接，你们好好吃。”
“喔？！你结婚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大家完全都不知道呢——”贤珠瞪大眼睛，语调出奇地拔高，又引来几个人的关心。
旧窗同学们当然不知情，就只是，连父母都没有商量过的婚姻而已。
怕被更多的人注意到，尹净汉匆匆忙忙回答：“前几个月的事……我们都很忙，也就没有办过婚礼。有空再请你们去玩，我先走了。”
像害怕被再抓住一样的速度离席之后，尹净汉从口袋摸出手机，指腹蹭亮屏幕，除了新闻推送没有其他新消息。爱人会过来接也只是个说辞，更不容易被拒绝的说辞，毕竟只极少数人会没眼力见到妨碍别人夫妇生活。
他呼出一口气，想着回去之后加班的计划，不由得反笑出来。即便法定假日也不愿意回去陪伴家人，有任务的话会使劲浑身解数揽给自己，在前后辈眼里活脱脱是工作狂的形象。
好像这样活着也很无趣，但已经是他能为自己做到的最好地步了。
回过神来，尹净汉点开手机地图，现在去地铁站的话，也不一定能赶上末班车，如果直接在这里坐夜间巴士呢——他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每40分钟一班”无声郁闷。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这样的，指尖虚浮在生活在一起几个月也不常用的伴侣对话框上，又或者抱有一丝试图拉近关系的想法，编辑了一条别扭又客套的信息发送。
「您好，我现在在‘位置'，因为和高中时期的同学聚餐错过了末班车，如果能帮忙过来接我回家一趟的话我会很感激的。——尹净汉」
在尹净汉握着手机原地踌躇时，一束光线如同自动追踪的聚光灯，瞄准了他脚边。
崔胜澈的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还以为会在那张脸上看到莫名或者被打搅的不耐烦，结果崔胜澈并没有表示，只是点点头让他上车。
其实尹净汉坐副驾驶的话完全合理，但他跟崔胜澈之间，都未必有和同学熟稔，最终他还是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晚饭吃得怎么样？”驶出原先的那条路，崔胜澈边打方向盘说。
怎么样？晚饭能吃得怎么样？尹净汉不语，心里下意识揣摩着这句话背后的用意。发现他在出神，等红灯之余，崔胜澈打开副驾抽屉，拿了两条能量棒往后递过来：“同学聚会的话，不是一般没什么时间吃饭吗？想问你饿不饿来着，我最近在健身，暂时只有这个，你别介意。”
“最近在健身吗？”尹净汉好奇抬眼，他没有不识好歹地拒绝，接过能量棒攥在手心里。
“下班后有空就会去，就在公司附近的健身房，淋浴之后再回来，免得到家一身汗有味道。”
能量棒像是cu便利店最近进货的那种，崔胜澈给的其中一条是草莓味，连包装上都额外点缀着粉色。尹净汉无意识摩挲着包装纸，对于丈夫的口味他几乎一无所知，但想起平时居家办公雷厉风行的样子，与草莓味的能量棒对比很鲜明。
因为发现这点，突然心情轻松了很多，就那样不自觉地抿了个微笑出来。
尹净汉撕开包装咬了一口，但能量棒太容易碎了，碎屑来不及兜住，不慎掉出来，他手忙脚乱地摸黑去捻。崔胜澈从上方内后视镜里注意到，问：“怎么了？”
完了。尹净汉窘迫地想捂住脸，但他印象里崔胜澈对自己的态度都很温和，闷闷地回答：“真的很抱歉，因为不小心把碎渣掉你车里了……”
“就这样吗，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崔胜澈奇了，“而且还这副表情，就算是咖啡打翻在我车里也不这么严重啊。”
如果真发生那种事，他会立刻跳车逃跑。尹净汉心里断定。
“尹净汉，你好像一直跟我太客气了。”
崔胜澈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只是车子过桥时，尹净汉好像听见一声叹息，很轻地。
将尹净汉接回他们的家之后，崔胜澈很快又回到书房继续工作状态。
想到今晚他或许是中断工作过来接自己的，尹净汉拉开冰箱，查看里面的食材——冰箱里储备的种类少得可怜，做什么吃都显得寒酸。但是，这个点了，除了做点夜宵，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才好。而且和崔胜澈结婚已经两个月了，只能感到对方是个很不错的人，平时生活轨迹像两条平行线，连衣服鞋子和洗具的摆放都泾渭分明。
崔胜澈说过不需要这样，他们已经是经过婚姻登记的合法伴侣了，不是吗？就算从法律上来说，也是被认定和家人一样亲密的关系。
尹净汉做不到他那么坦然。
其实他和崔胜澈也不至于太陌生，准备早餐的话会做两人份，倒垃圾的日子竟然也能并肩散步一会；早上去上班或是下班回来都会打个招呼……并不紧绷的生活模式，其实尹净汉还挺喜欢的。
而且崔胜澈百分百是个非常好的人。
提到崔胜澈，尹净汉就会想起一件值得铭记的事：他对于喜欢的冰淇淋口味要买大桶的，这样的话才能感到满足，尽管买回来就没那么热情了，但发现吃完的一瞬间又失落并发渴望。他只是站在冰箱前感叹了一句，隔天就见冰箱里放了全新一桶。
那时他站在崔胜澈房门口，手放在门板上许久，最后还是低头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感谢的消息发送出去。甚至他还没转身离开，隔着门板能听见里面“叮”的一声新消息提醒，但好像没办法，大大方方表达这样坦率的情感，对他而言仍然是一桩难事。
大概中学时期，他也尝试学着弟弟的样子，想同母亲撒娇，讨要一件无关紧要的礼物。
母亲边擦拭着桌面，一反对待弟弟的态度，不耐烦地开口：“你又要那些东西干什么？学习没见多积极，一跟我张口就是要钱，我为了……”
尹净汉深呼吸一口气，试图把那些止不住浮起的记忆甩出体外。但那些东西怎么能抛掉呢，都是他亲历的家庭的记忆，构成了他人生的一部分，拥有着不可抗拒的浮力，他越是想把这些回忆按下去，就发觉它们挣扎、抗拒得越剧烈。
但只是他自言自语的感慨而已，崔胜澈听见了，就那样记住了，甚至付诸行动。
尹净汉努力搜刮和崔胜澈同住之后的记忆，从车内的男士香水味到领带款式，从吃饭时的下意识习惯到对某种菜品排斥的表情……忽然一切渐渐明晰了起来，尹净汉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仍在闪烁，锁屏界面上是同学群聊不断刷新的消息。
此刻他想起，自己努力开朗地应付同事与老同学，但却不太凹出这副姿态去亲近崔胜澈啊。这明明是他非常痛恨的行径才对，崔胜澈是他法律上最亲近的人了。而且，崔胜澈于无声处待他的那些好，总也想要回馈的吧？
尹净汉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开外卖软件，叫了一份适合健身人群的豆皮包饭，外加两听啤酒。
他回头看去，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的灯还亮着。尹净汉轻叩了两声房门，听见“请进”之后，才缓缓把门推开。
崔胜澈从电脑后方抬起头，捏了捏肩膀，平和地注视他：“有什么事吗，净汉？”
尹净汉像怕他不相信似的，晃了两下手机，以尽量不局促的语气发出邀请：“我点了一些夜宵，应该是你喜欢的口味……一起吃吧？我们……”
02.
在尹净汉看来，与崔胜澈结婚，无疑是幸运的事。
曾经人们将婚姻视作抗风险的保障，但离婚率和现实中可见的例子证明，婚姻并不能被看做生产幸福的来源。反而因为婚姻感到困扰的夫妇数不胜数，于是婚姻测试与调查应时而生。据说内容经过行业顶尖的心理专家修订与认可，测试调查的结果逐渐成为比较主流的婚姻契合度评估条件之一。
尹净汉的资料与崔胜澈的资料，便如茫茫人海中相遇一样，被匹配到了一起。
对伴侣的要求细分到长相、年龄、性格、兴趣爱好、月薪和职业等等，机构按照顾客的需求，从资料库里调取合适的对象交差，满足初步认可的话，便征求双方下一步进展的意见。
尹净汉在这种事上无所谓到可怕，接受这些测试和调查的理由，也不过是后辈建议，说是二十代和三十代之间挺流行的方式。比起老一辈的眼光，青年们当然更相信自己的选择。何况为了鼓励结婚已是不择手段地推出福祉政策，“好像说…釜山那边可以提供从约会到结婚全程的经济支援呢，涉及实际的金钱问题就变得令人心动了。”
与尹净汉不同，崔胜澈有着必须要结婚的理由。
同性婚姻开放之后，逐步获得了与异性婚配几乎平等的权利。政府颁布的福祉政策通常会在末尾附上括号，标明包含同性婚姻者。
为了谋得这些福利而结婚的人太多了。
初次赴约路上，尹净汉倒也盘算起所在区厅能申请的新婚奖励，能给生活提供不少便利呢。
跟崔胜澈约在清潭洞一家法餐见面。店家ins上写着需要提前预约，看naver评价也蛮有人气，装潢极具氛围感。这样看来，对方大约是有一定品位，并且做事稳重的人。
毕竟在烤肉店谈婚姻正事的话，难免有些轻佻吧？
崔胜澈在他入座后才叫来服务员点餐，每点一道都先征求尹净汉的意见。尹净汉受宠若惊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说：“我没有来过这家店，不是很了解，崔先生决定就好了。”
“这样吗？”崔胜澈笑了笑，“但不过问你，就自顾自一股脑点单，很不礼貌啊。这里有几道招牌菜需要事先预订，不确定你是否喜欢，但我和主厨打过招呼了，你看一下有没有需要去掉的。”
后来尹净汉回想起来，说初次见面就感到心动，因为崔胜澈为他们的相处创造了弹性。
等菜品端上来的间隙，崔胜澈告诉他，自己目前迫切需要结婚，新婚伴侣在购房政策上有一项优待，叫做“特别供应”，存在他私人方面的需求，希望通过结婚的方式参与摇号，增加中率。而尹净汉的样貌、生活习性以及收入都符合他的要求，如果能尽快定下来去婚姻申告就好了。
尹净汉整理了一下头绪，没有立刻答应，哪怕他直觉崔胜澈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
大约看出他并不十分热情，崔胜澈也没有频频与他再找话题。在沉默的气氛中，用餐接近尾声。尹净汉放下餐具，垂头起身：“抱歉，我先去一趟卫生间。”
他将自己关进卫生间的隔间里——每回做好分内工作后，为避免上司额外找他做事，他就靠这种方法躲避。四方窄小的空间里，尹净汉努力定了定心神，莫名地点开论坛，搜索“婚前必须注意事项”。
「说实话，对方的人际关系很重要，尤其确保不是个滥交的人才行。无论在健康还是感情方面，这都是必须慎重的。」
……
尹净汉又往下翻了几条，因为介绍机构给双方的资料都是真实的，他已经免去了很多验证的必要。但个人感情方面的事，无从验证真假，倒不如尝试直接问问本人。
崔胜澈听完，说：“啊，那个你不必担心，我是婚前守节型的。”
刚喝进去的苹果汁在喉口一滑，尹净汉费力咽下去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抱歉，抱歉……”崔胜澈匆忙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是我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尹净汉摇了摇头，别开目光：“不…您很坦率。”
坦率也是优点，崔胜澈在他心里再加了一分。尹净汉就像为自己答应结婚而寻找理由，如果崔胜澈的分数满了，那就有理由答应下来。
最后他就是抱着这种心态，与崔胜澈去婚姻申告的。
所以，不知道是初始心态作祟，还是有别的原因。目前在崔胜澈和尹净汉之间，结婚就只是结婚而已。
作为结婚附加值的亲密行为、约会、情话等等，都没有发生。他们两人婚前都是独居状态，工作之余不太主动找话题的类型，以至于时常发生的情况：崔胜澈开完视频会议，过来敲两下尹净汉的房门，说自己准备点外卖了，把他的那份也点了怎样？尹净汉下意识会客气地说不用了，但崔胜澈确实离开之后，他又懊恼地想将自己蒙进被子里。
难道他没有与同屋檐下的人好好相处的能力吗？
尹净汉发觉，自己和保有一定距离的人相处更舒适。而且他和崔胜澈原本是两个陌生人，却被婚姻这件事规定为最亲密的人，而他没有处理这种关系的经验，才导致相处气氛尴尬。
同组的申雅包里装满伴手礼来了。她准备了粉色喜马拉雅盐、毛巾和饼干，组员们一人一份。未婚的一位接过之后夸道：“申雅姐姐真的很有sense，这些好像都是网站最近很热门的品类，卖这饼干的专门店经常碰上要排队的状况。”
“哇……真的很好吃来着。所有结婚伴手礼都应该以这为标准才行啊。”说这话的是申雅手下的实习生，“说起来，净汉哥呢，手上那好像是对戒呀？”
话音落地，包括申雅在内，所有八卦的目光都集中到一处。
尹净汉的手不自觉地蜷成拳头，更加忐忑地暴露出那枚婚戒。
戒指也是崔胜澈买的，他坦言在这方面比较注重仪式感，考虑到尹净汉的性格，选了几款低调的。尹净汉当时正在忙工作，没多看几眼，只是随意选了一款。
他这下才好好地留意这枚戒指。
大约是为了强调舒适感，以及日常佩戴率，所以钻石部分并不明显，几乎与戒圈同宽的单钻，闪得恰到好处也不会太引人瞩目。尹净汉倒不是为了强调它才每天戴着，而是因为简约款式，能适配很多风格，结果一直都没摘下来过。
“这个啊……”尹净汉顺着她的话开口，以出乎意料的坦然语气，“没错，确实是对戒，我已经结婚了。”
说完之后他很轻地屏住呼吸，热闹的气氛被冲击得停滞了一瞬，紧接着组员便纷纷涌上来恭喜他。尹净汉平时对私人生活的保密程度极高，突然公布自己已经结婚，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组员一面惊讶，一面止不住好奇，打探他的结婚对象。
向同僚们宣布这件事，就像跨过一道坎。尹净汉不知道后续还有多少道坎在等待他，但凡事总是完成先于完美，既然去做了，总不会太坏。
不动产给他发来消息，说是之前转租的房子已经有人看过，决定重新签约了。
原先租的房子挂在网页上没多久，里面的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搬。这算尹净汉留给自己的一条退路，他无法全心全意地相信崔胜澈，反正，如果碰到不如意的事，立刻就能躲回兔子洞窟一样的那房子里，让谁也找不到他。
但他和崔胜澈一直相安无事。
就算只是合租室友，也觉得是能一直合租下去的人品。
不动产给他发了几条信息，希望确认房屋清空可入住的日期。晚餐时，尹净汉半是忐忑，半是故作轻松地问：“胜澈……？或许周末有时间吗？”
“这个周末吗？”崔胜澈夹了一筷子鸡肉给他，略微沉吟，“没什么事的样子……”
尹净汉握着筷子的手逐渐用力：“想拜托你帮我个忙…”
“尹净汉。”崔胜澈忽然反常地打断他。
“怎、怎么了吗？”尹净汉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瞬间腹稿完一整段找补的话，“算了，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
崔胜澈无奈地摆摆手：“不是那个，我是想说，就算是有求于我，也一定要用这么尊敬的语气吗？尹净汉，我们是上司和下属吗？你好好想想我们是什么关系。”
尹净汉眼神心虚地飘向身侧，深呼吸一口气，再三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努力开口：“胜澈，周末我打算去之前租的房子，把东西都搬过来，你跟我一起去吧…？”
“……？”
“一起去吧。”
崔胜澈双手环抱，笑容之下掩饰不住的得逞：“好啊，然后再买点纸箱、胶带和泡沫吧。”
后知后觉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尹净汉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但他的优点就是消化能力很强，立刻又若无其事地给不动产回复信息去了。
直到双方敲定时间的那一刻，尹净汉倏地意识到，这是真的要搬家了。他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搬家，因为搬家是件没有归属感的事情。学生时代，他从老家搬到首尔，也搬进新的家庭，后来再度跟着他们迁徙，总共搬了也得有四五次。
于是他很希望有个自己的家，上大学后，就搬进无人打扰的一居室，迫切地实现独居。
长久以来，他的人生，都可以看做是一个人孤独走来的，而此刻决定真正搬进这间屋子，仿佛是对过去自己的一场更迭。
依照崔胜澈的话，他点开网站页面，网购了不同型号的纸箱，还有额外的收纳袋，防震和保护易碎物品的泡沫当然也买了。结算之前，他在心里重新校对了一遍，留在那里的东西也不多，大约是足够的。
尹净汉想起，曾经为会社联系过的搬家公司还留有号码，切换回聊天页面，被他设置成免打扰的对话框再次浮上来。上次他还没回，母亲又继续发来，以诚恳、哀怨的措辞令他无法忽视：我问你这么多天了，你也没有个说法，我可以看做这是你无视我的问题，或者你觉得我无权问你吗？
03.
世界，痛苦，土地，母亲，人，荒原，荣誉，贫穷，夏天，大海。
加缪手记里给人生列为这十大词语。
尹净汉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词语是什么，但对他而言，母亲和痛苦，中间是等号，偶尔是包含的符号。母亲是他与生俱来的痛苦，随着他的成长而愈演愈烈；是聪明的、随机应变的痛苦，有时也无可否认，她是裹着爱和糖衣的痛苦。
同时他面对母亲存在先天无法克服的劣势。
尹净汉迟疑着上滑聊天记录，甚至不记得母亲要他回答什么了。
上大学之后，尹净汉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住在学校后门一间半地下的房子，连租房保证金，都是想办法多打几份工才攒下来的。从记事起开始计算，与母亲的战争跨越了他人生中的二十几年，他已经摸索出装聋作哑才是最佳相处之道。害怕母亲又露出歇斯底里的样子，尹净汉犹豫再三，还是继续冷落着那个对话框。
“怎么了？”身后的声音打断他的出神，“好像有什么苦恼的事，你拿起手机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
尹净汉无意识地将手机攥得更紧，直面崔胜澈带着担忧的问询目光，有一瞬间想将事情和盘托出的冲动——
不行，还不可以。
想从伴侣关系里得到对家庭感缺失的疗愈很正常，与崔胜澈认识之前，尹净汉也交往过别的对象。现在，他只记得那个人叫什么，甚至不清楚对应哪两个字了，但对方失望的神色却无比清晰，烧红又烙印在尹净汉的大脑里。
婚姻不能简单归结于两个人的事情，它很像一个器官，但对有些人来说，也可能是阑尾一样的东西。指容易发炎，不必重视，好像可以轻易舍弃掉。
不过真正的阑尾在医学上是有必要作用的。
尹净汉最后没头没脑地想。
面对崔胜澈向他释放出的担忧，尹净汉双手局促地交握在一起，面带为难地解释，因为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事，他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才能好好坦白。
崔胜澈凝视他片刻，匆匆一笑：“我不是要对你的秘密寻根究底，净汉，但你知道你刚才脸色很差吗？”
我想关心你，崔胜澈轻轻地，又笃定地说。
尹净汉下意识产生愧疚感，担心自己的隐瞒会令崔胜澈失望。大约是他无措的情绪太明显，崔胜澈拍了拍他，指着前面的队伍，转头看他：“现在买咖啡的人不多，你平时都喝哪种？”
“……美式就可以，one shot谢谢。”
尹净汉条件反射似的报出了平时咖啡店点单的口吻，与被当成店员的崔胜澈目光相撞。他抿住嘴巴，下意识想说句正式的抱歉，但为了避免眼前这位再次严肃重申“不要总是道歉”，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但还是有点类出糗的懊恼：“平时点单点习惯了，但怎么会直接脱口而出呢…？“
“没关系的顾客，一份冰美式加one shot对吗，马上给您。”崔胜澈轻巧地延续了这则角色扮演，排队点单取餐道谢，回来又学着店员的姿态将咖啡递给尹净汉。
尹净汉才抿了一口，手里的屏幕亮起，工作用的小聊天室里，实习生迷茫地提出，对亲子模块的项目完全没有任何策划头绪，自己甚至没交往过几个对象，能怎么取得这方面的经验呢。
大约是因为周末，大家的状态也放松许多，消息滚动了几页，见尹净汉一直没说话，便有人点他名：净汉哥呢，就要到死线了，也救救我们吧——
尹净汉也讨厌在休息日提工作。
下班之后的人生就应当与公司泾渭分明才对。
但那只是最理想的状态，事实上，刚在简餐区找到座位坐下，尹净汉便一脸颓色地处理起消息。他低头的时间里，崔胜澈点好两份全餐，还顺手把牛排给切好了。
“抱歉胜澈，我们吃……”尹净汉猛一抬头，原想为他的疏忽抱歉，没想到饭已经摆在面前了。
崔胜澈被他盯着看了一会，视线存在感越来越强，心里涌上莫名的忐忑，以为是自己的“周到”太过，以至于冒犯了他：“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不是，不是。”尹净汉生怕他误会，赶紧摆摆手，“感觉还挺不真实的，像胜澈这么好，还很会照顾别人的一个人，怎么恰好轮到我享受这种好事呢？好像明天或是未来某一天就会惊醒，发现这些都只是我的梦而已。”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崔胜澈微愣，“谁让你产生过这种想法？”
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崔胜澈对尹净汉的性格勘透了个大概。总的来说很好相处，但防备心也很强。平时在家的状态介于客气和必要的亲近之间，就算结婚了也很像合租室友——想到这点时崔胜澈一凛，他怀疑尹净汉真的只是拿自己当室友。
而且，他亲眼见过尹净汉满脸沮丧地回来，但在接到（应该是）来自朋友的电话时，又果断地挤出热情，避免令对方失望。
也就是说，面对他的温柔与妥帖攻势，尹净汉有所改变的态度，也可能只是应付。
他很早就察觉出，尹净汉大约在某一方面缺失对应的爱，但却并不主动去找寻和获取，无所谓地留在原地，甚至害怕深陷在那种爱里。会有人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吗，他不这样认为，性格是一个人家庭、经历还有周边环境等等因素的果实，应该没有人无缘无故惧怕幸福，抗拒他人的热情的，所以是谁让他产生过这种想法？
“也不完全是。”面对这种提问，尹净汉沉吟片刻，手中纠结地摆弄着餐具，“说来话长，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算起。”而且眼前这位，明显是被美满家庭簇拥着长大的模样，如果自己再度一股脑地把事情抛出来，他也接不住的话，心意就又散落一地狼藉了。
尹净汉叉了一口烤过的小番茄，冷冻的，一股化冻后被稀释的味道，很无趣。
眼见尹净汉好像又想结束这个话题，崔胜澈有许多话堵在喉咙里，仿佛…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又被微笑着填补好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但都怀着沉重心事。
如果只是刚步入二十代的年纪，哪怕没有阅历说出的话，也不会被批评轻浮；职场中受到委屈，想着还年轻也敢反抗辞职。但尹净汉发觉自己这种勇气丧失殆尽的时刻，发生于与上一任交往期间。相处半年下来，不合的地方很多，但不至于触碰原则问题，所以对方提出去见见父母时，他也同意了。
净汉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在公司的市场部。
噢…那在市场部担任什么职位啊，现在市场营销很多都是年轻人做主了吧？
这个吗……起草一些文书，和其他业务公司交流之类的，新产品开发的话也会参与到企划当中。
哎——反正主要做一些杂活，不过也什么都接触一点。刚才一直没开口的恋人如是说。
那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问透了尹净汉的个人背景，友好语气里充斥着轻视。他们如果要结合的话，毕竟是同性，所以后代问题也必须搞明白。是做试管或者领养之类的，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抚养一个孩子才安心，“净汉，我们也算是开明的家庭，但仍然有一些传统的想法，你可以理解吧？”
尹净汉看着灯光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仿佛未来正如流沙从指缝间流逝。
“必须有个孩子的话，平时谁来照顾呢？”
话音落地，桌面上灯影轻微晃动，似乎将他们一家三口笼得紧紧的，形成固若金汤的统一阵营。尹净汉坐在肉眼无法看见的阴影里，直视着他们，平静地又问：“然后就由我来扮演传统媳妇的角色，陪伴孤单的孩子，然后在那几年里都无法工作，是吗？”
他没有歇斯底里地同他们对峙，但彼时的恋人先一步恼羞成怒，将他拽进房间，压低声音质问他为什么使自己难堪：“你家里人能靠得住吗，不同意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尹净汉从心脏乃至脖颈上的血管都在剧烈跳动，他也无法看上去毫不在意地回答，不是因为类似被恋人背叛出卖的感觉而发抖，而是轻视感，轻飘飘地掠过他耳畔，甚至可以随便将他隐秘的痛苦当做威胁的筹码…？
但一开始也不是那样的。
最初认识、相处直到确定恋爱关系，也都算是个合格的恋人吧。
但最后也同样令人无法忍受，想要完全挣脱。但讨厌的这些亲密关系，无一例外都像透明胶带层层缠在他过去的人生表面，就算他花费大力气剥除之后，仍然残留胶痕，那与现实生活不同，没有除胶剂的人生该怎么办？
而且他能够对自己保证，崔胜澈就不是那种人吗？
尹净汉忐忑地看着面前餐盘，目光渐渐上移到崔胜澈的眉眼间。
但他又无法否认的一点是，与崔胜澈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的生活真的好过了很多。有东西找不到也不会听到抱怨，甚至某天在意想不到的角落发现时，会像惊喜一样分享出来；买想看的漫画和电影票，不再被说成浪费钱；就连以前约会时经常吃的连锁炸鸡，某次作为夜宵下单的，送达时原本的脆皮已经被水蒸气入侵变软，但好像变得好吃了。
他在杂志上见过，好吃的食物要与喜欢的人一起吃。那原本平凡的食物，也会因为与喜欢的人一起吃，而变得美味起来吗？
一点点拆解最近的变化，他仿佛触及最核心的部分，崔胜澈对他而言，的确起到了“喜欢之人”的调味作用，但他不能笃定地下结论，几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完全敞开心扉，以至于托付往后的人生。
因为他的人生是自己的宝物，为了守护这份宝物，他已经吃了很多苦，所以无论怎么慎重地对待，都不算过分。
但潜意识里，他同样坚定地预感，崔胜澈与前任绝不会是一种人。
他会证明给自己看的——“胜澈，我们傍晚再去趟超市吧，晚上就不在外面吃了？”
崔胜澈眨了眨眼，面上受宠若惊的神色一闪而过，生怕他反悔似的立刻点头同意：“正好晚上我也没什么工作，而且同事推荐了一款红参茶适合送礼，还能顺便一起看看。”
他们工作日是来不及去菜市场的，而且刚搬到一起不久，事情一桩叠一桩，周末也没什么空采购，要不然就在coupang上买好送到家，所以这竟然是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大型超市的食材一般种类更齐全，包装更精美，不过也往往比市场的贵不少。他们估计着先买了些挂面、豆腐、西葫芦等等基础的食材，正打算看看海鲜区，尹净汉把车推出去一小段，才发现崔胜澈没有跟上来。
他一回头，崔胜澈眉头紧皱地正结束通话：“……好，我抓紧过去。”
“怎么了？”尹净汉几乎没见过他这样，心竟也紧张地提起来，“有什么急事…工作吗？要不然你先去处理，这边我……”
“抱歉，是我弟弟，他生病了，现在同学陪他在医院，我可能……”他为难地看着尹净汉，在想如何为今晚的“失约”道歉，“好不容易你说要一起做饭，真的抱歉。”
尹净汉摇摇头，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替他做了这个决定：“别担心，我和你一起过去。”
崔胜澈原想让他回去就好，但眼下心急如焚，尹净汉又一副不容他拒绝的模样，于是默许了。尹净汉要走了他的车钥匙，边发动车子边说：“别分心开车了，你现在很担心吧，就坐那保持联系，好吗？”
但崔胜澈完全不能放松一丝一毫，握着手机询问那边的状况同时，却也担忧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局面。一直以来，他都要在尹净汉面前撑起“完美恋人”的形象，但真正完美的标准，应该也覆盖了个人、家庭、朋友等等人际关系网——
崔胜澈垂下眼睫，仿佛心脏里装着满当当的热水，他紧紧攥在手里，避免沸腾四溅。因为他与尹净汉一样，都有尚且不愿意袒露的隐情。
tbc.
何赵 | 念念回响
破镜重圆 私设 he 不上升
一切咯噔、ooc归我
1.难眠夜
步入五月，太阳渐渐往北回归线移动。
刚下过小雨的街上，路不全湿。似乎也没有影响到行色匆匆的赶路人，他们脚步不停，眼光也没停留。赵一博刚刚结束今日的工作，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比往常慢了些许。
街角新开了一家花店，赵一博被玻璃墙里的一抹紫色吸引住了。他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随即走进花店，那抹紫原来是一支支紫罗兰。
对于赵一博来说，其实紫罗兰的香味浓度太高了，甚至不香反臭了。但他还是买了十支紫色的紫罗兰，他轻轻拿起花束，好像拿起的又不止花束。
回到家，赵一博将紫罗兰放在窗台上，它们在......
破镜重圆 私设 he 不上升
一切咯噔、ooc归我
1.难眠夜
步入五月，太阳渐渐往北回归线移动。
刚下过小雨的街上，路不全湿。似乎也没有影响到行色匆匆的赶路人，他们脚步不停，眼光也没停留。赵一博刚刚结束今日的工作，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比往常慢了些许。
街角新开了一家花店，赵一博被玻璃墙里的一抹紫色吸引住了。他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随即走进花店，那抹紫原来是一支支紫罗兰。
对于赵一博来说，其实紫罗兰的香味浓度太高了，甚至不香反臭了。但他还是买了十支紫色的紫罗兰，他轻轻拿起花束，好像拿起的又不止花束。
回到家，赵一博将紫罗兰放在窗台上，它们在夜晚的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紫罗兰的气味在室内弥漫，赵一博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点进微博热搜。热榜一何浩楠恋情曝光夜会男友，后面跟着一个爆字。赵一博忽然失去了重心，靠在了沙发上，随即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点了进去，手指划拉着热搜内容。
一张打满水印的偷拍照片，主角正是何浩楠，他站在一家餐厅的门口，手牵着一位身影模糊的男生。
只此一张还不能说明两人的恋爱关系，狗仔还附上了两人的许多同款图，附上文字说明，言之凿凿的给两人的关系下了定义。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网络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报道数不胜数，为博人眼球能将白写成黑，把黑洗白。
赵一博的眼神暗了暗，距离发出这篇帖子已经过去了两小时，广场上有很多质疑声谩骂声，也有何浩楠粉丝的澄清贴。
很多人看热闹，落井下石着。
也有很多喜欢他的人控制着舆论，替他说话。
赵一博放下手机，望向窗台上的紫罗兰，花香似乎更浓了，他的心也更加沉了。
赵一博的心开始慌乱，他想起与何浩楠分手后的那段日子，痛苦和纠结如同这紫罗兰的香味，浓烈而难以消散。
但现在，那些谩骂何浩楠的声音，又浮现在赵一博脑海。
有一种没法看清那些人可怖嘴脸的无奈感。他们在网络上重拳出击，明明这件事并没给他们造成任何实际上的伤害。
可是他们寄生网络肆意疯癫，对着何浩楠展开攻击。谩骂的话不堪入耳，不懂他们为什么能毫无负担的对何浩楠施加这么大的恶意。
那就让他们替何浩楠挡灾好了，赵一博想。
可恶，今晚注定是个难眠夜。
第二天是周末，赵一博起得很早。在吃早餐的空隙，他点进热搜，看到了排在第三的何浩楠恋情澄清。在狗仔发帖后的五个小时后，何浩楠发了澄清声明。
“大家好，我是小何何浩楠。关于大家热议的我的恋情曝光是不实言论。为此特地声明：本人目前单身未婚。还请大家不要打扰我的朋友，我们不是恋爱关系，谢谢大家。对于造谣者我们会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底下热评：那深夜在街头牵手是咋回事？不解释一下？
有人回复：和好朋友拉个手就是谈了么？那这样我的对象可多了去了，这又不是接吻照。
……
有人质疑为什么隔这么久才发声明，有人质疑声明是不是假的……
赵一博关掉手机，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太让人不爽了。
2.这是赵一博
热搜爆得突然，何浩楠还没结束拍摄工作。等工作结束时热搜已经爆了一个小时，公关部的工作人员在进行紧急公关，热搜降不下来，应该是某个对家在暗箱操作。
何浩楠坐在保姆车上，看着手机上的热搜，心里有些烦躁。
离谱到没边的恋情热搜居然被他碰上。他知道这些绯闻对他的形象有影响，但他更担心的是那些不明真相的网友会对他的朋友造成伤害。
他叹了口气，和公关部拟订澄清方案。
何浩楠选择直接发文回应，表明这件事是子虚乌有。他也清楚，这并不能马上停止风波，现在的网络世界，瓜本身比澄清更具吸引力。
“赵一博，我现在有点累。”何浩楠呢喃着。
“楠哥楠哥，你快看，这是一博哥吗？”助理小乙激动的把在小红书刷到的帖子给何浩楠看。
帖子标题：重生之我前担在花店当老板！
配了两张偷拍图，附文：标题党了哈，只是偶遇到退圈了的前担在花店买花。图为偷拍，不妥删！
有一张图是赵一博在等花包装时拍的，有一张是付了钱后把花抱着的赵一博，图有些糊看不清花的品种。
何浩楠看着手机里的图片，说出来的话有点发狠：“这是赵一博，绝对错不了。”何浩楠抬手重重地捏了捏在锁骨上用项链链起的对戒，继续说：“把帖子推给我。”
小乙照做，老板的吩咐怎敢不听。
何浩楠切了小号，把那个帖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IP是浙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地址的说明。
有关花店的招牌名也被作者打码了，应该是不想暴露地址防止有人前去打扰。底下评论也有很多人问在哪偶遇的，作者都没有回复。
何浩楠私信了作者，用词斟酌了许久。
“你好打扰一下，没有什么恶意，就想问问你偶遇那谁来着的那个花店是在哪？我很喜欢，想去打卡拍照。你方便给一下地址么？”
这段话的重点不是赵一博是花店，目的只是为了花店，何浩楠藏起了自己的心思。
过了半小时，作者回复了：你有点意思但我不好意思啦，要想去偶遇我前担的话我是不会透露的，他已经退圈了，应该不想别人去打扰他哦。
何浩楠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他理解对方为何不愿透露地址，但他心中的思念和疑惑像野草一样疯长。
何浩楠太想找到赵一博了，他已经杳无音讯两年了，这个狠心的家伙，当年说走就走，他还没同意分手呢！好不容易有点线索，何浩楠不可能放弃。
何浩楠把那两张图片保存到手机里，作者是在花店外拍的，所以能看到花店的全景。设计得别具风格，与一般花店相比有着不一样的韵味。木制门框玻璃墙，店里的光是暖色调的。左下角有个木制招牌，但被作者打码了。
何浩楠让小乙试着找找这家花店的具体位置。小乙心生一计：“浩楠哥，你有刷到过b站上的一些很厉害的根据图片猜地点的up主吗？”
何浩楠认真思考着可行性：“你是想让他们挑战一下？有点难。”其实何浩楠并没有寄托希望于他们，单凭一张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的图片发现在哪也太难了，除非他们去过。
何浩楠补充：“你看看有没有浙江IP的，或许容易一些。”
小乙在b站上找了几个粉丝量比较多的up主，分别私信了他们，把照片发送过去，看看能否有人能回复。
3立夏至
时间溜到了周四，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东南方，时至立夏。
记忆回到了四年前在后陡门过立夏的那天，是赵一博第一次吃立夏饭，在他的家乡并没有这样的习俗，所以他过得新奇又有趣。何浩楠和他科普了好一阵，小嘴咕噜咕噜地说着好些话，赵一博听得很认真。
赵一博在后陡门过的第二个立夏，吃到了何浩楠做的家乡特色“芥菜饭”。很香很好吃，但何浩楠被烟熏出了眼泪。泪汪汪地跑来找赵一博撒娇，赵一博笑着给他擦眼泪，调侃他做饭像干架。
何浩楠假装生气地撅了撅嘴，赵一博摇了摇何浩楠的手，哄他：“小何做饭辛苦啦，今年的立夏饭一定很美味！”
何浩楠很好哄，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赵一博：“以后每年立夏我都给你做立夏饭好不好，放瘦肉的！”
赵一博笑着回应：“何浩楠你不许反悔喔！少一顿你都要补偿我。”
“当然！”
那天的阳光格外温暖，俩人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说着悄悄话，仿佛整个世界的温柔都倾注在了这个不被别人知道的空间里，只有他们。
少年许下的不止是承诺，更是把对方都规划在未来里。何浩楠希望赵一博明白，除了你，我不想要别人。愿我们能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两人确定关系是在坦白局那一夜，当何浩楠听着赵一博说他感觉到自己被大家接受了的时候，忙着递纸给他擦泪，然后也跟着赵一博落下了几滴泪，眼睛红红的看向他的那一刻，何浩楠明白了，真心和爱的升华就是眼泪是什么意思了。
他懂了，一直以来为什么最想黏在赵一博身边，友情变质时他还没意识到，他开始依赖赵一博的那一刻，何浩楠的心已经先沉沦了。何浩楠的心比他自己更先明白爱，对赵一博的爱。
原来我早就陷进去了。
何浩楠也明白了，在送小羊离开的那晚，他背手站在用砖块铺成的小路上时，看着赵一博拍小羊们进食的画面，为何心里想的是：你舍不得小羊，我舍不得你。
节目杀青后我们还能见面吗？赵一博。
我能不能出现在你的未来里。
在不知道能否有第二季的时候，何浩楠思考着该怎么出现在赵一博的未来。
一起看了数不清次数的后陡门的夕阳后，在2023年的夏天，何浩楠和赵一博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是心跳不止，是无法代替。
再见和日落的寓意，是未完待续。
赵一博思绪飘回，今天是与何浩楠分开后的第二个立夏。回忆是暗涌在心底的滚滚江河，想念如同杭州的雨季，一直往江河里灌入雨水，每想一遍回忆便厚重一分。
4.又逢落雨天。
与何浩楠提分手是在在一起的第701天，两人都是刚结束了一阶段的工作，许久未见，赵一博比何浩楠先完成工作，连夜飞到何浩楠所在的酒店。攒够思念，终于在人流如织的机场见到彼此，仅仅对视一眼。
不管人潮如何汹涌，我都能最先看到你。
何浩楠戴着墨镜口罩，乖乖的看着赵一博。虽然是非公开的私人行程，但来接机的粉丝依旧有点多。何浩楠没有靠近，缓缓跟在人群后面。等到亲眼看着赵一博上了车，他才动身往停车场走去。两人特殊的身份没法让何浩楠亲自在机场接赵一博回酒店。
那晚赵一博毫无征兆地提分手，何浩楠坚决不同意。
“小何，在广袤的空间和时间里，我们能相遇并相爱真的很幸运。但我想把何浩楠归还给他自己了，我们停止联系吧。”赵一博很平静地说出这段话，给出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没有选项。
“我不分手，赵一博敢分手的话你完了！”何浩楠急了，在一起两年，有过争吵冷战，但绝对没有开过分手的玩笑。何浩楠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好样的赵一博，原来这段时间你一直在为离开我而做准备。”
赵一博别开头，看向茶几。
“赵一博你直视我的眼睛，真心的？”何浩楠伸出双手摆正赵一博的肩膀，“可是，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不可以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何浩楠哭了。
何浩楠对着赵一博撒娇：“哥哥，别不要我。”
赵一博看着落了满脸泪的何浩楠，伸手给他擦，哽咽道：“小何，听说过一句话吗？如果一块表走得不准，那它每一秒都是错的，但如果这表停了，那它起码每天有两次是对的。”
何浩楠别扭道：“不听不听，一博念经；不看不看，你是坏蛋。”
赵一博把何浩楠脸上的泪水擦干，继续说：“现在的我们就如同这走得不准的表，我们分开，或许就能回到它原本的轨迹。何浩楠该去走坦荡星路。”
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散得很开。不止晚上，不止雨。
5.玫瑰又到了花期
想吃立夏饭了，赵一博突然起了念头。按着记忆里的做法，准备材料，开始动手做。芥菜切丝，瘦肉切薄片，一起放入油锅翻炒。米饭和水下锅，炒匀后盖上锅盖焖煮。
饭香味渐渐溢出，熟了之后翻炒准备出锅。赵一博盛了一碗，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却不是记忆里的味道，他摇了摇头。可能是玫瑰又到了花期，赵一博想。
赵一博回到房间，打开日记本。
2027.5.6 天气晴
春意藏，夏初长，立夏已至。
今天试着做了芥菜饭，但味道并不像想象中好吃。傍晚结束工作后，我去公园看了一场日落，云向左游，夕阳慢慢消失。晓看天色暮看云，那一刻的黄昏，是属于我的。我在长椅上坐了很久，太阳落了有月亮。但今天的月亮是朔月，它的亮面背对着地球，暗面朝向地球，所以月亮没有出现。
但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星星，比往时还要多。听说，通过肉眼可见的星星距离地球一般在5000光年以内，8000光年以外的星星则显得暗淡很多，需要较好的视力和天气条件才能看到。天狼星距离我们8.58光年，是距离比较近夜空中最亮的星。它的光走了八年多，刚好我抬起头，刚好它出现，是宇宙给人类的浪漫。
但我却弄丢了只属于我的那一颗星星。
何浩楠在立夏这天回了缙云老家，吃上了正宗的立夏饭。家里人都很齐，张罗出了一大桌美味的菜肴。离了席后的何浩楠回到房间，心情复杂的想找点事儿干。
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何浩楠姐姐的声音：“小何，方便进吗？”
“可以的，姐。”小何坐在桌前。
何浩畅手上拿了一盒洗好的水果，对着何浩楠说道：“妈让我给你带点水果呢。”走到何浩楠旁边坐下，“你今天看起来兴致不太高，和姐姐说说？我不笑你。”
何浩楠不是很想回答：“没不高兴，真的。”
何浩畅拿着抱枕佯装拍一下何浩楠：“还和你姐嘴硬呢，你但凡会藏点情绪，我都懒得理你。说吧，给你排排忧，免费哒。”
何浩楠想自己情绪真这么明显？闷闷道：“我想找个花店，姐帮帮我？”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手机，把帖子转发给了姐姐。
“就找个花店你不至于…”何浩畅话还没说完，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哪是找花店地址啊，这是存了别的心思啊。
该想到的，这家伙除了有关赵一博的事儿哪还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何浩畅应了他的要求：“我尽力给你找找，你姐浙江的人脉还是有挺多的。”
姐姐说完就编辑朋友圈了，把图片的赵一博打码了。
求助我的人脉们，有知道这家花店的具体地址的吗？
朋友1：这花店好看啊！我也求地址
朋友2：加一
朋友3：这是要收购？
朋友4：哎！前面的朋友你重点搞错了喂！
朋友5：我好像有点眼熟…让我翻翻相册
…
过了十多分钟，朋友5发来花店照片，经过对比是同一家。
朋友5：具体地址发你啦，就在杭州。
何浩畅道过谢后，把地址转发给了何浩楠。
何浩楠快速地谢姐姐，表示再也不与姐姐作对，做听话的弟弟。姐姐翻了个白眼，说：“你正常点。”
6.紫色玫瑰海
周六，赵一博满足的睡了个懒觉。前几天买的紫罗兰已经快谢了，所以赵一博决定出门解决午饭然后再去花店逛逛。
阳光穿过树的缝隙，形成丁达尔效应。赵一博伸出手，接住了星星碎碎的光点，他感觉那一刻像是与太阳有了联系，离天空不远了。
一阵风吹来，树叶跟着风摇摆，光点也随之晃晃荡荡。此时，街角的咖啡店传来缓慢低沉的歌声。
“California sunshine”
“But sometimes it’s gonnarain”
“I wish it was always blueskies”
赵一博被熟悉的旋律吸引，视线停驻。听清了歌声是从前方的咖啡店传来，犹豫片刻，赵一博还是决定抬脚进店点一杯咖啡。
是一家名为Encounter的咖啡店。
Encounter，邂逅。
……
“But sometimes you just can’t win”
“Life ain’t about what you do”
“It’s who you do it with ”
舒缓低沉的调调与浓郁的咖啡香气交织，赵一博还在浏览着菜单，服务员出声询问：“先生您好，向您推荐这款名为邂逅的特调咖啡，口感偏甜，现在下单能打八五折哦。要不要试试？”
赵一博思考片刻，他一贯不爱喝咖啡，看着菜单选择也犯难。不如就这款好了。
“可以，谢谢。”赵一博点头，掏出手机付款。
“好的，您稍等。小票请拿一下。那边有座位您可以去那坐着等。“
“Hope you know I don’t want nobody else”
（希望你明白 除了你 我不想要别人）
歌曲递进到情感最深处，赵一博坐下的时候，拳头微握，脑海里有很多片段闪过。完全是因为这一首歌，赵一博才会出现在这家咖啡厅。
咖啡香气太浓郁，有人爱自然有人不喜。赵一博不属于咖啡爱好者，一是气味二是苦。
咖啡制作时间很快，赵一博取了邂逅，然后提着手提袋便往门口走。
还没等赵一博推开玻璃门，便被人从内往外拉开。赵一博以为是顾客，想让人先进，就停下了脚步。等了两秒，那人没动，赵一博便抬头看向他。然后愣在原地，直直的看着他。懵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收回视线，大步往外走。
那人追上赵一博的脚步，出声：“赵一博，你不许跑！”
那人不是别人，是何浩楠。
赵一博在看到何浩楠的那一刻，表情是愣住的，心跳先漏了半拍，然后迅速跳动，不断加速，不受控制。赵一博的心跳出卖了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何浩楠追上来的那一刻，赵一博想的是逃离，还有，咖啡点错了。
何浩楠伸手抓住赵一博的手腕，说出的话毋庸置疑：“和我聊聊，赵一博。”
何浩楠把赵一博手上的手提袋接过，帮他撕开吸管的包装，插到杯孔上，递给他。
赵一博接到手上，喝了一口，很甜，然后伴随一丝丝苦味，依旧不是很爱喝，轻轻皱了一下眉。
何浩楠耐心地等着赵一博的回答。
“好。”赵一博知道，当何浩楠出现在这的那一刻，他的目的就是自己。赵一博没法拒绝他，因为何浩楠不会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就像这杯咖啡，他可以不接，但何浩楠会陪着他一直耗。
何浩楠带着赵一博来到街尾，在路的尽头，出现在赵一博眼里的是一片紫色的玫瑰海。
那一片紫玫瑰的品种是OceanSong,海洋之歌。
花语是，永恒的爱情和浪漫真情。
如果我词不达意，那就让花替我说话。
7.哥哥你撒谎了
盛开的不是花，是何浩楠对赵一博漫山遍野的爱意。世界上有千千万万朵玫瑰，而只有一个赵一博。
何浩楠领着赵一博来到玫瑰海的中心，缓缓开口：“赵一博，想听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吗？被你抛弃的这两年。”
赵一博只是看着他，没回答。
何浩楠笑了笑，又开口：“你离开之后的半年，我每天都想把你抓回来。那时候我很恨你，仿佛只有我陷入了黑暗里，你拍拍手，轻轻松松地离开。只有我在意，只有我受伤。”说起刚开始的半年，何浩楠有点哽咽了，“你知道我一个人看了多少遍凌晨五点的月亮吗，很多很多遍。”
“我看了多少遍就恨了你多少次。”
“对不起。”赵一博看着何浩楠渐红的眼角。
“赵一博，我不计较了。”
在找不到赵一博快一年后，何浩楠想，没有赵一博的未来，就不是值得期待的未来。所以，他不计较是赵一博先离开的了。
“你知不知道，你离开我以后，何赵cp超我都翻烂了。”何浩楠停下，顿了顿后，“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不在乎原因了，我原谅你的不坦诚。”
因为比起原因，赵一博更重要。只要不是你不爱我了，我都可以说服我自己。
当你被《nobody else》吸引，选择走进咖啡店的时候，原因就不会是不爱我。
“真的吗？何浩楠。”赵一博没有办法把离开的原因说出口，但面对这样真诚的何浩楠，他是真的不忍心推开，“你可以继续恨我的。”
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何浩楠，此刻在赵一博面前剖开内心最柔软的他。赵一博能不动容吗？可是世上不是所有的双向情感都会有结果。但赵一博常常又在想，我们为何不能是没有结果的例外呢？又清醒又矛盾。
“赵一博，你是不够了解我还是太了解我了。我是不会再给你机会离开了。”何浩楠盯着赵一博，眼前是想了很多很多遍的，比看过凌晨五点月亮次数还要多得多的赵一博。
“或者说，不管你去哪，我都会找到你。”何浩楠很坚定，
“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小何，让花成花，让树成树吧。仅此一次的人生，你不一定非要在我的身边。”赵一博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都是拒绝，“你看，这两年，何浩楠走在了人声鼎沸里。”
“没有赵一博的何浩楠也是被涌起滔滔的爱意围绕的。少我一份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我不爱你了。”赵一博撒谎了。
赵一博啊，你都没骗过你自己，又怎么骗过何浩楠呢。
“哥哥，你撒谎了。”何浩楠看着轻咬着唇边的赵一博，“《nobodyelse》是我点的，你敢说不是因为这首歌选择走进咖啡店的吗？因为你依旧不爱喝咖啡。”
何浩楠太了解赵一博了。他看透了他的谎言，接着又毫不留情地说透：“你还没放下我，赵一博。”
赵一博听着，有一种落入何浩楠圈套的感觉。这场试探，赵一博输了。
“可是哥哥，这两年真实的何浩楠不是在镜头前那样的。他一点都不开心。”
天天把开心最重要挂在嘴边的何浩楠在那两年里，开心成了奢侈品。
没有了赵一博的何浩楠，人声越鼎沸，他就越孤独。
8.重逢时爱意在苏醒
当年提分手的第二天，赵一博直接消失在何浩楠的世界里。只留下了一张卡片：
忘了我
愿祝君如此山水
滔滔岌岌风云起
落款赵一博。
这两句来自冯时行的《遗夔门故书》，赵一博希望何浩楠的前程如同这山水 滔滔不息，风云奇丽。
你要灿烂，走的路要繁花盛开，不要让我成为你的阻碍。
何浩楠醒来后发现赵一博已经离开了，给他发信息出现了红色感叹号。
那一刻的何浩楠感觉到，赵一博是真的不要他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凭什么你说走就走，将我隔绝在你的未来，我恨你赵一博。
麻痹自己最好的方式是工作，何浩楠接了很多工作，排满了行程。然后与日出见面，伴星星入眠。
微风轻起，玫瑰海随风而摆动。像在回复风，又像是羡慕风的自由。
伴随着阵阵花香，赵一博打了个喷嚏，真诚地看着何浩楠说：“给我点时间吧，小何。”
赵一博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快心软了。但两年前的那句话突然敲醒了他，他决定逃离这片玫瑰海。
“行，我送你回去。”何浩楠不容赵一博拒绝。
怕你跑了，我得知道你住哪儿。
何浩楠陪着赵一博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了那家花店。
“想不想听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何浩楠想逗赵一博。
“要是我说不想呢。”赵一博不顺着他。
“那我偏要说，是爱的指引让我找到你。”何浩楠眼睛亮亮的看着赵一博，认真臭屁的模样一如当年。
就知道这小子说不出正经话。
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步伐一致。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在后陡门的日子，两人干完活后一起走回少年之家，听着夏日的蝉鸣，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偷偷牵手。在金黄的麦田旁，对方的眼睛里，全是自己。
赵一博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又一声，他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慌乱。在见到何浩楠的那一刻起，两年的思念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阵一阵地告诉赵一博，你在欢喜。
不见不见，爱意在隐匿。
想见的人停泊在心脏里，见面时爱意在苏醒。
阔别重逢日，正是鸢尾漫山遍野开。
我设想过很多次我们的相逢，或许是在艳阳天的清晨，亦或是在落着淅淅沥沥小雨的傍晚。
就像当冰雪消融时，阿尔卑斯山再见太阳，候鸟北归西伯利亚。何浩楠会与赵一博重逢。
可是何浩楠不知道，当他在期待能与赵一博重逢时，赵一博想的是这辈子不会与何浩楠再相见。
路程不长，很快就到了家楼下。
“赵一博我好饿，我想吃南瓜肉面。”何浩楠是真饿了，而且也想与赵一博再待会儿。
“没有，你该回去了。”赵一博冷静下来后，觉得今天有点不可控，不能再由着何浩楠。
他突然出现，赵一博已经有点措手不及了。
何浩楠很听话。乖乖地和赵一博说886。
临走前还让赵一博记得通过一下好友申请。
“你要记得通过啊！”何浩楠撅嘴，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鼻子，看着赵一博说，生怕他不通过。
回到家后的赵一博躺在沙发上，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梦一般虚幻。然后拿起手机，点进微信通讯录，他看着那个红1很久很久。点进去，删了何浩楠的好友申请。
9.离开的种子
在他们分手的三个月前，何浩楠赵一博被狗仔偷拍了，两人的恋情处于被曝光的边缘。
何父找到赵一博，将从狗仔那买来的照片放于他的眼前。
“小赵，叔叔很喜欢你这孩子。你聪明善良，对浩楠很好。但是，别怪叔叔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和浩楠的关系，我是不会同意的。”何父说出口的话压在了赵一博的心口。
不被父母祝福的感情，是不长久的。
听着何父的话，赵一博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手心里。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不想让浩楠走这样一条路，去承担那样的压力。”何父言辞恳恳，“小赵，我希望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浩楠分手。”
“叔叔，我明白您对小何的爱，但我真的也很爱小何，我们可以一起分担压力，您可不可以成全我们。”赵一博卑微的向何父争取机会。
“你难道想让浩楠失去他的父母吗？”
何父的这一句话说出口，赵一博没能再进一步。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赵一博感觉自己的呼吸快停滞了。
“小赵，就当我拜托你了，离开浩楠吧。”
“好。”赵一博听见自己说。
在那之后，赵一博都在为离开何浩楠做准备。他决定退圈，去成为想成为的赵一博，去做喜欢的公益事业。
在退圈的准备工作上，何父帮了很多忙，赵一博很顺利的解约。
5月，赵一博提了分手，第二天在何浩楠的世界消失。
回到酒店的何浩楠，等了很久赵一博的好友通过。
“赵一博累了，在休息，再等会儿。”何浩楠哄自己。
“赵一博饿了，在吃饭，不要着急。”何浩楠说服自己。
五个小时后…
“赵一博！你惨了！”何浩楠怒吼。
张牙舞爪地对着天花板发泄，活脱脱像一只不得宠的小狗。
然后又泄了气，委委屈屈的自言自语：“赵一博，你不要再离开我。”
何浩楠突然觉得，当年赵一博离开的原因很关键。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想复原，必须解开这个结。
何浩楠开始回想，在分手前的那段时间，赵一博有没有什么异常。在不见面的日子，两人也会保持天天发信息，隔两天一视频。但在分手前的一两个月，赵一博很忙，消息隔了一两小时才回复，视频时间也很短。
当时何浩楠真的以为只是太忙，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赵一博就已经埋下了要离开的种子。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让赵一博在两人感情稳定幸福的时候，选择彻彻底底地离开何浩楠的世界里，毫无征兆。
何浩楠想不明白。
何浩楠找不到原因，请求外援。
“姐，我今天见到赵一博了。”何浩楠给姐姐打电话求助，“我觉得他离开我的原因是我们复合的关键。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
“你觉得他还爱你吗？”姐姐问出关键。
“不是我臭屁，他的眼神说还爱我。”何浩楠太知道赵一博爱不爱自己了，他感受过赵一博热烈的爱意是怎么样的。
爱意有时不靠说，眼神能感受到，因为嘴会说谎，爱会从眼睛流出来。
“那你需要自己找到这个原因，一博不会和你说。”姐姐那边在和助理说着什么，“小何，我这边突然有点事，回头再给你回电话。”
“好，姐拜拜。”
10.月亮知道何浩楠的思念
何浩畅办公室。
当何浩畅在和何浩楠打电话的时候，助理小丁想留出空间，不打扰他们姐弟的谈话。但姐姐示意让她继续干手头上的工作，不用回避。
当听到有关赵一博时，小丁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
何浩畅看着小丁这个样子，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说，但又顾虑着什么。
何浩畅挂了电话。
“说吧小丁，不要顾虑。”何浩畅直觉小丁想说的和赵一博有关。
“畅姐，这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了。”小丁顿了顿，像给自己鼓气，“当年，何总找过小何总男朋友谈话，让他们分手。”小丁偶然碰见了他们那天的谈话，心里也埋下了一颗炸弹。
小丁见过很多次何浩楠分手后的颓废模样。她知道原因，但没有说出口的勇气。但今天，他们能再相遇，大约是命运的安排，他们就该在一起。所以，小丁愿意帮他们把结打开，希望小何总能如愿以偿。
她终于说出口了，那颗炸弹像烟花一样炸开。
威力很大，但小丁很开心。
何浩畅听着，明白了原因。
弟弟的爱情由她守护。
何家。
吃过晚饭后，何浩畅敲了书房的门，何爸爸在里面处理事情。
“爸爸，吃点水果。”有种浙江的专属调调。
何爸爸一脸笑意，应了应乖女儿。
“爸爸，我给你看个东西吧。”何浩畅拿出U盘，插入电脑接口。
里面有好多视频，主角是何浩楠。
点开第一个。
“今天是2025年5月15日，赵一博离开何浩楠的第七天。我好想他，好想好想。怎么哪里都是你啊，可我的身边却没有。你是不是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那这样的我，我一点都不喜欢。”
视频里的何浩楠眼睛红通通的，蓄着泪。坐在飘窗上，时不时望向窗外的月亮。
不知那一晚的月亮有没有听到何浩楠的思念，替他转达。
点开第二个。
“今天是2025年6月1日，赵一博离开何浩楠的第24天。今天是儿童节，赵一博有没有吃糖？我吃了一颗，是苦的。现在是凌晨五点，月亮怎么还没睡。赵一博真讨厌。”
视频里的何浩楠没有哭，只是看起来很孤单落寞。
凌晨五点钟，海棠花未眠，月亮也未眠，他同月亮说了好些话。
第三个。
“今天是2025年8月29日，赵一博离开何浩楠的第113天。工作忙起来，看，我也可以是一点都不想你。可今天是七夕，月色很美，怎么到处是你的影子。我讨厌距离，讨厌赵一博。”
视频里的何浩楠，将难过藏起来了，可是他的眼睛在说，思念好重。
他的手边，倒了几个酒瓶子。
……
“今天是2025年11月6日，赵一博离开何浩楠的第182天。今天是我们的生日，许下的生日愿望会实现吗？”
何浩楠面对着蛋糕双手交叉紧握，闭眼诚恳的许下生日愿望。
心里默念着：“一愿家人身体健康，平安顺遂。二愿赵一博能回到我的身边。三愿赵一博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补充说明，不许实现他许下的不再见我的相关愿望！”
吹了蜡烛，何浩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或早或晚。
“你有没有吃蛋糕？生日快乐，赵一博。”
看到这，何浩畅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弟弟还能不能要了？这也太恋爱脑了，哦不，一博脑。
“今天是2026年5月8日，是赵一博离开何浩楠的第365天。一年了啊，时间怎么又快又慢的。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赵一博。你都不想我的吗？不过我原谅你了，不管你为什么离开，只要你回来都可以不作数。可何浩楠找不到赵一博，为什么今晚月亮不出来。”
何浩楠多了几分忧郁气质，整个人沉沉的闷闷的。好像很久都没有值得开心的事在他身上发生。
……
一点一点看完后，何爸爸早就心疼得不行。
凌晨五点睡不着，录着这些视频的何浩楠是不是很难过，他对赵一博的思念如海水滔滔不绝，在凌晨一个人诉说，只有月亮知道。
何爸爸从没想到，自己儿子对赵一博的爱意那么深，一直都没有走出来。
何爸爸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也只是一名父亲，为儿子考虑着更优选择，可是却没有想到，自己认为的更优选不是何浩楠想要的。没有了赵一博的何浩楠就如同他的世界失去了太阳，此后雨天或阴天都不重要了，反正都没有太阳。
“畅畅，帮我给你弟弟带句话，替我和一博说声对不起。找个时间，来家里吃饭。”何爸爸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话里的意思是，给何浩楠恋爱自由。
“爸爸你也不要太愧疚了，经历过这件事，对他们都是成长，会更明白爱。”何浩畅看出爸爸后悔拆散他们，心疼爸爸会因此愧疚。
11.一捧山茶花
何浩畅没把这个事告诉何浩楠，她决定先去找赵一博。
毕竟，还得让赵一博先解开心结，姐姐替何浩楠破局才是好的方式。
何浩畅在何浩楠口中套出了赵一博的住址。然后瞒着弟弟把赵一博约到了一家私人餐馆。
赵一博在收到何浩楠姐姐的邀请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是小何姐姐说，“一博，和我聊聊，你不会后悔的。就当给你和小何一个机会。”
餐馆隐秘角落里，何浩畅与赵一博面对面坐着。
“一博，我知道你离开小何的原因了。”何浩畅先打开话题，直截了当的表明这顿饭的主题，“我爸爸他对当年拆散你和小何感到抱歉，我知道一声抱歉太轻，你与小何在这两年都过得不够开心。”
“但是，我爸爸已经不会再干涉你们的感情了，他也明白了小何想要的是什么。”何浩畅看着面前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的赵一博，继续说着，“真正的原因我还没告诉小何，要不要说在于你想不想，不过当姐姐的，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小何一个机会。”
“回去看看这个U盘里的视频吧，然后再做决定。”何浩畅把U盘推到赵一博眼前，“一博，遵从你内心的选择，现在你和小何之间不会存在来自我家人的阻碍。”
“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浩畅姐。”赵一博心里很复杂。
回到家后的赵一博，打开电脑，开始看U盘里的视频。
小何，你怎么冒这么多傻气。
小何，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小何小何，我看到了，你拿的那一捧山茶花。
山茶花花语：你怎么敢轻视我的爱。
赵一博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还没看完全部的视频，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日子，感同身受着何浩楠的思念与难过。
我以为，没有了赵一博的何浩楠过了分手敏感期会依旧明媚，快乐小狗最擅长捕捉乐趣。
我以为，逐渐走在繁花盛开、人声鼎沸的何浩楠是被开心环绕着的。在聚光灯下，自信地展现自己魅力的何浩楠永远拥有着自己的理想国。只需要等待，就能见证他的华丽变身。
我以为，何浩楠不会被困在这段感情里，即使没有月亮，内心还会有太阳。他会探索，然后摆脱执着于赵一博，去享受世界，想象都生机勃勃。
可是，正如山茶花花语。
赵一博轻视了何浩楠的爱，他以为的仅仅是他以为。
12.斯多亚的不动心
我们接受一切、自然地生活，由此达到斯多亚主义的幸福状态“不动心”。---斯多亚的不动心
赵一博是个很理性的人，正如斯多亚的不动心，通过理智控制情感，避免过度反应或受外界影响。
赵一博在做决定时，是基于事实和逻辑去思考，而非情绪驱动。
但赵一博也会有不理智的时刻。
在与何浩楠相关的事上，他却很难如此达到“不动心”。与何浩楠分开后，在想念时的每一个呼吸里，情绪越过理性的引导，在夜晚失控。
思念浸透身体的每个夏夜，翻涌的回忆如江水滔滔，隐没在漫漫长夜。
“好的，理科生。”
“赵一博，不用跑。”
“你走人就行，这些东西我会拿。”
“种椰子树。”
“那我们在这建个海吧。”
“是不是要出星星。”
……
很多很多话都落进了生命里，却再也回不到那一场爱意鼎沸的夏天。而本该拥有无限续篇的朝朝暮暮，在落下的那一句话里尽数破碎。把那一场已经完结的夏天终止在回忆里，像被列车无限拉远，却又像枯叶蝶般蛰伏在身边。
枯叶不会再盛开，可是情绪暗涌时枯叶蝶会再翩翩起舞。记忆里的何浩楠会突然鲜活，对于赵一博来说就像云隙光，在阴雨连绵后，阳光突然穿过厚厚的云层，照亮大地。
回忆是毒也是药。
故事的开始，是他们一起走向冬天，在不断轮回的昼夜里渐渐同频。在等待麦子收获时，会为对方的靠近心动雀跃，于春夏交替时一起迎来属于他们的夏天。在后陡门的夕阳下，在大树下的土地庙旁，我的镜头捕捉生动的你。
故事的后来，是仲夏夜的少年心动告白，月色依旧，从此有人永远停泊在心脏里。那晚，在离别之际，少年勇敢纯粹地诉说他轰鸣的爱意，灵魂与心脏同频。沿着月光落在秋千下两个人的影子，何浩楠的话里藏着满满的真心，喜欢你不再是我瞒着你的秘密。
何浩楠的视线真挚又热烈，小狗不会骗你，不止玫瑰有爱意。何浩楠看向赵一博的眼睛里，能看到怦然的欢喜。在赵一博回应小狗爱意的那一刻，是言语万千不及我也喜欢你。
热烈的不止夏天，相爱的人抵达繁星满天。
“那时候未来还很遥远，你在我身边，我们在看月亮时约定好每一个夏天。”
万物流变，无物常驻。赵一博原以为能与何浩楠过每一个夏天，可在不断变化的世界里，我们错过了两个夏天。
原来，在错过的两个夏天里，我们都像是闯入了雨季，伴随雨滴落的声响，思念堆叠成绵绵不绝的诗篇。
山野千千里，想你万万遍。
是念念不忘。
赵一博想见何浩楠了，可是他亲手删掉了何浩楠的好友申请。
何浩楠的微信号是hezhao1106,赵一博设置的。
但赵一博不确定他改没改。
试试吧。
赵一博有点紧张，手指有点不受控制，在添加好友的搜索框输入hezhao1106,搜索出来了，看来何浩楠没改。
赵一博的指尖依旧有点抖，犹豫了好久。他还用这个微信吗，会不会不用了。
不试怎么知道结果呢？赵一博发送好友申请。
一分钟…
两分钟…
…
十分钟后，收到了一条新消息：你已添加了咕噜小狗，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何浩楠在收到赵一博好友申请的那一刻，激动到想立刻点同意。但他控制住了，不能显得那么急不可待。心好痒，一分钟过去了，再等等。
坚持何浩楠，不要那么心急。我才没有那么等不及喔，我要让赵一博知道，我也是会记仇的。
五分钟过去了，怎么这么久啊，再快点再快点…
十分钟后，已经够久了吧？何浩楠忙点同意。
又过了两分钟，赵一博怎么还不发信息？何浩楠疑惑。
聊天框里文字删删改改，最终也没发消息。太晚了，明天吧，赵一博想。
何浩楠等了很久都没等来信息，为啥啊赵一博，你到底为啥啊，加好友后又不发信息，光搁这欲擒故纵是吧。
小狗被钓成翘嘴了。
何浩楠撅撅嘴，我才不要被你拿捏，你赵一博先主动，我再考虑回不回，哼。
13.有人在吃醋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不过在早上的时候人们叫它日出。
“一博，现阶段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我们和大家组个告别仪式吧？”一起工作的同事林野发来信息。
赵一博在退圈后，参加喜欢的公益事业，他觉得忙得很有成就感，在娱乐圈工作的这几年，火了后赚到了很多钱，足以支撑他去支持公益。
赵一博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他其实向往自由。他清醒独立，对自己要求很高。
林野是在一年前加入赵一博所在的公益组织。
这个公益组织的公益基金大部分靠组员们为爱发电，也会接受来自社会的一些捐款。所以组员们都是非富即贵的，富有爱心且善良，愿意奉献自己的光和热。
在杭州的公益之行，赵一博和林野是负责人，主要是流浪动物救援。主要内容是调研杭州相关的流浪动物救援基地，洽谈捐助事宜。
忙了两个月，工作内容完成得差不多了。林野提出和基地的一些同事们举办告别仪式，赵一博同意了。
“我觉得可以啊，时间地点要一起商量吗，还是你们定？”赵一博回复。
“陈姐她们说我们决定就行，要不我请你吃个饭，把这事定下来？”
“好，待会你发定位就行。”赵一博爽快答应。
赵一博和林野合得来，相处得很愉快。林野是个公子哥，却没公子病。赵一博力气不大，有重活的时候都是林野冲在前面。
“我力气小，但我也干得来，你别小瞧我啊。”赵一博经常拒绝林野的帮忙。
但林野乐呵乐呵地说：“没小瞧你，有人能使唤干嘛不使？我多的是力气。”小小年纪，怎么有点不要脸的气质。
某家音乐餐馆。
林野在入口很显眼的位置等赵一博，等无聊了刷着手机。
赵一博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昨晚眼睛有点哭肿了，还好不是很明显。
“不好意思久等了，林野。”赵一博看着林野说出的话，是有距离感的。
“没等多久，你看看菜单，有没有想吃的。”林野把菜单放到赵一博面前。
赵一博看到羊头肉突然笑了，怎么音乐餐馆也有羊头卖啊。某些回忆在脑海苏醒，在甘肃和何浩楠一起吃的那一份羊头，吃到一半了才发现汁浇错了，肉店家已经剔出来另装一碟了。
“来份羊头，这个，这个。”赵一博对服务员点单，然后看向林野，“你要加点什么吗？”
“加个汤吧。”
“行，加个招牌汤。”
这家音乐餐馆有乐队驻唱，能吸引挺多顾客。伴随着缓缓的歌声，林野对赵一博说：“关于告别仪式，你有想法吗？”
“消息有点突然，我还没有想法，听听你的。”赵一博确实没想法。
此时，赵一博的身后不远处坐着很拽的冷脸男生，盯着赵一博和他对面那个男生很久了。那眼神，像是小狗护食，一脸警戒地看着欲抢食的其他狗狗。对方敢做出进一步的动作，他就会恶狠狠地扑咬过去。
你两整挺浪漫啊，来音乐餐馆吃饭。赵一博，我等你的消息等到凌晨，困得不行睡了之后，醒来列表依旧没你的消息。你倒好，搁这吃上了两人浪漫音乐餐。要不是出来找吃的，路过这看到了你，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享受呢。
这的醋味有点大。问问姓何的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倒是想问问那家伙敢不敢走夜路。
14.他要去保护赵一博
何浩楠一口菜嚼了三七二十一下，盯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这溢出的醋都够做好几盘西湖醋鱼了。
他还给赵一博夹菜，喂！一博自己有手，不需要你动筷！
他他滋个大牙看着赵一博，笑得那么灿烂干什么？
他他他，看赵一博的眼神，分明就不只是看普通朋友的眼神！
在后槽牙快咬碎的时候，何浩楠忍不了了。那小子一看就心思不纯，他要去保护赵一博。
何浩楠手插兜，酷酷的出现在赵一博面前。
“不介意拼个桌吧？赵一博。”何浩楠也没等赵一博同意，就坐到了他旁边。
林野愣住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好，还没等赵一博出声，便说：“不介意的，是一博的朋友吧？还挺巧的。”
“不呢。”何浩楠傲娇道，一副欠欠的表情。
不巧，也不止是朋友呢。
我和赵一博说话呢，你发言算怎么个事。
还一博一博叫那么亲热，你吞太阳了啊。
赵一博招呼服务员加副碗筷。
“林野，这是何浩楠，你可以叫他小何。”赵一博向林野介绍。
赵一博看了一眼何浩楠说：“小何，这是林野，我的同事。”
是同事哦，不是朋友。何浩楠心里傻乐呵了一下，心里的那点不爽也不见了，很松弛地坐在赵一博身边。
何浩楠先伸出了右手，“你好啊一博同事，我是小何。”同事俩字咬得很重，欠嘻嘻地对着林野笑了笑，像是在炫耀着什么。
林野感受到了何浩楠若有似无的敌意，莫名觉得赵一博何浩楠不是简单的朋友。
他们对于彼此而言或许很重要。
林野倒不计较何浩楠话里话外表明他与赵一博关系更亲近的意思。
与赵一博相处一年，从没听过，也没见过他出现在赵一博身边。
所以，林野并不放在心上。
说实话，林野是喜欢赵一博的，第一眼就喜欢。但从来没表露出来，也不敢靠太近，他想等两人相处得更深入时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表白。
气氛微微尴尬，赵一博揽过话题。
“林野，小何说话比较直，你担待担待哈。”
吃了一口肉的何浩楠委屈地看向赵一博，眼神里透露着：哥哥，你怎么这样在外人面前说我呢。不过，这样显得还挺有家属感的，好吧，哥哥就是和我更亲咯。
自己想通了的何浩楠又摇起了他那不存在的尾巴，整个人傲娇又臭屁。
在赵一博面前的何浩楠永远可以做他自己，恣意又张扬。
好似多年前，在后陡门的夕阳下快乐赶鸭追鹅的少年，永远阳光明媚，永远热烈向上。
“不会不会，一博朋友就是我朋友。”林野笑了笑，随意的摆了摆手。
何浩楠闻言，抿了下唇然后开口：“听一博说，你很照顾他，改天我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你。”边说边给赵一博夹了块精瘦的排骨。
旁边的赵一博很疑惑，心想着：我什么时候和你说了林野的事？随后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憋不住笑。
小何啊小何，你怎么谁的醋都吃啊。
赵一博把那块排骨夹起，放进嘴里。
味道真不错。
“是吗？我倒是没听一博说起过你。”林野身体往后靠了靠，用平淡的声音问：“综艺结束后你们不怎么见面了吗？”
“不是哦，工作结束后我们都会赶着去和对方见面呢。”何浩楠面上云淡风轻，语气却是带着明晃晃的小得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会把真正思念的人挂嘴边，没走近身边的人不知道他的过去。赵一博没在你面前提起我，你不了解他的过去，看来你不太重要啊朋友。
“哎，这汤不错，你两尝尝看。”两人的对话火药味有点浓，赵一博感受到了，出声打断两人越来越奇怪的对话。
何浩楠盛了一碗，喝了一口，迫不及待地看着赵一博说：“真的好喝。”接着把剩下的喝完了。
赵一博看着心急的何浩楠，笑着说：“小何，你慢点喝，别噎着啊。”
在吞咽声里传出嗯嗯的声音。
林野觉得此刻自己像极了灯泡，明明约赵一博出来是谈正事的。
“一博，关于告别仪式，我们回头一起做个策划案吧。”林野喝口汤后，对着赵一博说。
“可以啊，那微信上沟通细节。”
当林野向服务员买单的时候，服务员伸出手示意，微笑着说，“您好，这位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何浩楠在过去前，将他们的单买了。
饭局散了后，林野先离开了。
何浩楠与赵一博走在回家的路上，何浩楠闷闷道“赵一博，策划案不能他一个人做吗？非得拉上你。”
“小何，这是我和林野一起负责的项目，也是我的分内工作。”赵一博顿了顿，想着怎么能更好的让何浩楠不乱吃飞醋，“我和他就只聊工作上的事啊。”
“好吧。”是何浩楠的调调。
在快到家楼下的时候何浩楠的电话铃声响起。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赵一博听不清。他听见何浩楠回：“不能往后推迟几天吗？”
过了会，何浩楠轻轻的皱了下眉，语气有点无奈：“那我明天回去。”
看来是电话那头催他了。
挂了电话的何浩楠看着赵一博解释道：“是工作电话，有个工作要急着回去处理。赵一博，你等我回来，别跑哦。”
“好。”
15．明天会是个晴天
在何浩楠回去处理工作的那几天，赵一博和林野在忙着策划告别仪式。
时间定在了5月20日，形式是大家一起简单旅个游。
地点定在浙江温州的南麂岛，林野在那有民宿产业，住宿方面就不需要考虑，省去很多麻烦。
出发的那一天，赵一博简单的带了个蓝色的旅行包。与大家集结后就一起前往南麂岛。
交通方面是林野安排的，去岛上需要乘坐游船，怕大家会晕船特意准备了晕船药。
上了岛后，林野安排着大家入住，然后先自由活动。可惜，今天的天气不好，阴天景色就灰蒙蒙的，海水也不够蓝。
赵一博坐在海边礁石上，看着海浪一阵一阵冲向沙滩，又退回去。
他脑海中想起了和何浩楠的对话。
“同样是沙子，在海边它就是沙滩，它不在海边就是沙漠。”
“那我们在这建个海吧。”
何浩楠没有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说出了这句不切实际却又浪漫坦诚的话。
赵一博拍了几张沙滩和大海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配文：
要是可以操纵天气就好了，这样就能让今天是个晴天。
何浩楠第一个点赞。接着评论：相信我 明天会是个晴天！
赵一博怕打扰何浩楠工作，没有主动发消息。在何浩楠回去后，两人的微信第一句话是何浩楠发的。
---哥哥 策划案忙得怎么样了？
---定了时间地点，具体的还在沟通中
---在哪啊？啥时候啊？
---过几天，在南麂岛
---噢噢
夜幕降临，晚上的大海神秘又广阔，海浪涌动，轻轻拍打着海岸线。夜晚的沙滩也人来人往，他们在月光下步行着，或奔跑着。
林野早安排好了今晚的沙滩活动，大家围着篝火，吃着烧烤。听着海浪的声音，吹着温柔的海风，赵一博静静坐在沙滩上，看着夜晚的月光在海面起起伏伏。
大家吃饱喝足后，开始了热场小游戏。
很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大家围成一圈，由林野转动中心的酒瓶，在转了数不清次数之后，酒瓶缓慢停下，瓶口指向了赵一博旁边的男生。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林野发问。
他思考片刻然后说：“真心话吧。”
有个女孩积极的举手：“我来问我来问，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他回答：“两个。”
游戏继续着，由刚才的男生转动酒瓶，他施加力的时候有点没握住，导致酒瓶的向心力不够，摇摇晃晃转了两圈后指向了赵一博。
“真心话。”赵一博看着停下来指向自己的酒瓶，不犹豫地直接开口。
林野：“我来问。”
思考片刻后，看向赵一博继续说：“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吗？”
赵一博很诚实的点头：“有。”
有人很好奇：“谁啊谁啊？一博哥。”
“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哦。”赵一博保密似的拒绝回答。
“那我先预定这个问题哈哈，我可太好奇了。”
在听到赵一博回答的那一刻，林野的眼神暗了暗。
游戏继续着，有人心情不佳。
赵一博自己转动酒瓶，结果瓶口转向了自己。
“大冒险。”赵一博很快地反应。
有人遗憾：“一博哥，你这都不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啊。”
有人反应很快：“那就让一博哥给放不下的那个人发一句我想你了。不能说是大冒险哦，让我们听听对方回什么。”
此话一出，大家都激动得哇哇的。
既然参与了，赵一博也不是玩不起的人。拿起手机，给何浩楠发了句：我想你了。
赵一博想继续转酒瓶的时候，微信消息通知声响起，何浩楠回复了：哥哥！我也想你！要不我们视个频？
赵一博有点不好意思向大家念何浩楠的回复，心里建设了好一会。
“他回复，哥哥，我也想你，要不我们视个频？”赵一博耳朵很红。
大家的笑声更明显了，一脸嗑到了的表情。
有人开玩笑道：“一博哥，你对象想视频，要不让大家见见？”
“别打趣了，还不是我对象呢，而且人多他害羞，游戏继续吧。”赵一博摆摆手，笑着拒绝。
又玩了好几轮，大家都很尽兴。
夜色渐浓，晚风渐凉。
局散了之后，赵一博回到房间，给何浩楠发消息：那句话是大冒险。
何浩楠：
但我的是真心话
不过哥哥
你的大冒险对象为什么是我
你不打算解释解释么
一句接着一句，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何浩楠，该说不说，你还挺会捕捉重点的。
赵一博害羞，回复：不解释。
16. 满月居于夜空，夏天重新开始
第二天真的是个大晴天。
阳光洒进房间，透过落地玻璃窗，温暖又明亮。
赵一博被阳光叫醒，窗外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
大家吃过午餐后，约着一起前往景点。南麂岛的三盘尾有着国内少有的海岛草甸，在晴天时景色一绝。
在阳光下，微风吹动着绿色的草地，小草迎着风一晃一晃，眼前是大海，身后是一片生机。
站在岸边的礁石旁，大家互相拍着照。林野看着安静欣赏风景的赵一博，突然走近他。
林野询问着赵一博的意见：“一博，大家都在拍照呢，要不我帮你拍一些？”
赵一博笑着说：“不用啦，我不太喜欢拍照。”
林野闻言，也不勉强。站在赵一博身边，和他一起沉浸在微风吹来的草地与大海交织的气息里，微风吹动着两人的衣摆。
林野想，是不喜欢拍照，还是不喜欢拍照的人？
他心里已经有答案。
把三盘尾逛完后，大家来到岛的另一头，是绵延800米的大沙岙，这是国内唯一一个由海浪冲刷而成的贝壳沙滩。
赵一博体验了海上摩托艇，享受着与浪花共舞。
体验结束后，赵一博躺在沙滩椅上，看着踩水、捡贝壳的小朋友，被他们的开心感染着，觉得一整天心情都很不错，很久没这么放松了。
落日西沉，今天的夕阳把天空弥漫成一片橘粉又带了点微紫。晚霞把夕阳掩映在紫光下，落日的余晖躲进云层里。
何浩楠就是在这时出现在赵一博的眼前。
他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梳着大背头。上衣穿的是黑色皮衣，下身穿着设计独特的同色系微喇裤，整个人散发着全海滩我最酷的气息。
何浩楠开着大红色的四轮沙滩越野车帅气的停在赵一博面前，轰鸣声随着发动机关闭而渐渐变小然后消失。沙滩上留下了特别流畅的车轮印，看得出开车的人没有拖泥带水，技术很好。
又被他帅到了。
何浩楠下车，往赵一博身边的躺椅走近，然后躺下去。
“哥哥，我帅不帅？”何浩楠只想听赵一博的夸夸。即使刚才行云流水地开着沙滩车吸引到了很多游客的目光，听到了一声声惊呼声。但何浩楠都不在意，因为他帅而自知。
“你吵到我看夕阳了。”赵一博知道何浩楠想听什么，但他偏不说。不过，何浩楠的突然出现，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夕阳哪有我好看啊。”何浩楠取下墨镜，看着赵一博，用手指了指沙滩车，“哥哥不想做我后座吗，我带你兜一圈怎么样？”
何浩楠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赵一博，等着他的回答。
“今天心情好，给你这个机会咯。”赵一博边说边站起来，对何浩楠笑着。
何浩楠开的这辆是前后座的，驾驶难度大一些。等两人上了车，何浩楠转动钥匙，右手拧油门，沙滩越野伴随着轰鸣声加速前进。忽然，何浩楠急刹，赵一博没反应过来，顺着惯性撞到了何浩楠结实的后背，两只手为了稳定身体，抱住了何浩楠的腰。
“哥哥，为了安全你还是抱着我吧。”风有点大，但何浩楠带着笑意的声音还是传入了赵一博的耳朵里。
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不过赵一博确实有点吓到了，然后两只手松开了何浩楠的腰，抓住何浩楠的衣角。
何浩楠扭动把手，继续加速着，风吹拂过两人，也轻轻扬起了细沙，车轮留下了不浅的痕迹，漫延得很长。
沙滩越野有限定的安全速度，何浩楠在最大安全速度行驶着。
沙滩越野匀速前进的时候，赵一博张开了双臂，迎着海边的风，身后是浪漫的夕阳。
赵一博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比的自由。
车子停下，在赵一博视线的不远处，在海边平整的大片礁石上搭建了几处小小的舞台，已经有乐队在那候着了。
赵一博下车，被何浩楠领着走进舞台中心。每靠近一点，赵一博心跳就快一点，思考着何浩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惊喜。
何浩楠让赵一博在舞台中心前的椅子坐下，他拿着麦克风站上了小小的舞台。
何浩楠望着赵一博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是何浩楠献给赵一博的MiniLive。”
钢琴声响起，赵一博听出了是《枫》的前奏。
接着何浩楠开口。
“乌云在我们心里搁下一块阴影”
“我聆听沉寂已久的心情”
“清晰透明就像美丽的风景”
“总在回忆里才看得清”
“被伤透的心能不能够继续爱我”
……
铜管与弦乐交错融合，何浩楠的声音更显悲伤。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
“为何挽回要赶在冬天来之前”
“爱你穿越时间”
“两行来自秋末的眼泪”
“让爱渗透了地面”
“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边”
……
曲调缓慢，情感绵长，何浩楠用内心最深处的情绪演唱着这首歌。一曲终，赵一博久久不能回神。分别的两年里，何浩楠用这一曲寄相思。
下一曲，Eason的《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 挥手寒暄”
“和你 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
何浩楠缓慢低沉的嗓音，表达着失去后的追寻，但两人重逢时何浩楠并不如此曲一样平静。
“赵一博，接下来这首歌，只给你一个人唱。歌名是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
“我本打算去流浪”
“把所有的回望都交给夕阳”
“风是空港 雨是牧场”
“我陷入万里无云的海洋”
…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
“远在世界尽头的你站在我面前”
…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
“你是黎明地平线是我永恒的终点”
何浩楠把原曲中的“明天周六可以把我们一起出去玩 改成我们去约会吗”旁白变成：“赵一博，我可以和你一起续写关于我们的夏天吗？”
言下之意是你愿不愿意和我重新在一起。
…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
“再见面就是永远”
唱完最后一句，何浩楠朝着赵一博走去。
“赵一博，你的回答呢？”
你的回答是什么呢？
赵一博眼睛闪着泪，说出的话带着哽咽声：“小何，这次心跳多久，我们就多久。”
何浩楠又笑又哭地拥住了赵一博，不舍得用力，轻轻的抱着。
立夏后十五日，斗指巳，为小满。
小满，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八个节气。
小满的涵义，南方雨水之盈；北方麦粒开始饱满。
而今夜，农历四月十六，满月居于夜空，小满碰上月圆夜，赵一博何浩楠永远相爱。
五月，夏天重新开始。
终于，我们不会再错过夏天了。
----------------------------------（正文完结）
Tips
1、“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这句出自宋代晏殊的《诉衷情·海棠珠缀一重重》
译文：只愿我与你的情谊似这海棠花叶，年年岁岁共春风。
2、关于天狼星距离地球的距离，百度基本是约8.6光年，但我在一个视频上看到了近似值的8.583，觉得这个数值挺有意义。就写进了文里，具体的话勿考究哈，就当看个乐呵哒。
3、关于eb参加公益组织相关部分有私设，具体的公益活动与现实有出入，勿较真哈。
4、会有番外，但要等等
【少一珩】种地这么开心的吗？初：你弄疼我了
现背，ooc，瞎写
王一珩看见陈少煕坐在前面认认真真的包花，忍不住手欠的想去打扰他一下。你要是非得问为什么这么干，王一珩只能回答：我控制不住我寄己啊！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干了。
果不其然，又得到了一顿暴打。
陈少煕看着被自己箍在怀里的一头小卷毛，一边悄悄的放松力道不要真的伤到怀里的人，一边牙痒痒。
没错，他是真的在牙痒痒。
尤其是在昨晚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半个月，陈少煕总觉得自己嘴里总是没有味道，牙痒痒的想咀嚼点什么。他想着大概是最近摄像机太多了，不能吸烟的缘故。
对，一定是因为这个。
昨天鹭卓和卓沅外出买菜，陈少煕拖鹭卓给他买了一盒棒棒糖，想...
现背，ooc，瞎写
王一珩看见陈少煕坐在前面认认真真的包花，忍不住手欠的想去打扰他一下。你要是非得问为什么这么干，王一珩只能回答：我控制不住我寄己啊！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干了。
果不其然，又得到了一顿暴打。
陈少煕看着被自己箍在怀里的一头小卷毛，一边悄悄的放松力道不要真的伤到怀里的人，一边牙痒痒。
没错，他是真的在牙痒痒。
尤其是在昨晚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半个月，陈少煕总觉得自己嘴里总是没有味道，牙痒痒的想咀嚼点什么。他想着大概是最近摄像机太多了，不能吸烟的缘故。
对，一定是因为这个。
昨天鹭卓和卓沅外出买菜，陈少煕拖鹭卓给他买了一盒棒棒糖，想着嘴里有点能嚼的东西大概能好点。
他们房间的东西向来是随便放的，陈少煕拿到自己的棒棒糖也就随便放在了桌子上，结果晚上洗了澡回来，嘴里正痒痒，却发现糖不见了。
陈少煕站在原地挠头，一边找一边嘴巴里给自己配音：“哎我糖呢？我糖怎么找不到了？”
他有心想问问鹭卓和卓沅，但是今天卓沅值日，鹭卓正在厨房陪卓沅值日，王一珩正在远处闯码头，屋子里没别人啊。
左左右右又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陈少煕想着难不成是大哥拿走给晴天了？不应该啊，就听说羊要吃盐，没听说可以吃糖啊？小何给一博拿走了？那也是拿一根，不能是都拿走了啊？
李耕耘！！！
就是李耕耘！！
陈少煕思来想去了半天，喜欢自由进出他们宿舍，还可能拿他的棒棒糖的人！就是李耕耘了！
想到这里，他气冲冲的往外走，打算去找三哥要回他吃剩下的棒棒糖。
没想到刚一出门，就和钢丝球撞了个正着。
王一珩从远处叮叮咣咣的抱着什么东西跑了回来，何浩楠站在多功能厅门口叫嚣：“王一珩你完蛋了！有本事你别回来！”
陈少煕一抬头，王一珩直楞楞的撞了进来，他条件反射的接了个满怀。远处可以看见赵一博连拉带拽的把小何拉回了多功能厅，何浩楠骂骂咧咧的没有跟上来。
“嘿嘿，有本事你来啊你！“王一珩大概是觉得自己安全了，转头也跟着叫嚣。
陈少煕这才看清，王一珩怀里抱着的，不正是他丢失的棒棒糖罐子吗！
“王一珩，要不你解释解释？”陈少煕退了一步，抱着肩膀看着王一珩怀里的棒棒糖，挑眉问了一句。
“你要吃吗！”王一珩还挺高兴的，他一手打开盖子：“何浩楠找我要我都没给，你要吗，你要我给你一个！”
陈少煕听这话感觉有点不对，他无意识的舔了舔后槽牙：“不是，哥们，这糖，是你的吗？”
王一珩一听直接炸了：“当然是我的了！二哥买给我的！”
看着王一珩理不直气还壮的样子，陈少煕只觉得越发的牙痒痒，棒棒糖盒子不小，他确定今天看见鹭卓就带回来一盒，这肯定是自己的！
“你小子是找揍呢是吧！”说完，陈少煕直接一把用胳膊圈住王一珩往床上躺去，按住了就要揍他。
平日里大家也常这么闹着玩，陈少煕一般就进行到这儿，按在床上吓唬吓唬完了。所以今天王一珩也是有恃无恐，一边疯狂躲一边叫：“就是我的！这屋子里的糖都是我的！”
力气对比上，王一珩实在不是陈少煕的对手，饶他两只手他都翻不出去，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力气大，所以平日里都是收着劲儿的。但是今天，陈少煕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真的很想下力气按住身下的这个人。
牙越来越痒了。
挣扎间王一珩的衬衫扣子都被拽开了，日晒后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古铜色，但是衬衫下经年不见阳光的皮肤还是嫩嫩的白色。是的，半年过去了，十个人里唯一没长肌肉的，就是这个了。
王一珩大概也是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开始认怂：“哥，哥，我错了，我知道是你的，我没吃几根，还给你，还给你。”
这可真不是一个适合对话的角度，陈少煕见过无数个不一样的王一珩，贪吃的王一珩，儍玩儿的王一珩，唱歌的王一珩，舞台上的王一珩，开挖掘机的王一珩，求饶的王一珩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唯独没有见过这样躺在他身下睁大眼睛扮可怜的王一珩。
此时他头发都被掀开，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上面还有汗津津的水渍，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自己，在自己胳膊肤色的对比下，整个人都看着白嫩嫩的，扣子解开了几粒，锁骨也露在外面。
陈少煕的眼睛避开了嘴唇，他有点不敢看。
“哥！真给你！我明天就骑车去给你买一瓶新的！哥，你饶了我吧。”
王一珩还在求饶。
陈少煕只觉得自己的牙在疯狂的叫嚣，他的口腔里急切的需要咬点什么！
他忍不住探出舌尖轻轻的舔了下后槽牙。
王一珩躺着还在装可怜，突然看见陈少煕腮帮子动了动，似乎在舔牙，莫名的有点心慌，他微微起身就要跑，被陈少煕一把握住肩膀按了下来。
“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王一珩感觉他的眼神都变了，卧槽不是真的像粉丝说的分化了吧，王一珩现在只想逃走。
似乎是王一珩逃跑的行为刺激了他，陈少煕握住王一珩的肩膀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气。
王一珩更害怕了，蹭着身子就要往反方向跑。
“你跑什么！“
王一珩哪里还敢说话，更是疯狂扭动想要逃窜。
“啊！！！！“
陈少煕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嘴里的肌肤滑嫩又可口，虽然他听到了王一珩的叫声，还是没有直接松口，反倒是还轻轻的磨了磨牙，似乎牙痒痒的问题一下子解决了不少。
鹭卓和卓沅正在厨房进行收尾工作，听到了王一珩的叫声，俩人相视一笑，卓沅一边擦灶台一边说：“肯定是弟弟又找揍了！“
鹭卓更疼孩子一点，扯嗓子回了一句：“少煕，你下手轻点，别打坏了。“
一博和小何在多功能厅看电影，猛地听到声音还吓了一跳，小何听了就要跳起来跑过去加入战局：“哈哈少煕也忍不了他了吧！“
一博一把撤回一个小何：“哎呀大晚上的，都刚洗了澡，弄一身汗白洗了。明天再打也不迟。“
小何倒是听劝，想想也是，顺势坐了回去继续看剧了。
王一珩此刻已经愣了，他闷闷的说了一句：“你弄疼我了。“刚刚他大声叫的时候陈少煕没反应，甚至还用牙搓了搓他的肉，听他小声抱怨，反倒是松开了。
趁此时他一把推开陈少煕的头起身：“不是吧哥们，我就偷吃了你几个棒棒糖，你真咬我啊你！“
陈少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这个行为，一个翻身站起来：“哥们就是让你长长记性，看你还敢不敢偷吃了。“
王一珩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呼噜自己的头发：“完蛋了，这牙印让人看见，真是解释不清楚了。“
陈少煕偷眼看着王一珩肩膀上自己的牙印，突然觉得，这看着好像，还挺和谐的。
牙又有点痒痒了。
点击右下角依然可以送棒棒糖解锁本章甜剧场哦～
衣食父母（高级粉丝）可以一次性解锁每篇2个（甜剧场1500+彩蛋500）200篇+（共400+小剧场）
已更：
1.【山高鹭沅 】《ABO重生爹系男友的正确打开方式》已完结
2. 【少一珩】口欲期 第一季已完结。
3.【何赵】不贴贴就倒霉
4.【耕昊山】皮肤饥渴症 第一季已完结
5【童话李】请问，今天你死了吗
6.【何赵】当何浩楠穿进霸道总裁文
7.【山高鹭沅】古耽咱俩可是一张床上的人啊
8.【少一珩】不是，小熊你女装网恋啊？ 完结
9.【山高鹭沅&何赵】这小三我当定了！
10.【少一珩】伪骨科：陈少熙的难言之yu完结11.【何赵】直掰弯现实向：据为己有
12.【耕昊山】假戏真做：你也太爱营业了
每涨100关注，掉落番外：
1500：何赵《当旅行新蜜蜂遇到赵一博》
1600：【山高鹭沅】ABO重生前传01
1700：【山高鹭沅】ABO重生前传02
1800：【山高鹭沅】双旦惊喜掉落前传
1900：【山高鹭沅】ABO重生前传03
2000：【耕昊山】谁说好看不能当饭吃 1
2100：【耕昊山】谁说好看不能当饭吃 2
2200：【十个勤天但致命游戏】后陡门怎么就不算门了呢 （4章完）
2300：【当十个勤天穿越到《与凤行》】
2400：耕昊山：辅助怎么玩儿？漂亮就行
2500：山高鹭沅《当蒋敦豪在兄弟们的CP文里拿了医生剧本》
2600：【耕昊山】蒋敦豪医生剧本2
2700：【何赵一夜情】蒋敦豪医生剧本3
2800：【少一珩】蒋敦豪医生剧本4
欢迎到各个合集的专门点梗帖留言哦！
喜欢的话记得关注作者吧关注我吧
【山高鹭沅】情书
*summary：震惊，后爸竟是我亲爹
*全文1.5w+，非ABO但生子带球跑，本质是裹着狗血内核的跳跳糖
张樾上小学那年，张钥沅终于将国外的工作彻底挪回了国内，让他摆脱了继续做留守儿童的命运，张樾乐得嘴都合不拢，逢人便说你知道吗我爸回来了，惹的同班同学都听得倒背如流，偏他自己还话不离口，生怕还有谁不知道这事儿。
也不知道随谁了，张钥沅来接张樾回家，被他扯着拽到同班女同学面前，十分大声道，这是我爸！我爸……
“你爸为了你从国外回来了。”女同学乖乖巧巧说了声叔叔好，然后对着张樾翻了个白眼。
“全校都知道了。”
张钥沅两眼一闭，被显眼包张樾搞的差点撅过去，他跟女同学的家长连连道歉，那家长捂着嘴......
*summary：震惊，后爸竟是我亲爹
*全文1.5w+，非ABO但生子带球跑，本质是裹着狗血内核的跳跳糖
张樾上小学那年，张钥沅终于将国外的工作彻底挪回了国内，让他摆脱了继续做留守儿童的命运，张樾乐得嘴都合不拢，逢人便说你知道吗我爸回来了，惹的同班同学都听得倒背如流，偏他自己还话不离口，生怕还有谁不知道这事儿。
也不知道随谁了，张钥沅来接张樾回家，被他扯着拽到同班女同学面前，十分大声道，这是我爸！我爸……
“你爸为了你从国外回来了。”女同学乖乖巧巧说了声叔叔好，然后对着张樾翻了个白眼。
“全校都知道了。”
张钥沅两眼一闭，被显眼包张樾搞的差点撅过去，他跟女同学的家长连连道歉，那家长捂着嘴笑，说没事的，张樾念叨很久了，孩子高兴嘛。
张钥沅这才想起来，他确实很久没陪过张樾了。
张樾的出生是个意外，是场甚至想不起对方样貌的一夜情的产物，他只隐约记得那男人应该挺帅的，他们确实没做什么措施——毕竟他也没想到男人也能怀孕，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张樾在他肚子里已经成了型，让他不舍得打掉。
而他怀孕时甚至还在读书，和父母坦白生下张樾后没多久就复了学，接着出国深造、工作，他和张樾的相处更多是在张樾很小很小的时候，或者是视频通话中，幸好张樾依然很爱他，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缺少陪伴而和他疏离，而他也在努力弥补幼年缺少父母陪伴的张樾，尽自己所能地满足他。
关于单亲小孩子经常会问的妈妈在哪儿的问题，张钥沅已经能熟稔编出个两情相悦的人后来分开的故事来搪塞——毕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张樾解释他爸就是他妈这件事，有点过于超出生理常识，不太符合普世价值观，而且以张樾的脑子大概率也理解不了。
——他不是故意埋汰他儿子，张樾不知道随了谁，偶尔脑子确实有些转不过来弯。
张樾长得就是个缩小版张钥沅，一大一小走在路上宛如复制黏贴。张樾牵着他手一蹦一跳，喋喋不休地说着学校发生的事，张钥沅不自觉有些温柔地看着他，却见张樾突然朝远处挥了挥手，一个俯冲松开他的手，撞到了不远处一男人怀里。
张樾喊他“路老师”，张钥沅知道张樾学校有个音乐老师，长得很帅，他还没彻底搬回来的时候就听张樾念叨过路老师如何如何——他后来问过父母，那老师叫路卓豪，脾气好又惯小孩，这帮学生没少在他课上撒野，但偏偏人又温柔礼貌，小孩们也真的喜欢他，张樾也不例外。
路卓豪把张樾抱起来转了一圈，他还戴着黑框眼镜，一只手提着包，看样子也刚下班，他又把张樾放在地上，微弯着腰拄着膝盖问他，你家长呢？
张钥沅站在不远处有些微微愣神，看见张樾指了指自己的方向才反应过来，快步走了过去，和路卓豪道谢，又说张樾平时麻烦他了，改天请路老师吃饭。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路卓豪原来眼下还有颗泪痣，路卓豪笑起来时泪痣随着他的表情动着，试探着问他：“您是……张樾哥哥？”
张钥沅脸有些红，心跳莫名加快，在胸腔砰砰作响，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咬了咬唇道：“不是，我是张樾爸爸。”
天杀的，他怎么不是张樾他哥。
路卓豪愣了一下，才礼貌笑了笑：“原来您就是小樾说的刚从国外回来的爸爸，长得太年轻了没敢认。不麻烦的，小樾很乖，吃饭就不用了。”
张钥沅有些不敢看路卓豪，只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路卓豪又问他：“好像也没怎么见过张樾妈妈？您爱人没一起回来吗？”
“啊，我没有爱人。”张钥沅赶紧道，不知道是在解释什么，“之前我在国外忙，张樾一直是他爷爷奶奶照顾的。”
路卓豪好像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单亲家庭，吭哧半天，说了声抱歉啊。
张钥沅摇摇头，说没关系。
张樾站在他俩中间，抬头看看张钥沅，又看看路卓豪，两人还说着话，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张樾仰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扯了扯路卓豪的衣摆。
“路老师。”
张樾的眼睛又圆又亮，一眨一眨尽显真诚，却平地一声雷。
“你能做我后妈吗？”
“你是怎么想到让路老师做你后妈？”
厨房里张钥沅系上围裙，熟练切着菜准备做饭，水还烧着，他探出个脑袋看向在茶几旁写作业的张樾，幸好路老师只是笑着说他是男的没法做后妈就离开了，不然他可没法跟人家解释。
张樾咬着铅笔写数学题，他苦恼极了，又被张钥沅遏止不许咬笔，此刻正拄着自己的肉肉脸冥思苦想，听见他爸问他随口回答。
“我感觉你很喜欢他啊。”
厨房中炒菜声一顿。
不得不说有时小孩子的直觉十分敏锐，张钥沅似乎有些秘密被戳破的尴尬感，他没有回答，只是装着吸油烟机声音大没听见，手上还炒着菜却有些走神。
他确实喜欢路卓豪——或者说喜欢太早，感兴趣是有的，路卓豪这个人长在他审美点上，还不太熟所以性格先不论，但就脸来说，难怪张樾会那么喜欢他。
这东西也会遗传的原来。
张钥沅若有所思，端着菜喊张樾过来盛饭。
饭后是一些亲子时间，张钥沅被张樾的数学气到眼前发晕，但又不能怪任何人——毕竟这确实很清楚，是遗传的他，赖不得别人。张钥沅深呼吸几口气，坐在桌子对面，决定转移一下话题，歇歇两人的脑子。
于是他认真问张樾，真的很想要后妈吗？
张樾本身欢呼着把笔扔到一边，最后在张钥沅的注视下又默默捡回来，趴在桌子上歪了歪脑袋：“还好吧，主要是感觉你很累诶。”
还挺会心疼他爸的，张钥沅心里得意了一小下，虚握拳咳了两声：“爸爸还好。”
“别装了爸。”张樾毫不留情道，“你前几天搬家喘的像头牛。”
“我是牛那你是啥好东西啊？”
“我是小牛，哞哞。”
张樾比着六在头顶哞了两声，给张钥沅整没脾气了，张樾是会逗他开心的，见张钥沅有点笑意就爬过去躺在他腿上，掰着手指数。
“你看啊爸，路老师可以帮你搬东西，还可以教我学数学，他数学挺好的呢，是不是很好的后妈人选？”
这下数学可成音乐老师教的了。
张钥沅意外在张樾好像还挺认真，如果说他对路卓豪属于突然的见色起意，张樾这么认准路卓豪又是为什么，他可不信是因为所谓的他喜欢。
张樾是小屁孩，他能明白个大菠萝。
张钥沅眯着眼低头盯着张樾，张樾被看得有些心虚，又爬起来说他要继续写作业了，张钥沅敲敲桌子，压着声音道：“坦白从宽。”
虽然小时候没怎么在他爸身边长大，但血缘压制到底让张樾有些怕他，张樾手指尖对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了点什么，张钥沅没听清，让他重复一遍。
“我说，上周何熠说路老师是他叔，然后我激动了就说路老师是我爸……”
何熠当时还质疑他，问你爸不是刚要从国外回来吗，张樾嘴比脑子快，张口就来，说都什么年代了，人只能有一个爸吗？
“你个老封建。”
他甚至补了何熠一刀。
好啊你小子，张钥沅直接气笑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姓路的爸？”
“爸你别气你别气。”张樾连滚带爬给张钥沅顺着气，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如果路老师能做我后妈，你就有一个很好看的对象，我也赢了何熠了对不对？”
“而且我很喜欢路老师，你也喜欢路老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们命中注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不对劲。张钥沅想。
他竟然觉得这小子说的有点道理。
张钥沅刚出来正准备走，他还在准备舞室的选址和装修，靠着他在国外攒的那些积蓄也足够，目前只等着他熟悉的一些舞蹈老师办回国的手续，然后他们就能继续一起工作。
未来一边开舞室一边养张樾的生活充斥着卓沅的大脑，他微哼着歌转着圈往出走，拐弯时没看见人，一头撞进了陌生人怀里。
i人张钥沅脸涨的通红，连连道歉，对方也一直说没事没事，他听着这声很熟悉，好像前两天刚听到。张钥沅抬头一看，面前这男人正是张樾的备选后妈——路卓豪。
张钥沅现在看见路卓豪就想起张樾昨晚的话——空口白牙造谣路卓豪是他爸，也不知道这被张樾盯上的倒霉蛋知不知道这件事，路卓豪也一下认出了他，待他站稳就松了手，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张钥沅问他：“路老师怎么在这儿？”
路卓豪解释他在这附近有家乐器店，今天学校没他的课，他就回这边转转。
说到乐器店张钥沅倒有点印象，一问还真是他记得的那家，张钥沅也说他刚回这边想开个舞室，到这选选址。
两人也算是职业相似，都是艺术行业，张钥沅轻声问他刚回来不太熟悉，路老师能不能帮帮忙带他转转？
路卓豪今天没什么事，也只是过来看看，正是闲不住的时候，于是爽快答应。
两人并肩走着，路卓豪终于没忍住，提起了前两天的事：“小樾的妈妈很少来看他吗？”
都追着男人喊后妈了，这亲妈得疏忽成啥样啊。
后面这句路卓豪没说，但表情也隐隐表现了出来，张樾亲爸——同样也是张樾真亲妈的张钥沅一下哽住，低头眼珠子咕噜一转开始编：“他妈妈……他妈妈有自己的家庭。”
开了头后面也就好说，这些年搪塞张樾的经验让他编起故事嘴都不打滑：“小樾从小没见过妈妈……我这个做爸爸的又很忙，感觉很对不起他。”
张钥沅叹了一声，又抬手抹了下眼角：“幸好路老师在学校很照顾他，小樾说他很喜欢你。”
这套小连招打得路卓豪不知所措，又是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卫生纸又是道歉说他不该提起这件事，张钥沅装着装着倒真有些入戏，想起他年纪轻轻怀着张樾半夜腿抽筋都只能自己揉的日子，一时间还真有些感伤，眼眶鼻头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兔子。
路卓豪拿着卫生纸手举在半空，见张钥沅没有接的意思，他咽了咽唾沫，大着胆子主动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
“小樾是个很乐观的孩子，我很喜欢他。”路卓豪笑了两声，好像在缓和气氛，“而且我看小樾也很亲近，可能我们俩有缘分呢。”
张钥沅总算在路卓豪为他擦了眼泪后接过卫生纸，他刚掉了眼泪嗓音还黏着，隔着湿漉漉的睫毛，就那么稍抬眼看着路卓豪，脱口而出道：“我也觉得很有缘分。”
路卓豪呼吸一滞，他今天戴的隐形眼镜，张钥沅的目光就直直撞进他视线中，他几乎呆愣着，嘴唇动了动，好像是想问些什么，却听张钥沅慢悠悠补充：“路老师和小樾，挺有缘分的。”
他甚至第一刻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然后又立刻清醒，应和道：“对，对……我和小樾挺有缘的。”
他不知道张钥沅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那样让人误会，但张钥沅好像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他勾着嘴角笑，说他还有点事，下次再跟路老师一起吧。
转身时他不小心松了手，掌心中的卫生纸飘着落在地上，张钥沅蹲下身去捡，却触碰到了路卓豪也探出去的手，两人同时一顿，路卓豪的手指蜷了蜷，张钥沅便在这时捡起那张卫生纸，又站起身，将它扔进垃圾桶中，路卓豪也缓缓站了起来，张钥沅双手插兜，发丝被风微微吹起，对着他歪了歪头。
“下次见，路老师。”
和路卓豪再见没过太长时间，张钥沅选的舞室位置离他的乐器店不远，两人总能打个照面，虽然也就打个招呼，但也拉进了不少距离——反正张钥沅是这么觉得的。
张钥沅正看着装修，站在窗前点了根烟算是对过去生活告别的一种仪式感，他靠着窗看楼下车水马龙，烟就顺着他指间飘出窗外，人影憧憧间，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张钥沅挑眉笑了，扬声喊他。
“路老师！”
路卓豪抬头就看见个圆圆的脑袋趴在窗边往下看，他下意识挥了挥手，张钥沅眯着眼睛笑，却见路卓豪扯了下鸭舌帽的帽檐低下头，再抬头时他双手合在嘴旁，好像是要和他说什么，他刚侧耳去听，接着路卓豪那大嗓门就响彻一整条街道。
“别趴窗台上！特别危险！掉下去就完了！”
不愧是学音乐的，这声穿透力真强。
张钥沅被他吓得一抖，下意识缩回窗户里，却在下一秒想到什么，探出脑袋确认。
不是，这他妈是二楼啊？
屋里的工人都回过头看他，张钥沅莫名其妙感受到羞耻，踩灭了烟头就赶紧下楼去，路卓豪果然还在楼下没走，张钥沅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有些埋怨地看他一眼：“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啊。”
“很大吗？我觉得还行啊。”路卓豪揉了揉鼻尖，张钥沅那一眼更似娇嗔，差点让他说不出话，口袋里的手捏紧了钥匙扣，他故作自然地看了一眼手机，才注意到时间似的惊讶道。
“要到放学的点了，你要去接小樾吗？我正好顺道要去学校，可以送送你。”
张钥沅一抬眉，看着路卓豪没说话，直把路卓豪盯得心里发毛，结结巴巴地开口：“怎，怎么了张樾爸爸？”
还挺可爱的，路卓豪。
“没什么，我给同事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看着点。”张钥沅勾着唇晃了晃手机，又在路卓豪松了口气那刻继续道：“我叫张钥沅，路老师。”
他把路老师三个字咬得极轻，却一字一顿，仿佛在提醒路卓豪的身份，但更像刻意的撩拨，直把路卓豪魂都勾走，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说完就自顾自打电话去了，只留路卓豪一个人还站在原地，他转过身按住泛热的耳根，低低骂了自己句没出息。
张钥沅打完电话回来时路卓豪还在原地用鞋底搓着地面，他心想再这么下去路卓豪的鞋早晚报废，于是他咳了一声，路卓豪果不其然迅速回头，张钥沅忍不住笑，说走呗，路老师。
这回他倒恢复正常的语气了，路卓豪坐在驾驶位启动车子，这更像他之前那句是在故意招惹他，他甚至有些赌气地想，已婚又离婚的男人是不是太会了点。
张钥沅靠着车窗大大方方看着路卓豪，路卓豪不是没感觉到他的注视，可他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这目光如芒在背，最后路卓豪还是没忍住，在一个红灯停下来时开口问他。
“是有什么事吗？张……”
在张钥沅缓缓眯起的眼神下，他几乎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
“……钥沅。”
张钥沅看着是满意了，他还有闲心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慢吞吞道：“没什么，想问问路老师有女朋友吗？”
“这不是往我痛处问吗？”指示灯变绿，路卓豪踩下油门，笑了笑道，“单身很久了。”
按照路卓豪的条件属实不应该，张钥沅若有所思点点头：“路老师眼光很高嘛。”
这倒不是他眼光高的问题，路卓豪解释道：“五年前我出过次车祸，脑部损伤忘了些事情，我家里人说我出车祸前总念叨着什么，跟中邪了似的，虽然车祸之后忘了些事，总归是正常了不少。”
他说到这儿笑了下，继续道：“也是因为车祸之前的事吧，虽然我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但人家说我之前有疯病都看不上我，就单着呗。”
解释完他下意识偏头去看张钥沅，张钥沅微微皱着眉，有些严肃的样子，他刚想问你也觉得我之前疯了吗，却听张钥沅轻声问：“很痛吗？”
“什么？”
“车祸，受伤，很痛吗？”
路卓豪微微愣了下，又迅速转回去故作正常继续开车，只有喉结滚动好几下暴露了他此刻紧张。
“还好吧，也不太记得了。”
心疼男人是爱上他的第一步。
张钥沅想，完蛋。
后面的路程上两人终于想起来交换联系方式，而路卓豪也问过些“张樾妈妈”和张钥沅分开的原因，张钥沅随口糊弄了过去，他想着这谎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可圆不了了，他要是真和路卓豪在一起，势必不能瞒一辈子。
这路上正值晚高峰，堵车堵的他昏昏欲睡，到校门口时路卓豪叫他起来，他迷迷糊糊看着路卓豪的脸，微微出了神，突然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把他搞到手再说。
门口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张樾和一群小孩围蹲成个圈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张钥沅下了车，靠着汤姆猫的书包认出了一群黑乎乎小脑袋瓜里的他儿子，高声喊着，张樾，回家了。
张樾听见张钥沅声音就原地猛回头，结果门口不仅有他爸，路老师也靠在车门上，歪着身子跟他挥挥手。
张樾原地蹦起来，跟个小炮弹似的冲到张钥沅怀里，张钥沅自然蹲下抱着他揉了揉头发，路卓豪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不自觉露出点笑意。张钥沅意有所指眨了眨眼，问张樾今天开不开心？
张樾是他亲儿子，明明白白接收到了他的信号，给他爸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转头对路卓豪呲牙一笑。路卓豪跟他俩还是有些壁，没明白什么意思，只帮忙打开了后座车门，说来都来了，送你们回家。
张樾一个人坐在后座扒拉着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的缝隙叽叽喳喳，从今天第一节课班主任嘴瓢把数字说成了数计但没人敢笑说到最后一节课他同桌睡着了流口水把本子弄得湿了个透，路卓豪句句回应着，张钥沅也偶尔附和两句，路卓豪抬头就能看见后视镜里一个等比例缩小的张钥沅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十分崇拜地说，路老师好厉害。
在副驾驶的张钥沅本尊那里只有被拿捏的份，哪有这待遇。路卓豪不自觉开始撅嘴，得意的要命。
到了他们小区门口，大张钥沅牵着小的，两人齐齐挥手跟路卓豪说拜拜，路卓豪这才发现，今天张钥沅和张樾穿的是搭配过的亲子装，白色高领内搭和彩色的毛衫，像一大一小两颗甜滋滋的彩虹糖。
他跟两颗彩虹糖道别离开，张樾好像有些舍不得，挥了好久的手，甚至跟着离开的车走了几步。路卓豪从后视镜看得清楚，他突然觉得心里陷下去一块，酸酸软软的，骤然因为自己的离去而感到愧疚，可这一切貌似并不合理，他只是送了自己喜欢的人和他的小孩回家，那两颗彩虹糖却硬是让他有种错觉，让他以为自己也合该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果然两颗彩虹糖对他是double的吸引力。
等路卓豪走了后张樾却不复那阵活泼，他的沉默持续到进家门那刻，张钥沅拉着长音问他怎么了，张樾摘下书包坐在沙发上，托着腮沉思。
“爸。”张樾严肃着小脸，歪头看向张钥沅，“我突然觉得，这样真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张钥沅明知故问，他脱下毛衫，又去薅张樾的，然后把两人的衣服挂在一旁，张樾哒哒哒跑过去抱着他腰仰着脑袋看他，黑葡萄似的眼睛中充斥着十万分认真。
“就算没有跟何熠打赌我也想让路老师做我后爸了。”张樾下巴垫着张钥沅的侧腰，他嘟着嘴唇道，“爸我跟你讲，你和路老师来接我的时候，我特别幸福。”
说到底张樾留守的那些时光让他对完整的家庭有着极大的向往，小孩子真直白起来倒是让弯弯绕绕的大人不知所措，张钥沅摸了摸张樾的脑袋，最后也没说话，却在张樾写作业时，偷偷给新加入自己微信列表的路卓豪发了两条消息。
「谢谢你送我们回家。」
「明天一起吃个饭吧？」
张钥沅刚想退出微信放下手机，却听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
「好。」
那边秒回。
俩人暧昧开始的心照不宣，张樾更是乐得看他俩培养感情，一到放假自己就推张钥沅出去约会，然后屁颠屁颠往姥姥姥爷家跑蹭饭，张家父母养了张樾这些年，在张钥沅把张樾接走那些日子想的不行，终于等到自己宝贝孙子回来，高兴的巴不得张钥沅多夜不归宿几天。
好嘛，两个人约会，五个人高兴。
天气渐冷了，路卓豪给张钥沅围着围巾，听张钥沅吐槽，忍不住笑着说，那应该是七个人高兴，再加上他爸他妈。
“敢情咱们俩拯救世界来了。”张钥沅弯着眼睛笑，他围巾的尾端还在路卓豪手里，路卓豪打了个结，将他稳稳裹在蓝色围巾中，他低着眼睛看路卓豪的手，又在抬眼那瞬猝不及防与路卓豪对视，两人仿佛被烫了一下，瞬间别开眼。
不是，他俩都快三十了，还整得跟小年轻初恋似的。张钥沅眼睛都没抬，一把拉住了路卓豪刚给他系围巾的手，故作镇定道太凉了，给他暖暖。
“哦……哦。”路卓豪结结巴巴的，反握了回去。
正常约会应该是什么程序来着？他们俩的人生轨迹和正常人有些区别，对“约会”两字的认知好像还停留在比较青涩的年纪。张钥沅二十出头怀孕生子然后一直沉迷学习和工作，没什么机会谈恋爱，而路卓豪车祸后没谈过恋爱，五年前的恋爱状况更是忘了个精光——他们听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记忆的压抑，身体的保护机制将这段记忆压抑到潜意识中，因此造成了遗忘。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路卓豪说他父母也不知道，只知道他那时有些魔怔地找人，却不说要找谁，只是要找人。
忘了也好，路卓豪偷偷想，既然忘记了，那可能没那么重要——反正没有眼前的张钥沅重要。
跨年那天夜里，路卓豪终于和张钥沅表了白，就在他家楼下，零点钟声响起那刻，张钥沅迎着满天大雪接受了他的表白，揽着他脖颈吻了上去。
第二天元旦，路卓豪收到了张樾发给他的一个一分半的视频，是张钥沅家楼上的视角，清晰记录了他和张钥沅表白拥吻的全过程——只是离的太远听不清他们俩说了些什么，但画面是清晰的，他默默保存了视频，给张樾发了个大拇指。
而回他的是张钥沅。
「他iPad被我收了，我就说小孩子不能太早接触互联网。」
想到张樾昨天半夜站在阳台举着有他脸大的iPad录视频的样子路卓豪几乎要感动的潸然泪下，他到底是获得了张樾给的好处，心里狠狠挣扎了一番，最终回复张钥沅。
「我觉得你说得对。」
对不起了小樾，你爸更重要点。路卓豪在心里双手合十诚挚道歉，下次见面给你买汉堡。
正式在一起后总归是要做一些成年人的事情，张钥沅找到了机会坦白，那天晚上他洗完澡时路卓豪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他们最终选择了张钥沅家，张樾则被送到他姥姥姥爷那儿住段时间。
看见张钥沅出来时路卓豪也有些紧张，却见他沉默着站在床沿抓住了自己的手，颤抖着牵着他顺着衣摆摸进去，路卓豪咽了咽口水，指腹碰到了他腹部微妙的触感。
张钥沅翻到他身上，按着他的手在自己腹部，声音颤抖却坚定：“路卓豪，我瞒了你一些事情。”
“张樾没有什么有了新家庭的亲妈，因为他亲妈就在你面前。”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因生育而出现的脆弱裂缝，“张樾其实是我生的。男人能怀孕，很不可思议对吧？但这确实是事实且出现在了我身上。路哥，你要是接受不了的话，没关系的。”
他仿佛终于卸下牵制他的枷锁，浑身卸力闭上了眼，将判决的权利全权交给路卓豪，而路卓豪久久不语，只缓缓摩挲着他腹部隐约的妊娠纹，叹了口气。
“孕育生命是件很伟大的事。”路卓豪坐起身将他抱进怀里拍拍后背，“我们沅沅特别勇敢。”
张钥沅几乎瞬间红了眼眶，独自一人孕育的苦楚他未曾向任何人表露过，甚至于他的父母，好像这样能证明他留下张樾是正确的决定，而路卓豪只是漫不经心地在他身上戳了一下，他就破了个小口，满腔的委屈就那样倾泄出来，让他甚至有些恃宠而骄地想着，路卓豪，你怎么才来啊。
而路卓豪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他稳稳的抱着他，让张钥沅可以全部依赖到自己身上，没有进一步动作，只一寸寸抚着他头发，说那个男人不照顾你，是吗？
张钥沅还有些哽咽，和他紧密相拥，脸也埋在他颈窝中，闷声道，那是个意外，也不怪他。
没关系，没关系。路卓豪吻着他哭得红肿的眼睑，将他嵌进自己怀中，一步步与张钥沅融为一体。
“我照顾你，好不好？”
他紧紧抱着他，张钥沅的飘浮生涯似乎在此刻落了地，他眼圈还红着，却用力回抱回去。
好啊。
他张着嘴，却没发出声音，因为路卓豪吻上了他的唇。
因为路卓豪决定爱他，不需要他回答。
张樾其实是个精明孩子，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竭尽全力撮合路卓豪和张钥沅成功后他终于迎来了他心心念念的一家三口生活，虽然路卓豪觉得他们还只在谈恋爱没住进他俩家里，但跑的极勤，并秉持不能冷落孩子的原则，除非要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不然基本是三口人齐齐出行。
他俩总有些想在张樾面前正经点的意思，又偏偏正热恋着分不开，趁张樾在前面走就在后面偷偷牵小手，张樾回头时他俩又慌张松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张樾小嘴一撇，夸张地捂住眼睛叫道他啥都没看见，惹得张钥沅红着耳朵直咬后槽牙，想着这岁数的小男孩果然猫嫌狗厌。路卓豪还在不明状况地讨好张钥沅儿子，原地给张樾抱起来，说咱赶紧去排队吧，一会儿过山车人要多了。
一听过山车张樾的心思立马就换了方向，马不停蹄催促他未来后爹快点，路卓豪抱着他还腾了只手去牵张钥沅，张钥沅无法，只能快步跟上他俩，毕竟这是张樾第一次来游乐园。
游乐园这种地方是小孩必游之地，张钥沅在国外没回来时张樾跟他打视频电话就说过想去，他本想让张樾他姥姥姥爷带他去玩，可张樾小小年纪有一套自己的仪式感，说那些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去的。
虽然他没有妈妈，那他也想要爸爸带他去。
张钥沅记得这份承诺，并一直在找机会兑现，张樾比当年大了几岁，心思更多，转着眼珠子说想要路老师一起去。
“你回国以前我看别人家都是三口人一起去的。”
圆脑袋小孩眼泪汪汪，张钥沅又自觉理亏，当着张樾面就打电话约了路卓豪。
路卓豪巴不得跟他俩一起出去玩，生怕张钥沅反悔似的快速答应，等张钥沅准备买票的时候路卓豪一通信息发过来，不仅票买完了，就连中午去哪儿吃饭、晚上怎么安排都准备的明明白白。
张钥沅和张樾父子俩对视一眼，齐刷刷倒在沙发上坐享其成，张樾还抱着张钥沅手机发了一句路老师太厉害了，路卓豪回了个问号，张钥沅立马解释是张樾发的。
然后他又回到卧室偷偷按下语音键，声音又小又轻地说：“路老师真厉害。”
路卓豪在手机那边乐得一晚上没睡着。
碰碰车旋转木马之类的不太能引起张樾的兴趣，他到底还是兴冲冲的往过山车那儿去，路卓豪属于人菜嘴硬那类，下了过山车脸色有点发白，张钥沅问他怎么样的时候嘴比死鸭子还硬，就说自己没事。
张樾是玩爽了，没注意到他未来后爹人都站不太稳，指着海盗船就要坐下一项。
路卓豪虽然嘴硬但是对自己的状况还有点数，他想着要不他就不去了，在下面等他俩，结果张樾小嘴一瘪，缩小版张钥沅开始吸鼻子。
“我爸回国以前我看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一起陪着玩的。”
他纯属在跑火车瞎扯淡，但路卓豪信了，且心疼极了，当机立断一咬牙一跺脚就跟着张樾坐上了海盗船。
路卓豪是真不经激。
坐在路卓豪身旁捂着耳朵仍能听见他嗷嗷大叫的张钥沅如是想到。
小孩是会攒经验的，一招成就次次用，结果就是在后面的项目中——
跳楼机。
“我爸回国之前我……”
“……别说了，去。”
大摆锤。
“我爸回国……”
“…去。”
鬼屋。
“我爸……”
“好了宝贝。”张钥沅捂住张樾的嘴，“这你路老师是真的害怕。”
路卓豪几乎半躺在椅子上吐魂，听见这话不得了，立马原地复活坐起来，强撑着也要证明自己。
“去，我可以。”
张钥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欢呼雀跃的张樾和半死不活的路卓豪一左一右拽进鬼屋，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哆嗦，转角处躺在地上的红衣女鬼没让他的内心起任何波澜，但紧接着就是两侧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啊！！张钥沅！沅沅！啊！！”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爸！！救命啊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钥沅左手被路卓豪抱着右手揽着张樾脑袋，面无表情躲开掉落在眼前的骷髅头，身上腿上一大一小把他抱得紧紧的，张钥沅深深叹着气闭上了眼睛。
真特么俩活爹。
晚上江岸有烟花展，三人从游乐场转战餐厅吃饱喝足，路卓豪不太有胃口，就看着张钥沅和张樾小肚子吃得鼓鼓的有些想笑，张钥沅看了他一眼，他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从餐厅出来时张樾一手牵着一个，哼着歌唱世上只有爸爸好，别的不说，他嗓子条件不错，路卓豪给他俩开车门的时候还由衷赞叹，张樾是个学声乐的好苗子。
张樾相当得意，抱着张钥沅的后座椅给他深情演唱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张钥沅忍不住笑出声，路卓豪也笑，一个劲夸他唱得好。
他们在红灯前停下，前面的路况有些混乱，路卓豪倒是注意到了不对，张钥沅问怎么了，路卓豪探头看了看觉得可能是有车擦碰上了，说咱们拐弯绕个路吧。
红灯转绿，方向盘轮转汽车刚要拐弯，张钥沅还在笑着跟张樾说话，却眼睁睁看着道路对面一辆汽车直直向他们冲过来。
“路卓豪！”
“砰！”
急救室蓦地亮起灯。
路卓豪晚上没吃东西，脑子晕得不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陌生的记忆在他头脑中闪回，和他交颈缠绵的人影看不清脸，他颤抖着脚步从卫生间出来坐到张钥沅身边，张钥沅目光呆滞看着地上，发觉路卓豪回来才开口问了句，感觉怎么样。
“没事。”路卓豪按了按太阳穴，“就是撞到脑袋了，本来就不聪明，再笨点可完了。”
张钥沅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对面酒驾的车主已经被警察带走，那辆车撞过来时路卓豪下意识右打方向盘保护住了坐在副驾驶的张钥沅，驾驶位的他撞到了安全气囊上，而后座的张樾没扣安全带，整个人飞撞到车门上，导致大出血，正在抢救。
路卓豪的手覆在张钥沅肩上安抚，他心知张钥沅现在惶恐不安，这种安抚根本帮不上忙——因为他此刻也是一样的心情，他对张樾的爱不比张钥沅的少，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给张钥沅一些心理支撑，不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
刚到医院时护士就表示张樾需要输血，张钥沅是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在他们视线转向路卓豪之前他就自告奋勇，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血型，但是可以先验一验。
验血加急也需要十分钟，这十分钟两人如坐针毡，路卓豪有些轻微脑震荡，跑到卫生间吐了好几回，张钥沅本想去看看他，又被路卓豪按在原地，说急诊室有什么事他得在，不用管他。
那股晕眩劲儿上来简直天旋地转，更何况错综复杂的记忆还在他脑海中涌现，路卓豪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意识到他可能摸到了五年前记忆的边角，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当时和他跌跌撞撞倒在酒店床上的人是谁。
他再从卫生间扶着墙出来时验血的护士也小跑着走了过来，张钥沅下意识站起身，路卓豪也走过去，焦急地问她结果怎么样，能给小樾输血吗？
“血型是一致的，但是不可以。”护士的神色相当严肃，路卓豪皱着眉想问为什么，却听护士一字一句地开口。
“路先生，我们建议您和患者做一下DNA鉴定。”
路卓豪脑子轰的一声，脑海中那个模糊面容突然变得无比清楚，连眼角挂的泪珠都清晰可见。
是张钥沅的脸。
张樾最后是靠路卓豪大学时的献血证从血库优先调的血，急救室的灯亮了四五个小时，路卓豪和张钥沅就默不作声地坐了四五个小时，直到灯灭了下来，医生出来通知没事了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时，张钥沅才给父母打了电话，没让他俩过来。
路卓豪脑子很乱，他还是那样有条不紊地照顾着昏睡的张樾和累得灰头土脸的张钥沅，目光却时常愣在那里，在张钥沅叫他时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下意识回应一声，沉默着到他身边去。
张钥沅倒是接受的非常坦然，孩子亲爹是路卓豪总比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强，他相信张樾大抵也会为了这个消息而高兴。路卓豪虽然不记得但他还是记得的——七年前那天晚上是烟花节，他在酒吧喝多了，送同样喝得不省人事的朋友上车后主动勾搭的门口的路卓豪，虽然他不知道路卓豪为什么会忘记，但这事似乎是有些冲击到他，他需要给路卓豪一些时间去回忆和想清楚。
小孩子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快，张樾刚醒时还会哼哼唧唧说疼，不到半个月就又活蹦乱跳，这段时间路卓豪和张钥沅在医院轮着照顾他，两人熬的眼底都有些红血丝，张家父母来看张樾时看着他俩这样也心疼，让他们俩回去休息几天，他们来照顾张樾。
路家父母也知道了这事，张钥沅和路卓豪感情好两家也都支持，路卓豪还告诉他们张樾是他亲儿子，路家父母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但还是抓紧来了医院，和张家父母一起照顾张樾，催他俩回去歇着。
前一阵张樾没醒的时候张钥沅半夜在路卓豪怀里偷偷哭，路卓豪还安慰他，现在他看张樾眼睛眨巴眨巴还表示想吃披萨的样子是彻底放下了心，说那他俩回去补补觉，有事电话联系。
他拽了拽路卓豪，而路卓豪好像才回神似的说对。
张钥沅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到家后这半个月的疲惫感才席卷了他们，张钥沅没让路卓豪回家，而是留他在自己家住段时间，路卓豪同意了，先系上围裙进厨房给两人煮了碗面，吃得身上暖了才洗了个澡回了卧室。
虽然在医院也是挤在一张小床上睡的，但当时张樾还没好起来，睡觉只是恢复精力的手段，此时躺在家里的床上则安心不少，头刚沾上枕头就开始打哈欠，路卓豪低头亲了亲张钥沅的额头，轻声说晚安，张钥沅没说话，在他怀里蹭了两下权作回应，几乎下一秒就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张钥沅半梦半醒着翻身，手臂却不是落在路卓豪身上，而是直接触碰床铺，他皱着眉往被窝里摸，路卓豪躺的那侧冰冰凉凉的，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张钥沅揉着头发坐起身，下了床打开卧室门，刚开了条缝卫生间的光亮便倾泄进屋内，路卓豪大概没想到他会醒，卫生间门没锁，打开的那一刹那，映入张钥沅眼帘的是坐在马桶上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路卓豪。
路卓豪见他开门懵了一瞬，下意识就想擦干净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张钥沅走进卫生间又带上门，捧着路卓豪的脸，指腹蹭着还未干涸的泪痕，黏糊糊地问他：“怎么啦？”
路卓豪强撑了不知多久的神经在此刻彻底崩线，他抱住张钥沅的腰把自己埋进他怀中大哭出声，眼泪几乎浸透张钥沅的睡衣。他说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小樾。他哭的那么可怜，却还在一遍遍说我太坏了，我对不起你。
他说他这几天慢慢想起来了，他那天被下了药，本来想回家却扯着张钥沅去酒店开了房，第二天他去买早餐，回来就没再见到人。
他说他想找他，但他没想到他被下的那个药有副作用，他浑浑噩噩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们说他疯了也没有说错——他甚至因此丢了上一份工作，直到那次车祸，他忘记了那些事，他的生活才彻底恢复正常。
他还想说好多，他想说是因为我忘了才让你孕育小樾的过程那么孤独，他想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他想说我以为我是来拯救你的，没想到我才是那个自己痛恨了很久的加害者。他哽咽着说得七零八碎，只将一切的自责化成泪水倾泻而出，似乎这样能化解他埋在内心的痛苦。
可张钥沅说，不怪你的。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那是个意外。”张钥沅抚着他后脑，一点点顺着他头发，语气温柔又坚定，“如果说你来晚了，那其实我也来晚了。”
他不能否认最开始出国那几年是因为不太敢面对张樾，尽管那是他做下决定生下的孩子，但真正养小孩的时候他才开始意识到他当时的决定有多么可笑。他当初太年轻，无论是主动去勾被下了药的路卓豪还是生下张樾，都是很莽撞的决定，他曾想过逃离，最终还是主动回来面对。
无论如何，张樾是一个无辜又可爱的孩子，张钥沅逃避过，却始终不为当初的决定后悔。
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弥补张樾、去爱张樾。
他们同样有大把的时间去相爱，这一切为时不晚。
路卓豪低泣的声音减弱，仍揽着张钥沅的腰不撒手，张钥沅拍了拍他后背，话锋一转：“路哥，你担心的其实不应该是这个。”
“之前你在我爸妈那儿可是张樾的满分后爸。”张钥沅沉思道。
“但现在你已经变成了那个抛妻弃子好几年的大渣男。”
路卓豪的哭声一下就停了。
路家父母在医院也不是摆设，他俩回去的第一夜双方就已经将过去的事情拼凑着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张家父母还是心疼儿子，路家则是自己儿子对方儿子都心疼，最终两家人谈了谈，决定将选择权还是交给他们三个，毕竟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事。
本来这事还没人想起来跟张樾说，是他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听老一辈唠嗑知道的，张樾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些年都是管爸爸的父母叫姥姥姥爷，他还一直以为是商店门口的摇摇车有问题。
路老师还真是我爸啊。张樾激动的在病房里跳了段劲舞，盘算着啥时候跟何熠嘚瑟嘚瑟。
他心想我这大预言家，我也太行了，说啥是啥。
他下次就要说他期末考试全班第一。
张樾那点心眼子有还不如没有，再跟张钥沅和路卓豪见面时眼里的兴奋遮都遮不住，张钥沅一眼就知道这小子这段时间应该已经知道了，路卓豪来之前还唯唯诺诺，害怕张樾会因此讨厌他，结果刚进门就被张樾激动地抱住大腿，甚至直往上爬。
张钥沅掰了根香蕉，问攀在路卓豪身上的张樾要不要吃，张樾摇摇头，张钥沅嗤笑着扒开香蕉咬了一口。
“我还以为猴子都爱吃香蕉呢。”
“没事儿，我们小樾也爱吃。”
路卓豪的不明情况常为张钥沅收拾张樾带来一些便利，张樾神色十分痛苦，也不知道他路老师兼直系亲属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被抱到另一位直系亲属面前，被张钥沅喂到嘴里一块很大的香蕉。
爸，你们的爱让我感到沉重。
绝望的咀嚼者张樾如此想着。
路卓豪撞到头的时候脑门上起了个包，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散着瘀血偶尔显得不太美观，对于他这种十分在意自己脸面的帅哥来说出门是种挑战，但这种挑战远没有双方父母见面吃饭重要，他挣扎再三，还是顶着脸上的瘀血去了饭店。
巧就巧在那天正好散到眼眶，两边聊的还行，但都坐立不安地吃完了这顿饭，张家父母偷偷拉着张钥沅，沉吟半响叹着气道，有什么事情要好好聊一聊，你别打人家小路啊。
张钥沅无语又无辜，简直想找个地方击鼓鸣冤，路卓豪后来听他诉苦笑到打鸣，连声说他岳父岳母是青天大老爷，结果是被气笑了的张钥沅一杵子锤进沙发里，夸张地喊着疼揉了小半天。
但他知道，张钥沅不是因为这个锤他的。
路卓豪揉着肩偷笑。
是因为他叫了岳父岳母，可是还没求婚呢。
张樾出院后就快要过年了，他对于寒假居然大多时间在医院度过这件事非常不满，但预言成功的快乐超过了这点不满，他几乎刚能拿到电子设备就去跟何熠炫耀，何熠连发一大串问号过来，不敢置信的样子。
张樾歪着嘴笑，非常得意地发了一句，等他俩结婚叫你啊。
路卓豪对于求婚的事情也准备了有段时间，但怎么设计都不太满意，他对着张樾旁敲侧击想问点张钥沅的喜好，但张樾也挠着脑袋想不出来，撅个嘴说他可能喜欢他的宝贝儿子吧。
路卓豪这才发现，有时候张樾那副死出跟自己还真挺像的。
问张樾还不如去问笨鸡蛋，反正结果都一样。路卓豪只能自己摸索着去想，大年三十那天他对着电视发呆，张钥沅叫他过来包饺子，他屁颠屁颠跑过去帮着擀皮，张樾踩着椅子也在当小苦力，见他出神就开始告状，说他亲爹又偷懒。
张钥沅就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路老师？”
在一起后张钥沅就不太叫他路老师，这一声给路卓豪叫得心都酥了，抿嘴笑着老老实实认错。
婚戒在他大衣兜里放了小半月，怎么的也得找个机会送出去。
再拖就要拖到元宵，市郊的灯会有烟火表演，他们不约而同想起当初没来得及看的烟花展，倒没觉得晦气，只觉得遗憾，张樾尤甚，在路卓豪提出想不想去时他最先叫着想去。
然后他被路卓豪按住脑袋，他爹眉眼弯弯腻腻歪歪地问他爸：“沅沅，你想去吗？”
张钥沅当时正准备着年后舞室的一些工作安排，头都没抬就说那去呗。
之前那辆车直接二手卖了，路卓豪拿着积蓄换了辆新车，甚至还是张钥沅在副驾驶、张樾在后座的安排，只是这次张樾学乖了，不再四处扭而是老老实实扣好了安全带。
他们仨这回倒是安全到了地方，只是元宵节太挤了，他们下了车放眼望去就都是人，路卓豪当机立断换了个地方，找了个不远处的空地，虽然稍微远了点但也看得见，三个人就站在车附近等着到时间。到底是正月里，天冷着，路卓豪把绒帽子给张樾戴好，又将张钥沅的手捧到手心里搓着呵口热气。
张钥沅则将手缩回袖子里，张开双臂抱紧了路卓豪，埋在他棉服里闷声道给你也暖暖。
那我们沅沅很厉害，路卓豪笑得开怀，是很暖。
两人相拥着确实暖融融，像依偎在一起的两只成年企鹅，他们的小企鹅勤勤恳恳关注着烟火表演什么时候开始，在天边绽放第一个烟花的时候猛猛拍他俩大腿，说开始了开始了。
路卓豪却在下一秒单膝下跪，掏出了口袋里的婚戒。
他说，他的人生中有三场重要的烟花。
第一场，他遭遇了最不堪的事件，却遇见了最重要的人。
第二场，他找回了当初的记忆，也很幸运的发现重要的人就是心爱的人。
这是第三场。
路卓豪仰头认真看着含泪笑着的张钥沅，他说，我不想只做小樾他爸了。
“我有这个机会，能做你的合法伴侣吗？”
张樾被烟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往前溜达了一大截，倒是还在他们视线范围内，此时正在不远处看着烟花欢呼雀跃，张钥沅和路卓豪背对着他俩儿子暗通款曲，微凉的指尖相触紧握。
“路老师，再晚点我都要跟你求婚了。”
张钥沅也从兜里掏出来个戒指盒，里面那戒指正是路卓豪无名指的尺寸，他大笑着牵住路卓豪的手，眼中的喜欢似是要溢出来。
“别愣着了，我愿意。”
婚礼定在春夏相交，草长莺飞的日子里，彩色气球绑在草坪上。国内的同性婚姻合法刚过去没多久，他们算是领证比较早的那批，婚礼没请太多人，更多的是三方的朋友。
没错，三方，还有张樾的。
毕竟很少会有人有机会参加亲生父母的婚礼，张樾更得意了，恨不得请来全班同学参加，最后是因为有些同学要上补课班才被迫放弃。
路卓豪牵着张钥沅的手向牧师宣誓的时候还是紧张，一句我愿意磕磕巴巴说了半天，张钥沅都要笑他，不过新郎接吻的环节倒是从善如流，几乎没有一秒犹豫就搂着张钥沅吻了上去，台下欢呼声此起彼伏，路卓豪贴着他的唇小声说，我好幸运。
张樾是张钥沅送给他的迟来的情书，幸而他来的不算晚，还有机会带着情书去和张钥沅兑现，将刻入骨髓的爱意字字句句讲给张钥沅听。
怎不算幸运。
怎不算幸福。
“我喜欢这个HE结局。”
张樾和何熠两位花童在席上大吃特吃，何熠从大鸡腿里抬起头，问他什么叫HE？
张樾想了想，坚定地回答他。
“Hamburger Ending。”
·完·
群像｜黄昏后
种地吧群像/黑道/十个勤天全员戏份多
85/26/其他cp随缘磕
架空一切，不要上升真人
0.0
蒋敦豪说，乌兰巴托的夜是一首很重要的歌，他只在重要的场合唱给重要的人听。
所以赵一博说，那天晚上，他唱错了。
1.0
卓沅蹬着要掉不掉的拖鞋来五楼借小柴胡，说借纯粹是客气，这种论盒买的药剂包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就和那些论盒卖的套一样。
这个比喻是王一珩做的，他做完之后卓沅翻药箱的手一顿，然后抿嘴朝卷毛的方向翻了白眼，他拖着长音喊王一珩的名字，他说，“你别仗着年纪小就老是说浑话。”
王一珩...
种地吧群像/黑道/十个勤天全员戏份多
85/26/其他cp随缘磕
架空一切，不要上升真人
0.0
蒋敦豪说，乌兰巴托的夜是一首很重要的歌，他只在重要的场合唱给重要的人听。
所以赵一博说，那天晚上，他唱错了。
1.0
卓沅蹬着要掉不掉的拖鞋来五楼借小柴胡，说借纯粹是客气，这种论盒买的药剂包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就和那些论盒卖的套一样。
这个比喻是王一珩做的，他做完之后卓沅翻药箱的手一顿，然后抿嘴朝卷毛的方向翻了白眼，他拖着长音喊王一珩的名字，他说，“你别仗着年纪小就老是说浑话。”
王一珩一听这话便乐开了，呲着牙花子晃腿，把他面前的光影搅得细碎。
他一边乐着一边说，“那你们别老做这些混事啊。”
卓沅看着他可以用天真烂漫来形容的笑容，无语得具象，他缓缓地说，王一珩，你再欠了吧唧的试试。
威胁声音不大，语气不重，但效果很足。
王一珩冲他抱拳，然后转动着自己嘎嘎作响的电竞椅回身，套上了他炫酷的头戴式耳机，片刻后就摇头晃脑了起来。
此时卓沅已经找出来了感冒药，他思索了一下，又掰开一节吸管，扣了一瓶抗病毒口服液，秉着来了都来了的原则，最后还是顺了个套。
其实感冒的不是他，亦不是他家那口，踹着鼓鼓囊囊的卫衣口袋，他晃晃悠悠地下楼，边走还边想着午餐该炖什么肉，也不知道是他一步楼梯晃三下的走姿太碍事还是那人往上冲得太猛，于是和他迎面撞了个满怀。
卓沅捂着卫衣口袋被逼退了两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那人口中抱歉连连，然后便越过他转身向上奔去，跑得很急，带起一阵风。
风刮过后，卓沅才来得及回头去看，捕捉到了那人在楼梯转角一闪而过的身影。
嚯，原来是狗。
嗯，狗，单字形容，赵一博要求，多一个字都是对他的尊重。
卓沅很无语，然后开始吸气，气沉丹田后他大喊一声，“何浩楠！东西我都拿了。”
楼梯间是最好的混音场所，回声荡着回声，四面八方，抖三抖。
“我不是拿药！”那人的脚步声不停，声音同样在桶状空荡加持下放大叠加，阵得卓沅耳朵疼。
他真的有点脾气了，也不顾什么保护嗓子，发声技巧，仰头吼了一句，“你他妈听不懂‘都’吗！”
脚步声停了，断了几秒后，他听见那狗开始往回跑。
以及更远处王一珩潦草的笑声。
这死小孩不是戴上耳机了吗？卓沅咬牙切齿。
2.0
“命，是算不来的，但算命确实是能算命。”陈少熙举着一根筷子神神叨叨地绕着面前的碗画圈。
“嚯，少熙你这废话可真废话啊。”赵小童把手臂搭在支起的腿上晃着，垂落的手掌上虚拿一瓶啤酒。
凝结在酒瓶外壁的水雾湿了他的手，顺着他带着创口的指尖滴落而下，水泥地上开出一片小花。
已经喝红了脸的陈少熙一摆手，眯着眼睛拿筷子在他童哥面门上画符，大着舌头笃定他言之有物。
赵小童由着他闹腾，一边抬手灌了自己大半肚子凉啤酒，一边握住了陈少熙胡作非为的筷子，陈少熙的眼睛已经有些不聚焦了，看向他时有些茫然，好在赵小童的眼睛足够清亮，亮到足够他清醒，清醒地说出了想与赵小童争辩的话，他说，“哥，这是哲学。”
“那你给我算算。”赵小童盯盯地看着他，手没松。
“哥，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陈少熙也看着他，手没动。
赵小童松开了手，笑了，空闲下来的手拍着他的大腿，另一只手仍握着啤酒。
李昊还在看他那些顺着他手指低下去的水，他的创口已经被水冲破了，落在地上的花，此时此刻是血色的。
那朵血色的花很快拥有了他的枝干，赵小童把喝空了的啤酒瓶放在了地上，起身的同时把手蹭了蹭衣服，他拽起搭在木椅子上的外衣往外走，黑色的袖口拖在地上，他捞了两下，揉在了怀里。
路过蒋敦豪的小卖店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裹了厚厚棉袄的赵一博很没精神地站在外面，不算太冷的风也足够把他吹得瑟瑟发抖。
“这次没有计划。”赵一博的鼻音很重，赵小童听他这样讲话，会疑心他在哭。
而那人还配合着吸了吸鼻子，吐了口气出来，他应当是不舒服极了，再开口时声音都在打颤，他说，“但这次小何会跟你一起去，他在别院接应你。”
赵小童闻言皱了皱眉，他深深地看了赵一博一眼，赵一博别开了眼，没接他的眼神，于是赵小童决定单刀直入，他开口道，“你俩再这样下去迟早把对方玩死。”
赵一博没说话，红着眼睛给他塞了塞再次掉落的衣袖。
赵小童去了一天一夜，杳无音讯。
蒋敦豪背着手在小卖店里踱步，昨天夜间赵一博又烧了起来，很严重，严重到他的手握不住细小的针头，最终是蒋敦豪咬着牙把那一瓶赵一博自己调出来的药打进了他的血管里。
就当是给羊打疫苗了，蒋敦豪这样想着。
估计是赵一博烧得晕头转向，药的剂量没配好，从打进针之后他就一直昏睡未醒。
他贪睡一点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并不碍事，只是在如今风雨飘摇的档口就多少显得有些不懂事了。
蒋敦豪见他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扇他两下，烦躁的他抄起埋在三角脆和干脆面里的吉他，翘着腿坐在小卖部门口闷头扫和弦。
阳光正好，怨气很大，吓跑了两个来买糖的小孩。把埋头对帐的李昊从纸堆里惊了起来，抓着两袋面粉一跃而起，三节楼梯三节楼梯地往上跑，在房东阿姨发作前，先点头哈腰赔了扰民的不是。
不幸中的万幸是何浩楠的通讯器依旧流畅，只不过他在别院等得望眼欲穿了，隔壁的自建房仍旧安安静静，没人进也没人出，没喧嚣也没枪响，他甚至在和卓沅的频道里聊了起来，卓沅也是一天一夜没睡了，哈欠接连不断。
跟何浩楠有一搭没一搭地乱聊结束在一声很没素质的卧槽，卓沅被这句字正腔圆的脏话震地眼皮一条，刚想回骂他几句，就听得耳机那头一阵乒乓乱响，然后就没了声音。
困意一下就消散了。
卓沅感觉有一瞬间，时间停止了，心哇凉哇凉的刮着西伯利亚来的寒风，耳边全是再无回答的电流声。
3.0
陈少熙顶着乱糟糟的发，背心斜到一边也没机会去拉拉，晕头转向的他还没反应过来今夕是何年就被鹭卓强硬地摁到了小板凳上。
他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刚想开口说上两句，那边蒋敦豪一个用力，琴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陈少熙的瞌睡虫被横扫千军，他被强行开机，一键进入完全清醒模式。
鹭卓看起来很着急，一边挠头一边围着他转圈，跟公园里被老大爷抽了几鞭子的陀螺似的，看得陈少熙眼晕。
他举起手想拦一下鹭卓，说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那边插着腰，不知道盯着哪里的卓沅叹了口气，他走过来一手摁住了鹭卓，一手握住了陈少熙悬在空中的手。
陈少熙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他觉得卓沅此时的握手姿势特别像等来救济粮的难民，在诚恳的感谢领导。
陈少熙可担不起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好在卓沅也只是想让他跟菩萨唠唠，算算是赵一博先醒来啊，还是何浩楠和赵小童那边先有消息。
陈少熙看了看卓沅又看了看被他控制住的鹭卓，欲言又止了几秒后，他冲着蒋敦豪小卖部的方向仰了仰下班。
“不用算了。”陈少熙嗓音沙哑，“呐，结果都明摆着了。”
树影横斜，阳光斑驳，四周鸟鸣不绝，孩童嬉闹声万千，赵一博披着一件黑色羽绒服靠在卷帘门的门框上，静静地看向这边，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毫无温存。
即便与他相识相交多年，被他这双薄情的眼兀得一盯，还是会觉得手脚发寒，鹭卓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随机他感觉到那只虚虚扶在他身上的手，略略用力扣紧，熟悉的温度与卓沅的叹息声一同传来。
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近乎平铺直叙地说道，“小童一天一夜未归，小何于两个小时前断联。”
陈少熙的眼睛颓然瞪大，本能地反应驱使着他一跃而起，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哗啦着地面，难听的声响扎着人心一麻。
划破了安宁的城市角落，让温馨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
4.0
人是会长大的。
巨大的遮阳伞下，支起的圆桌前，几把椅子上坐着沉默的大人们。
李昊垂眸去寻，赵小童留下的空啤酒瓶已经不知道被哪个拾荒的老人捡去，不过几个须臾，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留下过的痕迹。
赵一博把自己蜷缩在宽大的塑料椅上，两指掐着根烟，烟雾在若有似无的风里轻轻地荡着，撩过每一个人的脸颊，很呛，却也不是不能忍受。
李耕耘率先坐不住了，他把自己扣在头顶的鸭舌帽拎起来，烦躁地揉了揉短粗的黑发又重新扣上，他咬咬嘴唇扫视了一下一言不发的众人，忍不住说道，“要不我去看看。”
“你怎么去，打出租还是坐公交，去了又能怎么样，你一个人再能打你打得过几个。”赵一博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反驳到，他的病仍未痊愈，说起话来有些费力，但吐字仍然很轻。
李耕耘明显想跟他辩驳几句，可话到嘴边左右说不出来，他知道赵一博是对的，所以最后也只能强硬地咽下这口气，瘫回椅子里。
在赵一博第三根烟点完前，蒋敦豪站了起来，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抬脚走进了店里，几多时后又穿着那套短款的西装出来，他冲鹭卓打了个手势，鹭卓当即明白了什么似的撑着腿站了起来，绕过圆桌朝蒋敦豪的方向跑去。
路过卓沅时，他被轻轻地拽了一下，停顿的片刻，一把折刀被塞进了手里。
蒋敦豪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是先行两步掀开了小卖部门口的雨披，两轮的电动车赫然停在那里，他插上钥匙片腿上车，鹭卓紧随其后坐上了矮小的后座。
曾经让半个黑道闻风丧胆的后陡门大哥二哥，在一个悠闲的午后伴随着整齐规律的滴滴声消失在了老旧居民区的街角，路过一个面熟的大娘时，鹭卓还热情的打了招呼。
赵一博摁灭了烟，卓沅抱着手臂仍旧盯着他们消失的转角固执地不肯收回目光，李耕耘扭头看向赵一博，没头没尾地问，“我们还有值得交换的东西吗？”
赵一博笑了，往常他笑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疏离感都会消失，而此时李耕耘却觉得这凉薄的笑意并没有舒缓情绪，更平添了几分悲伤。
他开口，声音很哑，他慢慢地说道，“还有一件。”
“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真的一定要把我们逼到这个程度吗？”李昊仍旧垂着眼睛，他喃喃到。
赵一博不答，他只是抿着嘴笑着仰头，看着落满污垢的遮阳伞顶棚，隐约间听到了楼上陈少熙和王一珩嬉闹的声音。
他想起了一个跟他们年岁差不多的人，想起上一次做的时候那人狠狠地咬上他的锁骨。
他那个时候大声地骂他，骂得很脏，拽着他的头发使劲往后扯，而那人就是不松口，直到鲜血淋淋的扯下一块皮肉，他们喘着粗气就像凶兽般在腥味萦绕的黑暗里怒目而视。
如今那块伤口都已经结痂了，有些痒，赵一博不想去挠，他等着那人回来亲吻他的痛处。
砰得一声，王一珩好像把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赵一博和李耕耘对视一眼，终于他们的嘴角的笑意有了丝缕温度。
赵一博没来由地感慨道，“都会长大的。”
5.0
在这个沿海的边陲小城，狂风暴雨说来就来。蒋敦豪骑着快没电的小电动磕磕绊绊地往回赶，骑一段就要停下来擦一把头盔上的雨，一身的雨披形同虚设，路过被淹了的路时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污水里，他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想着幸亏洁癖早就被杀人越货的买卖治好了，不然他得疯。
鹭卓比他先一步返程，带着重伤的何浩楠和昏迷不醒的赵小童，并开走了唯一的四轮车。
不过留那车给蒋敦豪也没用，大哥驰骋江湖那么多年，黑白两道什么没见过，刀枪剑戟哪个没耍过，就是驾照一直没考下来，如今只会驾驶两轮车和三轮车。
鹭卓是在大雨瓢泼时敲开的小卖部卷帘门，深夜零点刚过，铁皮的轰鸣伴着沙沙作响的雨声像是一场惊天噩耗的先行曲。
赵一博拽起了门，眼睛通红，鹭卓反倒是被他这个在光亮处的人吓了一跳，他也不知道他多久没睡了。
电话早就打过来了，于是还没等鹭卓开口，不知从哪排货架后面眯着的李耕耘和李昊便走了出来，越过了他奔向身后仍未熄火的破车。
赵一博撑起放在门口的伞也跟了过去，这时鹭卓才看见了一直在赵一博身后看着他的卓沅。他们于昏暗的灯光下目光相交，就像雨滴砸落在地上把悬浮的燥气都砸落了，心静了下来，然后随着越来越密集的雨滴汇聚成一洼水潭，溢得到处都是的情绪被卓沅落在鹭卓肩上的一拳砸回了肚里，续而鹭卓随卓沅一起转身，快步没入雨中。
何浩楠的伤很重，但人仍然清醒，他甚至能帮着大家把赵小童安置在了杂物间的小床上。赵一博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眯起眼睛呲牙一笑冲他摇了摇头。于是赵一博吸了一口气转回身去，专心去看赵小童身上的伤。
蒋敦豪接到赵一博电话的时候，正两脚作桨，努力蹬着电动车向前滑行，穿过没过脚腕的积水。
劈头盖脸的雨使身体温度骤降，冰冷僵硬的手指划了好几下才接通电话，伴随着嘈杂的雨声遥遥传来的声音，就像裹了层罩子的梦境，有些失真。
蒋敦豪很久没听过赵一博这么急切地说话了，从他们离开后陡门后，赵一博就真正变成了趴在屋檐上懒懒散散晒太阳的猫，这种乒乒乓乓一顿输出的语速久违地让蒋敦豪有点跟不上节奏，停顿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瓢泼大雨的黑夜里，穿雨披的男人站直了身躯。
“你的意思是小童并非一无所获，他紧攥的手心里是他在B组织找到的录音笔。鹭卓现在已经开车往宏家的医院去，拿小童拿命偷来的录音笔换小童的命。”蒋敦豪仰头感受着雨水砸在头盔上的撞击声，密闭的小空间里一切声音都会被放大，四面八方砸来的雨点就像是有人在天上快速扣动扳机。
那是足以杀死所有人的子弹，数量多到吞天灭地。
“是……”赵一博答道。
“那我们这算竹篮打水吗？”蒋敦豪笑了起来，他孤身站在枪林弹雨里，却长命百岁，子弹嵌入他的身体，然后与他融为一体。
雨还在下，不会停。
“不算。”
赵一博转过身去，低头对上那双即使沾着血污也仍旧明亮的眼睛，他换了一只手拿电话，然后抬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湿毛巾。
闭眼。
他用口型跟何浩楠说到，那人歪歪脑袋，没懂。
赵一博啧了一声，手一用力，湿毛巾直接怼上了他额头上的血窟窿。
白色的毛巾在顷刻间开出了红花，手下那人身体剧烈一颤，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一博手上力度收了几分，却也没再管他，冲电话那头说道，“小何破了他们的内网，虽然被发现了但还是拷贝了一点资料出来，算是捏住了他们一点把柄，不过我想知道为了换他俩出来，你真的把玉牌交出去了吗？”
“嗯……交出去了。”蒋敦豪干脆抱着手臂靠在了电动车上，冰凉的水浸泡着他的脚腕，这个夜真是漫长。
“那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电话那头的赵一博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地像是在谈什么寻常的事情。
“是啊。”蒋敦豪接了他的话，他忽然很想点根烟。电视剧都是这样么演的，黑道大佬都是穿西装戴墨镜点着烟，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骑电驴还快抛锚了，打着电话信号还有点断断续续，手下的兄弟在那边有一阵没一阵地说话，估计是在调情。
妈的，这破老大当得真没劲。
于是他接过赵一博的话说道，“是啊，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蒋家彻底玩完啦。”
九年前，他毅然决然从Z组织叛逃，骑着黄色的三轮车突突突地杀进了瓢泼大雨里，尿素袋下的车斗里，是瓜果梨桃，也是刀枪剑戟。
那场夜奔的终点是一片农田间的三间土房，戴黑色鸭舌帽的包工头给他开的门，大雨的夜晚也没影响他出工，拎着红色桶里是已经拌好了的水泥，蒋敦豪一边搓着手哈气，一边瞥了一眼水泥里露出半截的白骨，调笑着说，“三哥这么入乡随俗啊。”
“我就说不该让鹭卓这个瓜娃子找地儿，你看看他找的这个地方，连瓷砖都没有，床还是他领李昊翻垃圾堆掏来的。”李耕耘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跟蒋敦豪交握，蒋敦豪赶紧堆笑着两手收拢，附和了几句李耕耘的吐槽。
“哥！来人啦！”一声脆升升的童音穿过淋淋雨声而来。
蒋敦豪顺着声音抬头看去，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手里还攥着一个红色的风车。
“哟，耕耘，你啥时候有孩子啦。”蒋敦豪笑着开口，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挡着了李耕耘手里提着的桶。
李耕耘不满地哎了一下，说自己不过二十出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然后抬手撸了撸跑进了的小孩儿毛躁的头发，摁着他的脑袋让他鞠躬，小孩儿也不含糊，规矩地站好后，朗声喊道，“大哥好！”
蒋敦豪眯着眼睛应了两声，遂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李耕耘，“那这是……”
“王一珩。”李耕耘拍了拍小孩的脸蛋，让他一边玩去了。
“姓王啊。”蒋敦豪背着手，看着小孩跑远的背影喃喃到。
“是啊。”李耕耘拎着水泥桶迈步踏入雨夜。
雨哗哗落下，九年的时间一晃而去，雨还是那样的大那样的急，王一珩却已经长大成人。后陡门从荒芜到繁华再到一片废墟，时间终究是真切走过并留下痕迹。
蒋敦豪垂头笑笑，笑容中有些无奈，他对电话那头说，电动车要没电了，他找个麦当劳猫一下，让赵一博尽快通知鹭卓完事以后来接他。
半天听筒那头才传来了一声应答。
听起来有点脾气。
蒋敦豪咬咬牙，犹豫了几秒后还是不放心的开口道，“你俩小心一点，别搞太厉害，小何伤得挺重的。”
那边的轻笑这次来得很快，那人有些好笑地说，“敦敦，我俩没那么不要命。”
“嚯……你俩惜命，说出去谁信啊。”蒋敦豪呵呵冷笑，啪得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妈的。
蒋敦豪颤颤巍巍地收好手机在心里骂，这个大哥当着真他妈没劲。
6.0
蒋敦豪被鹭卓接回来的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入冬了以后天光亮得更加迟了，陈少熙穿着蓝色的廉价雨衣哈欠连天的在卷帘门下进进出出，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被他塞进破旧的面包车里。
李耕耘蹲在车上检查他搬上来的东西，手脚麻利地撕开紧封的胶带又利落地重新贴上，训练有素，有条不紊。洗漱完毕的蒋敦豪打着伞出来看了几眼，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脸，他冲李耕耘摆摆手说，别查这么细了，没什么东西。
李耕耘从黑漆漆的车厢里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续而冲他摇摇头，手上的动作没停。
蒋敦豪在原地站了一会，雨滴打在地上，打在车上，打在那些箱子上，溅得到处都是，他见李耕耘仍旧手脚不停，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不多时，伞下空间一紧，有个身影吸着冷气，嘶哈嘶哈地挤了进来，蒋敦豪没有扭头就知道是谁。他不着痕迹地把伞往左移，那人便乐呵呵地跟着他往左蹭，他不耐地往右大跨一步，那人便嘿嘿地跟着他往右一蹦。
溅起来的污水湿了蒋敦豪地裤脚，他没好气地白了某人一眼，那人搓着手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哥，然后狗腿地转到他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说，原谅我，原谅我。
蒋敦豪被他弄得一点脾气都无，把他拉到前面来说，“这会儿知道我是大哥了，昨天挂我电话挂的这么干净利落，还以为你翻身做主了呢。”
“哎呀，不敢不敢，我昨天就是有点呃……情绪，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嘿嘿。”赵一博呲着他的大白牙狗腿地笑。
李耕耘把一切看在眼里，习以为常。
往前一伸手，赵一博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递了过去。
“你是来给耕耘送东西的。”蒋敦豪看着他的动作，问到。
“不只，我也想来陪陪你。”赵一博说。
蒋敦豪转头与他漂亮的眼睛四目相对了片刻，那人眼里空荡荡的。于是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句话当成一句玩笑。
但他还是选择用玩笑话来接，于是他看着他冷冷一笑说，“哎哟，你居然有闲工夫来陪我，不去陪小何啊。”
眼前那人抿嘴一笑，垂下脑袋不再说话了。
蒋敦豪深深地哈出了一口冷气，他看着打在车上溅起的朵朵水花，说，“他是不是伤得挺重的。”
“嗯，感觉把脑袋砸傻了，现在有点笨笨的。”赵一博闷声回答。
“真的假的，不是他故意逗你玩呢？”蒋敦豪不是特别相信，反问到。
“那我倒是希望他在哄我玩。”赵一博勾了勾嘴角。
他伸出手，冰凉的雨水争先恐后砸在了他的掌心，又顺着指间的缝隙漏了下去，让蒋敦豪想起了一些很早以前的事情。
最初的时候，后陡门也总是下雨。
阴雨绵绵的日子带着一种颓然的灰败，刚刚叛逃组织他们也不敢在道上格外招摇，于是隐匿于乡间连镇子都很少去，除了实在忍不了的李耕耘带着李昊修修补补地做基建外，蒋敦豪和鹭卓整日无所事事。
哦鹭卓也带着一个小孩，就是刚刚成年的卓沅。
他们三个趴在一号房的小木桌上犯难，这些年在各自的组织呆着，除了杀人越货的买卖其他一概不会，再这样游手好闲下去颇有些坐吃山空的意味。
于是蒋敦豪率先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烂泥一样的农田，说，要不我们种地吧。
为了不误农时，说开干就得开干，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沟都必须开好，人手不够到王一珩都得下田。被淋得晕头转向的小孩哆哆嗦嗦地蹲在屋檐下取暖，蒋敦豪靠在他旁边两眼发直，王一珩凑过去撞了撞他的肩膀，蒋敦豪掀起眼皮瞅了瞅他，圆圆脸的弟弟啃着指甲，怯生生地说，大哥，有没有可能我其实是小少爷来着。
十指不沾阳春水地长大，佣人前呼后拥，不高兴了爹爹就打个响指，比灭霸都管用，惹人烦的人直接消失。
结果沦落到在这通沟，通沟，还是通沟，家人们谁懂啊。
蒋敦豪微微笑，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颇为温柔地说，那我们一珩知不知道，你其实也是小人质啊。
王一珩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抓起铲子就跑，通沟，通沟，我爱通沟。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田太大，人太少，机械也不太敢借，蒋敦豪想了一下，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杀手，沦落到组团去偷旋耕机着实有些丢脸。
于是鹭卓举手说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说，我们招聘吧。
卓沅差点一脚把他哥踢下桌。
他们这种三无团伙连社保都没有，彻头彻底的黑户还搞这么高端正式的活动。蒋敦豪扶额觉得要不去拐点人来，偷旋耕机有点丢脸但偷人确实是他们的老本行。
他和李耕耘对视一眼，又双双把目光移到舔奶盖的王一珩头上。
王一珩感受到了目光，左看看右看看，咧嘴憨憨地笑了，从兜里摸出一把棒棒糖，然后就被大哥和三哥婉拒了。
想到这蒋敦豪忽然笑出了声，站在他身边的赵一博和已经清点完所有箱子的李耕耘都转头看了他一眼，蒋敦豪冲李耕耘摆摆手表示没事，又转头看向赵一博，笑着说，“哎，一博，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加入我们的。”
“呵。”赵一博哼出了一个气声，说，“那可太记得了。”
他一个大学生村官，考公好容易上岸来村里施展身手，处处碰壁却也毫不气馁，抱着自己的小本子穿着红马甲到处串，偶然间就发现了这荒田之上还有农户。
恰巧那天鹭卓和李昊在家，主打一个满足跑火车，双簧唱得很像那么一回事，把自己标榜成新农人忽悠得赵一博一愣一愣的。蒋敦豪从仓库数完李耕耘整理好的武器转身回来的时候，忽然就成了为共同富裕添砖加瓦，为美丽乡村建设舍弃城市安稳工作的十好青年，把小村官感动得热泪盈眶，像看到了知己一般来和他握手。
蒋敦豪最后的一点理智是闻了闻手上的机油味有没有完全散去。
为了支持年轻人的热血事业，赵一博开始帮他们跑关系借各种机器，王一珩每天都扒着窗框翘首以盼，抱着赵一博的手臂喊他第二好的哥哥，天啊，天知道这些机器多么救他于水火。
而有了赵一博的帮助各种证件也好办了很多，蒋敦豪甚至翘着脚在土屋里摸下巴。虽然此时家徒四壁但来年说不定就麦浪滚滚，要不要真的开个农业公司，卸甲归田，金盆洗手算了。
但他看见鹭卓拎着铁锹气喘吁吁地回来，灌了桌上的半瓶饮料跟他说去赶集的路上遇到了三区的人，也就是李耕耘的老东家，他们说三区下了死命令，李耕耘和李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蒋敦豪把脸磕在自己的保温杯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完没了的阴雨噼里啪啦地落在屋檐上，他知道岁月静好、田园牧歌终究与他们无关，平静的世界里暗潮汹涌，稻田之下埋了多少尸骨他已经数不清了，只知道李耕耘种下的树上划痕越来越多。
他们等不到晴天。
也不配晴天。
“一博，你有后悔过吗？”蒋敦豪忽然说到。
李耕耘已经从面包车上出来，转身上楼去收拾东西了。此时此刻的雨幕里，只剩下蒋敦豪和赵一博并肩而立，天仍旧黑漆漆漏着水，这个夜比蒋敦豪想象中的还要长。
“你总是问我这个问题，其实后悔的是你吧。”赵一博的声音淡淡的，但蒋敦豪还是听出了一丝笑意。
也是，这并不是多么沉重的话题，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苦大仇深的，搞得大家都湿漉漉的。
“是啊。”蒋敦豪感慨道，“后悔的是我，我们这里面这么多人，我总觉得我最对不起的是你，我们这里很多人根本不存在另一种人生的可能，可你本就该走向另一种人生的。”
“我是自愿的，从始至终我都是自愿的，可能我本身就是个坏人吧。”赵一博彻底笑了起来，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晃动的晶莹挂在眼上，终究还是被雨淋湿了。
“敦敦，其实我很早就撞见过耕耘抛尸，撞见过李昊把白骨拌进水泥，闻到过玫瑰花田飘出的血腥味，我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你们不欠我什么，别总是对我抱有愧疚。”
”但这句话总是要说的对不对，那就当作最后的话吧。”蒋敦豪收了伞，雨挂在他的发上，很像闪烁的钻石。
“对不起啊，一博。”
鹭卓不知在何时上了面包车，面包车突突两声发动了，灰色的尾气喷了出来，味道不太好闻。
陈少熙猫着腰上了车，没分给蒋敦豪和赵一博半个眼神，他当真是困极了，窝在车上倒头就睡。然后是头上绑着绷带走路踉踉跄跄的何浩楠，他站在车门前看了看赵一博又看了看蒋敦豪。
赵一博冲他宽慰地笑了笑，于是何浩楠便转头看向蒋敦豪，费劲地往前挪了半步，他给了蒋敦豪一个拥抱。
蒋敦豪满头问号地看向赵一博，赵一博也冲他笑笑，蒋敦豪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两秒，被气笑了，他说，“你俩干脆用一个脑子得了。”
“那不行，”赵一博认真地反驳他，“我还是得聪明一点。”
说话间还不忘帮何浩楠上了车。
然后是戴着小红帽的李昊，扛着大挎包的李耕耘，蹦蹦跳跳的王一珩。
蒋敦豪数了数，说，卓沅呢？
还没等鹭卓回答，赵一博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于是蒋敦豪也懂了，他砸砸嘴说，“他也舍得。”
最后，赵一博上了车，拿走了蒋敦豪的伞，天此时已经微微亮了起来，灰蓝色填满了这个世界，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忧郁。
“大哥你不上车吗？”李昊拉开小小的车窗问到。
蒋敦豪歪歪脑袋，冲他颔首又冲他摇头，鹭卓一脚油门踩了出去，小窗又拉开了几扇，好几个人的声音争先恐后喊着他的名字，还有几个声音在骂鹭卓。
可终究车没有停下，那些声音越来越远了。
世界渐渐安静了下来，世界渐渐亮了起来，雨还没有停，蒋敦豪如愿点了根烟，他的腰上别着一把枪，而他此时只是把烟淡定地送入嘴中。
他把玉牌交给B组织的时候，拿剿灭蒋家的荣耀向B组织换了一晚上给他们逃亡的时间。在天亮以后，蒋家覆灭的消息才会如巨石一般投入道上，炸开了的是仇家们争先恐后的复仇。
所有人都可以走但蒋敦豪不可以，他要是走了其他人就走不了了。
他要站在这里等着这场血雨腥风的来临。
从前在后陡门的田地里他们过年时也写过心愿瓶，蒋敦豪想起了自己那个被水泡软又发霉了的愿望。
他想，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个觉。
四面楚歌起，风卷起他的衣襟，他还踩着拖鞋挂着毛巾却觉得自己此刻一定酷毙了。
嗯……应该要背上吉他的，蒋敦豪颇为遗憾的想，然后捏灭了手中的烟，拨通了电话，在凌乱的枪声响起前，他先听见了警 笛。
7.0
赵小童挑了个雨过天晴的日子醒来。
洁净的医院，单人的病房，环视一圈后，赵小童在心中啧啧了两声，这么好的住宿条件可真是久违了。
以前每次被打个半死醒来的时候看着都是泛着霉点的天花板，和李昊插进嘴里一点盐都不放的粥。
只不过这次醒来身边不是李昊了，也不是赵一博这个半吊子医生了，是把苹果削地坑坑巴巴的卓沅。
“醒了？”卓沅看见他醒了也不意外，继续自顾自地削着苹果，片下去的果肉比剩下的果肉还要多。
赵小童使了下劲，冲破了喉咙的禁锢，咳嗽两下后他梗着脖子费劲地看向卓沅说，“怎么个事儿。”
卓沅一边握着水果刀大杀四方，一边倒豆子似的说，“简单来说就是蒋家灭了，大哥被抓了，他们跑路了，我和你被迫投诚宏家了。”
赵小童眨眨眼睛，大眼睛滴哩咕噜地转了两圈说，“要不别说这么简单。”
“那就很复杂了。”卓沅把刀放下，开始啃苹果。
卓沅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从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开始讲，反正有的是时间。
赵小童抿着嘴，皱着眉，苦着脸打着商量道，要不我们快进一下。
卓沅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建议说，那就从我和鹭卓开始讲。
蒋敦豪是卓沅跟的第三个大哥了，他和鹭卓都是组织从小培养的杀手。应该是被拐来的小孩吧，太早的事情卓沅也不记得了，有些记忆的时候自己已经跟着鹭卓混了。他总是笑着说，他的人生是从认识鹭卓开始的，这句话也不完全是假话，也不完全是情话。
组织管小孩基本上都是自生自灭式的，能活下来才能谈价值和作用。鹭卓一开始也并不是只对他好，他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心软的人，卓沅一直觉得他能在组织混那么久也没被踢出去，可能是因为人好吧。
挺好笑的，在他们这种不讲情面，不讲道德，不讲法制的地方，居然会有人被评价为好人。
是诚恳的评价，没有阴阳怪气，没有嘲笑调侃，组织里的每个人都会很认真地说，鹭卓是好人。
卓沅想自己是幸运的，能被分到鹭卓手下，学习成长。
卓沅想自己也是不幸的，鹭卓的运气真的太差了，而他又总是会被欺负，干吃亏也不生气，久而久之他手下就只剩下了他一个小孩。
资质平平，能力一般，没有野心，也时常被人忘记。
那个时候卓沅十五岁。
卓沅时常想等到他长到可以出任务的年纪，一定帮鹭卓挣回一些颜面来，鹭卓不敢的事他敢做，鹭卓怕得罪的人他不怕。
然后他就在十七岁的时候接了第一个任务，却因为组织内部的勾心斗角，跟他一起出任务的几个人由于私人恩怨互相使绊子，导致卓沅联系不上组织，在潜进目标内部的时候彻底失联。
说实话卓沅并不是特别害怕，他们这种从小在死人堆摸爬滚打的孩子，生死看得太淡了，即便是第一次出任务也没什么所谓。
他一边听着耳机里的一片忙音，一边淡定地往柱子上绑炸弹，绑完了几个定点还顺便捡漏了队友内部火拼扔下的武器，吹着口哨翻墙又稳稳落地，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摁了按钮。
巨大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卓沅举起相机拍了张照，顺便调整角度来了个自拍，来，三二一，茄子。
那时他还不会开车，于是背着装满设备的包装背包客，举着大拇哥拦车，拦不住就收起良善的表情，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举着枪怼人家脑袋上让人开，就这样顺风顺水，兜兜转转，回到组织报道的时候甚至没过任务截止的时间。
就在他哼着歌，推开门，准备和鹭卓说道说道自己的丰功伟绩时，就被急得团团转地鹭卓迎面撞上，差点脑袋上来个大包。
后来他才知道，一向好脾气著称的鹭卓在知道他被使绊子失联之后，扛着炮就冲进了顶头老大的办公室，张牙舞爪地质问人家怎么培养的手下，怎么可以这么对他的小孩。
又发疯似的往外冲说要去找他。
一顿乱咬之后被一针麻醉剂打倒在了床上，卓沅回来的时候刚醒。
“二哥还有这种时候。”赵小童惊叹到，捧哏捧得十分真情实感。
“是啊，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时候。”卓沅嚼着苹果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地说，“后来我们离开组织来后陡门，也是他觉得组织对我太严苛了，因为那次我犯了一个错组织差点把我给打死。”
“鹭卓他怕很多东西。”卓沅把苹果核扔掉，擦了擦手，开始掰着手指数，“怕虫怕黑怕一惊一乍，打针也怂杀鸡都不敢，还总是很倒霉，但他最怕的是我死掉。”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早些年我还在想是不是他有个白月光死了，所以他把我当替身文学，后来发现也不是，他就是……”卓沅摸着下巴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看了看赵小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捂着脸说，“他就是太爱我了。”
太爱我了，所以太害怕我会死掉了。
只要我活着，他宁愿把我远远地推开。
那个下着雨的夜晚，在把赵小童送到宏家的医院的路上，鹭卓给赵一博打了个电话，赵一博接起来的时候语气并不算太好，他说，“怎么了你，不是给小童送医院吗？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鹭卓开了外放，卓沅在副驾驶拿着手机，就这样坦诚不公的，在鹭卓踩油门和换挡的间隙，给赵一博，给卓沅，给昏迷的赵小童，说了他的计划。
蒋家已亡，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作为蒋家的余孽等着被仇家清扫，二背叛蒋家投靠别的势力。
鹭卓替卓沅和赵小童选了二。
拿着现在仅有的一切，去换赵小童的命，同样去换卓沅的命。
“你同意？”赵小童抬头问卓沅，他不觉得卓沅会同意，但如果卓沅不同意，他也不会坐在这里。
“我当然不同意。”卓沅笑了，绚烂的天光照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很柔和，“我跟他说了狠话，我说你敢这么做我们俩就结束了。”
“然后鹭卓那个王八蛋说，只要我能活着，我们这辈子不见都行。”
“然后呢？”赵小童问。
“然后啊，然后我说，好。”卓沅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讲这些对他来说，似乎不是很痛苦的事情，“如果是前几年走到这一步，我可能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说你路卓豪凭什么自以为是决定我的人生，凭什么以为我好的名义把我推走。”
赵小童抬着头看着，想着如果鹭卓在的话一定会欣慰地笑起来，感慨自己的卓沅长大了。
他总是这样，为他的成长而感慨，为他的改变而赞叹，殊不知这些细微的变化有多少来自他本身呢。
好像认识了太久，挨得太近，有些话就说不出口，觉得矫情，觉得尴尬，于是化成了遭人嫌弃的玩笑，融进了琐碎的日常。
心照不宣。
但还是会难受吧。
于是赵小童费力地撑起一点点身子，卓沅赶紧伸手给他垫好枕头，他此时的面色仍旧苍白，说起话来胸腔起伏的厉害，像是做了极大的努力，“沅儿，如果你只是为了和他置气，等我好之后你就离开，没事儿的。”
卓沅保持着搀扶的动作静止了两秒，忽得笑出了声，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笑得前仰后合。
他一边笑着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小童，我跟你讲了那么多，你真当我秀恩爱啊。
“比起我们一起被人追杀亡命天涯，鹭卓更希望我能安安稳稳好好活着，我待在这他才心安，我会为了他的心安好好留下来的。”
“更何况小童。”卓沅忽然不笑了，他满脸严肃地望向赵小童，“比起我，这个决定里最没有选择权的是你，小何拷贝的资料我还没有交出去，如果你想要自由，我可以拿这个换。”
“不必了。“赵小童抿嘴摇了摇头，他的唇很干，他说话仍旧费力，语气却很轻松，他说，”我在哪都自由。”
8.0
用李耕耘的说法，鹭卓的房子越找越差了。
鹭卓无辜摊手，他说，那你说我们能住哪嘛。
李昊拿着瓶蟑螂药在屋里大杀四方，王一珩拿着扫把在后面助阵，一顿鸡飞狗跳之后，陈少熙抱着一个罗盘说，还好，至少不是什么凶宅。
何浩楠揣着手嘿嘿乐，吸了吸鼻子，又开始啃手指甲。
赵一博摸了摸他的脑袋，有点心疼。
何浩楠脑袋上的窟窿估计是好不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要是何浩楠的智商还跟往常一样，他估计会天天戴帽子，垂着尾巴从早emo到晚，为失去自己的帅脸心碎一地。
赵一博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捡起抹布开始收拾残局。
这是他们逃亡的第五天，是他们离开后陡门的第二年，他们又有了新的落脚的地方。
晚上睡不着，赵一博裹着厚厚的衣服推开天台的门，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太阳能光板和空闲位置堆满的蔬菜，也不知道哪个邻居比他们还热爱种地事业。
他找了个空闲的角落刚垫了几张报纸准备坐下，生锈的铁门嘎吱一响，李耕耘和他四目相对，赵一博晃了晃手里的烟，李耕耘摇摇脑袋表示拒绝。
“我们早睡早起的三哥也会睡不着啊。”赵一博叼着烟调侃到。
李耕耘揣着手盘起腿，闻言只是苦笑着抿抿嘴，半晌，他说，“你跟我说实话，我们是不是要玩完了。”
“早就玩完了。”赵一博接得很快，李耕耘看了他一眼，他吐出口烟圈接着说道，“实话。”
今天的天气很好，举头四望，繁星璀璨，风胡乱地吹，云被撵着跑，天上的世界比地上自在。
赵一博和李耕耘安静地抬头看了会天，在李耕耘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赵一博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在后陡门被烧的那一天，我们就玩完了。”
李耕耘其实不太记得了那一天，也许是人对太痛苦的记忆都会自动模糊处理吧，又或许是那本就是寻常的一天。
蒋家做大做强的很快，在道上独树一帜却也很容易树大招风，加上在赵一博加入蒋家前他们的行动基本听李耕耘指挥，主打一个都不用管，莽上去就完了。这种血腥暴力的办事方法也让蒋家树敌无数。
而他们最大的保护伞，来自于白道，也就是他们的小人质王一珩，由于王一珩身后那位实在位高权重，加上蒋家人又实在难打，道上对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居多，生意上见了也多恭敬三分。
蒋敦豪也没想着做什么大生意，那些高利暴利的东西宛如走钢丝，稍有不慎满盘皆输的事他是不干的。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接一些道上的单子，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本本份份的种地，而农产品这个领域道上几乎没人看得上，于是渐渐生意也做着红火，甚至比他们的主业收入更多。
后陡门的三间土房翻新了，后面又盖了新的小楼，周围的地越包越大，机械化生产步步到位，那时候是真的过了几年好日子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陈少熙来了后陡门。
王一珩总是撇着嘴愤愤不平地嘀咕，虽然他是后陡门最小的弟弟，但他是一点苦没少吃，一点沟没少通，不像陈少熙。
王一珩绞尽脑汁想词语，把脸都憋红了，才吐出两个字，“命好。”
那时候刚来后陡门的陈少熙还很羞涩，这两个字扣在他脑门上让他有些无措却不敢开口，咬着牙瞪着眼睛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也涨得满脸通红。
坐在他俩中间的何浩楠，瞅了瞅身边两个红脸关公，先给了王一珩一筷子斜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又给陈少熙夹了一个鸡腿嘟囔着，来少熙，多吃点，多吃点。
后来李耕耘作为王一珩名义上的监护人，认真提着他的耳朵把他拉到集装箱后面教训，说，别随随便便说这种话，能来这里的人，没有谁是命好的。
然后他摸着下巴冒出来的胡茬，很严谨地把每个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肯定地点了点头，说，真的没谁是命好的。
大家各有各的苦。
王一珩不满地捏着拳头反抗，说，我的命本来就挺好的，我的命不好怪我吗？
嘿，李耕耘摩拳擦掌，你小子是不是在骂我。
王一珩拔腿就跑，大喊，大哥救我。
谁的命本来不是好的呢？
大家都是在父母的爱意里出生的。
哦，李耕耘想到这看着赵一博笑了起来，把赵一博笑毛了，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你大晚上别这么笑，慎得慌。
李耕耘抹了把脸强行压住了嘴角，不笑了。
他说，我就是想起了，我们还真有从出生起就命不好的。
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的人。
赵一博咬着牙说，你再说就别逼我扇你。
好，不说了，李耕耘见好就收，他说，那说回陈少熙吧。
其实陈少熙和王一珩挺像的，也是在家里没干过重活的小少爷，只是王一珩是白道的小少爷且受宠爱，陈少熙是黑道的小少爷且查无此人。
赵小童炸烂玻璃后攀着绳子进了别墅，举着枪环视一圈，表达安全的手势打了一半，赫然发现这黑灯瞎火的别墅里居然站这个人，要是鹭卓出这任务他能一嗓子撅过去。
赵小童的淡定体现在这种时候他既没开枪也没转身就跑，A还是B他选C，他在确认这真的是一个人，而且好像没啥攻击性后，他去把灯给开了。
金碧辉煌的大别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充满警惕，而藏在背后的手里攥着的是一个砚台，赵小童端着枪伸长了脖子判断出那是砚台之后，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要是败在那玩意手里，也算是葬身知识的海洋了。
于是他一边乐一边开口说，“哎，你小子几天没吃饭了。”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很匪夷所思，再加上赵小童的添油加醋，李昊看任务报告的时候久违的有一种看周星驰喜剧片的味道。他拍着白纸啧啧称奇，说要不艺术来源于生活呢，赵小童真应该去写剧本。
而那时赵大编剧还是出任务的小偷，陈少熙还是几天没吃饭的小少爷，小少爷刚才还在装老虎，被赵小童一句话戳的气都散没了，他窘迫地低下了脑，开始扣手指。
赵小童转了转眼珠，扬了扬下巴说，你知不知道你们家保险箱在哪。
陈少熙愣愣地点了点头。
密码知道吗？
陈少熙继续点头，眼睛开始放光，赵小童在任务报告上特别标注，是绿光。
然后他就看着陈少熙两步一踉跄，三步一跟头，跌跌撞撞地跑上楼，不一会气喘吁吁地跑下来，顶着一脑门子虚汗献宝一样把斗大的钻石捧到了赵小童面前。
“能不能给我点吃的。”这是陈少熙跟赵小童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他就两眼一翻饿晕了过去。
赵小童赶忙丢掉了枪，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个大钻石，然后看着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陈少熙犯难。
那是赵小童第一次做任务出现差池，他未经允许带回来了一个不知道饿了多久的人，赵一博在给陈少熙打葡萄糖的时候，好奇地拽着赵小童的袖子问他干嘛多管闲事。
这不符合赵小童人各有命的行事标准。
赵小童插着腰看着歪斜在那里的陈少熙，似乎他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最后赵小童只是说，可能身为厨子就看不得人饿死吧。
蒋敦豪对于后陡门多养一张吃饭的嘴没有意见，在后陡门穷困潦倒的时候他们养得起，做大做强的时候同样养得起。
他们看着陈少熙从一副拘谨的样子到遍地撒野，也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并不是养不熟的小狼，他是一点点爱就会给人摸肚皮的小狼狗。
很长一段时间，后陡门的所有人都认为，就这样无忧无虑养陈少熙一辈子也挺好的，就像蒋敦豪在很久以前就决定养王一珩一辈子了似的。
这种糖霜包裹着刀片的爱，是残忍的。
鹭卓曾经在瞭望塔上和长大成人的陈少熙聊过，说如果他想走趁现在手上还干净抓紧走，如果他选择留在后陡门那什么都有，但也随时有可能一无所有。
陈少熙那时说了什么，哦，他很羞涩，很拧巴地跟鹭卓说，他想一直留在后陡门，因为这里有爱。
鹭卓看着他久久没有吭声，最后也只是很老成地说了一句，决定了就好。然后手脚并用地下了瞭望塔，卓沅站在下面等他一起去洗澡，并肩往厕所走的时候鹭卓捋着头发说，他真的没想到会有人自愿留在这枷锁里。
卓沅插着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瞭望塔上徘徊的陈少熙，冲鹭卓轻轻地笑了一下，他说，“大哥说后陡门现在已经不缺打手了，少熙待在这里也不会成为坏人的。”
森森白骨，擦枪走火都留在麦田之后吧，哥哥们会处理好这些，你只负责好好长大。
乌托邦真实存在过，至少乌托邦对陈少熙来说，是真的存在的。
于是他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无法接受，乌托邦的毁灭。
第一声枪响冲破雨雾，打碎了二号房玻璃的时候，何浩楠近乎是摁着赵一博的脑袋把他压在了地上，李耕耘翻身摁动了窗台上架着的机枪，蒋敦豪在他密集的弹火掩护里从后面的窗户翻了出去，然后就看见了顶着鸡窝头发，眼镜歪到了一边也来不及扶的鹭卓。
他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悲哀的惶恐。
那是一场道上三家对后陡门的围剿，来得突然，迅猛，蓄谋已久。
而他们连后陡门位置什么时候暴露的都不知道。
一开始来的人并不是很多，在李耕耘的扫射下为他们的撤退争取了片刻的喘息，可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带走后陡门近九年累积下来的心血，但这些东西又是万万不能留的。
于是鹭卓浇油，蒋敦豪点火，赵小童和李耕耘掩护，枪林弹雨里何浩楠开车横冲直撞，硬生生碾出了一条血路。
最后卓沅在摇摆的车厢里摁动了按钮。
剧烈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冲击波荡着车厢猛烈摇摆，天地被烧成了红色，浓烟滚滚冲破了层层雨雾，世界开始扭曲，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轰鸣，何浩楠一边开车一边往外面扔手榴弹，而其他人亦是子弹上膛。
那一天连赵一博都握了枪，但王一珩和陈少熙始终没有。
他们俩像两只受惊的小兽一般蜷缩在座位的缝隙里，哥哥们高大的身躯帮他们抵挡着外面如世界末日般的咆哮。
王一珩和陈少熙贴着极近，他们都已经分辨不清是车身的震动还是彼此的身体在剧烈的发抖，陈少熙的脸都吓白了，王一珩觉得自己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有水溅到了王一珩的脸上，他看着面前陈少熙惊恐的表情，耸了耸鼻子，拿手背蹭了一下，是血。
耳边的声音很乱，有人在喊一博哥的名字，有人在喊小童哥，有人在喊耕耘哥，王一珩听不清，他的视线被陈少熙填的满满的，而当他想要扭头去看的时候，陈少熙捂住了他的耳朵。
少年宽大的手指冰凉，裹着他的耳朵让他有些痒，他想挣脱，想说哥们儿你压得太死了。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巨大的悲鸣声下他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而陈少熙越捂越紧，让王一珩无法动弹。
他被陈少熙禁锢住了，始终以一个角度盯着陈少熙看，看他因为害怕而苍白的嘴唇，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流出的眼泪。
越流越多，就像是呼啸而来的山洪，然后是血，不知道哪里溅来的血，越来越多，染红了陈少熙的脸也染红了他的。
终究陈少熙宽大的手掌也捂不住这无孔不入的哀伤，他听见了卓沅绝望的啜泣，听见赵一博颤抖的声音，听见李昊吸着凉气，最后听见了陈少熙崩溃的哭声。
后来，王一珩总是后悔，那个时候他应该捂住陈少熙的眼睛的，他被恐惧抓住了脚踝忘记了陈少熙也是没见过杀戮的小孩。
那一场大火终究烧毁了陈少熙的乌托邦，他赤裸裸地看到了后陡门最残忍的模样，就像冲得太快的兔子一头撞死在了树桩上，血肉模糊的记忆让陈少熙永远停留在了那个雨夜。
后来他就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沉迷于一些占卜之术。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了流亡的生活，蒋敦豪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带他去看看医生，而赵一博表示别瞅我，我只念了五年本科，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真没那么大的本事。
再之后蒋敦豪也觉得算了，这样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一会记得住事一会记不住事也挺好的，比他们这种背着一大堆事情喘不过来气的人好多了。
只是赵小童好几次欲言又止，李昊观察到了揽着他的肩膀问他怎么了，他皱着眉支起一只手来想说几句，又放了下来，最终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来。
那时蒋敦豪正盘算着开一个小卖部，从楼上望下去，陈少熙王一珩都是苦力，正呼哧呼哧地帮他搬辣条，何浩楠弯着腰逗着路过的小朋友玩，为蒋敦豪提前揽客。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给他们这些阴暗之人也度上了金身，李昊托着腮看了半天，砸砸嘴没品出什么滋味来，只觉得万般滋味皆有。
也许很多年后想起这段颠沛流离的生活，不会记得漏水的天花板，反沼气的坑位，不会想起永远叮叮当当的邻居，臭着脸各种找茬的房东。
想起的只会是温暖的阳光，小朋友的欢笑，太阳伞下赵小童喝着酒讲的笑话，李耕耘和赵一博合唱的跑调歌曲。
他是为了这些闪光的片刻活着的。
他相信他们也是的。
9.0
天台上，李耕耘最后对赵一博说，那三家已经放出风声来，说要杀光蒋家最后一个人，你也要早做打算。
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鹭卓送走了卓沅一身轻松，两个小朋友各有各的后路，我跟李昊在三区干过的事现在同样能干，但你和小何都是半路出家的，没根基也没后路，你们怎么办。
李耕耘看着他，目光灼灼，虽然话说得很冲但审视之外赵一博看出了更多的是担忧。
他只是苦涩地冲李耕耘勾起一点点笑容，然后站起身走了。
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掐灭的，当他行尸走肉般撞进自己的房间时，却发现没有开灯，他关上门刚想转身摁开开关，就被不知道在哪猫着的那人扑住，跌撞几步磕到了门上，门把手狠狠别了一下腰，酸痛感让他浑身一麻，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随着身体本能蜷缩，还没扣紧成拳，就被那人的手指狡猾的钻了进来，十指紧扣，赵一博感受到了他中指指腹上戴着的素圈。
金属细微的碰撞声弱不可闻，却还是被赵一博敏锐地捕捉到了，强撑着的情绪不知道怎的在这一刻忽然崩盘，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他的眼尾滑落，身前那人瞬间慌了，他手足无措地把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紧绷的后背轻轻在他耳边呢喃着凑不成字句的音调。
不是这样的，赵一博绝望地闭着眼睛，任由自己把头抵在那人的肩膀上，堵塞的鼻腔却闻不到半点来自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
不是这样的，他的手同样攀上他的后背，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却觉得自己好像站在码头上，摇晃的海浪把那人越推越远，窒息感让他手脚发软，那人的安慰无济于事，他眼睁睁地看着巨浪吞噬了他却无能为力。
怎么办啊，何浩楠，我拿你怎么办啊。
你知不知道以前我哭的时候，你会亲吻我的眼泪的，你会跟我说，没关系，哭一哭就好啦。
可现在你什么都不会说了，而我却还得说。
吻一开始是毫无章法的，在这种事情上赵一博主动地生涩，狭小的房间里横七竖八摆放着他们的衣物，碰撞掉落，砸在身上，疼是真的，可不及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性代表着本能，就像何浩楠哪怕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仍本能地爱他一般，性他同样无师自通。于是开始扭打，黑暗里的喘息声会放大，带走压抑的委屈，亲吻慢慢变成了撕咬，谁都不认输于是谁都不罢休。
手指插入黑发，闭着眼睛去咬，去歇斯底里的喊，是反叛，是溺亡，是末日降临前的不顾一切。
把说不出口的话刻进骨肉，爱恨全都重新解构，流下的泪水滑过脖颈，用舌头卷去，用牙标记，狠狠地咬下去，满嘴血腥到这辈子都再难忘记。
不再管逃亡了，不再管离别了，电话打来挂掉就好了，谁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甚至都救不了你。
小何，怎么办啊，我该怎么救你。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久到那个时候蒋敦豪还没领着一群人来扎根后陡门，久到那片地还没有没完没了的下雨。
那应该是一个夏天，是赵一博刚到村子当村官的夏天。
脱贫攻坚的关键时期了，他根据长长的名单挨家挨户地敲门，好说歹说地劝贫困户相应号召，笔记本上写满了各种匪夷所思地需求和莫名其妙的顾虑。
看着赵一博一回头两个大，有些人就是单纯的懒，有些人就是单纯地坏，他也会在跟他们聊天时不耐烦地拿笔敲着本子，有时说急了也会烦躁地一顿输出，然后低三下四地说抱歉，太着急了，我就是太着急了。
然后被人用土话骂，遭人赤裸裸的白眼。
有一次他碰了一鼻子灰，被人扫地出门后咬牙切齿地在人家的门外跺脚，小声地骂骂咧咧闷头沿着石板路往回走，走急了没留意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哎呦一声，原地弹射了出去，来了一个转体，然后华丽倒下，一顿操作看着赵一博目瞪口呆。
然后那人仰着头，笑得灿烂，拽着他的裤脚，用软糯糯的声音开朗地说道，“嘿嘿！碰辞！”
赵一博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看着那人比太阳还耀眼的笑脸，笑得又傻又呆，他觉得世界观都受到了震撼，他说，“你他妈有病吧！”
病是真的没有，辞却是给他碰上了，那人一骨碌爬起来自顾自地仰头大笑，赵一博都怕他给自己笑得撅过去了，笑够了又狗腿地过来摇他的衣摆，嘟囔着，哥哥，我开玩笑，开玩笑。
“我就是看你太生气了想逗逗你。”那人很诚恳地说着很气人的话。
赵一博觉得如果他现在在一个动画片里，那么他头顶上一定已经冒火了，而他肯定不会在动画片里，动画片不会写这么荒诞的剧情。
他伸手打掉了那人揪着他的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为啥啊，你为啥啊，不是你什么脑回路啊。”
这会儿面前的少年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好心办坏事了，他嘴角搭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赵一博，皱了皱鼻子似乎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讨好伸手再次捏住了他的衣角，这次只敢虚虚地捏住一点点，小小声地、含含糊糊地说，”对不起，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
委屈巴巴的非常写实。
很像小狗，赵一博抱着手臂，看他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衣角，最终还是没忍心再次扶开，他其实也不太生气，只是觉得匪夷所思罢了，这会儿见着人认错态度诚恳便也不打算继续下去。于是他挂上了面对村里人的专业笑容，笑眯眯地冲眼前的少年说着官方的套话，不外乎于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也不多计较，我并不是怪你，我只是被你吓到了，你既然是好心，那么也不需要道歉……
诸如此类，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说到最后赵一博都有些口干舌燥了，而少年也没有松开揪着他衣摆的手。
他转转眼珠，灵机一动，顺势把手伸了过去，牵起他的手，握住然后晃了晃。
少年的手上有劳作留下的薄茧，而他的手上同样有写字留下的印记，不同的劳作都会给劳动者带来改变，他们只是在不同的土地上耕耘。
“那既然这样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是新来的村干部，我叫赵一博，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啊。”赵一博循循善诱到。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此时的笑意里夹杂了几分不自然，没有刚才那样无法无天，他也用力晃了晃手，抬眼对上赵一博的视线，他说，“我叫何浩楠。”
赵一博客套的笑僵在了脸上，刚才准备的一大堆话全都作废。
很多很多年后，满是繁星的天台上，李耕耘没说完的话，被赵一博逼着改变了的话题在当年夏风习习的夜里，他和何浩楠坐在大榕树下吃着何浩楠种的杨梅，就曾经探讨过。
探讨过是不是真的有人，命一直不好。
那时何浩楠穿着带着泥点子的短裤晃着小椅子前前后后地摇，他嚼着杨梅枕着手臂很乐天派的样子，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他说，“怎么可能呢？每个人都有开心的时候啊。”
“开心和命好不是一回事，开心是阶段性的，命好不好是要从长远来看的。”赵一博盘着腿拖着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非要和他较真，一板一眼地说了他理解中的区别，也不管何浩楠听不听得懂。
不过听不听得懂都无所谓，何浩楠晃晃脑袋，很舒服地哼了两声说，“不知道，反正我不在乎命这种东西。”
那时候赵一博没有接茬，只是往嘴里塞了颗又酸又涩的杨梅，嚼着呲牙咧嘴，脸都皱在了一起，何浩楠赶忙把手伸到他的嘴边让他吐出来，他却强硬地吞了下去，说没关系。
何浩楠不解地挠挠头，说，“你挑甜的吃啊，酸的咬一口就能感觉到没必要硬吃的，吐了就好了，甜的有的是。”
那时候赵一博跟他说了什么呢？
不记得了，太过遥远的事情回忆起来像是音像不同步的劣质电影，还会卡碟，还会闪退，还会添加各种稀奇古怪的弹幕。
于是赵一博很少会去回忆。
可是在这样的晚上，他艰难地伸手，摸着何浩楠柔软的短发，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喷涌在他的脖劲旁，前些时日被他咬了的疤现在还未好全。
赵一博眼睛又有点发胀了，断断续续地流了好多眼泪，现在又疼又热的眼睛叫嚣着它已然不堪重负，可是眼泪不从眼底流出就会流进心里，酸涩的心，懊恼的情绪折磨的他日日夜夜，白天的时候还能装作一个情绪稳定的大人，可是晚上的时候呢？
赵小童临走前的话尤在耳边像一句判词。
他说，“你俩迟早把对方玩死。”
赵一博艰难地在何浩楠的禁锢里探起了一点点身子，他用他干裂的唇碰了碰何浩楠额头上的疤，闻到了苦到让人头脑发晕的药味。
他想，既然我没有等到你回来亲吻我的伤疤，那我亲亲你的，算不算求仁得仁。
没有尽头的黑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是谁落下了一滴泪呢？
10
王一珩要走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蒋家败了，供应链早就断了，没有人再给他们派活他们自然没有收入，靠蒋敦豪的小卖部支撑了一阵子却还被仇家使绊子，说是拿到了什么蒋家涉毒的证据才逼得赵小童舍命去取，何浩楠在别院接应。
而如今弹尽粮绝，他们只出不进，而此时也没有烂泥一般的田给他们种了，自然他们也留不住王一珩了。
虽然王一珩不想走。
在后陡门的时候何浩楠曾经一边看着柯尔鸭玩水，一边撞着王一珩的肩膀说，“你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那个时候王一珩已经把头发烫成了卷毛，很小大人的模样，就是身高还没有哥哥们高。
“啥玩意综合症，你咕噜咕噜还拽洋文呢。”王一珩欠嘻嘻地冲他哥呲牙，牙花子欠揍的晃着，何浩楠上去就是一个锁喉，把他往水里摁，摁到一半被拍马赶来的陈少熙制止，然后又变成了他俩男人之间的对决。
对决结果是何浩楠被陈少熙拧在身子下面动弹不得，嗷嗷乱叫。
陈少熙被路过的赵一博骂没大没小。
赵一博被李昊大惊小怪地喊护犊子。
只有王一珩还歪着脑袋认真提问，啥是综合症。
“就是人质爱上了劫匪。”陈少熙迫于压力放开了何浩楠，还不忘接王一珩的茬。
“那不对，我不是那个斯什么……症，因果关系不对啊。”王一珩撅着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觉得自己逻辑无懈可击，他率先说服了自己。
“怎么不对了。”卓沅拎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百香果走了过来，八卦了一耳朵。
“我是先爱上耕耘哥和昊哥，我们才变成了绑匪和人质的关系。”王一珩言之凿凿。
此话一出，吵吵闹闹的后陡门诡异的安静了几秒。
何浩楠瞠目结舌，陈少熙直呼卧槽。
卓沅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上。
赵一博感觉cpu要烧了。
此刻李昊默默地戴上了不知道从哪顺来的墨镜，幽幽飘过，在每个人的耳边低语道，“我早就说过，你昊哥我是猛男的啦，你们各个都不信。”
王一珩贴心地等李昊嘚瑟完了，才继续说道，“不然凭借他们俩怎么可能把我从我那鸟都飞不进的家带出来。”
当然是我王多多自己把脑门顶在枪上，说你们都给我让开，然后雄赳赳气昂昂，领着他俩从正门走出来的。
那时机到了，王多多小朋友自然也要灰溜溜地跑回去报道。
后陡门的一切于陈少熙来说是救赎，于王一珩来说是郊游，虽然他好像乱入了什么变形计现场。
现在蒋家没了，他的老爹一个响指他的哥哥们就可以灰飞烟灭了，为了让灭霸留住他爱的人类，规规矩矩回去重新做人是他唯一的选择。
而在送王一珩回去的前一天晚上，鹭卓在天台上找到了翘着脚在角落里抽烟的赵一博。
看鹭卓熟门熟路地朝他走来，他已经懒得问鹭卓是怎么找到他的了，李耕耘真的和李昊混久了嘴都不装门了，他们这些人就没有秘密。
“你明天送一珩回去吧，哦对了，还有少熙。”鹭卓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赵一博旁边，哪一块赵一博没擦过，不过鹭卓也不拘这些小节。
“少熙要跟着一起回去吗？”赵一博微微蹙眉，弹了弹烟灰，他有些不解。
“嗯，一珩的私心，而且这也是少熙最好的出路了，跟着我们是不长久的，终究会苦了他。”鹭卓点点头，回答到，显然这是他们商量过的结果。
“嗯，确实挺好的，一珩在少熙不会有问题的，我们王一珩小朋友真是厉害啊。”赵一博露出了一个十足欣慰的笑容，他看着毛手毛脚的小孩，现在也是有主见的小大人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都会长大的。
“所以明天你送他们回去吧，我们这些年怎么对一珩的他父亲都看在眼里，你可以跟他父亲聊一聊，有一珩在旁边撒娇，很多事情都会好办很多。”鹭卓拍了拍赵一博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道，“一博，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私心的。”
赵一博吸了口烟，白白的烟雾萦绕着他和鹭卓，他举起手，火星点点照不亮夜晚却足够点亮那指间的银色指环，他看着看着笑了起来，烟雾被他搅散又重新聚拢，赵一博最终碾灭了烟，说，“二哥，其实我想送小何出国。”
鹭卓沉默了一会，没了光源的顶楼黑漆漆的，赵一博这才发现今晚是个阴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他刚刚在这坐了这么久，却没有想着抬头去看看。
“好。”鹭卓给了他意料之中的答案，然后他抬手安抚性地捏了捏赵一博的肩膀，手感应该不会太好，赵一博知道自己又瘦了很多。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哥哥们都在呢。”鹭卓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样说到。
赵一博鼻子一酸，他没来由地想起了卓沅，想起了卓沅反反复复地说，鹭卓是一个很好的人。
在这样的圈子里混的，很好的人。
11
如果说蒋敦豪要对赵一博的人生说对不起。
那赵一博就需要对何浩楠的人生道歉。
虽然赵一博跟蒋敦豪说，自己是自愿的。
虽然何浩楠跟赵一博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没关系。
但是该承担的愧疚还是会纠缠自己一辈子，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承担。
赵一博送完王一珩和陈少熙在回去的路上，认认真真地复盘了一遍他和何浩楠的这将近十年的恩恩怨怨，有些不是滋味，时间卷起的尘埃剥夺了肺里面的氧气，厚重的让他窒息。
一开始何浩楠追他追得紧，他怕被村里人说三道四不好开展工作，就冷着脸对他，不过何浩楠那时就像看不懂人脸色的小狗一样，只要你不跟我说狠话我就当你在说气话，我蹭蹭你，哄哄你，你就原谅我啦，你还是喜欢我的。
这套逻辑堪称一绝，赵一博很多时候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何浩楠思考问题、看待事情与常人不太一样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他不好的命。
唯物主义培养的新青年赵一博在很多年里非常鄙视命这个神神叨叨的字，看起来只有村里的老人才会信的东西怎么能左右飞速发展的当今社会，诸多机遇之下命运当然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在遇到何浩楠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在遇到何浩楠后，他才可悲的发现命就是会有好坏之分，老天爷就是会偏心眼儿，而凡人的力量小如蝼蚁。
他的小何从小就被遗弃，在孤儿院待了几年孤儿院倒闭了，被领养到这个村子来没几天养父由于劳作猝死，从此开始自力更生养活自己，实在饿得不行了就挨家挨户地乞讨，吃百家饭凑活着长大。
小孩不愿意跟他玩，于是不太会和同龄人打交道，为了不误农时学校也去得不勤，知识学得乱七八糟。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好好的长大了，艰难的岁月被一笔带过，他在后陡门握着长长的竹竿赶鸭子的时候，跟所有少年人一般无二，热烈而美好，所有伤痛都融化在了迟到的爱里，他干干净净，那是属于他的一万次日出和春和景明。
那时赵一博就站在水塘边看着他鸡飞狗跳，歪头笑着，想自己也许做了对的决定。
在蒋敦豪第不知道多少次威逼利诱他加入后陡门的时候，他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说他要带一个人来。
蒋敦豪说，可以。
赵一博说，“你们要爱他。”
蒋敦豪说，“可以。”
可是在后陡门被一把大火烧掉之后，赵一博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而在回程的车上他越发肯定，他的决定是错的。
何浩楠没有必要淌这趟浑水的，他是天地孕育出至真至纯的生灵，他那样倔强顽强的生命，在哪都会怡然自得。
如果不是跟着他，就不会受这么多伤，就不会把自己搞着面目全非。
鹭卓跟他说，你可以有私心。
可赵一博把头抵在方向盘上，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12
有了王一珩老爹的帮助，加上赵一博自己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的门路，真正要送一个人出去也不算太难，手续陆陆续续的办，而期间他们又搬了一次家。
出来的时候面包车挤得满满当当，现在已经宽敞到李昊可以横着坐了。
一路颠簸从城镇走到乡村，直到开进一个连门牌号都没有的自建房，鹭卓停了下来。
李耕耘压压鸭舌帽，看这种承重完全不合理，仿佛下一秒就会寿终正寝的房子，单手冲鹭卓比了个六。
李昊抱着一兜子蟑螂药，蚂蚁药，跳蚤药，老鼠药戴着三层口罩率先冲了进去。
何浩楠呆呆地拍手跟在后面，赵一博一把拉住他，给他也套了三个口罩又调整好位置，才不太放心的把他放了进去。
“要是哪天你把我们领去睡桥洞我都毫不意外。”李耕耘最后还是没忍住踹了鹭卓一脚，夹着包也走了进去。
大扫除还没有结束就到了离别的那一天。
赵一博特意联系了在海外的姐姐辗转多地回来接应，不起眼的码头停靠着小小的渔船，赵一博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本来想着在岸上完成告别，但何浩楠扯着他不撒手，于是他被拽到了船上，与何浩楠四目相对。
此时已是深冬，何浩楠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一闪一闪地盯着他看，不知道为什么赵一博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留念。
也许是因为自己眼中便是这样的情绪吧，何浩楠只是在本能地模仿自己。
很多话都不必再说了，每一个酣畅淋漓的夜晚半梦半醒，他已经说了太多太多，更何况何浩楠也听不懂这些，跟他说还不如对牛弹琴，于是赵一博最后只是隔着他的手套捏了捏他右手中指的指腹，那里有一块硬物。
那枚戒指安安静静地镶嵌在那里，就宛如他们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
永远永远，他们也曾大言不惭地对彼此许诺过永远。
时间差不多了，赵一博最后想隔着围巾亲一亲他的唇角，却看见何浩楠低垂的狗狗眼莫名其妙流下了眼泪。
“你哭什么啊，我都还没哭呢。”赵一博笑得难看，他拿指腹小心翼翼地替他去擦，却越擦越多，于是只好无奈地哄了起来，就像在哄支教时顽皮的小朋友。
他柔着嗓音说，我们小何乖，不哭昂，听姐姐的话，乖乖的，以后会有很大的房子住，很多很多人爱你，不用再到处跑啦，也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我们小何不是喜欢研究电脑吗？可以去上学专门学，我们小何这么聪明一定学得特别好。
“赵一博。”
有人叫他的名字，温柔地打断了他的絮叨，赵一博茫然地抬起头似乎在寻找声源。
然后他定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哭得眼眶都红了的何浩楠。
那人握住了他僵在空中的手腕，把他狠狠地往他姐姐的方向一推，大步朝岸上跑去，赵一博这才反应过来汽笛声早已拉响，他想追上去却被姐姐攥住了手。
“我在船上没有用，证件都是他的！”赵一博有些急了，他不明白何浩楠突然地任性是在干什么，而何浩楠不懂他的姐姐还不懂吗？
“是你的。”姐姐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到。
船开了，何浩楠扯下围巾站在不远的码头上冲他挑眉，仰着脸笑得洋洋得意。
这个笑容赵一博太熟悉了却又太久没见了。
在他们玩游戏赵一博输给他的时候。
在他跟赵一博表白赵一博终于同意了的时候。
在他把素圈套在赵一博的手指上的时候。
都是这样的表情，像打了胜仗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眼圈通红，眼泪仍然在流。
深冬的风，凌烈又刺骨，赵一博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他惊慌失措地翻找着自己到底漏了哪一步。
何浩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是李耕耘跟他说做打算的时候吗？
是他们从后陡门出来后他跟分离焦虑似的没日没夜拉着他做，做得他高烧发热，把他一脚踢到床下他也不依不饶的时候吗？
是他们在后陡门时他刻意和王一珩陈少熙混在一起打听各种人脉的时候吗？
是他第一次跟蒋敦豪说，自己想学电脑的时候吗？
他想不明白，无数的何浩楠带着奔涌而来的爱意停在了码头，变成了这最后一个冲他挥手的何浩楠。
那人蹦跳起来，扯着嗓子冲他喊，“永别啦！赵一博！”
“照顾好自己！我们下辈子再见吧！”
他们居然真的越来越远，没有人前进也没有人后退，却越来越远，远到此生都不会再见。
很多年前的大榕树下，赵一博一本正经地跟何浩楠说，可是人生很多时候都会像不小心吃到酸杨梅一样走错了路，很多路是不能回头的，再苦再涩也是自己选的，再痛苦也必须要吞下去。
那时候何浩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似的乐得头发乱飞，乐够了他看着赵一博的眼睛，笑着说，“那我当你的退路。”
他没那么大的本事，但他知道借力而为，很多事情他搞不明白，但他太清楚这份爱的重量。
赵一博很少说爱，做的时候也大多在骂他，凶巴巴的小猫爪子又尖又利，但他是爱他的啊。
从很早很早开始，在村里面谁欺负他他就去找谁理论，他说他对村子失望透顶，他说他加入后陡门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个好人。
真的吗？
你是因谁而失望，因谁而痛苦，因谁而入歧途，你真的不清楚吗？
所以何浩楠想，蒋敦豪那句对不起应该由他来说的。赵一博从来不会给自己谋后路，从来不会把最好的留给自己，他精挑细选最大最甜的杨梅永远都是何浩楠。
但何浩楠是赵一博的退路。
所以吃下这颗杨梅吧，去过那很好的一生。
一切都在慢慢远去，极目远眺也无法在望见彼此的身影，赵一博才像大梦初醒般颓然地捂住了脸。
滴滴答答的水珠湿润了船板。
颤抖的指尖缝隙只剩下一段破碎的词句，风也只能无奈的叹气，无法替他送达。
他说，
“你不听话。”
13
“怎么感觉自己当了坏人了噢，感觉一博会骂死我们。”李昊揣着手出现在了何浩楠身边，李耕耘贴心地从怀里抽出一节纸巾递给何浩楠。
场面过于滑稽，鹭卓没忍住笑了。
“他骂也是骂我，你们怕什么。”何浩楠擦了擦眼泪又捏了捏鼻子，深吸了几口冷气，终于感觉好受了点。
“我本来以为你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根本瞒不过赵一博，没想到他真的啥都没看出来。”李耕耘望着小船消失的方向，背着手啧啧感叹。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是这样的。”鹭卓很懂的样子，在一旁发言到。
“智者不入爱河。”李昊捏着下巴点点头，盖棺定论到。
“铁锅炖只大鹅。”何浩楠哽咽着接。
“你这种接梗精神小童要是在场会为你点赞的。”李昊抿着嘴冲何浩楠点头，表示了他的看好。
他们一起说笑着走上山丘，而山坡后面停着三辆车。
风仍旧无情着吹拂着每一个人，离别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不是所有告别都是痛彻心扉的，长亭古道，那些歌其实早就唱过了不必再唱。
“确定要这样做吗？一博知道了这个才会骂死我们的。”李昊哆哆嗦嗦地把身子缩进衣服里，他真的觉得很冷很冷。
“你们是被我胁迫的，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何浩楠笑了起来，风吹起他的头发，少年仍如初见时一般肆意盎然，时间终究会留下一些东西，比如那颗赤诚而坚定的心。
三家下了死令要杀光蒋家最后一个人，躲躲藏藏不是办法，还不如只剩一个人暴露给他们，这样其他人都能安安稳稳的活。
说这个话的时候，王一珩和陈少熙甚至还在场，何浩楠就那样云淡风轻的说了，像是在说什么很简单的事一样。
还有半个小时他的坐标就会暴露给那三家，并在道上宣布他是蒋家最后一个人，他说这话给鹭卓、李耕耘和李昊听的时候，程序已经设好了，李耕耘拍案而起，要不是鹭卓拦着拳头已经轮到了何浩楠那张仍然笑的没头没脑的脸上。
李昊忍了又忍却还没忍住过去揪着那人的衣领骂，你到底再逞什么英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一博一切。
“你不会。”何浩楠看着他，弯着眼睛，“你们也不会。”他再看向鹭卓和李耕耘，语气很平和。
“我这一生能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知足了，我甚至是不该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我自由自在地过了二十多年，可你们却从未过过一天自己想要的人生，你们一直被迫混在道上，现在你们自由了，去过你们想过的人生吧。”
山坡之上，野草随风倒伏，树叶沙沙作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带着少年最后的祝福他们终究分道扬镳。
何浩楠看着他们拿最后家当换来的车辆，朝两个不同的方向绝尘而去，想起曾有一个夜晚，蒋敦豪喝了点酒非要高歌一曲，拨弄着吉他在他们用羊架子搭出的舞台上大着舌头说，乌兰巴托的夜是一首很重要的歌，他只在重要的场合唱给重要的人听。
后来后陡门被一把大火烧掉的时候，赵一博无力地站在伤痕累累的兄弟之间，几乎崩溃地安慰着陈少熙情绪时，说，蒋敦豪那首歌，唱错了。
何谈对错呢？
何浩楠抬手看着腕表倒计着时间。
不论旁人怎么说，人生是活给自己看的，开心就好，值得就好。
这辈子就这样吧，他很满足了，如果下辈子还能再见面的话，他想跟赵一博说，他一直觉得他的命挺好的。
想跟他说素圈里面，那句话法语的话其实是。
我在爱里见过你。
14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
“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正文完
后记：
小何，前些时在我曼彻斯特见到了小童。
遇见他时他风衣眼镜，抱着的纸袋里装着法棍和贝果，迎面走来我都没敢认。
最终是他先出声叫住了我，说，一博，好久不见啊。
是很久了，久到我们在咖啡馆坐下闲聊时，我端详着他眼角的细纹，他看着我头上的银丝，相视一笑后，都感慨要想不起对方年轻时的样子了。
小童说，他后来又从宏家叛逃，自立门户一段时间后，最后想了个假死的办法脱身，现在在周游世界。
我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我说，那很好。
他又跟我说沅儿在几年前混成了宏家的老大，在道上说一不二，他手下的人掘地三尺把鹭卓挖了出来。据说他气势汹汹去找鹭卓的时候，那人正在鱼龙混杂的酒吧里低声下气地陪酒，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酒精上头，卓沅本来想骂鹭卓几句发泄一下这些年的怨气，谁知道鹭卓看见他后，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滑稽又可怜，混乱又凄惨，最终他也只是不忍心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然后听着那人把他拉进怀里胡言乱语。
说，还好你还活着，还好，还好。
赵小童讲得眉飞色舞，那副画面好像也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跟着他一起笑，为他们久别重逢红了眼眶，我当然知道这轻描淡写的背后，是怎样不为人知的艰辛，而他们之后的路也断然不会轻松。
不过所幸兜兜转转，他们仍在彼此身边，我想，沅儿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然后小童又跟我讲了大哥，说他在里面过得还不错，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也变得更加柔和，又说李耕耘和李昊真的做回了普通人，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而王一珩和陈少熙，害，用小童的话来说，他俩最不用操心，虽然我们都各有各的罪恶，却真正养出了至善至纯的孩子，他们会有很好很长很绚烂的人生。
最后，我们还是说起了你。
我很紧张，紧张到害怕，没有消息的时候我可以宽慰自己，可当真有消息的时候我又不敢听。
关于你，我总是很难保持理智和平静。
小童说，你过得很苦。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旧是道上悬赏的人，卓沅暗中帮过你几次但也不敢声张，你仍是蒋家的人而我们都不敢再和蒋家扯上任何关系。
停顿很久，小童又说，最后一次得到你的消息是在半年前，Z组织对外展示了你的指环，说他们已经把蒋家最后一个人赶尽杀绝了。
那东西你怎么能弄丢呢，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童又沉默了很久，同我说你只是假死脱身了，卓沅那边始终和你保持着联系。
我长出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为你担忧了起来。
我知道只要你还活着，你的逃亡就不会结束。
永远颠沛流离，永远不得安宁，后陡门的一切你背了这么多年，慷慨地允许我们走向新的人生，可是你的呢？
你的人生呢？
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你的，我环环紧扣计划了一切又被你反将一军，早知这样那个时候你要学电脑我一定不会同意，让你大展身手改这个改那个，可把你给能坏了。
说实话我怨恨了你好几年，可后来我想，如果这样的结果是你希望看到的，我也接受。
可我难过的是，你最终不幸福。
原谅我孤注一掷，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已踏上故土。
原谅我任性妄为，不顾你一番苦心，向着生的反方向大步前行。
这次没有计划，仅一颗真心，若你仍愿意在暴雨之夜握我的手，我会亲吻你的指腹，若你早已寻觅良人，我愿接替你的苦难换你行于日光之下。
不论你是否同意，我都会是蒋家的赵一博。
同样，我也可以是蒋家的何浩楠。
全文完
其实这篇文应该停在正文，但太惨烈的故事我就不太忍心写太惨烈的结局，于是写了后记，特此说明，后记为信的形式，所记录的事情具有一定主观性，其内容不完全真实。
这篇文各种意义上说都是群像文，但我实在不想开新合集了，所以放在了85的合集里。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这文挺长的。
不知道下次见是什么时候了，估计会停一段时间。
挥手挥手，有缘再见。
一些批注：
题目：黄昏后
灵感来源：“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个题目真的让我想破脑袋，到最后我也觉得不好，这篇文我最不满意的应该就是题目了，但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
“我在爱里见过你。”
灵感来源：飞鸟集：总有一天，我要在别的世界的晨光里对你唱道：“我以前在地球的光里，在人的爱里，已经见过你了。”
我想这句话还是写出来吧，作为必要说明。
分手后和前任上了同一档综艺
ooc预警⭕️
【山高鹭沅】破镜重圆的故事
都是我编的，可能会在🧣随时掉落番外，可以关注一下，主页置顶有微博。喜欢的话可以点赞订阅关注哦～
祝大家看文愉快
祝我们都能爱与被爱。
18
大家原本以为的农闲并没有如期到来，小麦在田里努力生长，但大家暂时还是没能看到他们，就像他们已经努力的在这片土地耕种，但暂时收获的还都是不理解和嘲讽。...
ooc预警⭕️
【山高鹭沅】破镜重圆的故事
都是我编的，可能会在🧣随时掉落番外，可以关注一下，主页置顶有微博。喜欢的话可以点赞订阅关注哦～
祝大家看文愉快
祝我们都能爱与被爱。
18
大家原本以为的农闲并没有如期到来，小麦在田里努力生长，但大家暂时还是没能看到他们，就像他们已经努力的在这片土地耕种，但暂时收获的还都是不理解和嘲讽。
在后陡门的第二个月，大家终于迎来了他们当农民的最长的假期——过年。年前的疫情拖延了他们的时间，也使得卓沅的腰疼有了复发的迹象，鹭卓很小心，每晚雷打不动的给人按摩，先前在宿舍，后来发现在宿舍里无法躲避镜头，干脆在浴室里进行，引得兄弟们频频调笑说后陡门唯二一起洗澡的人出现了，鹭卓也只是笑笑不解释，每天像插了眼一样盯着卓沅害怕他太过劳累。
到了放假这一天，鹭卓收拾行李时候啧还不忘记叮嘱“会去一定要注意你的腰，注意保暖，别熬夜，失眠了就打给我，一定要按时吃饭……”
一边的陈少熙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不是哥，咱就回个家，连头带尾也就一周，沅哥也不是王一珩，不用这样吧？”
“你懂什么！你沅哥能照顾好自己是一回事，我担不担心是一回事，算了算了。你会懂的。”鹭卓看了看在一边塞行李的王一珩，朝着陈少熙说。
陈少熙一边走过去帮王一珩把箱子拉起来，又问了问人身份证手机什么的都带上了没有，最后叮嘱一定要看好行李，然后才反驳鹭卓：“切，你个恋爱脑。”
卓沅一听笑的乐不可支，他一时不知道陈少熙说的恋爱脑是鹭卓还是他自己，收好行李之后的卓沅听着陈少熙和王一珩在一边“哎呦沅哥不会还是小孩儿吧”的声音，咬了咬牙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鹭卓提出的把他送到车站的提议：“我不是小孩儿了！”
鹭卓摇了摇头，看着一边起哄的两个小孩儿和自己面前极力证明自己可以的卓沅，本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想起之前伯远的话。终于还是忍住担忧点头同意，把人送上车时候还不忘叮嘱有事情一定记得第一时间打电话，才依依不舍的把卓沅送上了车。
卓沅的勇气在到达车站的一瞬间就消失殆尽，这些年来几乎所有需要外出的活动都是鹭卓一手操办，自己只需要在鹭卓身后空着手跟着他往前走就行，哪怕鹭卓不在身边，也会拜托其他人送他。但这次他自己一个人站在偌大的车站里，突然感觉到了茫然。
折腾了半天，卓沅最后还是没能赶上车，自己一个人逞能导致的结果卓沅也不能说什么，更是觉得此时打电话给鹭卓显得自己离不开他，卓沅环顾四周，临近年关大家都在回家，早已经没有了空的座位，他找了一个角落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试着买票改签，无果才嘟着嘴委委屈屈的发了一条朋友圈。
“就差一分钟，我就上车了。”然后坐在行李箱上思考对策。朋友圈发出不过一分钟，鹭卓的电话铃声就响起，卓沅在心里默默的打草稿要如何解释，确认再三才接通电话。
“别急啊，我看了车票这几天春运票没有了，要不你委屈一下坐车回去吧好吗？”
卓沅在听到鹭卓声音的一瞬间就觉得踏实，但随后就觉得委屈，他不喜欢自己这样，好像离开了鹭卓什么都做不好，别别扭扭的卓沅嗯了一声不再开口。
鹭卓在听到卓沅回答的一瞬间就察觉出了电话那端的人在闹别扭，于是只能更加温柔的安慰：“不急啊，主要这个车站你没来过，搁我我也迷路，我给你叫好车了，大概半个小时到你那里接你，过年了司机送你回去你记得下车时候再给人家一两百，人家大老远送你回去，在车上注意安全，车费我付过了，你不用急啊。”
卓沅听着电话那边人有条不紊的安排，自己因为错过车和无助焦躁的心好像突然得到了安抚。鹭卓总是这样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卓沅自认为自己不算一个运气很好的人，从出道到就业再到如今都不算多么被老天爷眷顾，但唯独两件事他始终感谢，一个是遇到鹭卓，一个是参加这个节目。
卓沅在和好后曾问过自己如果没有这个机会自己和鹭卓要何去何从，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夜也没想明白，反倒是一旁的鹭卓听到了他的动静起身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睡不着，然后躺在卓沅床上把人揽在怀里。
当时卓沅支支吾吾开口，又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连忙说自己随便想想而已。身旁人一直没声音，直到卓沅以为鹭卓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到鹭卓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没有这个机会的话，我大概在年后回上海，应该会在上海再找份工作，然后我打算死缠烂打先住回家再说，到时候看看如果你还爱我那就把你追回来，如果你不爱我了……”鹭卓觉得这句话有些难以开口，虽然只是想象，哪怕人就在自己怀里，他还是会因为这个可能性感到巨大的恐惧。
他抿了抿唇，无意识的收紧了抱着卓沅的手臂，艰难开口“如果你不爱我了，那我就一直照顾你，直到有一天你遇到能代替我的人。”
想到这里卓沅觉得自己的别扭散了很多，委委屈屈的跟鹭卓说了声好，然后问鹭卓觉不觉得自己很笨，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一声，像是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你看你总能感觉出来大家的情绪，少熙最早是和你敞开的心扉，你也总能恰到好处的安慰所有人但不委屈自己，卓沅，这都是我没有的能力。”
“我从来都觉得你离开我也一定能用你自己的智慧生活的很好，但是这世界所有人都能看到你有多聪明，只有在我面前你傻傻的，这对我来说，是我的荣幸。”
卓沅被鹭卓肉麻的话彻底哄好，笑着骂了句：“你才傻”然后就任由鹭卓陪着等来了车，上了车又在鹭卓的叮嘱中挂了电话，看着手机里鹭卓发来的信息和图片，卓沅突然觉得回家的这几个小时不会无聊与寂寞，原本以为鹭卓的准备已经很充分，却在刚刚坐好的下一秒看到司机递给自己一小束花，淡紫色的铃兰正开的鲜艳。
“这是鹭先生给您的。”司机提醒，卓沅这才反应过来接过花连忙道谢，一瞬间反应过来了为什么需要多给司机钱和等待，卓沅感觉自己像是摘星星的人，原本以为只是美好的幻想，却没想到星星主动落在他身旁问他有什么梦想。此刻他突然后悔自己做出自己回家的决定，如果鹭卓在他身旁就好了，卓沅想，他很想拥抱他的星星。
“花很漂亮，谢谢你。”
“我想你了。”
提问区～
大家是想楠喃有约作为一个单独的番外每十个问题左右更新一次呢（扣1）还是作为章节更新时候不定时掉落的番外更新呢？（扣2）大家投票一下可以嘛？
破岩中1
借用小伙伴的评论，这篇写得大概是《十个直男穿进abo世界的悲惨生活》
预警，请耐心看完，否则踩雷不要怨我：
穿越回来标一下cp：26,85,347【偏34，加亮，加亮。看好了是偏的，别回头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写34，我爱咋写咋写☺️，你想看不偏的自己去写一个】，190乱掺合。
被9祸祸或者祸祸9的都是搞笑向，连cp也不算，没有感情成分。
彩蛋与正文无关，不影响阅读，挑感兴趣的开即可。
这不是一篇严格意义上的cp文，算是脑洞文【？】我也不知道怎么归类，大家看个热闹吧
完结回来做个预警吧：这文突然有了点热度，看到有人评价男味重生理不适之类的，所以我前来提醒一下，避免读者踩雷。
我...
借用小伙伴的评论，这篇写得大概是《十个直男穿进abo世界的悲惨生活》
预警，请耐心看完，否则踩雷不要怨我：
穿越回来标一下cp：26,85,347【偏34，加亮，加亮。看好了是偏的，别回头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写34，我爱咋写咋写☺️，你想看不偏的自己去写一个】，190乱掺合。
被9祸祸或者祸祸9的都是搞笑向，连cp也不算，没有感情成分。
彩蛋与正文无关，不影响阅读，挑感兴趣的开即可。
这不是一篇严格意义上的cp文，算是脑洞文【？】我也不知道怎么归类，大家看个热闹吧
完结回来做个预警吧：这文突然有了点热度，看到有人评价男味重生理不适之类的，所以我前来提醒一下，避免读者踩雷。
我不喜欢完美的人设，也不喜欢极度美化男性。有些小毛病我觉得大部分男人都会有。但我是真的喜欢他们，这点毋庸置疑。
这个文确实有点狂野不羁，如有不适请及时退出。吃饭是为了快乐，觉得难吃就不要为难自己。
感觉这个预警越来越长了……
前几章是用手机打的，当初自己做饭做着玩，没想过会有人看也没想写很长。前期经常格式错误用词也很随便，甚至两段剧情之间的间隔都很少用回车，对各位的眼睛很不友好。
我不敢改动是因为重新编辑不是被打回来就是有被夹的风险（也确实被夹过很多次）。
开头十几章我重读都觉得好尬，能熬过去并一直看下去的小伙伴们，在此郑重鸣谢，你们是我的天使读者。
不预警了，爱咋咋地吧，累死洒家了。
时隔一年，从第三部穿越回来做最后的预警:
本文祸害直男，抽象，缺德，发癫，恶趣味，重口味，百无禁忌，番外极其雷人(本文大部分恶评都来自这个番外，我承认它暗黑阴湿，但剧情需要它必须存在，请自行避雷）会预警，不喜勿入，如果在观看过程中感觉不适请立刻退出。
看清了吗:【不喜勿入】（加亮）
本文毫无内涵，主旨是想逗您一乐，如果乐不出来就说明我们电波不合，那就出门随便往哪个方向转，去找适合你的、中规中矩的饭就好了。
本文为剧情向，感情戏不占大头，一切都为剧情服务，正文并不“混邪”，请不要用一句乱炖简单粗暴将其概括。
我其实最烦排雷，在有些人眼里啥都能是雷。雷点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我客客气气地帮你排了这么久还有人蹬鼻子上脸。
我一向欢迎捉虫，但谢绝写作指导。不过第一部就别捉了，改不了，一改就夹。
看不顺眼的评论会删，看不惯的人会拉黑。
被删评，拉黑了不用觉得委屈，我轻易不会这么做，如果你中招了那么说明你值得。因被删评拉黑炸毛的请随意黑我，你不嫌累就行。
我的文，我爱怎么就怎么写，爱看不看，不看闭上嘴离开。愿意蛐蛐去别的地儿蛐蛐，在这里给我留点儿清净，别影响我的心情。我现在不是一年前的心态了，过去的好脾气也没得着啥好，那就敏感暴躁点吧。
（糟了，有点担心。新来的小伙伴别害怕啊，我这人其实挺nice的😢只不过这一年的写文生涯遇到了太多糟心事，戾气有点重，不想再惯着没礼貌的人了）
种地吧第二季录制开始，十个人坐上大巴卯足了精神开始炒气氛。
互相调侃，嬉笑打闹，攒了一会素材后，导演组开始提问。
“你们觉得这一季的你们和上一季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鹭卓：“我觉得我们的意志力和体能都提高了。你说呢李耕耘。”然后迅速将空气话筒递给李耕耘。李耕耘一愣，无语地看了眼鹭卓：“我跟你不一样，我体能一直都强。”
得到大家的起哄，李耕耘正经道：“意志力的提升才是最明显的也是最重要的，因为你意志力坚强，哪怕身体很弱小，也能成功。”觉得回答得有点严肃，又想搞个笑：“这一点李昊最能感同身受了，对不李昊？”
“哎哎？你啥意思李耕耘？！”李昊皱着鼻子笑得合不拢嘴。大家又开始新一轮的：“嘟嘟嘟嘟~”“李昊我是你我忍不了。”
“你们意志力很强吗？”
蒋敦豪刚想接话，突然发现提问的不是工作人员，是背对着他们开车的司机。
其他人也发现了，先是一愣，然后望向负责提问的工作人员。这司机是第一次见，他们都不认识，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的一环。
工作人员也没意料到，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人家司机师傅都质疑你们呢。”
鹭卓赶忙接上，用开玩笑的语气：“师傅你为啥瞧不起我们，我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猛男。”
“没有没有，就是很好奇，你们的意志力能强到什么程度。”
十个勤天面面相觑，心想：“碰到个怪人。”
突然车厢内一黑。
“进隧道了？”黑暗中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让我看看你们所谓的意志力吧，少年们。”
蒋敦豪一睁眼，看到的是三号房破败的天花板。
“我怎么在这？不是在车上吗？”
蒋敦豪缓缓坐起，看到另一张床上睡的是王一珩。
思绪迅速拉回到现实，蒋敦豪急忙转过去查看王一珩的状况。
“弟弟，弟弟，王一珩！。”
是出车祸了？我俩昏迷了，被抬到了这里？
王一珩哼唧了几声也转醒。
“大哥？这是哪啊？”
见弟弟没事，蒋敦豪松了口气：“这是三号房。”
“三号房？不像啊。”弟弟迷迷糊糊地揉着卷毛，打量着四周。
“三号房不是这个布置吧？”
蒋敦豪终于注意到了，这是三号房没错，但这不是赵小童和李昊布置的那个三号房。倒很像自己会住的地方。
“你能动吗，我们去找他们。”蒋敦豪边给群里发信息边说。奇怪的是，手机好像是上一季的。
两人只有起床的时候头晕晕的，走了几步发现身体并无异样，天已经很黑了，两人打着手机电筒摸到了二号房。
“有人醒着吗？”大哥打开门，惊讶地看到屋子里只有三张床。
李昊先哼唧着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咋回事啊这是？”
赵一博也醒了，先是一惊，又摸出眼镜戴上:“李昊你怎么睡我们屋了？”
“这是重点吗？”卓沅也坐了起来，“我们不是在大巴车上吗？鹭卓和少熙呢？”他拿出手机，看到群里大哥刚发的信息，还没有人回。“这不是一号房？咦？什么味道。”
蒋敦豪：“都起来，我们去一号房看看。”
五个人来到一号房，蒋敦豪推开门，倒是不惊讶这里有五张床了。
李昊卓沅捂住口鼻倒退几步。
“啥味啊这是~~”李昊难以忍受:“咋这么大味？”
卓沅也皱眉头：“这破味闻着迷糊。”
王一珩嗅了嗅，纳闷道：“有味吗？臭脚丫子味吧？”
卓沅：“那鹭卓肯定在里面。”
赵一博也闻到了，只不过没有李昊卓沅反应那么夸张，先走了进去，拍了拍何浩楠。
“醒醒小何。”看他没动静，又凑近些，闻到何浩楠的呼吸，这下体会到卓沅和李昊的感受了，腿一软倒在了何浩楠身上。
何浩楠被撞醒，懵懵地抱住赵一博。
“不是，你俩恶不恶心。”蒋敦豪的视觉有被冲击到。“快起来，把其他人叫醒。”
何浩楠清醒了，看着趴在他身上的赵一博：“你干啥，耍流氓啊？”
赵一博屏住呼吸：“说这话前先把你的爪子松开。”
何浩楠才发现自己抱得紧紧的，无措地推开赵一博：“咋的了这是？咱们不是在车上吗？”
蒋敦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导演发信息他没回，现在都快12点了，明天再问他吧。”
【山高鹭沅】佳期如故
双视角第一人称 HE——假如只有鹭卓去参加了综艺
（一）
＊
鹭卓跟我说他成功入选的时候，我正在专心地煮一锅面。杳杳的水汽相隔着我与他的脸，我眯起眼睛去看他眼底的神色，克制、兴奋又复杂。那神色我好像有些陌生。
但我知道，我大概又要告别他了。
这些年我告别过太多人，就好像曾经拥有过花团锦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变成一地荒芜。记得伯远成功出道的那一天，是我头一次趴在鹭卓的肩上哭到半夜。泰勋和我们说他没办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也是我和鹭卓送他离开上海，我本以为我又会哭，但我只是紧紧抓着鹭卓的手腕，看着人影在我眼里逐渐远去。
在这之后我又告别了好多人，像刀反复划刻在同一个伤...
双视角第一人称 HE——假如只有鹭卓去参加了综艺
（一）
＊
鹭卓跟我说他成功入选的时候，我正在专心地煮一锅面。杳杳的水汽相隔着我与他的脸，我眯起眼睛去看他眼底的神色，克制、兴奋又复杂。那神色我好像有些陌生。
但我知道，我大概又要告别他了。
这些年我告别过太多人，就好像曾经拥有过花团锦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变成一地荒芜。记得伯远成功出道的那一天，是我头一次趴在鹭卓的肩上哭到半夜。泰勋和我们说他没办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也是我和鹭卓送他离开上海，我本以为我又会哭，但我只是紧紧抓着鹭卓的手腕，看着人影在我眼里逐渐远去。
在这之后我又告别了好多人，像刀反复划刻在同一个伤口上，直到痛觉麻木，习以为常。
我也一度以为我对离别真的已经习以为常，直到这天，鹭卓和我说，他被种地吧综艺选上了。
这是我们一起去面试的综艺，我在一个多星期之前已经知道自己落选，并对这个结果并没有抱有什么惊讶。而他被选上了。
我忽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与神色来回应他——即便这场离别我早就在许多个夜深人静时于心里演练过千百遍，想他会如何跟我说，想他会因为什么离开上海。他就快二十七岁了，在这场年龄就是本钱的梦想里，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留给他挥霍。
好在，他在撑不下去的前一秒抓住了最后一次机遇，与我分享时，我却好像没有办法欢呼雀跃地回应他。
在上海这个小家里，总是被他的唠叨、笑声和香水味填满的空气很少凝固这么久。我干咳了一声，对他说，先吃饭吧。
低头看的时候，面在锅里煮了太久，早已经坨了。
“没事没事，”鹭卓大概是看出我情绪不对，过来牵我的手腕：“带你出去吃吧，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我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回答。
“好啊。”鹭卓顺手关了面锅转去厨房，一边开冰箱一边问我：“那你点个菜？要没有我下楼买。”
“都行，你做的就行。”
“卓沅……你，没事吧。”他忽然停下手，黯下情绪转头看我。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我心情是好是坏，他还是看一眼就知道。
“没事啊。”我语气轻松地说：“这不是做一次少一次嘛。”
“咋说话呢？说得跟你哥快死了似的。”他沉下肩膀，开着玩笑一样过来我面前，微微俯身自下而上看着我的眼睛，讲话的声音很轻：“我就去半年……而且他们拍摄地在杭州，我查了，离咱们家开车也就两个小时，不远。”
我微微摇头，后退了半步。
不是的，鹭卓，那很远。
我就这样和他的目光对视，连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都不清楚。只记得，他把我抱在怀里，听啜泣声断断续续。最后，他像是很重地呼出一口气来，然后在我耳边问：“卓沅，你要是真的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抬头看他，泪水被那一句轻描淡写的温柔话轻易震碎。
我说，“我只是觉得这天来得实在太晚了，鹭卓，你错过了那么多机会。”
这话我并没有口是心非，但我想那一刻，他明白了我的全部意思。
我再贪心过头，也没有任何理由篡改他人命运，何况这分别本来就是可以预见的。我也早知道，我们终究会有这样一天。幸运的话，我会像告别伯远那样告别他，没那么幸运的话，就像告别泰勋那样告别他。
直到这场年少轻狂的梦彻底被现实从头到脚淋到清醒。
＊
鹭卓从家里搬出去的一个星期后，他房间里的香水味道终于淡得闻不见了。
从前我总是不愿意承认，他身上的味道能给我安全感——这听起来蛮丢人的，我原本是个从小能和父亲对着打，上房揭瓦混网吧，叛逆出名的人，没想到阴差阳错在鹭卓身边这些年，硬生生被揉成了一个总是下意识往他身后躲的小孩子。他好像比我爸妈还懂得怎么治住我，笑盈盈的面孔背后全是糖衣炮弹，而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此甘之如饴的。
被困在白色系这些年，有时我觉得，我比他幸运，我作为练习生进过选秀的大门，也尚有一些时间可以蹉跎。现在又觉得，他比我幸运些，他没有为了所谓梦想放弃上学的机会，如今也终于遇见了自己的转折点。
而无论如何，这场梦该醒了。
我以前在直播间里说，鹭卓这个人很勤劳，很能吃苦，愿意把自己掰成八瓣去工作赚钱。但我不一样，我懒，我挑活，除非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里，否则哪怕少赚一点钱，我也只愿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但站在这个空荡荡房间里那一刻，我才想起，我的任性原来只是潜意识里认为，我有底气。
有底气风雪天里有暖炉，饥荒年里可果腹，我的底气确有一部分来自于鹭卓。即便我从没花过他什么钱，也从没指望过他生活，可是当他坐在我们的小家里看向我时，我就好像有了任性的余地。
所以卓沅，从今往后你要学着自己生活了。
鹭卓去的节目是以种地为主题的纪实类综艺，一天十几个小时被摄像机环绕着，没有多少空余的私人时间。但他每天晚上休息时间摘了麦后，都会躲在某个角落里给我打视频电话，我就在手机前一边煮面一边等着那通电话的拨来。
他好像过得并不是很顺利，节目环境很苦很累，对这个从小被家里一路富养长大的人来说，学种田要比学乐理难上十几倍。他又有个毛病，就是很难和人轻易吐露心声，黄莲拌着泥浆的苦他也能在人前笑着往下咽。对这一点，我很担心他。
所以有一天，他沙着嗓子和我说“卓沅，我好累啊”那一刻，我反而重重松了一口气。只要他愿意告诉我，我就知道怎么安慰他。
这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一二。刚接触鹭卓的人不会相信，他才是一个真正慢热的人，总是见人三分笑，又把交往的界限感划得分明。你要用充足的耐心与真诚，用很久很久的朝夕相处，才能触碰到他看似无坚不摧外壳底下的那一寸脆弱，和盈盈笑意里的真实。
没人能比我更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了。
这样快形成肌肉记忆的习惯一直持续到他进组大概二十天的时候，有天晚上，他没有准时地联系我。
而我竟然也没有发现。
那天我很忙。在上完舞蹈课后，我给我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我想在上海开一个属于我自己的舞蹈工作室。
这听起来并不算靠谱，但我在估量了白色系的资源以及解约后我重返娱乐圈的可能性后，我想，我要多找几条路去搏一搏了。
跳舞是我如今最引以为傲的事情，我并不想搁下，但也不可能一直做个街舞老师，毕竟这一行大抵也是吃青春饭的。也许是依然保留了些年少轻狂，我梦了个大的。我问我爸，你能投资点吗？赚了给你分红，赔了还你利息。
我爸是个还算成功的生意人，大概一眼就觉得我必赔无疑，但他这些年也没了曾经的热血和暴脾气，只是在电话那一端欣慰地叹了口气：“儿子，我真开心看见你准备干点正事了。”
于是我从零开始学习经营知识，我给羽泽打电话，给很多人打电话，上网查资料查到半夜。到终于有些睡意时，我才想起今天好像少了些什么，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才看见置顶消息里鹭卓的一条未读：“今晚有些忙，不能给你打电话了，记得早点睡。”
能看出他这消息发得很匆忙，但语气又在尽量放软。可我关上手机屏幕那一刻，心里依然难以自抑地泛起一阵抽痛。
听说命运弄人，鹭卓。
我们的生活终于在背道而驰的这一天，走上了正轨。
＊
开工作室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直到鹭卓的综艺已经开播的时候，我甚至都还没有厘清一个具体的章程。这段时间我几乎焦头烂额，四处碰壁，但又没哭过，好像不知道该哭给谁看了。
我把手机壁纸换了，换成了我和鹭卓的合影。我还记得这张合影产生的那一天：在白色系地下室的镜子边上，刚刚排练完的我们两个穿着自以为最好看的衣服顾影自怜。当时我忽然一时兴起跳上鹭卓的后背，本来是想吓唬他的，没想到被他那样稳稳地接住了。
他还带着口罩，微微向后侧头，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纵容。我的心脏在离他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处飞快跳动，我拿起手机记录下了这珍贵的一刻。
都说人是活几个瞬间的，这大概是我的一个瞬间。
我把这张照片换成了手机壁纸，每次快崩溃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会儿，好像它能代替鹭卓安慰我。
戒断总是需要时间的，我不想对自己太狠，所以慢慢来吧。
鹭卓的综艺播出和录制之间有两个月的时差，我透过这两个月的时差仔仔细细地看他。
一开始他总是很狼狈，想做的事情怎么都做不好，焦虑，难过，和我认识的他并不是很像。
但他又一贯地温柔，在那九个人的团体里，他是二哥，照顾着下面七个弟弟，和当年照顾我的方式并不算相同，却也很有一个正正经经哥哥的样子。
他休息时间的第一件事依然是打电话给我，抱怨我不理他，问我，“哥在电视上帅不帅？”
我说，帅在哪里了，就看见你一脸泥巴往田里摔。
他就反驳，你往后看嘛，往后看就帅了。
他现在讲话时的语气里又有些尾调上扬了，尽管只是很细微的变化，可我无比熟悉这种感觉——这是他得意自信时才会出现的语调。看得出，他最近日子过得应该还可以，至少，比屏幕里的他好了很多。
这很奇妙，当我把和鹭卓的视频电话放在正在播放综艺的平板电脑前，就像是穿梭了两个月的时空，我清晰地看到了鹭卓的变化。
在与我无关的那些日子里，他在不断成长。
五月初的时候，我的计划终于有了些进展，而鹭卓也因为性格出彩，拥有了他入圈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批成规模的粉丝。他的40万粉丝福利跳了一段舞蹈，是《面纱》里的一小段，这舞蹈还是我教他的。
也许是体力活干多了，他跳舞时核心发硬的毛病只增不减，我真的很想隔着屏幕给他纠纠动作，可又想着，如今我离他好像远了。
有天难得清闲，我给家里做了大扫除，顺便打扫了鹭卓的房间，我想如果他在的话，看到卓沅在他的屋子里埋头做家务，大概会惊讶得像大白天见了鬼。
他的衣柜里几乎搬空了，就剩下几件长久没穿又丑得过头的，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直接扔掉它们，最终选择尊重和理解。鹭卓的床铺因为无人居住已经落了灰，我将枕头掀起来，想将他这一套被单撤下，换上新的。
鹭卓的枕套是不带拉链的无缝合式，我将它拆下来时，一张照片就这样顺着我的手滑落，掉在床上。
我将它捡起来的时候，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正是被我设置成屏保的那张照片。
我不清楚鹭卓是什么时候将它打印出来藏在自己的枕头里面的，它被压得有些皱了，可相片里人影清晰，我脸上的笑容是不会褪色的灿烂。
原来这张照片对他而言也这样独特而重要。
我一时愣在原地，因为心跳过速耳边嗡嗡作响。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几乎是本能地想喊鹭卓，张了张嘴，又停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一瞬间，又有半世纪那么长，我摸出手机，打开和鹭卓的聊天界面。我本来想和他说，你床上有东西忘了带走。后来又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把那张照片放在自己的枕头下。结果信息在手机上打了好几次，还是删掉了。
我说：我给家里大扫除了，准备把你房间里的东西都丢出去。
鹭卓几乎不到三十秒就回了消息：“丢丢丢，看哪个不顺眼就丢出去，但是小心别伤着手。”
我抬头看了看空房间，忽然就笑了，笑声在屋子里，好像有回音一样。
——算了吧。
我无法揣测鹭卓到底是为什么，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张合影放在自己的枕头里面，从任何角度来说，这件事过于暧昧又过于青涩纯情，很难想象竟然会出自鹭卓之手，又在这样一个尴尬而无奈的时间点下，由我亲手拆穿。
也许，在这七年的漫长时光里，在某个寻常午后的某时某分，在某次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我们也曾心意相通过。
＊
收拾好家里后，我将那张照片仔仔细细地抚平，去楼下的打印店将它塑封好，找了个相框装进去。
当天晚上鹭卓给我通视频电话时，我就将那张照片放在手机边上，放在离鹭卓很近很近，他又无法转头看到的地方。我窃喜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童。
鹭卓也看出了我心情难得地十分好，就故意捏着嗓子油腔滑调地：“哥养的玫瑰开花了，你有空要不要过来看看？哥送你一盆。”
“我没空，我忙着呢。”我知道他逗我，一边煮东西一边回应着：“花挺贵的，你留着卖吧，我看你快穷死了。”
“怎么说话呢这孩子，我这叫战略投资，短期负债。”鹭卓拗着气泡音：“我玫瑰花过两天就卖，开直播。我都快穷死了，卓沅哥哥来买一枝吧。”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哥哥吓得掉了勺子，汤撒了一桌，我手忙脚乱地抽纸来擦。
“卓沅，没事吧？没烫着吧？”鹭卓在那边问。
“没事。喊什么卓沅呢，接着喊哥哥啊。”我仰仰头：“我可不买，赚钱还赚我头上来了。等我舞蹈室开业了说不定比你还穷，咱俩就真成负二代了。”
“没事儿，穷了哥种地养你，有哥一口气在就有卓沅一口饭吃，你信不信？”
“快滚吧。”我几乎被气笑了，对着手机屏幕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大话也不怕咬舌头。”
说实话，我的确不想在他直播间里买玫瑰花，不想和数千数万网友一起去争抢什么。在他这里，我还不太愿意成为一个普通观众。
但我还是去看了直播，看见他头上带着一圈花枝，穿着夸张的外衣卖力地推销他历尽困难亲手栽培出的玫瑰，脸上挂着的笑容里，带了些我很久没见过的自信与明媚。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我和他初相识那天，我在一个陌生声音里回头，见到他的第一眼。
这直播是在五月十五号晚上七点的时候开始，离我们相识七周年的日子，就差五个小时。
我还是没有在直播间里买他的花，关上手机的那一刻，我从胸口叹出一口气来，重重地倒在沙发上，看手表上的指针一圈一圈地转。
我对自己说，卓沅，可以到此为止了，这场不合时宜的心动，就让它结束在七周年到来的这一天吧。
时间就这样在无限沉默里静静地流着，至2023年5月15日的最后一秒钟，时针与分针重合的那一刻，门铃忽然响了。
在空旷寂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屋子里，那门铃声突兀得吓人。我走过去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工作服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绿色的箱子，正仔仔细细地核对地点。
“是张钥沅先生吗？”他问。
“是。”我一时头脑发懵，几乎下意识地回答。
那人便将手上的箱子递给我：“这是路卓豪先生托我送来的玫瑰花礼盒，请您确认后这边签下字。”
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与感受，只记得，我签字时手在发抖。送走外卖员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平复呼吸，手机就响了。
鹭卓在手机那边，邀功一样：“收到花了吧。”
我拼命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你送的？”
“还能有谁，就知道你抠门不肯买，但我种了那么多玫瑰花，怎么可能没有你的一盆。这可是第616号玫瑰，我早早就把它留下了。”
“616号……”我故意问他：“616怎么了呢。”
“你的生日啊，这都忘了？”
“那鹭卓，”我顿了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啊……在直播结束的时候，我特意告诉送花的人，一定要等到零点过了再敲门，为这我还多花了三百块钱呢。”鹭卓低低地笑着，语气温柔舒缓：
“今天是卓沅收到鹭卓玫瑰花的日子。”
我当时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撑着将那通电话打完，然后放下手机，将玫瑰花包装小心翼翼拆开，把花盆拿出来放在地上，看着眼前那一小簇嫣红的颜色，这半年来所有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纷涌而上，重重地堵在心口。我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在空旷屋子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哭声逐渐从低声啜泣变成了崩溃的嚎啕。
上海的午夜窗外依旧灯火辉煌，在布着漫天星光的夜幕底下，我跪坐在一盆并不华美的玫瑰前泣不成声，那声音穿不透这四方灯光和围墙。
一直到手指与鼻尖哭得麻木，眼前因为缺氧发黑，我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看着眼前的玫瑰花挂上了我刚刚滴落的泪，像露水一样。
就像，我在屏幕上看到的，鹭卓每天清晨为它们唱歌浇水后它们的样子。
很抱歉。我对它说，很抱歉你到了我的手里，得到的第一滴水这样苦涩。
鹭卓，所以你为什么，又是何苦这样对我好。
我对着那盆玫瑰花，自言自语一样：你知不知道，就在刚刚那一秒钟，在玫瑰花递到我手上的前一刻，我差一点点，就放下你了。
我将那朵花放在鹭卓房间的窗台上，每天早上去给它浇水，晚上回家的时候，给它唱鹭卓曾经为玫瑰花们唱过的歌。它能发出一点淡淡的花香，并不算明显，就好像是鹭卓喷了玫瑰花调的香水，又刚刚出门没几天时他房间里的味道。
数数时间竟然这样快，从鹭卓离开一晃眼就快半年过去了，我头一次在这味道里闻到一丝熟悉的心安。
＊
在我的舞蹈室装修完毕，准备试营业的时候，鹭卓有天问我，能不能帮他一个忙。
他下个月就要杀青了，他说，综艺里的兄弟想在杀青前办一场麦田音乐节，有一首歌想找我帮忙编个简单易学一点的舞。
他接着说，让我按照市场价往高了收钱，他出我报价的两倍，多的一倍，算给我舞蹈室的投资，等我赚钱了，要每个星期给他点杯咖啡当回馈。
但鹭卓提的需求又实在把这舞蹈的难度框得过于简单，我编出来只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录好发给他的时候，我和他说，这难度我真不好意思收钱，你的转账就算你这些年欠我的学费吧，因为从前给你纠动作是真的很难。
我打断了他不出意料的高亢辩解，和他说，鹭卓，舞台要加油。
——距离他，距离我上一次站上正经的音乐舞台，好像真的已经过了很久了。
麦田音乐节那天，我还是去了，从上海到杭州，一路上风景很好看。我没有提前和鹭卓说，是买了票进场的。
说着不做鹭卓的观众，结果最后，还是一头扎进了欢呼浪潮里，被人群淹没于茫茫岁月中央。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听鹭卓唱起我完全陌生的歌，不再是成月成月躺在我电脑里的demo，不再是被他团团转求着我混音的旋律，也不再是连伴奏都舍不得买，传给我时还带着人声水印的工程文件。舞台上他的歌声自信澎湃，张扬放肆，正如他的人，和此刻全部的灯光与星光一样。他与舞台融为一体，台下是为他欢呼尖叫的声音，此时此刻，构成他生命瞬间里无尽的荣耀。
也是在这一刻，我遥遥地看着台上他的样子，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匆匆滚落。我知道，大概是时候告别他了。可能就像当年告别伯远那样，我要告别鹭卓了。
——但鹭卓又不是伯远。
他是我无数次越过底线的灵魂触碰，是我从未言明又心照不宣的特殊。我曾经一次次在直播里气他，嫌弃他，又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偏爱，我爱看他笑着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喜欢他独独留给我的那一份心安。
也许七年时光太过漫长，我甚至都已经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喜欢他，不是喜欢哥哥的那种喜欢，是怦然心动，想和他相守一生的喜欢。
可也因为此，我更不愿意成为他的任何牵绊。
他终于抓住了他的梦想，即使这梦想本身也很小，即使如今他依然只是盛大夜幕中排不上号的那颗星，可我看见了他如愿以偿的样子，神采奕奕的样子，我就想，我不要打扰他，不要靠近他，这一刻，我要离他越远越好。
鹭卓最后一首歌唱完，我逆着拥挤的人群退出了那一片喧哗，几乎像逃离一样坐上了返程的车。
我可以肯定鹭卓没有看见我。那么大的舞台，那么多的人，他没有理由看得见我。
可是车刚刚开出才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我手机振动着，鹭卓给我打来了电话。
“卓沅，你来音乐节了？在台上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应该是你。但是等我下了舞台想找你，又找不到你了。”
“不是我。”我没有犹豫地否认。
“绝对是你。”他语气笃定：“我认你怎么可能认错。”
手机这一端，我沉默了几秒钟，没有说话。
“怎么没提前和我说，你来了直接去后台就行啊。”鹭卓明显将语气放轻，问。
“没事，我就是想站在人群里听听，她们是如何为你欢呼的。那声音真的很好听，鹭卓，我真的很为你高兴。”
“卓沅……你现在在哪？”
“我回上海了。”我犹豫了一下，和他说：“这几天舞蹈室刚刚试营业，我又接了几单混音的工作，可能会有些忙，没那么多时间联系你了，你…安心工作。”
说完这句话后，我没有留给他时间继续这段对话，直接挂掉了语音，然后将脸深深埋进自己的掌心里。
＊
到家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全都关着，四处漆黑一片。我只打开了客厅的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放空，直到被语音铃声吵醒。是我爸爸。
他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尚可，说话浑浑的，像是喝了一点酒。他问我：“儿子，你那舞蹈室开的怎么样了。”
“还行。”我说。
“有空回家吧，儿子，要是撑不住，就别在上海耗着了。”我爸咬着舌头晃晃悠悠地说：“回河南，爸教你做生意，爸帮你找对象，爸给你买房子……咱不怕，嗷，儿子，你还有爸呢。”
“我……”我一时啼笑皆非，握着手机的手却抖了，我吊着情绪对那边说：“你喝多了，醒醒酒吧。”
“爸没喝多，你跟爸保证，呆不下去了就回家……爸，不用你还钱……爸就希望你好好的……”
离经叛道二十余载，这大概是我头一次在我爸这里听到这样的软话。仿佛只是一回头的瞬间，我不再是那个需要逃课才能去网吧的青少年，而他也老了。
我闭上眼睛，飞速地抹去了眼角上的泪，忍着心里的钝痛：“好，爸。这工作室要是没开下去，等合约到期，我就跟你回家。”
这好像也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在我爸爸面前松口，我甚至不敢回想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有几分是哄人，又有几分是真心。我依然全心全意地为舞蹈室奔波，也依然在合约结束前，没有放弃地为自己向各个节目投递简历。但在这个空荡荡房间里，在我父亲已经有些苍老的声音下，我第一次动摇了态度。
放下手机后，我木然盯着眼前的三角支架发了几分钟的呆，然后忽然想，开一次直播吧。
这一年里的第一次直播，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就当是告别。
我就像从前一样，找出直播用的手机，调试设备，灯光，收音麦。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抓了发型，甚至掏出很久不用的化妆包为自己打了底，遮住自己被几滴泪水激得微红的眼圈。
这些年来我对直播的流程早已经轻车熟路，只是唯一一点，这一回，我大概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在直播间里拿鹭卓做话题了。
所以，面对镜头时，我一时间甚至忘了该说些什么。
原来一切都那么陌生，无人应答的房间，无人连麦的屏幕，滚动不断的评论区，不断上涨的热度。
我知道她们绝大多数人是因为考古鹭卓认识了我，过来看看，大概只是好奇吧。可是我一如往日坐在客厅里，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弹幕上的问题——我究竟该不该提鹭卓，提了，又有什么是我如今能说的呢。
做了这么多年的爱豆，哪怕籍籍无名，也起码是见过大场面、上过大舞台的，我这辈子头一次在一个小小的屏幕前紧张起来。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把随身的手机拿出来，点开，看了一眼屏保上的合影。
也许是有些慌乱过头，我没有注意到拿手机的角度，摄像头有一两秒钟的时间里是看得见屏幕的。当我反应过来将手机背扣过去时，几乎是掐着自己手心的肉心虚地去看滚动的弹幕。好在，看起来并没有人发现这一两秒钟转瞬即逝的破绽。
我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调整自己的状态，开始像往常那些年岁里一次次普通的直播一样，回答弹幕上的问题。
“我现在干什么啊……我刚开了一个舞蹈工作室，大家有对跳舞感兴趣的，欢迎过来看看。”
“他们的舞是我编的……没关系……我是收了费的……”
“什么时候认识鹭卓的？有，七年多了吧。鹭老师是个，很好的人。比你们看到的可能还要好一点。”
“………”
“……”
我从茶几底下拿出几包零食，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到星河漫上了天，蝉鸣声从窗外清晰传来，一声声地记录着寂静流逝的时间。
等觉得有些口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这样播了两个多小时，弹幕也滚动得慢了——那些因为好奇摸过来的人，大概没有耐心陪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耗这样久。我就将脸凑近了屏幕，刚想说，我去拿杯水，马上回来，就看见左下方忽然出现了一个ID是一串乱码的账号。
他问：“卓沅，你的手机屏保是那张合影吗？”
我的心脏骤然一紧。那一瞬间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血液从四肢百骸纷纷退去，流至心脏，它清晰得在黑夜里几乎让人畏惧。
与此同时，门被敲响。
一个久违的，熟悉得仿佛时空交错的脚步与敲门声音，出现在它不可能出现的时间里。所以，直到开门的前一秒钟，我还以为那只是我自己因思念过重产生的幻觉。
鹭卓站在我门口笑着看我，站在咫尺之间，眼睛明亮，胸膛起伏。他就穿着在舞台时的那套衣服，脸上的妆都没来得及卸掉，脸比脖子白了一个色号，头发却乱着，额头挂了几滴汗，一身的风尘仆仆。
下一秒，我被他重重地拉进怀里，香水和夜色的味道几乎是顷刻之间将我笼罩淹没。我一时间被震惊到失去了神志，凭着肌肉记忆将手抚上他的背，耳膜轰鸣着把头埋在他肩上，被他越抱越紧。
我们就这样在重叠喘息里拥抱很久，直到鹭卓在我耳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呼吸灼灼，声音因为激动而低哑：“我好想你，卓沅，我好想你……”
鹭卓这个人总是喜欢把真心掺在一些玩笑话里讲，如果想看透他的心，他说的爱你要砍掉一半去听，而真正的爱意又要在他平常的调笑言语里抽丝剥茧找寻。和他一起生活的这些年里，这好像还是第一次，鹭卓这样热烈地、直白地、莽撞地、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和我说，我好想你。
“你怎么会回来，你……怎么回来的？”我压低声音问，忽然想起客厅里直播还在继续。
我慌忙示意他噤声，推开他的手去关直播。弹幕依然在缓慢滚动，没人看得到在镜头之外的那个热烈透骨的拥抱，安静之中看似一切如常。
我没敢再次出现在镜头前，侧身伸手将直播关掉，转头的时候，见鹭卓已经走了进来。他正站在餐桌边上，手上拿着从他枕头里掉出来的、被我塑封装框的那张照片仔细端详，然后抬头看我，目光深深。
“你早就看到这张照片了是吗，卓沅？”他两步走到我身前，低头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将照片接过来：“你刚上完音乐节，有那么多人在，你怎么敢跑回来的，没人看见吗？”
“没人看见，我自己开车回来的。”他又凑近些，将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呼吸声因为过度紧张而颤抖：
“录制结束我立刻就走了，我开了两个小时的车。两个小时可真长啊，好像怎么也开不到头，怎么也见不到你……你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是我们这张合影，对吗。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对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在这句话里抬头看他，他眼底已经泛起了红。
“为什么不告诉我，卓沅，我是不是……差一点就错过你了？”
鹭卓压抑着颤抖说完这句话时，用一只手环过我的背，我以为他又要拥抱我，刚要伸手，却被他托住了后脑，我的眉心上被俯身重重地落了一个吻。
在吻停留的两三秒里，我感受到了他脸上飞快划过的一滴眼泪。
我真的没怎么见过鹭卓哭，他就这样挂着泪痕小心地观察着我的情绪，见我并没表示抗拒，终于掩饰不住复杂的欣喜，重新把我拥进了怀里。
而我不争气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任熟悉的安全感逐渐蔓延至全身，到底也没有忍住，几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对，路卓豪，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我的声音闷闷地：“然后每天看你在我面前表演友情。好玩吗？”
“不好玩，再也不敢了。”他用我的肩膀蹭蹭眼睛，说。
“那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回来，还是在这么个时间当口上，你真的想好了？以后万一出了事，不后悔吗。”我又问他。
“不后悔，我要是没回来才真要会后悔一辈子。”他声音因为带上了几分焦急，有些沙哑：“我保证尽我最大可能保护你，不影响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可我真的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耗着了，我快疯了，给哥个名分吧，行吗？”
“……我哪儿用你保护了。你好不容易有今天，是我不想影响你。”我分开怀抱看他，拦住他想替我擦拭眼泪的手：“但你不能做的太出格，别再像今天这样一时冲动往回跑，有事提前和我商量。我们早就在一起住着，你老实点，被曝光的概率就不大，我们也许就能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对外可以没什么区别，但你对我没区别可不行。”鹭卓攥住我的手，移开，还是替我将眼泪擦了：“张钥沅，我爱你，不是一时冲动，是我蓄谋已久的。这话我现在要郑重地告诉你，只是现在还没办法说给所有人听，等有天我足够强大了……”
我及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唇：“那也不用，我没这个爱好。”我看着他眼底泛起的红色，终于笑了：“说给我听就行，每天都说。鹭卓，我也爱你。”
＊
我一度认为，爱是尊重和成全。
在我更年少的时候，我可以放肆大胆，只求当下。可以因为一点好感就把情书塞满女同学的课桌，可以莽撞地在楼梯口告白，可以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情与胜负欲斗气、争执。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眼里，没有未来，只有眼前富足而无度挥霍的青春。
但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上鹭卓的时候，也许是人生第一次那样渴望与人长久，我反而退缩了。
他就好像我波折生活里的一针情绪安抚剂，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无论是什么以什么身份，室友、朋友、还是恋人。我愿意尊重他的一切，他的喜欢，他的性向，他对未来的抉择。我不想失去他，更不想有些话说出口后连友谊都难以为继，所以，我成全他的所有。
也不强求他爱我。
直到后来，经过那个将一切纠结涣然冰释的夜晚后，有天他故作委屈地问我，我如果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我才将这些心里话说给他听，他蹲在我面前说，卓沅，那谢谢你，你成全了我的爱情。
确认关系后我们偶尔会因为是谁先喜欢上对方这件事争个高下，他一直说，你看见了我放在枕头里的照片，才把手机壁纸换成同样的，所以是他先喜欢我的。
我也没告诉过他，早在我发现那张照片之前，就已经换了手机壁纸，这事儿没有先来后到，最多只能算是……心照不宣吧。
在爱情这件事上我不如他那般狡猾，也许我的真心早就被他察觉到了，他却一直伪装得很好，让我一次次地在他面前怀疑退缩。
——但仔细想想，他的所谓伪装也并不算天衣无缝，当局者迷罢了。如果把这些年里我们的故事写出来，又抹去姓名，大概所有人读了都会理所当然地告诉我，这明明就是爱情。是我一直缩在角落不敢去看，试图用最安全的方式处理我们的感情。
可人生本就乏味可陈，爱与冒险都是幸事。
我很庆幸在我24岁这年，有机会结束我一度浑浑噩噩的生活，迎来这场冒险。
八月份的时候，我的舞蹈室正式开业，与此同时，我接到了一个舞蹈类节目的面试邀请。
即使前路依然渺茫，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也好像看见了天光乍破。
鹭卓这段日子很忙，能回上海的时间屈指可数。而我一样也为自己的未来奔忙着。我这时才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联结真的可以成为一股力量，哪怕相隔甚远，也有能力支撑起互相的情绪，成为彼此心中一份厚重的底气。
我为自己的舞蹈室开业宣传那天，鹭卓去广州跑通告，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竟然回来了。他大大喇喇地坐在我身边面对直播镜头：“听说卓沅老师舞蹈室开业了，我来捧个场。”
“跟朋友们解释一下，不是我逼他的……”我揉着眉心，看屏幕上跑得越来越快的弹幕，无奈地抿着嘴。
“那当然不是，我这不是想，过来捧个场的话，以后卓沅老师能让我多蹭几节课嘛。”鹭卓挤一挤我：“给不给蹭课啊，卓老板？”
见我没有理会他，他就转过头去对着手机屏幕：“我看看弹幕上家人们说什么啊……‘你们坐一起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我一惊：“路卓豪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看，般配吧。”鹭卓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挑眉笑着看我，眼神是他从前在只有几十热度的直播间里那种张扬放肆，甚至带了点痞气：“我也觉得，没人比我们更般配了。”
（二）
*
进种地吧节目组的第一天，和兄弟们互通年龄姓名的时候，我就想，如果卓沅在的话，他应该是排在第六的。
如果卓沅在的话，我们就是十个人了，是十全十美。
我是在接到最终面试结果的第二天告诉卓沅的，他看起来情绪很复杂，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高兴，沉默地站在一锅煮开的面后面看着我的眼睛，直到那锅面逐渐被煮透，碎成浆糊。
我伸手抱住他时，听见了他压抑啜泣的声音，哭得我心里一阵一阵地颤动。我几乎没有思考地和他说，卓沅，你要是真的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后来我带着这句话把自己锁在卧室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为我脱口而出的卑鄙。
路卓豪，你说这话干什么呢，你等这一刻等了这么多年，你接到入选结果时兴奋得连手都在抖，却在面对卓沅时说你也可以为了他放弃机会。这句话脱口而出那一刻，你到底是心疼心软还是浅薄安慰，或者只是想这样模棱两可地再留一留他的心，你自己真的分得清吗。
你明知道他不会同意的，你仗着对他了如指掌，把自己伪装得多高尚。
可当时卓沅抬头看我那一秒钟里，我清晰接收到他目光中对我的欣慰与宽容，是让我几乎陌生的神色。我在这一刻忽然触电般意识到，啊，他长大了。
卓沅不是一只不能离人的猫，不是需要我带在身边才能去机场与人告别的孩子，他的稚嫩正在褪去，而我这些年却沉溺于哥哥甚至“家长”的身份里无法自拔，以至于都忘了睁眼好好看看如今的他。
我总是记得他最热烈明媚的样子。
二十岁左右的卓沅，脸上没有什么棱角，圆润得像个娃娃一样。他爱笑，公司给他安排的可爱人设他几乎可以本色出演，临上场前被哥哥们逗一逗，开心了，就咯咯咯地笑出声来，笑得肚子痛，弯腰蹲到地上。
他又不承认自己的可爱，会在化妆老师给他带兔耳朵的时候鸡飞狗跳地满化妆间逃跑，蹭一手五颜六色的眼影喊着“鹭哥救我”往我怀里扑。我有时妆造已经做完，要按着他随时准备把我西装抹成涂鸦款的爪子，老鹰捉小鸡一样让他缩在我身后，替他向化妆老师求情，再回头连蒙带骗地哄他回去。
在白色系活动还算多的那些年月，这样的场景时常都在上演。
2020年夏末，因为特殊原因，我们在上海近半年没有什么活动，靠着一场场话题匮乏的直播撑过枯燥得令人心慌的日子。因而第一次又接到通告时，卓沅甚至有些紧张。他脱了鞋，穿着我的T恤在家里的客厅上一遍一遍地跳他要演出的舞蹈，从上台到谢幕，一本正经地，我是他唯一的观众。
一直到大汗淋漓，衣服湿透，他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下头发，换好衣服拉着我说，附近那条美食街重新营业了，想出去转转。
在几乎没什么工作又难轻易出门的这段日子里，他总是闷闷的，对多数事情提不起太大兴趣，很少会这样拉着我的手兴冲冲地说，哥，我想要去做些什么。这反应让我欣喜。
夜市里人头攒动，浓重的香料和油烟气笼罩在每一个行人身上。他在我眼前蹦蹦跳跳，一手拿着被喝了一半的烧酒，一手拿着几串烤串，从街头到巷尾，笑得那么天真烂漫。
我们走到这条街的尽头，走到人影和灯火都稀少的地方，把繁华甩在身后。那里有一盏路灯隐藏在悬铃木繁茂的枝叶里，打下一簇很漂亮的，带着斑驳树影的光。
卓沅把酒放在地上，把剩下的几串肉塞到我手里，然后跑到那束路灯下，溢满笑容转身朝我看过来。
暖黄的灯光温柔地洒在卓沅的身上，如繁星落上了肩头，那场景绮丽得像我求之不得的美梦。
他朝我挥手：“路卓豪，你想看我跳舞吗！”
他没有等我回答，旁若无人地哼起旋律为自己伴奏。风声静止，万籁俱寂，在这一瞬间里，我的视线仿佛越缩越小，缩到方寸之间，只能容纳这一个人。
舞蹈是卓沅的生命力，夜幕星空做背景，旷野可成舞台，暖灯可做霓虹，他将这一切赋予生命与自由，形成我此生难忘的场景。
等他停下，我看见他额角挂上汗珠，走几步上前，伸手替他擦掉了。
我低声和他说，“我们卓沅，总有一天会成为大明星的。”
他脸上有些微红，抬头看我：“别哄我了，又不一定非要成为大明星，那么遥远。我就是喜欢跳舞，我真的很喜欢跳舞。还好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做我的朋友......做我的观众……所以，谢谢你啊，路卓豪。”
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些喝多了，否则这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当面对我说出口，他只会说，路卓豪，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你在我身边呢，好烦人啊，看都看腻了。
然后我会和他说，那怎么办呢，谁让天公不作美，就该是我天天受你嫌弃。
就这样将此时此刻的悸动深埋，吵吵闹闹又糊里糊涂地将日子过下去，大概是我们这段关系的最优解。然后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地消耗光阴，清醒地看着彼此的依赖越来越深，看着自己那寸喜欢逐渐滋长为不可触碰的、呼之欲出的顽疾。
我喜欢卓沅。不是在某时某刻突然之间的心动，不是一时兴起的风流。是在相识的那一刻就在心壤里埋下种子，往后岁月漫长，它先是吸水，膨大，接着长出根系，向更深处扎下去，然后才发出嫩芽，向上生长。等嫩芽终于破土而出时，根系早已深入血肉，蔓延至痛觉神经，影响着每一次心跳起伏。
然后在某次绞痛里惊觉，我爱他，草木难除，顽疾难消，来不及后悔了。
自此，我们开始了最低谷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没有节目，没有演出，通告因为不可抗力一次次被取消，直播任务越来越重，机遇却被一次次错过。我们相依为命在上海小家里，很多次，我都想，不干了，妈的，天地之大，赚钱的路子那么多，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也会想，和卓沅表白吧，不想忍了。麻痹现实也好，苦中作乐也好，我明明能看出他眼神里和我相同的暗涌，我明明知道他对我表现出越来越重的依赖，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此刻同病相怜，也不是因为他别无选择。
都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可又说来惭愧，这些年里，我大概藏得还行。
在意识到我喜欢上卓沅之前，我是个拥有过正常且并不算特别匮乏情感经历的、已经二十多岁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卓沅对我的喜欢早就超过了对一个朋友，一个哥哥该有的界限。他的喜怒哀乐在我面前总是那么明显，浅得我可以轻而易举知道如何逗笑他，也同样轻易就看出他想要藏好却一览无余的真心。
也因此，我能把我自己的情绪小心隐藏，尽量让他无法看出分毫。
人在困境里总会下意识地想抓住些什么，比如一根稻草。有时我很庆幸自己能成为卓沅的那根稻草，有时又很害怕。我怕我有朝一日陷得更深时，发现他对我的喜欢与依赖不过是因为我们曾在一起度过人生最难熬的低谷期，不过是吊桥效应让他产生的错觉，而我却在这错觉里将错就错，引导他与自己沉沦，做不道德的占有者。
何况我一无所有。我想，要拉着另一个人去冒险，去面对世俗争议，总要能保证些什么，总要能成为他的退路，也有足以为自己的任性负责的能力。
明明人就在眼前，日日相守，又好像总不是时候。
＊
2022年秋天，卓沅第一次主动提出和我一起去酒吧驻唱。这时候距离我们去种地吧节目组面试过了将近一个月，我们已经放下了对它的期盼。卓沅说，他快两三个月没什么收入了。舞蹈室因为特殊原因总不能开门，所有的活动都停止，所有的合作都结束，我们的爱豆生涯几乎到此为止，要另谋出路了。
这结局其实一两年前就可以预见，我们在复杂原因中坚持到现在，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傲慢。
可那天卓沅回酒店后，还是喝了很多的酒，酩酊大醉。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没有拦着他。
等他脸上涨红一片，醉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也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时候，我才将酒杯从他手上夺下来，抱起他绵软的身体走向卧室，将他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刚要离开的时候，我的手被攥住了。他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往回拉了我一把，我一时没站稳，顺着他的寸劲重重摔在他身上。
四下寂静的酒店房间里，我和他的嘴唇相距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他伴有酒气的灼热呼吸清晰地扑在我的脸上。
“鹭卓，你陪我......”他含混地喊我。
我的心几乎被揪紧：“你喝多了，好好睡觉。”
“你陪我！”他无理取闹一般，半睁着朦胧醉眼看我，一字一顿地：“哥，你有没有过......喜欢我啊。”
“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惊得心底一坠，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他忽然抬头，对着我的嘴唇，吻了上去。
他吻技拙劣，生涩地试图探索我的唇舌，我大脑在那一瞬间里空白，几乎被生理本能驱使着按住他胡乱抓挠的手，跪压上去将那个吻回得深入动情。
直到他呼吸紊乱，眼里被逼出泪水，不适地扭动身体又伸手用力推开我，断断续续喊“哥，你硌到我了，难受......”
触感顺着紧紧贴合的身体清晰传来，我才终于如被一盆水劈头盖脸浇清醒，意识到自己刚刚对他有多么失控过界。
我分开这个吻，低头看他，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颤抖。
“卓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的手紧紧扯上他的衣领暗扣，拳握得僵硬。我承认那一刻，贲张的欲望几乎要摧垮我的理智，我近乎急不可耐想撕开他的衣服，让他和我贴合交融，然后一遍遍告诉他我爱他，告诉他我有多想要他。
但等他明早醒来，大概什么也不会记得。
卓沅喝到这个程度，百分之一百要断片，就像是老天爷刻意给我留的时空缝隙用来偷得片刻欢愉。
明明我们也算两情相悦，明明他卸下所有伪装和口是心非后，也那么想吻我。
但我无法抵抗与欲望接踵而至的负罪感，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不该在他最迷茫无助的时候趁虚而入，不该在他醉酒挣扎时侵略身心。他十六岁认识我，像个热烈的小太阳一样，我不能一层一层算计他的真心，将阳光带上镣铐据为己有。卓沅的眼泪太贵，我承担不起他的任何伤心。
眼前卓沅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在我身下微微挣扎着，半昏半醒，好像对什么很不满，喉咙里哼哼出声音。我强撑着冷静，等他稍微稳定些，就放开了他。
他却在我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再一次喊我，醉意朦胧地：“路卓豪......”
“嗯？”我轻声应着。
“我，喜欢你......”他喉咙里哽了一下，抬头看我：“哥……你都没有发现过吗？”
“……发现过，早就发现了。”我的心骤然抽痛，回过身去，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头发上：“卓沅，我也喜欢你。”
那天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卓沅起的很早，我将早餐买回来时，他已经坐在餐桌上等我，脸上还有些没褪干净的红晕。
“头好疼。”他和我说：“我昨天喝太多了，你怎么也不拦着我。”
“没拦住嘛。”我将早餐放在桌上坐下，若无其事地：“又断片了？”
他点点头，眼睛里是很真诚的迷茫：“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怎么睡床上的都不知道。”
我在这句话里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落寞：“当然是我给你搬过去的，不然还能有谁。”
“那我昨天说什么了嘛？”他抬头看我：“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你昨天......”我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想和他说，你昨天说你喜欢我，质问我喜不喜欢你，你还强吻我，表白的态度相当恶劣。
可这话马上就到嘴边时，手机响了。我低头去看，是平姐的微信消息。
她说，鹭卓，你有机会去种地吧，准备一下后天再去导演组做个最终面试，没什么问题的话，年末进组。
我的心几乎在瞬间被高高吊起。我忙问她：“那卓沅呢。”
“他可能没被选上。”
——又重重坠下。
“怎么了？”卓沅见我叹气，问我。
“没事。”我把手机收起来：“家里的消息。不过你确实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
卓沅正色：“什么？”
“你喝多了，非得抱着我的大腿喊爸爸，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滚！！！”
我被卓沅连打带骂地赶出房间。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把自己缩在卫生间里蹲下，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喘不上气来。
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命运无常，却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成这样。如果我们都被选上了，或者哪怕是我们两个都没被选上，我的心可能也不至于痛成现在这般。
就在十个小时之前，我刚吻过他，知晓了他的心意。五分钟前，我刚想将一切坦白，想掏出心给他看。
这一切在瞬间里又遥不可及了。
我如何贪得无厌，也总不能在离开之前抓着他的手对他说：“我爱你，你能不能在短暂的这几天里把心给我，然后再送我离开。”
我在一个星期后确定了最终结果，犹豫了一天去告诉卓沅时，我也没想到他除了被我抱紧时的几声啜泣之外，表现得竟然那样的......冷静。
冷静得不像我曾经认识的他，冷静得仿佛那天喝醉酒拉着我告白的人从不存在，冷静得让人心疼。
他说他只怪这一切来的太晚，我错过了那么多机会。
我真的很想说，卓沅，你不也一样，甚至经历痛苦和失败时我已经长大了，可你还那么小。我心里说着喜欢你，又什么都没办法为你做，什么风雨都被办法替你遮。我的喜欢就像我此刻的无能为力一样，这么不值一提。
离开家之前，我做了件很隐秘、甚至有点丢人的事情。我将卓沅最喜欢的我们的一张合影洗成相片，藏在了枕头里。这是很久之前我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同学里流传过这样一种说法：把喜欢人的照片放在枕头底下，可以把你们两个人的命运连接起来，你们以后就能在一起。
如今26岁的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办法的我，偏执地用这荒唐的玄学试图再留一留他的心。
＊
进组之后，我总是会在收工吃完晚饭后的休息时间里，和卓沅煲上一会儿电话粥。
那时候陈少熙和他女朋友闹矛盾，也总是晚饭后出门打电话，我们俩一个屋前一个屋后，留王一珩一个人在一号房里玩娃娃。
所有人都没仔细问过我，却都心照不宣觉得对面是我的女朋友。就像蒋敦豪有相恋多年的未婚妻一样，鹭卓也有一个多年陪伴的圈外女友，又粘人，又娇气，微信三十秒不回是天大的事，打电话晚一分钟都要道歉半个小时。
我一开始没有为此解释过，只是和导演组说，对外千万要说我是单身，我不喜欢别人窥探我的私生活。
后来陈少熙失恋了，一号房每晚的场景就变成，王一珩在丑娃娃乐园里拆家，我站在门口煲电话粥，陈少熙蹲在对面满脸沧桑地仰望星空听周杰伦。
直到有天陈少熙忍不住了，在我刚准备挂电话时从我背后窜过来：“我说哥们你秀恩爱也考虑一下我们孤寡青年啊......二嫂她......”
很不巧，他余光扫到我手机屏幕的一刹那，正好看见了刚刚关掉视频的前一秒里，卓沅无比清晰的正脸。
他瞬间怔住了，嘴巴张大愣了好一会，然后结结巴巴地：“二嫂......二婿......呸......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照着他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给了一巴掌：“说啥呢你。”
他满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支吾了几声，终于憋出一句：“二嫂是男的？？！”
——好，不愧是混过配音圈的男人，接受能力强得让人害怕。
我揉揉眉心，想，还好卓沅不在这儿，不然你现在已经被打死了。
“这是我弟弟。”我小声辩解道。
“拉倒吧你！”陈少熙嗓门洪亮，没大没小地勾着我的肩：“谁家弟弟天天晚上找哥打电话啊，吃饱了撑的吧。没事儿，21世纪了，男的就男的呗，你俩处多久了，跟我说说，哥们替你保密。”
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还没追上呢。”
“我靠，天天打电话还追不上啊，你不行啊！快说说咋回事，我给你出主意！”陈少熙的声音把我耳膜震得发疼，我看着他那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很真诚地想，要是卓沅在这儿，埋你的坑已经挖完了。小伙子才二十岁，可惜了。
但我把这话咽了回去，和蔼可亲地向他发出一记暴击：“这么有闲心啊，论文写完了吗？”
那天晚上，整个少年之家都听到了陈少熙哀转久绝的嚎叫声。
从进组那天算起，我第一次没有按时联系卓沅是在一场大雨后。
那天晚上我连晚饭都没来的及吃，去大田里抢救被水淹了的麦苗，走之前匆忙地给卓沅发了条消息，说我晚上有事，今天先不打视频了。
我当时是有些忐忑的，他这几天总是心事重重，问又不说，我不知道这改变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刺激。
但一直到我凌晨收工从地里回来，他都没有回复我。
第二天的时候，他对我说，他想开个舞蹈工作室，他爸爸愿意赞助资金，昨天一直在忙这件事情，没有看到我的消息。
我开玩笑地说，“赞助的够吗，需不需要哥给你添点儿？”
他说，“不用，不会选址到很贵的地方。”
我又问，“那需要哥给你打个广告吗。”
他就笑：“别吧，等它开业了说不定你就贵得请不起了——你最好在那时候贵到我请不起，那你就火了。”
我逗他：“卓沅请鹭卓的钱是一杯奶茶钱，要是这也请不起，就过来投奔爸爸，爸爸养你。”
“你快滚吧，再嘴欠小心我把你大学写真全扔网上！”
他笑着挂了电话，我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微妙的五味杂陈。
我很高兴看到他如今积极大胆地为自己谋求出路，不再固执将能量空耗在同一个地方。也很高兴，他往后的日子，真真正正地，要开始脱离我的视线和陪伴，成长起来了。
我知道他每晚要和我视频，有一部分原因大概是缺乏安全感，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和我分享生活，想和我说说话。或者也可能是他孤单一个人，找不到心理支撑，所以下意识总想拉住我。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些。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可我就是无法自抑地，有些失落。
＊
大田播种完成后，我在节目里种了上千盆的玫瑰——这种常常被用来代表爱情的花。正式为它们编号的时候，我在616这个数字面前停住了。
“怎么了鹭哥？”陈少熙见我不动，问我。
“这是第616号，我有个......朋友，生日是六月十六，我留一下吧。”
“朋友？”陈少熙停了手上的活，看着我，紧接着恍然大悟：“啊......对对对！那是得留一下，你过几天就给他寄过去？”
“开什么玩笑呢。”我说：“寄回去一盆秃树枝，他回头再给我扔了。”
“那不能啊，”陈少熙扬了扬眉毛，“咱二嫂哥……不能这么狠心吧。”
我把那盆花抱起来，回头对他说：“对我倒是不狠心，但他好像不太会伺候花。这盆我拿回去单独养吧，养好一点再送给他。”
“行，哥，太牛了。”陈少熙对我竖竖大拇指，压低声音：“这要是还追不上，我就把你这段母带给人家寄过去。”
我对着他的肩膀给了一拳，抱着花回了一号房，然后和王一珩三令五申，不许揪它的叶子，不许往它上面挂丑娃娃发卡。
也许是被单独呵护起了效果，这盆花开的很早，比大棚里那些早了整整一个星期。我本来想一开花就寄给卓沅的，但后来改变主意了。因为直播买玫瑰花的时间定在了5月15号。
而5月16号，是我们初见的七周年纪念日。
——我想在时间走到5月16号的那一刻，让这朵玫瑰准时到达卓沅的手上。然后告诉他，在我们纪念日的第一秒，鹭卓送了卓沅一盆亲手种的玫瑰花。
我还有一个月就要杀青了，在这样一个时间点里，我几乎是充满私心地渴望他在看到这盆花时，能再留给我一点时间，等一等我。
我承认我贪心，卑鄙，嘴上说着他开心快乐就好，又总是害怕看见他离开我的样子。这段时间我越来越怕，怕有天他突然扔下我，扔下我们的七年时光，扔下所有的努力、成功、失败、困惑，全身全心头也不回地扎进人海里，我再也找不见他，网络上也再没有了zero-g卓沅的名字。
所以我想为我自己，同时也道貌岸然地说，想为当初那个在练习室里拼命跳舞跳到腰伤昏厥的他，争取哪怕一年半载的坚持。
然后等我更强大一点、能为卓沅真正做些什么那天，说不定真的可以带着我的花和真心向他单膝下跪，说我爱他。
或者我更嚣张一点，节目结束的那一天就回去，去拥抱他，和他表白。
可是现在的我还什么也做不了，我快半年没见到他了，我真的，很想他。
其实在录制过程中，还是有嘉宾的朋友在相对清闲的日子里过来看看他们的——又不是坐牢，不影响拍摄的话，导演会放行让人进来。
我还商量过卓沅，死皮赖脸地问他能不能抽空过来看看我，他每次都拒绝我。
他说怕影响我。
我就故意问：“你能影响我什么呢。”
“事业啊。”
“你是我在白色系的队友，为什么会影响我的事业呢？”
他就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大概我们都心知肚明。
可是我真的想他了，还有一个月杀青，事情越来越多，能和卓沅联系的时间越来越少。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撑过这一个月的思念。
这思念在我在舞台上看到一个很像卓沅的身影那一刻达到顶峰。
我们在六月初办了告别音乐节，我特意找卓沅帮我们编舞——其实只是想找借口让卓沅多理理我。我问他音乐节你来吗，他还是斩钉截铁地：“不去啊，我忙着呢。”
他每次都这么回答，每一次都把我的期待越磨越少，直到几乎看不见了。
卓沅在我面前说话惯常爱口是心非，什么都反着说，但我又往往能听出他话里的真实意思，然后顺着他的话茬故意犯贱讨骂。在这些年里，这几乎成了我们相处的一个情趣。
所以在他拒绝我时，我也能听出来，他是真的不打算过来看看。
可是，当站在舞台上，就要谢幕那一刻，我遥遥看见了人群中一个带着白色棒球帽的人影，那么清晰，那么熟悉，熟悉得我拼命克制住自己拿起麦克风喊他回来的冲动。
本来台下熙熙攘攘，万头攒动，我是不可能看得到他的。
可是他在我谢幕时转身走了。
那么多人，那么多双手还兴奋地举在空中挥舞，只有他一个人逆着人潮与呐喊，背对舞台，头也不回地，甚至有些落寞地匆匆离开。像迁徙途中离开队伍，独自走向遥远冰川，无法阻拦的孤独企鹅。
失去他的恐惧在那瞬间里，几乎填满了我。
我走下舞台拿到手机立刻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我又发消息，他只回了几句，再不理我了。
他承认那个身影确实是他，却又和我说，他往后可能没时间经常联系我了，让我好好工作。
我的心在收到这句话时如堕冰窟。
接下来的近两个小时录制我几乎魂不守舍，硬撑着精神录完最后一个镜头。结束那一刻，我再也掩盖不住满心焦急，匆忙地退出人群，跑到黑夜深处，想给他打电话，迫不及待想把一切和他说清楚。但打开手机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微博特别关心的提醒告诉我，卓沅在直播——很久没有更新过的Zero-G卓沅，刚刚开播一分三十秒。
我立刻切换了小号点进去，看见他就如半年前我们还在一起的那样，坐在桌子前面，安安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只是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张。
眼睛是红的，他哭过，不过应该没有哭很久。
弹幕比我们当年的多了太多，我知道是因为这个综艺节目，很多观众“考古”我时发现了卓沅，然后过来看看，就像好奇一位新朋友的曾经。
我的心紧紧揪着，看他有些不自然地整理桌面，整理数据线，调镜头参数，倒水，然后盯着弹幕看了有一会儿，眼睛眨的很快，嘴唇微微张合，像是准备要说话，又停住不说。
直播的另一端，我的心跳像逐渐加速的暴雨。我紧张地想听他会不会像往常直播那样毫无芥蒂地提到我，如果提到我，他又会如何评价我、以及这七年时光积攒出的关系呢。
在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我看见了卓沅在慌张里几乎是本能地点开了手机屏幕。
他并没有解锁，只是对着屏保上的照片呆滞了两秒钟，又像忽然想起什么，触电一样将手机背扣过去关上。
两秒钟其实很短，一呼一吸之间转瞬即逝，很难有人注意到他那顷刻的不自然。可时间在我眼里好像变成了一条被无限放慢延长的细线，我在膨胀的分秒沙漏里，清晰地看到他随视线移动而扇动的睫毛，忽然抿紧的嘴唇，因为紧张而发抖的指尖，以及，他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被他设置成屏保的一张合影——和我偷偷放在枕头里面的那张，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仿佛濒死的人看见了绿洲，一双手将我的心从冰窟里掏出来扔进温水，暖热顷刻蔓延四肢百骸，将僵硬躯干复活。我平复下剧烈心跳后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去找他。
原来我依然能成为他下意识找寻的安全感。他还没有扔下我，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没有扔下我。
可再晚一步，我可能真的要失去他了。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看到我枕头里的照片。如果没有，那是我们心照不宣，如果有，那等于是他早已看见了我赤裸的心脏，然后默认了我的喜欢。
我去找导演组，几近央求地说，我要借一辆车。导演讶异地问我干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合适，只是反复地求他，说我现在必须要出去一趟，是我的私事，我谁也不打扰，自己开车走。
大概平常给导演的印象还算稳重，现在又已经录制结束，他没有过多问我，借了我一辆SUV，说，注意安全，明天上午还是要回来的。
我不停地点头，拿了钥匙后不敢犹豫片刻，用朝向上海的一阵烟尘开启我匆忙的奔赴。
期盼会将时间变得漫长，我开车向来并不急躁，还是第一次觉得高速路上的车走得这样慢，好像从头至尾，最后一张路牌黯淡，城市繁华灯火于眼前倏然亮起那一刻，我已经如走马灯一般，一步跨过了七年。
打开车门呼吸到第一口上海老旧小区里阔别已久的空气时，我几乎滚落了眼泪。但我不敢停留分毫，用全力跑着，朝家的方向。
不是日剧里阳光碧水跑步的主角，不是走向圆满终章的童话，是我在日落前拼命想抓住一棵就要追风散去的花，那样子并不优雅。
敲门声在夜半空旷的楼道里几乎听得见回音。卓沅将家门打开，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再也克制不住这数月里层层累积的思念与冲动，将拥抱收紧到禁锢灵魂。
我带着寒风的气息被卓沅的温暖一寸寸捂热，而抬头时，我的视线越过卓沅的肩膀，看见了已经被他装裱好相框的那张合影，正安静地放在桌子上。相片里人影清晰，笑容灿烂，好像是在欢迎我这个夜半时分不请自来、冲撞了温暖的不速之客。
“我好想你，卓沅，我好想你。”
我终于将这句压抑了太久的话说出口，同时也听见了他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
驱车回上海那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东西，想我们这七年的时光，想我们的追求执念，想梦想与爱情的取舍代价。
其实人总是喜欢把争名逐利冠以崇高意义，名曰梦想。把梦想这个词捧得太高，踩在地上时就会飘飘然，忘了自己最初所求究竟是什么。所以对我来说，我大概更喜欢争名逐利这个词，它至少听起来是热血的，锋利的，成败都不会怨天尤人。
我为了所谓的梦想已经放弃了太多，少年时光如流水一样挥霍磋磨，父母老去，朋友相离，如果连这份最郑重的真心我都敢抛弃的话，那我所求的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我如今算成功吗，成功这个词又太大，好像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意义上扛起它的头衔。我又不是要青史留名，我也没有那么万众瞩目，一切所谓取舍其实只是为自己的懦弱找个借口，只是幼稚的推诿，只是不敢承担任何风险，所以将一切归咎于命运和无可奈何。
在行驶于以上海小家为终点的路上，我看见皎月高悬，无边无际的黧黑夜幕笼罩整个人世间，万家灯火如萤火般飞速向后划成金色的弧线，落不进我这过客的眼里。
在这浩淼星河下，世界瞬息万变，生命无穷无尽。若自天际俯瞰，每一处悲欢离合都是那样渺小，也因渺小而自由。
我将车窗开了一条缝，凉风伴着随之而来的嘈杂声音从黑夜里倒灌进来，将我的头发吹乱。我知道，这时候的我，比过往任何一刻都要清醒。
世间万物轻如鸿毛，而我在奔向我沉甸甸的归宿。
这些年里我一直忐忑，逃避，不自信。我从前一直想，等有天我变得更有底气的时候再和他说爱，我想找一个对的时间对的地点，正式地，如一见钟情般对卓沅展开追求。可在看到卓沅手机屏幕上合影的一刹那，我才恍然大悟，其实没有哪一天是对的一天，也没有哪个时候算对的时候。花落在手心里就那么一瞬间，片刻犹豫都是在将它推远。
所以，相爱是多么有惊无险的一件事。
我无数次都在庆幸，从三墩镇到宝山区，一百九十多公里的距离，我没有为任何事情，停留任何一秒钟。
【山高鹭沅】交通工具汇总
现背，双⭐，全是车！
指路VB：黎黎黎黎纸
【速食】
男人，好色很正常吧！
特别是在老婆就在身边但是啥都不能做的时候。
鹭卓假装玩手机实则用余光扫过边上打闹的卓沅和弟弟。
没由来的心酸起来。
他们年少相识，一路扶持，从兄弟变成父子再到爱侣。除了刚认识时并不相熟的时期，鹭卓就没这么素过！
别说亲亲抱抱爱爱了，就是想牵个小手搭个肩膀都得挑场合时间。
鹭卓长叹一口气，发自内心的觉得如果自己再吃不到老婆真的就会死！哪怕是口速食也行呀！
后续指路VB
【秘密】
一群年轻人待在一起总会玩各种各样的桌游，狼人杀只是能播出的一部分而已。不知道是谁发起的，总之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坐在......
现背，双⭐，全是车！
指路VB：黎黎黎黎纸
【速食】
男人，好色很正常吧！
特别是在老婆就在身边但是啥都不能做的时候。
鹭卓假装玩手机实则用余光扫过边上打闹的卓沅和弟弟。
没由来的心酸起来。
他们年少相识，一路扶持，从兄弟变成父子再到爱侣。除了刚认识时并不相熟的时期，鹭卓就没这么素过！
别说亲亲抱抱爱爱了，就是想牵个小手搭个肩膀都得挑场合时间。
鹭卓长叹一口气，发自内心的觉得如果自己再吃不到老婆真的就会死！哪怕是口速食也行呀！
后续指路VB
【秘密】
一群年轻人待在一起总会玩各种各样的桌游，狼人杀只是能播出的一部分而已。不知道是谁发起的，总之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坐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拿着一副纸牌准备玩国王游戏了。
蒋敦豪依旧是行驶大哥义务，给弟弟们洗牌。除了早睡的李耕耘，被论文折磨的陈少熙外。全员齐聚多功能厅。鹭卓还格外有心的向导演申请把多功能厅的一众录像全都关掉了，以防大家玩疯上头真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出来。
主要是他真的心虚。
坐在人群中的卓沅不动如山，完全没有他哥的局促，毕竟大家或多或少猜到了他们两的关系，就算要闹腾起来也是有分寸的。
分发完牌，大家都摸起来看。鹭卓可能真的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翻过来的牌面上小王正在冲他咧着嘲讽的笑脸。兄弟们一阵起哄，鹭卓四处寻找拿了大王的人是谁。
正好扫过卓沅，正好撞见他戏谑的目光，以及夹在手指尖的王牌。挑挑眉梢，仿佛在嘲笑着他哥：怎么？有秘密？
后续指VB
【樱桃梗】
“我可以给用嘴给樱桃梗打结。”
在后陡门聚众玩游戏‘我有你没有’的时候，卓沅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冒出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
鹭卓的脸霎时间就红了。大哥一脸震惊，左右看了鹭卓卓沅好几眼，脸上写满了这是能说的吗？赵小童瞪大了眼珠子，何浩然笑的超大声，陈燃之野老师自然是也秒懂了。
徒留34510一脸茫然。
李耕耘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他敏锐的察觉到鹭卓的表情不自然，再回想了一下自己狗情侣被迫害的瞬间，十分懂事的装死不再好奇。赵一博一句为啥呀在嘴炒，就被何浩楠拉了拉衣角，小声给他咕噜咕噜了几句，瞬间耳根子都红透了，不再发言。
只有李昊和王一珩一脸不解的思索，企图读懂卓沅此话玄机。
蒋敦豪见卓沅一脸正色，语气里自然，仿佛再说今天天气真好呀。要不是鹭卓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见不得人的气质。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被社会浑浊的环境带着污秽了起来，曲解了弟弟的意思。正当他准备给卓沅打个圆场把话头带走的时候，后陡门梗王赵小童发话了。
“不愧是rapper，嘴就是灵活。”
听懂的人都对赵小童投入了敬畏的目光，而卓沅本人则是面带微笑，扫了鹭卓一眼。
蒋敦豪想：可太灵活了。灵活的他灵魂都升华了。以后看见rapper都感觉脑子脏了。
后续指路VB
最近我被高仿了，提醒姐妹们千万要谨防诈骗！
【山高鹭沅】路卓豪的三行情诗
现背ABO AxO 1.9w字一发完
——————
晚上十点，鹭卓结束了白天的工作回到家，卓沅关着卧室门在屋里外放着看剧，“谁～能～过～情～关～”的片头曲清晰地从门缝里传出来。
又看甄嬛传呢。鹭卓想。
他换了鞋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又将卓沅随手扔了一沙发的衣服收拾起来叠好，然后转去卫生间，洗漱之后下意识瞧了一眼脏衣篓，紧接着——
“张钥沅！你出来！”
卧室的门应声而开，卓沅仓鼠似地从门里磨蹭出来，揉着眼睛。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怎么干透，一看就是临时抓过来披上的白睡袍敞开着，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再往下是一览无余。
“………”鹭卓一时眼睛都看直了...
现背ABO AxO 1.9w字一发完
——————
晚上十点，鹭卓结束了白天的工作回到家，卓沅关着卧室门在屋里外放着看剧，“谁～能～过～情～关～”的片头曲清晰地从门缝里传出来。
又看甄嬛传呢。鹭卓想。
他换了鞋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又将卓沅随手扔了一沙发的衣服收拾起来叠好，然后转去卫生间，洗漱之后下意识瞧了一眼脏衣篓，紧接着——
“张钥沅！你出来！”
卧室的门应声而开，卓沅仓鼠似地从门里磨蹭出来，揉着眼睛。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没怎么干透，一看就是临时抓过来披上的白睡袍敞开着，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再往下是一览无余。
“………”鹭卓一时眼睛都看直了，怒道：“你给我回去把裤子穿上！你把我当个人吧！！！”
卓沅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坦坦荡荡的下半身，这才反应过来，但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转身回卧室去。
不到三十秒就又站到门口，身上只多了条内裤。
鹭卓觉得自己的嗓子快冒烟了。
“怎么了？”卓沅终于开口问，声音还黏着，没睡醒似的。
“你又把你内裤跟我的扔一起。”鹭卓拉着卓沅去卫生间脏衣篓前指认现场：“你看看你分得清谁是谁的吗？”
“分不清就分不清呗。”卓沅打着哈欠：“反正咱俩就差半个码。”
“那你也不能——”
话还没说完，卓沅终于结束了他漫长的哈欠，懒洋洋地：“最上边那个是我的，我回去看剧了，你要有空帮我一起洗了呗。”
鹭卓：“……”
鹭卓：“这是能让我洗的吗？”
卓沅好像没怎么明白他的意思，盯着鹭卓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终于——
“那你不想洗就先放着，等我这集看完把你的也一起洗了。”
鹭卓：？？？
不是，我要说的是这回事吗…
卓沅说完就又仓鼠似地挪回了卧室，啪地把门关上，留鹭卓一个人在卫生间里给自己平复心跳。
刚刚卓沅只披着个睡袍站在卧室门口的场景在鹭卓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挥之不去，他低头看了眼安静地躺在脏衣篓里的那条内裤，又看了看自己衣服下摆处，喉结上下一滚，紧接着就回手打开了浴室花洒，干脆利落地把温度调到最低。
真要命啊。
他在冷水下一边发泄一边绝望地想——那可是卓沅，我畜牲吗？
半个多小时后，鹭卓擦着头发湿淋淋地从浴室出来，有些颓地坐在沙发上。
听卧室里的动静，卓沅已经看到熹妃回宫了。
他低头用拇指揉着自己的眉心，忽然就很想来根烟——尽管他不抽烟，但这场景下真该来根烟。
——上辈子欠债不还钱，这辈子收养张钥沅。
鹭卓努力平复情绪劝自己说。
自找的，忍忍吧。
鹭卓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卓沅的时候，卓沅简直就是个小孩子——看年纪也确实算得上小孩子，圆脸圆下巴，一脸稚嫩，别说还没分化，只看脸甚至连男女性别都不怎么能区分清楚。他当时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确定是小男孩吧，第二反应是，这小屁孩谁家的？怎么不上学跑来当练习生了？
而命运向来奇妙，至此之后阴差阳错，这对往一起一站活像酒吧经理雇佣童工的搭配，竟然真在一起走了这么许多年。
成为组合的第二个年头，卓沅妈妈来上海看过卓沅一次，顺便请鹭卓一起吃了个便饭。彼时卓沅依然还未成年，卓沅妈妈趁儿子出去洗手的当口上拉着鹭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卓沅还太小，没定性，一个人在外面我放不下心。你比他大几岁，看着也是个好孩子，能不能帮阿姨稍微照看他一下，别让他结交乱七八糟的人，也别让他学坏。
尚处于杀马特审美中无法自拔的鹭卓还是头一回被人夸“看上去像个好人”，顿时喜从中来，他想了想卓沅那张天真可爱的小脸，年仅二十一岁的他心头忽然就涌起了一股类似于父爱泛滥的责任感。他拍着胸脯和卓沅妈妈保证，阿姨您放心，我一定把这小孩照顾的好好的，就像亲哥哥一样！
——到今年卓沅眼看就要二十一岁了，三观与五官皆端正，平安健康，长得很好。只是有一点，他一直没有任何要分化的迹象。通常而言分化期截至到十九岁，绝大多数孩子在十九岁之前有百分之五的可能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如果没有，那基本证明他就是beta，正如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卓沅又不太相同，他太像一个omega了。
十五六岁的卓沅无论从长相声音甚至性格都显而易见地昭示着他将分化成为omega的事实，可一直到上个月，最后一次的分化检查报告出来，卓沅依然没有显示出任何分化迹象——其实也不必检查，作为alpha的鹭卓每日与卓沅朝夕相处，这小孩分没分化他一闻就知道。
——但鹭卓不敢说的是，他这个当初对卓沅轻易立下稚拙誓言的便宜哥哥，随着卓沅一天天长大不得不把晦涩心思藏了又藏。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哪天开始，他对卓沅那种类似于亲情的感觉忽然就变了质。喜欢好像一棵长在荆棘藤上的玫瑰花，花瓣鲜亮，藤蔓却紧紧把心缠着，缠出顽疾和血，也不能轻易吐露一句话。等到鹭卓终于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反常那天，就已经不好回头了。
其实alpha不该轻易喜欢beta的，何况那是卓沅，他几乎等于是自己的亲弟弟。既然他没有成为那百分之五，按理就应该过上宁静而正常的的日子，拥有beta世界里不被激素影响，脱离兽欲与动物世界规则的爱情。鹭卓自知不该打扰他。
——也好在鹭卓确实没有影响到他。卓沅对鹭卓的态度可以说是亲密无间，可那感情里纯粹得却好像真的没有一丁点是喜欢。
鹭卓一度也觉得，就这样也挺好。喜欢就喜欢吧，喜欢也不一定非要有什么结果。卓沅不是自己养的花，不是长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他就一定有权利将其据为己有。
——直至水满而溢，爱终于露出破绽。
记得大概是一个多个月前，情人节那天，上海下着暴雨，卓沅白天有事出门，到快晚饭的时候才回来。鹭卓就一个人备了一桌子的菜，还破天荒地开了几瓶酒，等卓沅到家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独酌了一整瓶。
卓沅打的伞在暴雨与风中寥胜于无，湿淋淋地站在门口，像个不小心掉泥坑里的兔子似的。
“我回来了。”卓沅关了门换鞋，眼睛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嗯。”鹭卓起身倒了杯热水给卓沅递过去：”先吃饭还是先洗个澡去？看这一身湿的。“
”先洗澡吧。“卓沅嘟囔着，站在鹭卓对面就开始脱衣服，然后把湿透的T恤拎在手里，看着它皱眉嫌弃了下，选择直接扔在地上。
鹭卓："…………"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对卓沅的行为表示出什么谴责，卓沅又开始低头解自己的裤子。
鹭卓：！！！
“哎哎哎——”鹭卓赶忙伸手拦住他，喉结一滚又故作严肃地：“裤子去浴室里脱！”
卓沅像是愣了一下，歪着头不解地看鹭卓两秒钟，然后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这才转身往浴室里去。
鹭卓的眼神却在卓沅转身的那一刻忽然飘忽了一下。
——他看见了卓沅赤裸的后背。
这两年卓沅的婴儿肥几乎褪得干净了，后背上薄薄的一层肌肉与骨骼紧紧贴合着，线条流畅，皮肤白皙得没有丝毫瑕疵，蝴蝶骨与腰窝若隐若现。
鹭卓一刹那只觉得口舌生津，他强忍着一口气，等卓沅终于关上浴室门的那一刻，才终于泄出气来，将脸深深埋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对，男人的心动就是这么直观，而alpha对beta的心动就更加直观了，因为这是一种特殊性，即便这感觉对鹭卓而言无异于于晴天霹雳——他可以泰然自若地在泳池或者浴室里面对那一群白花花的同性alpha或beta的裸体，无动于衷，却不敢多看一眼卓沅光滑的脊背。
等卓沅洗完澡换上浴袍坐在餐桌前，鹭卓已经将桌上的饭菜又热了一轮。卓沅提起筷子时，鹭卓终于忍不住问他：“今天不是情人节吗？”
“嗯，怎么了？”卓沅把嘴塞得滚圆，抬起头看鹭卓。
鹭卓就笑着伸手把他嘴角沾着的饭粒蹭下来：“你那个‘姐姐’呢？不跟你一起过节？”
卓沅听了又埋头扒拉饭：“不知道，她也没叫我。”
“嘶……”鹭卓对这个回答有些不解：“不知道算怎么回事，你到底喜欢她不？”
“挺喜欢的啊。”
“那她喜欢你吗？”
“不知道，有点吧。”
“……”鹭卓有些无可奈何：”那你这也叫谈恋爱啊。
“我又没说在谈恋爱。”
话音落在鹭卓一口菜叶呛进嗓子里的瞬间，他将自己咳了个天昏地暗，卓沅赶紧过去给他拍背。过了好半天鹭卓才缓过劲来，就势伸手抓着卓沅的手抬头，故作随意地：
“哎，那你喜欢我不？”
“喜欢啊。”
“……”
像是猛然间一脚踩空，鹭卓心下一紧，抬头去看卓沅的眼睛。
可是他对上了一双极其澄澈的目光，干净得几乎让人相形见绌。因为不会带上任何一点杂念，问心无愧所以大大方方地就可以说喜欢。
“是。”鹭卓苦笑了声：“就知道你喜欢我。”
等卓沅回了自己的卧室，鹭卓也将厨房收拾干净。他坐在椅子上，点开一个女生的微信头像，对话框里寥寥几条，第一条是验证通过的自动消息——我是张钥沅的哥哥。
鹭卓犹豫了一下，打上一行字发过去。
[今天情人节你没和他一起过？]
过了三四分钟，对方才回来一句：
[你这人管得还怪多的。]
[你比他大四岁呢，手下留情，别逗他，小孩容易当真。]
鹭卓把这条发送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姐姐，咱做个人吧。]
写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点别扭感从何而来——我不也比他大四岁吗。
——路卓豪，你也做个人吧。
鹭卓看着手机有些压抑地低声喘息，而对方并没有再回复他任何东西。也许是刚刚喝的那一瓶酒上了头，鹭卓心里不知怎么就被一股无名火堵得喘不过气来。他像是忽然有些疯了，撂下手机径直往卓沅卧室的方向走去，也没有敲门，直接地把门推开。
卓沅正要换上睡衣，浴袍半脱到臂弯处，肩线一览无余。鹭卓喉结滚动一个来回，没等卓沅发问，几步走过去将卓沅一时逼得后退，紧接着就将他一把按在墙上，灼热的气息打在卓沅脸上。
卓沅满心震惊，却也没想着躲，只是抬起眼睛看着鹭卓：“哥？你怎么了？”
鹭卓却仿佛在这声音落地的顷刻间醒了酒，他身上不易察觉地战栗了一瞬，垂着头松开了按住卓沅的手。
——卓沅在看他。
那眼神太纯净了，明明也写着震惊与不解，却找不到任何的怀疑和羞赧愤怒，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会伤害他，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鹭卓一时间简直无地自容。
鹭卓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环过卓沅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对不起，哥刚才好像喝多了。”
至此往后，鹭卓再没敢在家里喝酒，也再没轻易走进过卓沅的卧室。
飘忽的思绪回到现在，鹭卓坐在客厅沙发上终于将剧烈的心跳声平复下去一些。他强迫症一样又将桌面上的几个摆件码得整整齐齐，盯着它们看了一会，终于叹出一口气，起身将客厅灯关了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但没又开灯，只是心情复杂地脱衣上床，将一片混乱的情绪干脆地关在黑暗中，试图让寂静掩盖那些已经不好掩盖的冲动。
就在他连呼吸甚至还没怎么调整平稳的时候，卧室的灯“啪”地一声开了。
鹭卓被结实地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去，卓沅正抱着一只枕头站在卧室门口，神色不怎么精神。他穿上了睡觉时常穿的那套背心短裤，宽松的棉质白色背心歪歪扭扭地在他肩上挂着，松垮得几乎一览无余，再往下短裤堪堪遮住腿根，腿上皮肤白得连软肉的一点颤动都清晰可见。
这场景实在太过暧昧，鹭卓心在那一瞬间像被人狠攥了一把，血液不听使唤地向下奔涌，卓沅并不能闻到的信息素顷刻间灌满了房间。他几乎是狼狈地将被子往自己身下团了团，强压着那股邪火，半哑着嗓子开口询问：“卓沅？你咋了？”
卓沅有些迷糊地摇了摇头，把枕头往鹭卓枕头边上一扔，倒头就把自己卷进了鹭卓的被子里。
鹭卓：？？！
鹭卓：“卓沅……你要睡我床上吗？”
卓沅从被子里探出半颗头来，脸上有些红扑扑的，眨着眼睛看鹭卓：“我有点冷，取会儿暖呗……”
“那你也不能……”
“……哥。”
鹭卓喉咙一哽，刚刚还要脱口而出的各种拒绝卓沅钻被窝的理由被这一声“哥”噎得结结实实，理智与冲动在脑海中战斗得如火如荼，而他强行维持着面色的平静把手往卓沅的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烧，这也不是冬天，怎么冷了呢？”
“不知道，就是有点冷。”卓沅鼻子里哼哼着翻了个身，面朝着鹭卓：“去把灯关了，我困死了。”
“……”鹭卓一边下床一边有些无奈地笑了声：“你开的灯使唤我去关是吧。”
卓沅也没应声，像是已经睡着了。
鹭卓就轻手轻脚地把灯关上，慢慢掀起被角躺下去，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景，而就在他几乎已经把自己忍得化臻入境时，一只手悄悄爬上了他的肩膀
——卓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把头在他胳膊边上微微蹭了蹭，然后伸出手臂环到鹭卓脖颈上，抱住了他。
“抱会儿我呗，还是有点冷。”卓沅的声音黏着，甚至能让鹭卓听出一丝撒娇来。
鹭卓那一刻头皮简直要炸开了，他终于没有忍住，抓着卓沅压在自己身上那只手腕猛地一翻身，将他压在了身底下。
卓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但alpha天生的力量优势让他一时间连动一下都吃力。他看见鹭卓红着一双眼睛，喘着粗气像只狼一样看着他，神态是说不出的陌生。
——不就是抱你睡个觉吗，至于吗。
卓沅内心有些不满地暗自嘀咕了一声，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申辩几句，鹭卓忽然俯下身来，在卓沅裸露的脖颈皮肤上毫无征兆地咬了一口，力道是轻的，但卓沅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鹭卓蠢蠢欲动的犬齿。
“你干嘛呢？”卓沅偏头没躲开，有些震惊地问。
“我闻闻你。”鹭卓在卓沅颈侧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语气切换成了惯常的温柔状态：“你今天不太对劲，别是要分化了吧。”
“鹭卓你放开我，痒！”卓沅用力挣扎着终于把黏在自己身上的鹭卓推开，脸上挂上了点嗔怒：“你那胡茬扎死我了，而且我都21岁了还分化个鬼呢……”
——确实没有闻到味道。
鹭卓松了一口气，想。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他将禁锢住卓沅的手松开，仰躺在卓沅身侧，伸出因为刚刚一瞬间的激动而尚有些颤抖的手臂，将卓沅往怀里揽了揽：“我错了我错了，冷就靠着哥睡吧。”
卓沅皱了下眉毛，也许是因为困了，也或许因为今晚莫名其妙地就是想贴鹭卓近一些，卓沅破天荒地并没有对刚刚那一段插曲表示出太多情绪，只是报复似的张嘴在鹭卓手臂内侧咬了一口，见鹭卓并没有躲，就满意地贴着他的肩窝要睡了。
时钟滴答走着，过了约摸一分钟的时间，鹭卓的声音忽然低低地在卓沅耳边：“卓沅，你对我有感觉吗？”
“对你要有什么感觉……”卓沅声音含含糊糊，也不知道是不是梦话。
“……也是。”
鹭卓自言自语到。
凌晨两点，卓沅的呼吸声均匀绵长，睡得很熟了。鹭卓轻轻推开卧室门，站在客厅窗边，将窗子打开，没有开灯。
窗外雨已经停了。
这个季节的上海阴晴不定，雨也是来去匆匆。连吹进屋子里的风甚至都带上了暖。
春天的风很温柔，爱也许会是包容的。
可惜他听不懂。
路卓豪的三行情诗，第一行
要在盎然春风里沉默
要把爱束之高阁
2
上海街头粉与蓝交错的绣球花争相开放时，代表着时间进入六月份，卓沅的生日也就快到了。
这两年卓沅对过生日好像已经没有了小孩子时候的那种热情，但还是拉着鹭卓很认真地要准备一个小型的聚会，私下里合计着能邀请到白色系中的哪些朋友。
就在距离生日还有三天的时候，卓沅依然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邀请那位从上回情人节后一直联系得断断续续，不知道该怎么定性关系的女生。
还是卓沅先收到她的信息：
[在吗？]
卓沅看着手机里那个很久没有蹦出消息的头像，觉得自己此刻按理说应该表现得兴奋或者至少紧张一下，可现实却又有些过分平静，他拿着手机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情绪起伏地回复：
[在呢。]
[你生日趴我就不去了。那天有事。]
卓沅对着这条消息浅浅地皱了下眉毛，不知道心里一时泛起的是什么滋味，思考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有些答非所问地回复道：
[你其实没喜欢过我吧。]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正在输入”的标识反复了好几回。
[你不也没喜欢过我吗？]
[为什么这么说。]
[张钥沅，你是不是还不怎么清楚究竟什么叫喜欢呢。说实话，你看我时的开心劲都不如看你哥。]
[……]
[你好像还没长大呢，长大了再想着谈恋爱吧。我不打扰你了。]
到这句话为止，卓沅放下手机，没有再回复她的消息。
现在是该难过吗，他想。应该要难过的吧。
他就快二十一岁了，确实好像对“喜欢”这件事情依然毫不熟练，他也有喜欢过别人，觉得性格爽朗，或者干脆长得漂亮的，他认为就应该算是喜欢。但好像所有人都和他说过同一句话——你好幼稚，你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别谈恋爱了。
也就鹭卓永远不会嫌我幼稚。
卓沅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崩出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就很想去见鹭卓。
是的，没有那么伤心，可就是想见他，一刻也不想等。
这时候是晚上九点多，鹭卓应该正在酒吧里唱歌。因为一些现实原因他们从去年开始通告就少得几乎没有了，为了谋生鹭卓开始接酒吧驻唱的活，但又说什么都不让卓沅跟着一起去。
卓沅本身也并不喜欢那地方，觉得吵耳朵，也就从来没在鹭卓去酒吧的时候找过他，这是头一次。
卓沅穿着一身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背了个双肩背包就过去了，白白净净一个小孩子站在妖冶炫丽的霓虹灯下，像不小心走错了门的中学生。他被门口保安拦下，解释了许久，一开始说只想进去喝几杯酒，没有同行的人，后来没办法了，说是鹭卓的朋友，来找鹭卓的。
可能不太相信鹭卓有这样一个小孩当朋友，保安对着对讲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一个衣着打扮酷似Tony老师的经理走出来，和卓沅核对了一下信息，终于同意他进去。
“需要我和鹭卓说一声吗？”
在领着卓沅进去时，经理朝卓沅问道。这酒吧找鹭卓是一本正经按“小明星”的派头请的，所以经理对卓沅也算客气。
“不用了。”卓沅摇摇头：“我真的只是来喝几杯酒，听鹭卓唱唱歌的。等他唱完了我再找他。”
经理一脸恍然大悟地点头：“啊，明白了。”
“？”卓沅：“明白什么了。”
“没事没事，您玩的开心。”
卓沅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经理离开的背影，然后转身踏进了那一片摇晃喧闹得几近扭曲的人群中。
鹭卓就站在不远处的舞台上唱歌，正唱着《雨爱》。卓沅很熟悉这首歌，但好像并不算熟悉这样的鹭卓：他将自己装扮得一身痞气，破洞裤，花衬衫，流里流气的项链与墨镜，站在闪得晃眼的彩色灯光下，唱出的歌声里甚至还带着些明显遮掩又掩饰不掉的学院派美声调子。
卓沅不知道鹭卓有没有发现自己——这么杂乱的环境下应该是发现不了的吧。他站在一群半醉半醒的人中间，透过跟着鼓点节拍上下晃动的一双双手，看着舞台上的鹭卓，几乎有些出神。
他一直觉得鹭卓的日子过得应该还算行。这人总是笑呵呵的，无论什么时候总有将日子过下去的办法，看起来也不大缺钱。他买衣服花钱几乎不心疼，和自己一起逛商场的时候，无论买多少东西他也总会一并买单。鹭卓好像总能找到赚钱的路子，也似乎永远乐观，每次卓沅觉得自己心态很差快撑不住想自暴自弃时，都是鹭卓在安慰着自己一点一点将挫折扛下来。
但直到真的来到这里才能知道，这不可能是鹭卓喜欢的生活。
原来他也挺不容易的。
鹭卓这人惯常不爱展示自己的伤口，又对所有人都好得不得了。时间久了，大概就会让人觉得，这是应该的。鹭卓的乐观是应该的，鹭卓的好是应该的，体会到鹭卓的偏爱就像在迷雾里捡星星，走远了看不见，走近了也看不见。卓沅明明早就被哪些声嘶力竭压抑着本性的热情环绕其中，偏偏蒙着眼睛躺在爱支撑出的一片温床里。
——所以有没有那样一刻，你明明看见了他眼睛里那些呼之欲出的渴望，却依然固执地，自欺欺人地认为那只是所谓亲情呢？
人影杂乱，灯光迷离，舞台上晃动的人影模糊着。
——“雨爱的秘密能一直延续。”
卓沅喝完了第一杯酒，红晕上了脸。
没有什么秘密能一直延续。卓沅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脑中有些混乱地想。就像我原来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一个人，就像鹭卓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让人心疼，大家都是揣着满身秘密走在融化冰川上的企鹅，随波逐流又浑浑噩噩，只是拼命活着而已。
鹭卓开始唱下一首歌，卓沅退出人群倚靠在吧台边上，在鹭卓看不见的位置遥遥地朝他举杯。
第二杯酒喝完，他觉得自己眼睛里好像终于含上了眼泪。
放下酒杯，他就想走了。
其实过来好像也只是为了见鹭卓一眼，就像他从前手上磕破了一个小伤口，也会非要举着一只手一路跑到鹭卓跟前。他喜欢听鹭卓哄孩子似的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替他贴上创可贴提醒他不要沾水，然后往他嘴里塞一颗糖。
鹭卓衣服里总是会带着几颗糖，卓沅想这颗糖了。
而此刻又忽然格外不想让鹭卓看见自己出现在酒吧里。
还没等转身，突然有一只手并不怎么友善地搭在了卓沅的肩膀上。卓沅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对方是个看起来和鹭卓年纪差不多，浑身散着酒气的男人，晃晃悠悠就要往卓沅身边凑。卓沅几乎是立刻就警觉起来，发自本能的嫌恶让他不加思考地就要将人推开。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手上没力气，这一推对方竟然纹丝不动，反而要搂得更紧。卓沅下意识地脱口骂道：“你特么谁啊？”
对方不但没恼，反而笑得放荡：“哟，头一次看见小O脾气这么爆的。一个人来酒吧？”
“O你大爷！”卓沅扭着被攥紧的手腕，出离愤怒地：“而且你看清楚了我是beta！”
“哎呦，长得这么好看是beta？骗谁呢？”对方好像来了兴致，伸手喊过来两个人：“来来来你俩瞧瞧，这小美人是beta还是omega？”
“你放开我！”卓沅喊了一声，然而只是徒劳。
嘈杂的环境之下，无声的恐惧逐渐蔓延。
鹭卓唱歌的声音依然在酒吧里回荡着，他声压很强，重金属的鼓点和强大的声浪几乎将他这一小方求救声掩盖完全。卓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三个男人连扭带拽地就要往卡座上拖。
周围人的狂欢声音扭曲变形，恐惧具象化为狰狞恶犬撕咬而来，黑暗吞噬灯光漫过四肢百骸，在绝望的最后一秒钟，卓沅来不及再思考朝台上发了疯一样喊：“鹭卓，救我！”
周围有几个人被声音吸引，停下晃动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三个人嚣张的手并没有停止拖拽，歌声还在继续。
“你刚才喊谁？”有个人吐了烟想去扼卓沅的下巴，被卓沅闪头躲开了。
他觉得自己的胃一阵阵犯恶心，耳膜轰鸣，就快被一片黑暗与眩晕淹没了。
“鹭卓！鹭卓！”他听见自己喊。
“……”
“路卓豪！！！”
音乐声戛然而止。
十秒钟的时间，卓沅感觉攥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忽然松开，紧接着，“轰”地一声巨响，有个人被重重地轮起摔在地上。
卓沅脚下一踉跄，差点向后摔下去，被一只熟悉而有力的手稳稳接住。鹭卓喘着粗气看着他，在台上时带着的墨镜摘了，一双眼睛猩红而焦急，脖颈上青筋暴起：“你上这儿来干什么？！”
“我……”
音乐继续，舞台上换了歌手。
浓重的鼓点声顷刻间将这一片混乱重新掩埋。
“草他妈——”
那人挣扎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被鹭卓回手扼着脖子撺到地上：“滚！”
对面连着吃了两次瘪，恼羞成怒地不管不顾捏起拳头就朝鹭卓脸上砸去，这拳砸中了鹭卓的眉骨，那上面顿时青了一片，但自己肚子上也同时结结实实地挨了鹭卓一记膝踢，力道没收着，一口血沫从口鼻里喷出来。
卓沅扶着吧台站在鹭卓身后，想伸手去拦住他，却发现自己头晕得几乎走不了路，甚至连思维都是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胃里的恶心一阵一阵地往上反——他平时酒量没那么差的，这太反常了。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一时间看热闹的，惊叫的，四散奔逃的人乌乌泱泱地堆在一起，场面乱得几近失控。
经理终于闻声赶来，脚步匆忙焦急，却在要靠近鹭卓的一瞬间猛然愣住，嘴巴微张了几次，半晌没说出话来。
那一圈人群的混乱声音就在经理愣神的几秒时间里也诡异地静止住了。这其中没人敢说话——只见三个alpha像是忽然被灌下了什么毒药一样，全都捂着头痛苦地蹲下，浑身战栗，汗珠大滴大滴地顺着额头滴落。
在由绝大多数beta组成的舞池人群里，有几个清瘦白净的男生也同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然后脸上开始泛红发晕，悄悄退出人群一刻也不能等地朝洗手间奔过去。
于此同时，掺着玫瑰味道的烈酒气息悄无声息弥散至每个角落，破开酒吧内场混乱的烟酒香水味道，沉沉地压在上方每一寸空气中。
“你……”酒吧经理终于回过神来，拨开人群看着鹭卓，惊魂未定地：“你来找我的时候，也没说你是S级啊……”
——作为那百分之五中又极其稀少珍贵的百分之二、信息素顶格压制的alpha，天生就会带着骨子里的高傲狂妄。不会有任何一个S级会愿意来这种地方做个驻唱歌手。
何况鹭卓为人向来谦虚温和，要不是见了刚刚他发怒的样子，任谁想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是一个S级！
“S级怎么了？”鹭卓没挪开目光，喘着气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私了……”几乎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三个人声音都打颤：“你tm……赶紧把你那味儿收起来……”
“对对对，”同为alpha的经理强忍着极大的不适感赶忙过来劝：”一会儿我这酒吧乱套了。“
“……”鹭卓压制着身体里的愤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卓沅的声音在一边虚弱地响起：
“鹭卓……我有点难受，你送我回家吧。”
鹭卓转头看去，见卓沅脸上红得不正常，眼神朦朦胧胧又强撑着清醒地看向鹭卓，气喘的很急，仿佛马上就快要站不住了。那一瞬间里鹭卓像是月夜下愤怒的狼犬被喊回理智，唰地收敛起全部戾气变回温柔骑士。他过去扶住卓沅，沉声：“怎么不舒服，你喝别人给的酒了？”
“没……”卓沅含混答道：“就喝了自己的，但是我好难受啊。”
鹭卓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朝一边的经理欠了欠身，重新恢复成了那个惯常谦逊有礼的青年人：“对不起，刚才冲动，给您添麻烦了。要是有什么东西被我砸坏了您和我说。”
“没没没没事儿……”经理目瞪口呆地：“这事儿我处理吧，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你的错，你先带他回去吧。”
“嗯，谢谢。”鹭卓又欠了一回身，将外衣脱了裹在卓沅身上，俯身抄起卓沅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有事让他们直接找我就行。那我先走了，抱歉麻烦您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卓沅酒还没醒透，但头已经晕得没那么厉害了，只是觉得身上发热，又不像发烧的那种热，烧得全身都是红的。
他有些不适地倚靠在沙发上，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鹭卓在他身边蹲下，放柔声音问：“卓沅，你今天怎么去酒吧里了，为什么不先和我说一声？”
“我……”卓沅半睁着眼睛看鹭卓，就看见了鹭卓眼角青的那一片。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将手指抚上去，又因为控制不住力道按得有些重，激得鹭卓微皱了下眉。
“是不是很疼啊。”卓沅忽然问他，声音好像都有了些哭腔：”我给你上药吧。“
“没事，不着急，”鹭卓把他的手捉住轻轻放下：“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好端端的怎么跑去酒吧了？不开心了？”
卓沅抿嘴摇着头，眼睛里蓄的泪水终于大滴地掉在鹭卓的手心上：“没有……不开心。”
“那为什么……”
“就……忽然想见你了…”
“你说什么——”
鹭卓的心里猛地一紧，还没反应出这句话的具体含义，卓沅就抬起头来，眼睛和嘴唇都红着，泪汪汪地看着鹭卓：“我就要21岁了，哥，你祝我生日快乐呗。”
空气骤然安静，鹭卓低头看着卓沅的眼睛，心跳在顷刻间加速到了极致。alpha刚刚冷却下来的血液直接沸腾至燎原，他强咬着牙，连尾音都在极致的压抑中变了调：“卓沅，你什么意思？”
卓沅好像没有理解他的话，小孩子一样抬头瘪嘴：“你不愿意祝我生日快乐吗？”
“……”
鹭卓的呼吸声在这话里逐渐沉重，他盯着卓沅的眼睛凑近，卓沅没有任何要躲开的意思。紧接着，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在那句话刚刚说完时几乎急不可耐地落下，唇瓣触碰这一刻鹭卓仿佛完全丧失了理智，撬开卓沅的嘴唇长驱直入地将信息素灌入对方口腔，粗重灼热的呼吸声打在卓沅脸颊侧。
他欺身向前，仿佛一只受了伤的饥饿凶兽圈禁猎物。
卓沅脑子浑沌着被迫迎接这个吻，那一瞬间居然都没有觉察出任何反感，甚至还回吻了几次。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在鹭卓吻住自己的那一刻，他刚刚身上所有的不适竟然像退潮一样尽数消失了，甚至连醉酒都随着吻的加深逐渐清醒完全，只有身上的灼热感变本加厉，烧得他心口像是有一汪觅不到出口的，沸腾的水。
彻底醒酒那一刻，卓沅才惊恐万状地意识到此刻正在发生什么——这场景有多么失控，多么荒唐。
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鹭卓推开，满眼都是震惊和恐慌，几乎止不住身上的颤抖：“鹭卓……你在干什么？”
但鹭卓紧接着就又将他压了回去，鹭卓脖颈上的血管清晰地跳动着，卓沅知道鹭卓这种状态基本只昭示着两种情况，他在发狠，或者，他很兴奋。
卓沅第一次对鹭卓感到有些害怕——这些年鹭卓温柔得让他几乎已经忘了，鹭卓是alpha，S级，这代表着掌控欲，也代表着在信息素冲击之下完全不可控的危险性。
惊觉这一点之后，在鹭卓又要吻下来的那一刻卓沅终于在不适与惊恐里再没忍住崩溃地哭出来：“鹭卓，鹭卓……哥！你放开我好不好！”
卓沅能明显地感觉到鹭卓压住自己的手在听见“哥”这个字的时候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松开。鹭卓俯身的动作没停，但没有再去吻他，而是选择低下头咬住了卓沅的锁骨，没有用力，只是用犬齿在上面反复地磨。卓沅不敢乱动，只能任由他咬磨，哭得断断续续。
就这样过了快两分钟，鹭卓紊乱的气息终于趋于平静，他抬起头来看着卓沅，明明是以一个自上而下压迫着卓沅的姿势，可那人的眼睛里竟然清清楚楚地泛着委屈。
“卓沅……”鹭卓声音有些沙哑：“你对我到底是哪种意思？”
”……“卓沅愣住了，他这才发现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鹭卓是哥哥，是他永远可以在身边无理取闹，永远会对他敞开怀抱的人，是他的底气、依靠，是他不能分开的人。
——然后呢。
自己对鹭卓能算哪种意思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卓沅摇着头，哭腔随之又重了一层。惊惧的神色被鹭卓尽收眼底。
“……对不起，哥吓着你了。”鹭卓泄了一口气，将压在卓沅手腕上的手松开：“可你也不能总这样，成日里勾我，又不要我。”
“我没勾你……”卓沅申辩道。
“你自己想想你完全没有吗，卓沅？你要是真的只把我当哥哥，会什么也不穿在我面前晃，会半夜往我被窝里钻？”鹭卓好像对卓沅这句话大为委屈，非要辩出个结果一样追着质问：
“这不是alpha和beta该有的社交距离，也不是和自己哥哥该有的行为。你心里究竟把我当什么，你自己清楚吗？”
大概是从没被鹭卓凶过哪怕一丁点，卓沅的眼泪在这几声质问中一下就绝决了堤，一阵阵委屈顿时汹涌成势地从心底泛出来，哪怕他自知理亏。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别欺负我。”卓沅哭得一抽一抽的，手上推着鹭卓：“你让我去睡觉，我累了，你先从我身上起来好不好……”
鹭卓是看不了卓沅哭的——他没有那种alpha惯有的恶趣味，恢复了理智后卓沅哭起来他就只会剩下心疼。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压在卓沅身上的重量彻底放开。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卓沅逃也似地挣脱开束缚从他身下钻出去，踉跄地逃向自己的卧室，咔嗒一声锁上了门。
鹭卓：……
夜色凝重漫长，时间重归寂静。鹭卓还保留着半跪在沙发边上的姿势，许久，缓过神来，要伸手去捡被卓沅仓皇之间蹭到地上的外衣。
手触碰到衣料的一瞬间，鹭卓好像闻到了一丝淡得几乎转瞬即逝的，柠檬的味道。
他没有多想，拎着衣服转去了卫生间。
以后要怎么办呢，他不清楚，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过于突然，他的血还热着，没有办法冷静地理出一个头绪来。
唯一确定一点，我爱他，从身到心。
路卓豪的三行情诗，第二行
我收敛一身尖刺靠近你
又怎不知爱难单行
3
第二天中午，鹭卓忐忑地备好了午饭，等着卓沅起床。
卓沅在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才睡醒，脸上红晕还是没褪干净，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没缓过神，懵懵地和鹭卓对视了三秒钟，然后脸肉眼可见地“嗵”地就红了，转身就要把自己关回卧室，被鹭卓喊住了。
“上哪去啊？醒都醒了，过来吃饭。”鹭卓捏着一贯喊卓沅起床吃饭的语气，视线观察着卓沅的动作与表情——不出所料，这孙子是准备装傻到底了。
可能也确实是饿了，卓沅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走到餐桌前在鹭卓对面坐下，咯吱咯吱地守着面前的一盘青菜嚼着，筷子都不往鹭卓面前伸。
“生我气呢。”鹭卓夹了一筷子肉伸手往卓沅碗里放过去：“要不你打我一顿？哥错了，以后不敢了。”
卓沅没说话，哼哼了一声，意思很明显：谁知道呢？
鹭卓又夹了一片肉送过去：“吃完饭出去转转不，明天就要过生日了，带你挑个蛋糕。”
“不想去，有点累。”卓沅终于开口说话，嗓子哑了：“生日趴过段时间再说吧，或者等明年再办。”
鹭卓有些意外：“生这么大气啊？”
“不是，和这没关系。”卓沅低头扒了口饭：“这两天不太舒服，没精力了，想歇歇。”
“……那行吧，那咱就先不办，后面给你补上。那蛋糕我就自己看着挑了？”
“不用了，不想吃蛋糕，有点恶心。”卓沅摇摇头。
鹭卓神色严肃起来：“卓沅，你没事儿吧，用不用去医院？你酒量没这么差啊。”
“没事，就是觉得困，可能再睡会儿就好了。”卓沅抬起头：“你也再睡会吧，看你晚上应该都没怎么睡。”
鹭卓：……
鹭卓：“我谢谢你，算你还有点良心。”
晚上六点钟，鹭卓和卓沅都睡了近四个小时，鹭卓醒了——不是自愿醒的，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摇他，一睁眼，卓沅抱枕头站在他床前，满脸红晕。
鹭卓：？？
鹭卓：！！！
鹭卓大怒：“卓沅你差不多得了！你过分了嗷！”
但卓沅好像没察觉到鹭卓的情绪，一改中午冷淡的态度，鼓着脸对鹭卓说：“哥，我好像发烧了。”
鹭卓被吓了一跳，赶紧起来查看，就在靠近卓沅的一瞬间，他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柠檬味道，自卓沅的衣领处缓缓传来，无声无息地挑弄着alpha敏感的神经。
于此同时，卓沅抬起眼睛看向鹭卓：“你要出门吗？怎么喷香水了。”
鹭卓的瞳孔在这句话里狠震了一下，他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身体里每一条神经都在激动地叫嚣，额头瞬间起了一层薄汗，但还是尽量维持着理智问：“你闻到香水味了？”
“嗯。”卓沅点点头：“这是哪个牌子的香水，以后别喷了呗。”
鹭卓强忍着剧烈的心跳追问道：“你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好像是……玫瑰花，搀着一点酒的味道。”
“你不喜欢吗？”
“也没有不喜欢。”卓沅抬起含了水的眼睛看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脸上的红晕已经反常得再也不能拿醉酒来遮掩：“就是闻着有些头晕，心跳会变快，像喝醉了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卓沅，你听我说。”鹭卓按着卓沅的肩膀，犹豫了一下，语气认真地：“你可能是，分化了。”
“你说什么？”卓沅心里犹如霹雳：“你说我怎么了？”
“分化，你快要分化成omega了。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柠檬味的，但现在还很淡。你自己没闻到吗？”
卓沅怔怔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闻到了。
这味道就在昨天晚上开始有的，确实很淡很淡，所以并没在意——干嘛要对一个柠檬味那么在意呢？
卓沅几乎像一脚踩空，瞬间就慌了神，下意识地去拉鹭卓的手臂：“哥，那……，那我要怎么办？”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一样：“我为什么会突然分化呢，我都二十一岁了，怎么可能呢——”
“别急别急。”鹭卓强忍着信息素的刺激把卓沅抱在怀里，哄小孩一样：“不害怕，哥在这儿呢，哥哥给你叫医生，医生来了就好了……”
医生在一个小时后到了家里，在这之前，鹭卓按照顶格剂量给自己打了抑制剂。
卓沅已经烧到了38度多，昏昏沉沉地在卧室里躺着，医生给他采了血，关上卧室门后，对鹭卓说：“二十一岁分化确实少见，不过也有这样的先例存在，所以你先不用太担心。”
“嗯，谢谢医生。”鹭卓点点头：“那他发烧怎么办？”
“发烧是正常的，分化都会发烧，不会烧得很高。”医生在鹭卓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是alpha吧，你分化的时候没发烧吗？”
“发了，但我当时烧到了四十多度。”
“怎么可能呢。”医生笑笑，又愣住了：“你是……S级？”
“是。”
“看着倒是不像，S级几乎没有性格像你这么温和的。”医生顿了顿：“那孩子和你什么关系？”
“……弟弟吧。”鹭卓说。
“啊，是这样。”医生沉吟片刻：“我本来想说，omega分化期头三天可能会很难熬，别的alpha帮不上什么忙，但S级不一样，S级的临时标记可以减轻omega九成以上的痛苦。但他是你弟弟的话，你就得回避一下了。”
“我知道了，医生，我有数的。”鹭卓应着，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三个小时后，电子报告传到鹭卓的手机上，还好，除了分化年龄过晚外一切正常，分化度预测为82％，是一个十分普遍的、健康的omega分化数值。
和医生说的一样，卓沅的体温虽然久久退不下来，但也并没有烧得过高，就维持在38度之内，甚至在药物的安慰下还睡了一会儿。
到凌晨，卓沅开始发作了。
6月16日，卓沅21岁的第一天，他开始痛苦地蜕变为一个omega。
本来几不可闻的柠檬味道此刻充斥着整个房间，卓沅把鹭卓的衣柜掏了个干净，一股脑扔在床上然后把自己缩在衣服堆里面窝成一团，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地落下。
他一遍遍地找鹭卓要水喝，抓着鹭卓的手不让鹭卓走，然后就开始哭着喊疼，说哪里都在疼，骨头里，肌肉上，像在被好多根针搅。
鹭卓用强效抑制剂撑着精神，勉强可以维持着理智照顾卓沅。抑制剂的注射剂量是有限的，但再强的抑制剂也没办法完全抵挡住分化期时高浓度omega信息素的刺激，何况鹭卓这种情况——抑制剂对于S级的作用效果也就只有普通alpha的一半左右，他此刻又不得不与卓沅朝夕相处。鹭卓心里估算着，应该最多能维持五天时间。
五天之后要么标记卓沅，要么硬熬过一个易感期。
第二天，卓沅症状轻了些，只在上午折腾了一会，喝了几口粥，接着就睡了。鹭卓也趁机给自己几补了觉——这几天兵荒马乱，他几乎就没睡过一个整觉，实在熬不住了。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醒来一看快七点了，鹭卓心下一惊，赶忙爬起来去找卓沅，一推门，就看见卓沅坐在客厅沙发上，裹着被子，茶几上还放着他自己泡的已经放凉了的牛奶。
“怎么没叫我呢？”鹭卓走过去：“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
卓沅怔怔地抬起头，嗓子虚弱得没了任何力气，他说：“哥，我好冷。”
“你……”鹭卓喉结一哽：“你等会儿，我给你放热水去。”
分化期身体阵痛后的第二个症状就是冷，鹭卓清楚这个，熬过了这一段冷，分化期最难熬的时间就基本过去了。
就在鹭卓刚刚把浴缸里的水调至温度适宜，手机突然里来了条消息。他低头看时，眉毛拧了一下。
——是那个女生的。
[卓沅在干嘛，我没联系上他]
[你找他有事？]
[没事，他有个朋友说联系不上他，找到我这里了，我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挺好的。“怎么样了”是什么意思？]
[上几天我和他说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他没和你说吗？]
鹭卓心里猛地一坠。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过生日前……6月13号吧]
——这是卓沅去酒吧找他的那天。
原来是这样吗。
鹭卓把手机扔在一边，俯身看着面前那一池热水，心里五味杂陈，重重地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人不能贪念太重，一但有了期望，就总有可能要落空。
“水好了怎么没叫我？”卓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鹭卓转身看过去，卓沅裹着浴袍进来，径直迈进浴缸里，但没有脱掉浴袍，连着一起泡了。
鹭卓有些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还冷吗？”鹭卓问他。
“还是冷。”卓沅声音都打着哆嗦：“为什么这么冷啊？”
鹭卓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卓沅？”
“嗯？”
“你愿意让我亲一下吗？”
“啊？”
鹭卓看着卓沅微微放大的瞳孔，又解释了一句：“你现在冷是因为在分化期，让我亲一下，我放些信息素给你，可能会好一些。”
“你……”卓沅将信将疑地：“你没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卓沅听完，居然还真的缓缓地，尝试地向鹭卓凑过去，直到不再敢凑近为止。鹭卓伸手抚住了他的后脑，俯身吻了下去。
这次的吻和之前有很大不同，温柔而又缠绵，鹭卓小心翼翼地揉着他的嘴唇，生怕吓到他，然后一点一点地将信息素渡入他的口腔中。
鹭卓没骗他，卓沅身上的冷在触碰到鹭卓嘴唇那一刻顿时消解了一些，没有难受得那么厉害了。他刚想和鹭卓说可以了，才发现鹭卓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缠绵，直到一股电流一般的刺激感从舌尖一直蔓延至全身，连指尖都开始变麻。卓沅终于受不住了，在鹭卓情不自禁扼住他脖子的瞬间，抬手推开了鹭卓。
鹭卓的呼吸又一次变得粗重，抑制剂的效果在激素的反复冲击下摇摇欲坠。
“卓沅。”鹭卓声音低沉，豁出去了一样：“我标记你吧。”
“你说什么？”
“我标记你吧，临时标记，你就不会难受了。”
卓沅好像对“标记”这个词异常敏感，他忽然就挣开了鹭卓的手：“所以你现在对我好只是为了标记我？”
“……当然不是，你怎么想到这儿来了？”鹭卓被凶得自觉好像有些冤枉，回问道。
“我只是变成omega了，又不是变成一只猫一只狗，你凭什么说标记我就标记我？”
“不是，我什么时候拿你当猫狗过……”鹭卓一时间被噎得有些上头了，加上刚刚那几条微信消息的刺激还没过去，他这辈子头一回在卓沅面前口不择言地：“卓沅，那在你眼里我又是什么呢，那天你去酒吧找我，其实不是因为想见我，是因为当时有人不想见你，对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到现在都没有回答过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到底对我是哪种意思？”
大概没预料到鹭卓的这种语气，卓沅一时被呛得哽住，脑海里一片空白，张着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你就仗着不管怎么作妖后面永远有个我给你撑着，卓沅，你不想想我为什么要给你撑着。你21岁了，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还是就只是不想要我！”
“我……我没有不想要你，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卓沅一时急出了哭腔，加上本身就处在激素极其不稳定的时候，他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掉了下来。
看见卓沅眼泪那一刻鹭卓立刻就后悔了，才发现刚刚自己的语气有多重——卓沅还在分化期，自己怎么能这样和卓沅说话？
他几乎是狼狈地收拾起情绪，蹲在卓沅身边拼命将颤抖的声音放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和你说话……我一时心急了。”
卓沅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鹭卓慌了神：“我忘了你还需要时间适应，我错了……这话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你了，对不起，别哭好不好？”
鹭卓得承认，刚察觉卓沅要分化成omega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是有过一丝窃喜的。
而现在看着卓沅眼泪流下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多么卑鄙——我有什么理由去窃喜呢，他是beta怎么样，他是omega又怎么样，我一样没有资格理所当然去想要占有他
“你出去，鹭卓。”卓沅这时抬起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他：“你让我自己静静，求你了。”
卓沅是在浴缸里沉沉睡去的，连什么时候被鹭卓抱出来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再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身上也被换上了柔软干净的睡袍。
分化期几乎结束了，脸上红晕散去，卓沅身上的不适感随之消退许多，只剩下还有些畏寒。
他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想去找鹭卓，他觉得有些话要和鹭卓探讨清楚。
关于那些晦涩难懂的感情，关于依赖与爱的分别。
可是一推开门，卓沅看见家里空荡荡的，餐桌上摆放的午饭还冒着热气，桌面贴着鹭卓留下的一张便签：
“卓沅，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一星期后回来。算时间你的分化期今天差不多快要结束了，照顾好自己，有事的话先给伯远打电话吧。”
卓沅怔怔地看着那张便签上的字迹，愣了足足有三四分钟。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瞬间里轰地一声倒塌在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卓沅的胸口。
——我只是说气话的，鹭卓怎么真的不要我了？
他把我一个人扔家里了，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的！
卓沅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原来这样害怕鹭卓离开。
他慌慌张张地把手机拿过来，给鹭卓打过去电话，无论是手机号还是微信语音都毫无意外地无人接听。紧接着他就打给伯远，手机响了三声，伯远接了。
“你是要问我鹭卓在哪吧。”
还没等卓沅开口，伯远直截了当地说：“他不让我告诉你，而且你最好也先别知道了。你放心，他很安全，一个星期后会回来的。”
“那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什么叫他很安全？他到底去干什么了！”卓沅被伯远的回答搞得一头雾水。
“原来你还真一点没猜到啊，那你对alpha确实是完全不了解…”伯远那边的声音温温和和，同小孩说话一样：“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我分化成omega了，鹭卓应该和你说了。”
“对。”
“所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有些话还没和鹭卓说清楚，我必须要见到他，你告诉我吧。”
“是这样的，卓沅，鹭卓呢，是个alpha，”伯远耐心地：“你分化期间他和你同处一室照顾了你三天，现在可能得……休息一下。”
“休息？”
“嗯。”
卓沅愣了几秒钟，脑子里飞速地闪过了一种可能性，紧接着如梦初醒：“啊……是这样……”
卓沅这才惊觉自己这几天里光顾着捱过分化期的不良反应，却又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分化成为omega的事实，也忘记了分化期的信息素浓度会对alpha造成多大的影响。
鹭卓曾经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卓沅，你不能总这样，勾我，又不要我。”
卓沅记得自己当时下意识就是反驳他，现在却发现他确实没有冤枉了自己——一个分化期的omega理所当然地接受alpha的照顾，然后又装傻充愣地将其拒之千里，逼得他不得不一个人出去度过易感期。
会生气是正常的，可鹭卓走之前甚至还给自己留了午饭。
——“他在哪儿，求求你告诉我，我要去见他，现在就得去！”
“……你先挂电话吧，让我考虑一下。”伯远叹了口气对卓沅说：“一会儿给你回消息。”
就要挂断电话前，卓沅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远哥？”
“嗯？又怎么了？”
“你说鹭卓他……喜欢过我吗？”
“……”伯远一时哑然失笑：“你居然还会问这种问题，我以为你早看出来了。”
手机屏幕灭成黑色，卓沅有些茫然地坐在沙发上。又过了一会儿，神色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是，我是该早看出来了，多么明显。
我故意看不见那些呼之欲出的喜欢，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陪伴和照顾，理所当然地依赖他，觉得一切就该是这样，却不肯想得稍微深一点点。
就像，我其实也一直故意看不见自己的心一样。
卓沅从前只觉得自己不懂爱为何物，所以糊里糊涂地像寻找一颗糖果一样去找寻心动的痕迹，却不肯往身边看一眼。这些年里鹭卓的糖他总是得到的太过轻易，以至于没有发现——原来那些爱早就被自己毫不保留地挂在鹭卓身上，没剩下一星半点可以再分给其他人，也没留下任何心动的余地，让他以为自己对爱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窍不通。
原来不是不懂，当局者迷罢了。
思绪正一团乱麻时，手机震动了一声，是伯远发来的消息。
卓沅拿起手机去看，然后重重松了一口气。
是地址和门锁密码。
伯远那边显示还在打字，过了约莫半分钟后，第二条消息发过来：
“S级易感期是很恐怖的，你要想好。”
地址指向城外郊区的一个二层小楼，周围人烟稀少，显得有些荒凉。卓沅还没走近时，就已经闻到了浓烈到至极的玫瑰与酒气——这就是易感期S级信息素的强大压迫感，隔着一栋房子与十几米，卓沅脸上已经开始泛起了红。
他按照伯远给的密码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令他此生难忘的场景。
一楼正厅，一个两米多高的铁质笼子赫然立在正中央，笼身漆黑，每一条钢筋都近手腕粗细，狰狞盘错，笼门紧紧落着锁。
鹭卓就在里面，半倚靠着垂头坐在地上，额头上浸满了冷汗。他一条手臂被一根自笼子侧边引出的长锁链拴着，另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顺着半敞开的衣领看去，暴起的青筋从他脖颈处一路延伸至胸口。悬着的那只手臂内侧有条明显是自己割伤的血痕，血流的痕迹自伤口处在手臂上干涸成一片，触目惊心。
“谁？！”易感期被放大到极致的五感让鹭卓立刻警惕地察觉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的一瞬间对视上了卓沅的目光。
刚刚那些凶性毕露的神态被鹭卓在两秒钟内几近狼狈地藏好。
“卓沅？你过来干什么？”他站起身来，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铁链碰撞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我过来是想和你说，我那天去酒吧找你，真的只是想见你，不是为了任何别的什么。”卓沅看着他的眼睛。
“……”鹭卓：“我知道，这事儿我们以后说，你先离开这儿。”
卓沅却并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而是伸手拿起了放在置物台上的那把钥匙。
“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情。”卓沅一步一步向笼子靠近。
“卓沅，你别过来，离我远点！”鹭卓嗓音嘶哑，急切地朝卓沅喊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说你别过来！危险！”
“为什么会喜欢我？”
“卓沅！”
“现在还喜欢吗？”
卓沅站在笼前，隔着铁网与鹭卓对视，坚定而固执。
“我……”鹭卓闻到了卓沅身上的柠檬味道，敏感至极的五感霎时要被冲动填满，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被轻易点燃至沸腾的血液，知道自己大概撑不住几分钟的清醒，咬牙顺出一口气来：“对，没有为什么。我爱你，卓沅，你应该早就感受得到的。”
话音刚落，咔嗒一声，钥匙在锁中旋转了一个角度。
卓沅在鹭卓震惊的注视下轻轻地将笼子的锁解开，站在鹭卓对面，回手关上了笼门。
“鹭卓，你标记我吧。”
他看着鹭卓眼底逐渐泛上的猩红，向前一步，吻上了他的嘴唇。浓烈得几近疯狂的信息素顷刻间将他吞没。
在鹭卓失去理智前的最后一秒，卓沅在鹭卓耳边留下了一个轻吻。
“我也爱你。”
他说。
路卓豪的三行情诗，第三行
所以爱非囚笼
有情者自愿沉溺其中
我想要吃一根雪糕（主85，偏群像）
现背ooc｜一发完｜2.9w+
00
“我建议你养一只小狗。”
年轻的心理医生推了推眼镜，再一次拿起桌上的几张心理鉴定量表来回翻看，事实上这是他从业几年来遇到过最难搞的病人，明明测试结果很严重，可偏偏表现得又比正常人还正常。跟师时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情况，可这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看起来太平静了，从进来到现在嘴边始终挂着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好像和你认识多年的亲昵感，但那双古井无波般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又能感觉到强烈的疏离感。
这人绝对有病，心理医生可以肯定。...
现背ooc｜一发完｜2.9w+
00
“我建议你养一只小狗。”
年轻的心理医生推了推眼镜，再一次拿起桌上的几张心理鉴定量表来回翻看，事实上这是他从业几年来遇到过最难搞的病人，明明测试结果很严重，可偏偏表现得又比正常人还正常。跟师时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情况，可这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看起来太平静了，从进来到现在嘴边始终挂着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好像和你认识多年的亲昵感，但那双古井无波般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又能感觉到强烈的疏离感。
这人绝对有病，心理医生可以肯定。
哪怕他在刚才的谈话里打了半个多小时的太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拒绝进一步检查，拒绝心理疏导，也拒绝药物干预，这置身事外一般的平淡语气只差把不愿意配合治疗的心昭告天下了。
医生今年刚29，研究生毕业不过三载，经验不足，他笔直的人生道路上秉承的向来都是有病就要治的概念，不太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不愿意配合。用尽上课时学到的那点话术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劝到自己都要有心理疾病了也无济于事。
束手无策的医生定了定神，义正言辞的给了如上建议。
对面沙发上端正坐着的赵一博愣了愣，没有告诉他自己曾经养过一条狗，只站起身配合的点点头，回了句好的，谢谢医生。
赵一博满意的离开，心想不愧是他翻遍软件找到的地方，上车时面对强迫自己来心理诊所的经纪人还脸不红心不跳的来了一句一切正常。
01
收到节目组参加培训的通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确实很努力的在试拍中表现的积极上进且情绪稳定。
但遇到何浩楠不是。
赵一博发誓他没见过比何浩楠更像小狗的人，当然不是贬义，但也不是夸奖。不过对方微微下垂的眼角，初见自己时陡然变亮的眼神以及圆圆的鼻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吸引到了他 。
怎么会有人这么像小狗呢？
性格也像，朝气蓬勃永远不会消沉的样子，好像没遭受过什么打击。
他经历过什么呢？
半夜睡不着的赵一博决定去了解一下这位自己一起学收割机的同学，或者说同事。
关于何浩楠的内容并不多，但他知道了他另外一个名字，何懿峻。
何懿峻唱歌的嗓音很有特点，一开口居然让他有种心脏被冲击到的感觉。在反复观看不知道多少遍这个仅有一分多钟的单人cut后，赵一博得出了一个结论，何懿峻被淘汰的冤枉。
真的冤枉。
虽然赵一博也不觉得他的功力足够出道，但是走的也未免有些太早。
不过也是，娱乐圈多难进啊，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太多了，人家凭什么要你呢？就像他自诩有一张足够漂亮年轻的脸，去校园剧试镜的时候还是会被以年纪太大拒绝。
真的年纪很大吗？
他活得也太失败了吧，出道之后没拍出一部好戏，游历于各类综艺归来仍是查无此人，甚至还在不断的进组出组里迷失了自己。
翻来覆去越想越多，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赵一博又摸上手机点开了那个视频。
嗯，小狗原来是个内双。
终于支撑不住睡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虽然失眠于他而言是常态，但赵一博第二天早上依然眼底青黑，面色憔悴，且在见到何浩楠热情朝他打招呼的时候愣了神。
他知道此时应该同样热情的回应，可一种莫名心虚自他心底油然而生，牵扯住了他将要抬起的手。
“赵一博，你发什么呆呢？”
何浩楠走过来熟稔的要揽上赵一博的肩膀，但是被他下意识的躲了过去。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结，那只伸出的手也被主人收回转而摸了摸鼻子。
赵一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这并不太利于他未来和他们的相处，也有悖于他展现出的友好人设。理科生的思维快速转动，大脑里头风起云涌，设想即将面对的各种可能性和解决办法。
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思考的样子落在小狗眼里像个犯了错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小孩，也许他确实有那么一些不知所措，只是自己没有发现。总之在他开口前，何浩楠的手肘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打破沉默：“昨晚没睡好？”
在给他台阶下，丝毫不在意吗？
赵一博的齿轮突然卡壳，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笑着的何浩楠，这家伙看起来坦坦荡荡的，不像是在虚与委蛇。真是令人艳羡的钝感力，不像他，别人只是撒了几滴水，他就下了一场大雨。
不妨也自在一些，赵一博松了口气，朝他扬起一个还算真诚的笑意，“有点认床，睡的不好。”
“我刚开始也不习惯，不过后面就好了。”何浩楠兴奋接话，重新勾住赵一博的脖子，“走走走，我看赵小童在群里说他已经到了，咱俩也快点去。”
何浩楠话多，赵一博话也不少，俩人一路上嘴都没停过，倒也算热闹。
好像确实可以养一只小狗，赵一博心想。
02
培训的时间不算长，通过试拍的十个人很快就踏上了通往后陡门的客车。当着镜头再度自我介绍后兴奋地谈论着即将面对的生活，会不会住在带阳台的三层小洋楼里，要有个池塘和篮球场，欢快的语气充满了期待，起码在看见那三间一览无余空空荡荡的破旧瓦房之前是的。
床是找村长借的，家具是在仓库翻的，电器是没有的，几个人从天亮收拾到天黑，修修补补洗洗刷刷，最终成果看起来还是略显心酸。
但没有人在意，赵一博也不在意，晚上躺在床上瞪着眼睛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嘶~真冷啊这天。吞了一口冷气的赵一博默默翻身裹紧了被子。
接下来的种地生活比想象中更辛苦一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
他们要跟天气抢时间，还要跟泥地作斗争。
在收割机再一次陷入泥地里的时候，赵一博忍不住开始烦躁了，那些阴暗的长着獠牙的坏情绪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在他即将要陷进去的时候一抹红光自他眼前闪了一下。
车里还有摄像头。
那闪着的明晃晃的红灯，仿佛在警告他此时正在拍摄。
他绝不能失控，哪怕他没做好这件事，哪怕他没能完美的收完这块地，哪怕他是个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废物。
他必须牢牢把控住自己的情绪，这是大家求之不易的机会。
这是十个人的节目，他不能，也没资格毁了别人努力。
赵一博下车蹲在陷进去的车轮前，这辆跟了他好几天的收割机，被他上一次开坏后才被修好没多久。他似乎永远都只会在事情发生后开始自责，永远都是不带脑子做事，然后不痛不痒在那懊悔，就像面对姥姥那样。
如果他能在下地前先实地勘测一下，这辆收割机是不是就不用遭此劫难，如果没有他，大家是不是能更轻松一点，如果......
“赵一博！！！”
由远及近的喊声把赵一博从情绪漩涡里扯了出来，这带着一点软糯的独特江南口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何浩楠在朝他跑过来。
但赵一博还是回了头，大声问他啥事？
“你蹲这干什么呢？”何浩楠在他旁边蹲下的时候还有点喘，被抓乱的短发略显潦草的支棱在半空，脸上沾着泥，衬得眼睛亮晶晶的，更像小狗了。
“车陷了。”
“我的也陷了。”小狗的声音闷闷的。
赵一博揪着旁边的水稻杆，自嘲的笑了两声，“我们最大的生产力，停了。”
何浩楠默然盯着赵一博的侧脸，心里懊恼自己为什么语言功底如此贫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让赵一博开心一点。
他只能陪赵一博蹲着。
“好想吃根雪糕。”赵一博低着头喃喃自语，小时候每次难过，姥姥都会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掏出一根雪糕。
“什么？”何浩楠有点走神，没太听清赵一博的话。
何浩楠的声音再度把赵一博拉回了现实，对方呆愣的样子让他想伸手揉揉小狗的头，又意识到行为不妥，改成拍拍他的肩，笑着说走吧，我们去手割赶进度。
何浩楠仰头看他扯开的嘴角，总觉得赵一博现在好难过啊。赵一博难过，他也开心不起来，心尖尖被揪着一样疼。
03
种地第三天，连日的辛苦也没法让赵一博在不顺利的今天早早睡觉，接连陷进泥里的不是收割机，是赵一博自己。
他向来是个对自己很苛刻的人，做什么事都想要做到尽善尽美，赵一博当然知道这些无谓的精神内耗只会让他更痛苦，但他需要这种痛苦。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症结所在，是他一直不肯放过自己。
痛苦能强迫他保持清醒。
清醒才能理智。
赵一博不能不理智，因为他已经承担不起发疯的后果。
小时候有回被村里的小孩嘲笑不会游泳是个旱鸭子，还不小心踩到泥地摔了一跤，气得他直接扔掉了姥姥新做的布鞋，光着脚跑回去。看见姥姥就红了眼，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被笑的事，发脾气又嚎又哭，怨姥姥做的布鞋太滑，怨为什么暑假要来姥姥家待着。
事情太久远他已经记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最后他吃上了甜滋滋的雪糕，也再没走过打滑的泥地。
而此后姥姥给他做的鞋，永远都会用花纹最深的鞋底。
有关姥姥的记忆，回想起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愧疚。
这些事情想得人心头烦闷，赵一博摸过烟盒揣进外套口袋打算出去走走。
“诶，这么晚去哪啊？”刚洗完澡的蒋敦豪正好撞见要出门的赵一博，顺口问了一句。
“出去走走。”
“你也要去反省自己啊。”
“有谁去反省了吗？”赵一博半开玩笑的反问。
“害，何浩楠啊，李昊刷到他视频才知道这小子每晚上不着窝都是去忏悔了。”早早躺上床的李耕耘探了一个头出来接话。
“小何？”
“唉，你们别太自责，地里水那么多，谁开都得陷，不全是你们的问题。”蒋敦豪拍了拍赵一博的肩膀，收割机三人组的压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有些事必须得自己想开才行。
“放心吧敦敦，我走了啊。”
“去吧去吧，碰到小何让他早点回来奥，明天还得早起呢”
赵一博招招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迈了几步脚下还是拐了个弯的往地里的方向去，果不其然遇到了正在录忏悔录的何浩楠。
赵一博站在不远处点了根烟，忽然想起昨天蹲在行李箱角落里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何浩楠。
原来小狗也会难过啊。
何浩楠录完视频回头正好撞见橙黄色的灯光下的赵一博，精致的五官在烟雾里若隐若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看得人心跳都加快了三分。
“哥哥怎么偷听别人录vlog啊。”何浩楠小跑到赵一博跟前，朝他手边凑过去，“给我来一口。”
“会抽烟吗？”赵一博移开手，轻推了一下何浩楠的头。
“瞧不起谁呢哥哥。”何浩楠掏出兜里的电子烟晃了晃，凑到跟前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稀薄的薄荷味的雾。
“小孩。”赵一博斜睨他一眼，扔掉手里的烟头用脚碾了碾，勾过何浩楠的脖子揉他的头发。“怎么跟个走丢了的小狗一样，孤零零的。”
何浩楠刚想挣脱出来反驳谁是小狗啊，谁孤零零了。就听头顶传来赵一博突然温柔的声音，“小何，收割机陷泥不是你的原因，忘记拉手刹也不是大错，你第一次来干这些活，已经做的非常好了。犯错没关系的，有错误才有进步，我们小何很棒的。”
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半，室外温度接近零下，可何浩楠觉得好暖和啊，赵一博的怀里好暖和。
赵一博松开手，何浩楠站直身子搭上他的肩，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也是，哥哥。”
“你也很棒的。”
何浩楠的脸在路灯的映射下好像在发光，看得赵一博有些心软。
“我可不是需要安慰的小孩。”赵一博面带嫌弃的拉下何浩楠的手，径直往前走，“敦敦让咱赶紧回去。”
“我也不是小孩。”何浩楠小声反驳，抬眼看见赵一博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赶紧拔腿追上去。
“等等我啊赵一博。”
赵一博有意放慢脚步，何浩楠很容易就跑到了他身后，左手绕着腰边伸上去握住自己搭在他右肩上的手腕，像是把对方圈在怀里一样挂在赵一博身上走。
老远就能看见黑暗里唯一亮着灯的2号房，赵一博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人的侧脸，突然觉得参加这个节目是他做过最正确的事，比他在学生时代记下的那些物理数学公式还要正确。
04
水稻是在第六天全部收割完成的，八块田加起来142.8亩，他们完成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在蒋敦豪的提议下大家一起往前跑，他们举着镰刀，仿佛要把收获的喜悦喊给全世界听见。
是的，他们收获了62.66吨水稻。
他们此刻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赵一博甚至觉得他们不是跑在水稻田里，他们应该是在希望与光明里奔跑，他们脚步的终点不是五号田的边界，而是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未来是美好的。
紧接着就该种小麦了，可天不遂人愿，连天的雨把田里泡的踩进去能湿半条腿。小麦怕涝，积水太多会影响出苗率，地里的水必须排出去。都说农民靠天吃饭，可也不能只靠天吃饭，眼下他们只剩一种办法，通沟挖渠。
5号田最麻烦，人在里头走的磕磕绊绊，脚抬起来都困难，一铁锹下去，棍子快撅折了才能撬起一块泥，镐子在石头上砸得直冒火星子，整个上午，沟是挖出来了，水也流起来了，积水也就只是换了个位置攒着。
正要吃饭呢，鹭卓想不通为什么，又跑去田里寻思，发现主水渠的排水口还不流通，喊卓沅来要把出水口凿开。宿舍里李耕耘看少了几个人，找过来问他们在干什么。
鹭卓的想法李耕耘越听越不理解，眉头皱的死紧，俩人鸡同鸭讲了半天，后面找来的赵一博实在听不下去，放慢语速帮着翻译了一遍，但……无济于事。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也没商量出个结果，还是决定先回去吃饭，顺带开个会。
会议由鹭卓提出要想一个更好的办法让水渠通起来开始，李耕耘细说排水方法为高潮，最后以被大家封为排水队长结尾，简洁高效，十分完美。
第二天清早六点半，新官上任的李耕耘就起了床下地去巡视排水状况，拿着耙子掏了半天，在主水渠的暗道发现了很多不该存在的东西，打开了排水新思路。
一行人分成两组，会开拖拉机的几个人去秸秆还田，剩下的举着自制的长杆去通沟，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白天忙活到天黑，头发不停往下滴水，裤子都换了好几身。
夜晚总是影响视线的，秸秆组的停了车，小跑着过去跟通沟组会合。
在这个零下几度的晚上，他们终于通开了所有的排水渠，十个人激动得不行，抖着身子打趣对方拉裤兜子了，又抬起僵硬的手臂抱作一团欢呼。
这次疯狂的行动成功拉近了每个人的关系，但水渠通开不是排水作业终点，地里的沟还只挖了5号田，第二天还得继续干。
气温一直在低处徘徊，冷风呜呜吹着也不见停，而赵一博向来不是一个非常健康的人，所以他在种地的第十四天，体温直线上升飙到38.6℃。
也许是受了寒没及时回暖，也许是前几天思虑太过，具体原因赵一博不想探究，在察觉到肌肉酸胀头痛恶心的时候，他只担心自己会拖了大家的后腿。
李耕耘看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样子劝他休息，但也拗不过赵一博执意要去田里。
赵一博有自己的考量，毕竟只有他和小何小童能开拖拉机，缺一个人，效率至少得下降30%，他不能接受自己导致这样后果。
才下过雨的田里虽然积水不多，但淤泥丝毫不少，一踩一个深坑，拖拉机只能顺着泥走，但凡偏一点方向就得陷，但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要拐弯必须得上去。
田边有先前挖掘机行驶后留下的坑做拦路障，赵一博试了很多次不仅没有开上去，反而还让车轮往下陷了一点。
“赵一博，赵一博，听的到吗赵一博？”正踟躇着，胸前的对讲机响起何浩楠的声音。
“听得到，怎么了小何？”
“我的车又陷了，你这边怎么样？”
“陷的不深，我想着要开出来，但是地里太软了，有点困难。”
“等着，车神来试试。”
“这个坑太大了，一直打滑，一直打滑。”何浩楠来的很快，指着前面的泥坑说。
“是，上不去，之前被挖掘机压过的。”赵一博下来换何浩楠上去，站在边上紧盯着车轮。
但是自称车神的何浩楠也没法让陷进去的拖拉机起死回生，最终还是得等挖掘机的救援。
俩人沉默的走在水泥路上，何浩楠察觉出身旁人周遭环绕着的低沉，拍拍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好难受。”怎么努力都做不好的无力感和持续不下降的体温让赵一博身心俱疲。
“不舒服，开不动了跟我说，我来帮你耕。”何浩楠知道就算劝赵一博回去休息他也不会听，而且强行让他回去休息只怕会叫他更难受。
“开能开的动，就是难受。”
“没事。”何浩楠想安慰一下赵一博，但是也只挤出干巴巴的俩字。
“真的难受。”
“心里难受还是身体难受？”何浩楠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
“身体难受。”赵一博默了一会，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不行要跟我说啊。”摄像老师扛着摄像机对着他俩拍，何浩楠有什么想法都得是没有，只能再一次叮嘱他记得找自己。
何浩楠走的时候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直到看见旋耕机动了才安然往1号田去。
刚坐进驾驶室又开始分神，一颗心始终悬着，只恨自己没多长一只眼放在旁边的2号田。
但他没遗憾多久，因为没一会天上就开始零零散散的往下飘雪花，然后越来越大，旋耕作业被迫停止。
三人再度加入了通沟排水工作，密集的雪花落在冒着热气的头顶，没一会就化成水流进衣服里，何浩楠抹了一把脸，又抬手调整帽子假装不经意的再度回头观察赵一博的情况，看他被几句话逗的哈哈大笑，脸色都红润了不少，快提到嗓子眼心这才安稳放下。
他还发现赵一博其实长的是有点幼态的，两颊微鼓，笑起来嘴角很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和平时沉稳理智的样子完全是两张脸。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明明就很小孩，只敢在内心嘀咕的何浩楠默默回头，又跑去跟着两个小的一起抬泥堵进水口。
05
雪势一直不见好转，地里的活实在难以继续下去，十个人一商量还是先回去干点别的事。吃完饭凑一块开了个会讨论种子和肥的事，最终决定蒋敦豪带着几个会开车的出去，剩下一半人留着守家。
上午出了一身的汗，赵一博感觉舒爽了很多，去仓库翻了把破椅子修好之后又理科生上身把所有的工具分门别类的钉在墙上。
下午外出买种子的几个人直到晚上才回来，揣兜里的那点钱花了个精光，还带了炸鸡汉堡回来。
赵一博现在只还有点低烧，但依旧没什么胃口，刚拿在手上兴趣盎然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汉堡此时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拿在手上一点一点的揪面包吃。
很奇怪，总是在热闹的气氛里突然没了兴致。
“吃不下别吃了。”何浩楠看不下去，接过他手里的汉堡，在赵一博错愕的眼神里咬了一口，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说，“浪费可ci。”
“我感冒了。”
“我身体好。”
在强烈的光线下何浩楠泛红的耳尖无处遁形，看得赵一博有些想笑，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出去绕到屋后随意找了块空地坐下。
这里没有摄像头，赵一博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烟草里的尼古丁被吸进肺里后迅速运作，刺激他的中枢神经带来了短暂的情绪安抚。
没过一会，两手揣在上衣口袋里的何浩楠就找了过来。
赵一博看他担忧的神情起了逗弄的心思，向上勾了勾嘴角，“怎么，闻着味儿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何浩楠装出一副呆愣的样子，疑惑的神色让赵一博信以为真。
“这味儿这么大吗？”愣住的人变成了赵一博。
何浩楠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特别大，而且你身上的味跟别人不一样。”
“狗鼻子。”调侃人不成功反被调侃的赵一博翻了个白眼扭头继续抽烟。
何浩楠也不恼，嘿嘿笑了两声揣着手蹲在赵一博侧后半步的位置，视线不自觉的落在那夹着烟的修长白净的手指上。
何浩楠总觉得这只手上应该再端着杯洋酒，被围在朋友们之间放肆大笑，或者握着一只黑色的笔侃侃而谈，眉眼之间都是自信和张扬。总之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个破屋子后面，连背影都写满了落寞。
孤独和破碎感不应该出现在赵一博身上，可偏偏又出现在了赵一博身上。
他不喜欢。
“给我一根。”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的何浩楠抬起胳膊肘捅了捅赵一博侧腰。
“小孩子家家，坏习惯不要学。”
“两岁而已哥哥，说的跟大我二十岁一样。”何浩楠不服气，蹲着挪到赵一博旁边，又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何浩楠收了力，但赵一博仍然趔趄了一下，稳住身体回头瞪他，“两岁怎么了，两天我也是你哥，小何弟弟。”
何浩楠正想反驳，屋旁走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们年纪最小的弟弟，王一珩。
王一珩过来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看见他俩的时候也惊讶的抬了一下眉毛。
“一博哥跟浩楠哥也在啊。”还是和平时一样的语调，但也不难听出礼貌里带着的疏离。
“这儿清静，没啥人。”赵一博淡笑着接话，手里的烟又换了一根。
“我觉着也是。”王一珩索性就站在原地，三人都沉默了下来，空气里只能听见纸烟燃烧的声音。
“想家了？”赵一博率先打破安静，他向来擅长观察别人，不同于白日里透着生硬的成熟，此刻的王一珩看起来有些脆弱。
也是，十八岁的少年，说一句小孩也不为过。
“有点儿。”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王一珩的声音带了点沙哑。
“我那会儿刚到上海上学的时候，也很想家，没少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那我比哥你强点，我不抹眼泪儿。”
何浩楠蹲在一旁听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心想赵一博可真够博爱的，明明自己心情差得要死，居然还能安慰别人。
叫什么赵一博啊，叫赵博爱算了。
何浩楠隐隐觉得后槽牙发酸，发狠的磨了磨，等王一珩再次掏出烟盒的时候，起身要了一根。
“来我亲自给我浩楠哥点上。”和赵一博的闲谈在某种程度上安慰到了想家的少年，这会倒是恢复了一点平时的元气。
“行啊王一珩，有点觉悟哈。”何浩楠勾着王一珩的脖子揉乱了他的卷毛，气得王一珩拼命挣脱要拿打火机烧他。
赵一博半抬眼皮看着闹腾的两个弟弟，思索着要是小狗万一呛到了是不是得去帮他拍拍背。
但赵一博注定得失望了，因为何浩楠其实会抽纸烟，眼下叼着烟还能游刃有余的躲开王一珩的攻击。
“挺熟练哈。”赵一博似笑非笑的评价了一句。
“没有没有。”声音很轻，但何浩楠听见了，心头一紧，扔了手里还剩一半的烟讨好似的蹲在他旁边嘿嘿装傻赔笑。
月色里又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赵一博不接话摁熄烟头起身往回走，心里想着当初买的训狗课程该好好学学的，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
王一珩对此场景嗤之以鼻，抱着手说何浩楠你也有今天，被恼羞成怒的何浩楠抓了一把雪砸了个正着。
“何浩楠！！！”王一珩恨的牙痒，当即丢了烟团了个雪球扔过去，还被躲开了。
俩人好不容易停战哥俩好的回了屋里，才正经了没多久，外头故意找事的李耕耘一个雪球砸在了鹭卓手边，又开启了一场大战。
几个人一顿疯玩，最终以1号房玻璃被砸了个大洞才收尾。
06
第二天一早蒋敦豪接到有机肥老板的电话说要来15吨肥大概六百袋，兄弟几个在旁边听着倒也不是很在意，区区六百袋而已。后头铲泥为迎接有机肥做准备的时候被告知改成了两车一共30吨，只惊讶了一下也没有很担心反而很是期待，不过一千二百袋而已。
一直等到蒋敦豪骑着小电动带着两辆加长版红色大卡车进村的时候，几个人才理解30吨是什么概念。
泥泞不堪的道路让运输车没法到达原定的卸货点，这意味着他们需要人工搬运。
冬天的寒风向来骇人，每一股都恨不得刮进骨子里，几棵相邻的干巴巴的树仗着这势哗哗作响。十个人咬着牙在这三四度的气温里搬了两个小时，最里头的一件衣服汗得紧贴后背，连头发都湿漉漉的搭在额前，也仅仅只让第一车少了一半。
风吹得连呼吸都困难，几十斤的重量不断压在身上，累得人腰都直不起来。
“休息会休息会。”
不知道是谁提议，大家纷纷附和，躺的躺，坐的坐，站着的躬下身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对折。
赵一博也累，可还有一车半的东西等着要卸，这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虽然看着兄弟们喘着粗气疲累的样子于心不忍，还是狠狠心当恶人开了口，“来十五秒啊，十五，十四，十三……”
最后一声倒数落音，蒋敦豪伸手立马翻身起来，“干活。”
何浩楠跟着接话，站起身搬起一袋肥往下递，“兄弟们开工了开工了。”
第一车的有机肥好不容易见了底，挖掘机也终于是来了，两辆运输车在拖拽下都成功到达原定的卸货点，看得赵一博直呼挖掘机万岁。
在好不容易卸完十五吨开启第二车的时候，连一颗星子都舍不得出来的黑夜绽开了彩色的烟花，仿佛是在为他们道喜。
晚上六点半，体感温度已经下降到零，为了加快进度，赵一博提议流水线作业。
几个人很快分成两条组成人力传送带开始运作，搬运速度果然加快了不少。
何浩楠感慨流水线真快啊，赵一博有点小得意，说话的尾音稍稍上扬，“当然了，人类的智慧。”
又过了一个小时，这场为时四个多钟头的热血行动终于圆满结束，十个人顶着潮湿的头发和通红的脸大声欢呼着，又很快被卸力似的瘫倒在原地。他们大口的喘着气，一递一句的谈论关于下雨要盖薄膜的事，关系在不经意间又悄悄拉近了。
疲累和疼痛是必然的结果。
第二天的赵一博清醒的时候感觉浑身像被压了几千斤东西一样沉重，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胳膊，抓着床边的栏杆借力想把自己扯起来，刚一使劲，肌肉的酸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谁在外面，能不能拉我一下？”赵一博透过床帘隐约看见一个身影，眯着眼睛认出是何浩楠，立马放弃了靠自己努力起身的想法，扬声喊道。
“来了。”刻意磨蹭到大家都出门的何浩楠放下端了半天的水杯，两步走过去掀开帘子，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面前的景象仍让他呼吸一滞。
青筋凸起的手紧紧攥着床边的栏杆，赵一博另一只胳膊撑着床，身体已经起来了一点，被子滑下去，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和两点红樱。
赵一博太白了。
何浩楠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不自主的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庆幸只有自己看见了这幅场景。
“帮帮我，小何~”看何浩楠听话的过来了，赵一博软下去的语调里带了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撒娇意味。
何浩楠忙松开手里被捏的皱巴巴的布料，一手拉着赵一博的手臂，一手托着他的后背帮他坐起来。
赵一博嘟囔着为什么他这么没用，同样是搬肥，只有他连床都爬不起来。
“小姑娘力气小点也正常。”美色当头何浩楠不过大脑的来了一句，然后在赵一博气急败坏的喊声中拉上了他的床帘，逃似的跑了出去。
何尝不算是落荒而逃呢？
何浩楠站在门口调整呼吸，试图平息心中翻腾汹涌的欲望，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来回搓动，似是在回味刚才光滑细腻的手感。
他必须得承认，赵一博对他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一开始只来源于对方优越的相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水花。可随着连续的相处和认识的加深，他已经无法把它从生命中剥离出去了。
“你站这耍帅呢？”李昊手里拿着一盒膏药，刚出门就看见门口发愣的何浩楠。
“哥的帅不明显吗？”何浩楠臭屁的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换来李昊一个白眼。
“刚李耕耘说你们宿舍膏药用完了，给你们拿一盒，一博还没起床呢？”
“没有啊，赵一博真懒。”何浩楠抬头看天，骗人的话张口就来。
“这个点了喔。”李昊狐疑的瞥了一眼何浩楠，决定自己去看看。
“我来我来，这点小事就不麻烦李总了。”见李昊作势要往房间去，何浩楠赶忙伸手接过膏药。
看着面前开了又关的房门，李昊是真觉得无语，一边往1号房走一边吐槽，“房间里有金子的喔。”
何浩楠进门的时候赵一博刚穿戴整齐，正迈着僵直的腿往外走准备去洗漱，对视来的猝不及防。
“那个，膏药，贴一个不？”何浩楠干笑两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见赵一博点头，何浩楠立马殷勤的凑过去，“我帮你贴吧哥哥。”
赵一博抽过膏药后退一步，右眉轻抬，以一种极其奇怪的表情看着他，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同为天蝎座何浩楠瞬间明白这是对那句小姑娘的报复，厚脸皮的说自己开玩笑的，哥哥别在意。
赵一博却突然冷了脸，表情严肃的沉声道：“小何，有些话说出口前要三思，那些看起来的没有恶意，就像是一根不确定的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凸出来，扎到的不一定是对方，也可能是自己。”
他不笑的时候下三白看起来有些吓人，何浩楠被这副神情震慑得心尖微颤，他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语会让赵一博有这么大反应。
赵一博看何浩楠手足无措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太过，轻叹一口气，抬手揉他的头发说对不起。
“该对不起的是我，哥哥。”何浩楠摇摇头，正了正神色，直视他的眼睛，“是我说错了话，我知道错了。”
赵一博愣了愣，这人真的是，远比他想的，更讨他喜欢。
更想养一只小狗了，赵一博舔了舔尖牙，转过身子撩起衣服，“帮我贴一下，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07
有机肥和种子到了开沟的日子就更紧了，这回拖拉机三人组换了专门开沟的后挂跟着一起开沟起垄。开沟机能照顾到的地方有限，还有大片的地要人工进行，前前后后通了十几天，才终于播下去小麦种子，撒了肥，这每天扎根土地的生活才算告一段落。
导演组把先前卖水稻剩余的钱给了他们自由发挥，要求分成三组来进行种植养殖和基建的工作。
蒋敦豪想养羊，赵一博想搞养殖但没想好养什么，何浩楠要跟着赵一博，仨人都去了养殖组。翻了书又看了视频最后决定除了养羊还要养鸡鸭，定了个一百只羊一千只鸡的宏伟计划。
鹭卓早前就想种玫瑰，想养兔子的卓沅和想养虾的陈少熙说看他可怜去给他帮忙，暂时都选了种植组。浪漫填不饱肚子，除了玫瑰还得种一些蔬菜，三人看了半天书都不进脑子，结伴去周围邻居家参观人家种的菜，才初步定了方向。
而李耕耘年少时跟着干过装修的活，带着赵小童李昊加入基建组，买了地砖打算自食其力，后面还逮了机动的王一珩来专门帮忙。
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知不觉里，冬至到了。
北方冬至多有吃饺子的习俗，所谓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包饺子是个大活，除了主要负责和面调馅的蒋敦豪和卓沅，其他几人也是一有空闲就凑过来帮忙。
卓沅边包边感慨这是自己在外地这么多年，第一次冬至吃饺子，自嘲说压根没吃过自己包的饺子。
赵一博敏锐的感觉到卓沅的情绪变化，不动声色的离他近了一步，逗他说交流一下包饺子的方法。
俩人讨论的时候在一边和面的蒋敦豪突然惊喜的说自己已经掌握加水的方法了，被赵一博嘴快的打趣让他明天去和水泥，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萦绕在卓沅心间的那点郁气也悄无声息的散掉了。
包着包着赵一博开始走神，拿一小坨面剂子搓着玩，“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拿这个面玩，让我姥姥给我做个小鸡，现在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这是赵一博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姥姥，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个事情避而不谈。
好像不提起，就没发生过。
“为啥？”卓沅略显惊讶的抬头看他。
“得老年痴呆，忘事了。”赵一博故作轻松的说，“她一直以为我是我舅舅，她以为我是他儿子，她不认得我了。”
一开始赵一博根本无法接受被姥姥遗忘的事实，那个永远笑呵呵，会给他做精致的布鞋，会在燥热的夏季给他摇蒲扇，会在他难过的时候变出一根雪糕的姥姥，永远的遗忘他了。
他还没来得及赎罪，没来得及弥补那些因为不懂事而干出的混账事给姥姥造成的伤害。
那些年幼时因为自尊心而难以说出口的对不起再也没有说出的必要了。
那时候姥姥经常忘事，常常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付钱之后忘记拿菜，一开始只以为是年纪到了的正常记忆下降。有回却严重到连家在哪都分不清了，他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赶紧送她去了医院。
一番检查过后，医生语气沉重的敲定了他们最害怕的结果：阿尔兹海默症，老年痴呆。
病情发展的很快，从去医院到姥姥完全不认识他，前后不到三个月。
赵一博不能饶恕自己幼时曾说出的那些刺耳的浑话，他恨自己曾经的口无遮拦。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情绪上头的不理智。
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出门不社交，活着全靠外卖，一直到他有天因为吃了太多雪糕胃痛到昏厥，经纪人联系不到他把电话打到了姐姐那去。
姐姐把他狠骂了一通，质问他知不知道知道自己还有家人。
赵一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仅会只影响到自己，后悔的事情不能越做越多，所以他收拾好心情重新面对生活。
看起来好像都正常了，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睡不着觉，一开始只是到一两点，后来严重的时候整夜无眠。吃饭吃着吃着就发呆，回过神来就没了胃口，有时候上一秒还在床上躺着，下一秒就坐在冰箱前面，手里拿着半根雪糕，地上散落好几个雪糕袋子，中间的一大段记忆完全空白。
这些症状很明显，按赵一博的理性程度稍微一串就能想到是什么原因，但他没告诉过任何人。如果不是经纪人觉得不对强迫他去心理诊所不然就给他把这节目退了，估计赵一博一辈子都不会踏进心理医生的门。
他总觉得自己罪有应得，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赵一博蹲在后边揉捏手里的面团，而后举着手里丑兮兮的小鸡过来给他们展示。
卓沅捧场的说翅膀做的很像，赵一博低着头修缮小鸡不完美的地方，嘿嘿傻笑，“但我做的有点丑，我姥姥做的特别漂亮。”
“挺可爱的。”在一边切面剂子的蒋敦豪戳了戳小鸡的头。
“饺子皮没了。”卓沅包完一个饺子又拿起一张饺子皮，发现桌上的饺子皮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再擀点。”赵一博放下手里的小鸡，拿起擀面杖一脸骄傲的说，“擀皮也是我姥姥教我的。”
“想你姥姥了？”
赵一博笑了两声没接话，沉默的擀饺子皮。
晚餐的饺子很受欢迎，赵一博那句吃饺子了刚喊出口，赵小童手里还拎着袋白糖就跑过来捏起一个塞嘴里，两眼一亮赞叹说这羊肉太好吃了，蒋敦豪跟着念了一句太好吃了，自豪的拍了拍胸脯。剩余人也早就围过来你一个我一个的吃起来，王一珩吃了一个感叹说回家了我去，饭桌上哇声一片，此起彼伏的这也太好吃了，热闹的不行。
白天卓沅买菜的时候还考虑到李昊几个南方人的习俗顺便买了汤圆，散场后鹭卓收拾完碗筷就煮了一袋端去3号房，李昊满脸惊喜的接过，让一旁坐着的李耕耘给何浩楠发消息过来吃汤圆。
何浩楠来的很快，吃了两个就递了回去，两手插兜缄默地坐在椅子上。
赵一博散场后就不见了踪影，他找遍了少年之家都没看见人。
“小何，一博怎么样了？”卓沅想起下午赵一博失落的样子，刷着手机顺带问了一嘴。“看他下午好像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吃饭那会看他还挺好，乐呵的。”李耕耘下午一直在忙着贴地砖，不太清楚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粗略的回忆了一下晚饭的场景，只能想起来赵一博乐呵呵的说我们太疯了。
“我去看看他。”何浩楠没提起赵一博不在的事，想着赵一博自己都没说，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
“去吧去吧。”鹭卓端着碗侧身给他让路。
其实赵一博没走远，他就在田边坐着，也没抽烟，俩腿耷拉在半空晃荡，定定地望着前头，白色的羽绒服在黑夜里很是显眼。
四野阒然，他亦然。
何浩楠没喊他，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下，赵一博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一刻未停的冷风把何浩楠吹的鼻尖通红，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擦鼻子流出的清水的时候，旁边传来赵一博轻柔的声音，“我小时候一不开心，我姥姥就会买一根雪糕，偷偷藏在背后突然变出来。”
“是那种用油纸包着的老式奶油雪糕，很甜，可贵了，我姥姥每回都给我买。”
“她平时水果坏了都舍不得扔，说削削还能吃，不打紧，但从来没让我吃过坏水果。”
“我小时候就是被她宠坏了，所以总冲她发脾气，地滑也怨她，被嘲笑也怨她，菜咸一点就不肯吃饭，天热一点就作天作地，没少让她头疼。”
“我是不是很混蛋？”赵一博转头对上何浩楠投来的视线，一双卧蚕笑得鼓鼓的，也没能掩盖住眼里的哀痛。
“小时候都不懂事，我叛逆期那会几乎天天和我爸吵架，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口。每回想起这些事，都后悔的恨不得回去扇自己一巴掌。”何浩楠抬手覆上赵一博的手背，“赵一博，遗憾是人间常态，要往前看，重要的不是以前做了什么，是以后能做什么。”
“以后能做什么。”赵一博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转头盯着天上稀疏的几颗星星，一行清泪划过，“可是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没有人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给我变一根雪糕了。”
“好想吃根雪糕啊何浩楠。”
眼泪越流越多，何浩楠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掰过赵一博的肩膀抱住他默默安抚。
那些压抑着的，在无数个日夜里折磨着他的悔恨和自责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赵一博埋在何浩楠怀里痛哭出声。
好半天之后，赵一博带着浓浓的鼻音闷声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小何，以后别来找我了。”
短暂的发泄拯救不了赵一博，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好像并不适合养一只小狗。
何浩楠有时候觉得赵一博的理智很气人，比如在现在这种几近崩溃的情况下，还能来一句以后别来找我了而不是小何我不能没有你。
真恨人，但何浩楠定然是不会听的，所以他没应声，只轻轻拍打着赵一博的后背，哄小孩一样。
不管前一天有多稀烂，第二天都是新的开始，饭得照吃，活得照干，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即将用来养殖的这块地长了近人高的杂草，蒋敦豪先前的联系的割草机只有两台，正巧中午的时候李耕耘和赵小童发烧去隔离，基建组少了俩人，何浩楠主动提出过去1号房帮忙。
地里的草还没割完，大棚的方案刚定下一个草稿，1号房的地砖也才堪堪完成60%，当晚就又阳了五个人，没过两天剩下三人也全部中招。
等他们所有人彻底阳康回去，已经是第二年的第一天了。
赵一博正整理行李呢，一根雪糕伸过来了，上面几个大字，老式雪糕。
顺着手往上看，就是何浩楠一脸我知道我很帅的臭屁表情，“随便买的。”
赵一博愣愣地看着何浩楠，直到他被盯得不好意思，别扭的说尝尝呗，冰箱里还有很多。
“谢谢。”赵一博郑重接过并道谢，很认真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原来那天他发泄似的絮叨，有人放在了心上。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也不知道何浩楠花了多少时间又是从哪里买到这在市面消失多年的东西，但是手里的这根雪糕好像比很多年前的姥姥递过来的那根，还要甜一点。
后来有天李昊去冰箱帮做饭的赵小童拿肉，碰见赵一博面色不豫的蹲在那咬手里的雪糕，看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么冷的天吃冰棍，小心冻感冒的喔。”
“醒醒脑子。”赵一博冲他笑笑，往旁边挪了挪好让他方便过去。
再后来赵一博去拿的时候，冰箱里多了很多不同品牌不同口味的雪糕，但自始至终，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要吃。
08
除了草平了地，养殖组三人就得分开忙活自己的羊棚鸡圈鸭舍了。赵一博自从开始搭建鸡圈后几乎一天到晚都在电焊，他还挺喜欢这种状态的，只做一件事情，忘记时间，忘记空间，忘记自己，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这边养殖组的搭建如火如荼，那边种植组的大棚也毫不逊色，在一系列的白干返工之后，鹭卓定的玫瑰花来了四千盆。
该怎么形容这工程量的庞大呢，近三人高的厢高，装都装了五个多小时，人在车面前渺小得有些可笑，比先前那装有机肥的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还热，二十多度的气温，搬运人数从三个到六个很快又到十个，顶着太阳来回了两个多小时也不过只少了五分之一。
搬花跟搬肥不一样，手指也得出劲，玫瑰花还有刺，时不时就被扎一下，人很快就受不了了，停下来的时候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几个人苦中作乐谈论跟当初搬有机肥的区别，口嗨的说卖花的时候每盆得加三块人工费，起码得一千八一盆。
陈少熙拎着几盆花问赵小童这跟举哑铃哪个爽。
鹭卓马上搭腔说这属于极度有氧，被赵小童轻飘飘接了一句这属于脑部缺氧。
“你们说是这重还是有机肥重。”鹭卓哈哈笑了两声又问。
“这跟有机肥真不一样。”卓沅在刚看见这四千盆花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这个折磨意志。”赵小童不断从车的最高层往下卸花。
“这有点像慢刀割你，有机肥还痛快一点。”
卓沅说的话大家深表赞同，有机肥只是单纯的重，不像这仿佛没有尽头的玫瑰花，搬完六盆还有六盆，不知道多少个六盆在等着。
货车司机急着要走，催促他们快一点，说没有这样卸花，卸到花开都卸不完，抬手看了眼时间又说最多再等他们一个小时。
何浩楠反驳说装车装了五个小时，卸车就给我们四个小时。
鹭卓过去跟司机讨价还价，最终立下军令状七点之前卸完。
花都还卸在外面没摆进去，鹭卓跟导演组商量借点人手，这花今天不放进大棚晚上降温不知道得折损多少，钱白花了不说还耽误大家的工作进度。
最后的决定是鹭卓和陈少熙进去摆花，其他兄弟和工作人员排成流水线往里运。
车上的花在原定时间里成功卸完，只剩下往大棚里运，工作人员大多也都撤了。
换到门口搬运的赵一博还在跟蒋敦豪感慨说今天月亮看起来很恐怖，感觉要出啥大事，里头陈少熙就不行了。
不断的俯身仰身让他腰上旧伤复发，本来就是习惯隐忍有事在心里憋着的性格，在这种大家都在帮忙的情况下更是不肯休息，不断深呼吸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最先发现问题的是鹭卓，他听着陈少熙的呼吸不对劲让他赶紧歇一会。
有工作人员过来问他是不是低血糖，陈少熙半蹲着摇摇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唇一周都是麻的，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自己应该是又呼碱了。
在外头不知道情况的几人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提议让他先出去。工作人员伸手要把他带出去，但是超负荷的运动量让他的腰稍微一用力就疼的不行。
赵一博看里面半天都没起来，停了手里的活进去说我来。这边鹭卓两手揽着陈少熙的腰借力让他起身，那边赵一博架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缓慢的把人扶出去。
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医务人员过来给他测血压血糖，赵一博揽着人靠在自己怀里，轻言细语的引导他调整呼吸。
测量提示失败，医护人员让带去室内，何浩楠和赵一博刚把人架起来，陈少熙就因为脱力不断的往下滑，赵小童急匆匆过来把他背起来问去哪。
何浩楠在后面帮着托住陈少熙的大腿急的连连说家。
大棚和家的距离不算近，陈少熙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又高又壮，即使是旁边几个人帮忙撑着也不是个轻松活，赵小童咬紧大牙累到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王一珩赶紧过去把门帘拉开，李昊往后一步扶着陈少熙让他躺在自己身上好缓冲一下免得撞到头。
“袋子，袋子。”陈少熙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侧头闭着眼睛要袋子。
房间狭小，李昊空出一个塑料袋递过去后大家就都出去了，只留王一珩在那陪着。
120来的时候陈少熙已经平复了不少，尽管他说了自己只是过度通气呼碱了，强调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大家依然不放心的让他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卓沅蹲在大棚里整理花，面带犹豫的盯着忙碌的鹭卓，斟酌了半天才试探性喊了一声，得到回应后才认真跟他讲陈少熙目前的状况，从多角度分析现在的情况，又谨慎的提及自己觉得要退掉剩下那三千五百盆的想法。
鹭卓也蹲坐下去，挠了挠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头发，两眼发直的看着前面说我想想。
卓沅分析的在理，鹭卓心里清楚，他也不是固执的人，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是因为这花买的时候压了价，人家是看在周老师的面上才愿意低价出售的，贸然去退，先不说人家怎么想，对周老师的名声也不利，何况花明早上就送来，没准现在都开始装了。
卓沅知道鹭卓的顾虑，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本身地就不够平，人力体力也不够，再来三千五百盆，真的难以承受。
鹭卓一直沉默，心中忖量今天发生的一切，思虑退花的可行性，还自责于自己的考虑不周。卓沅就在旁边轻言细语的仔细分析存在的问题，过了很久很久，鹭卓才低声道了句好。
这不是个轻松的决定，他们都知道。
退花的过程当然不顺利，但结果还算满意。
打完电话鹭卓呆愣的坐在大棚里，卓沅被他赶回去洗澡，他一个人守着一整片连花苞都没有玫瑰花放空。
他有信心养活所有的玫瑰，可没法宽恕自己对兄弟们造成的拖累，少熙还进了医院。
他对大家的亏欠还不清了。
“鹭卓呢？”赵一博见卓沅一个人魂不守舍的回来，以为他们又吵架了。
“还在棚里，我回来洗个澡。”卓沅抬起头想对赵一博笑一下，却发现自己连勾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佝偻着身子神色恹恹的和他擦肩而过。
赵一博反应过来鹭卓此刻肯定在懊悔，怕他一个人过不去自己那股劲，想了想脚步一转到冰箱里拿了俩雪糕往大棚那边去，打算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摆花也好开导也好，哪怕当个木头人陪陪他也行，总好过一个人拧巴。
“一博？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有没有啥能帮得上的。”赵一博递过去一根雪糕，在他身边随意坐下后拆开另一根塞在嘴里，拎起一盆明显高出来的花放到旁边捣鼓凸起的地面。
“没啥事了，就摆一下，不来也行，卓沅我都让他回去了。”鹭卓看起来比白天憔悴了些，接了雪糕后拆口咬了一口，冰的他一激灵。
“少熙来信了，没啥别的问题，这会就是腰不太舒服，其他都挺好的。”
“嗯，看见了。”鹭卓难得沉稳，低哑的嗓音和平时判若两人 。
眼看着就要冷场，赵一博站起来环视一圈周围，新起了个话头说剩下的玫瑰好像大棚里放不下了。
“花退了。”鹭卓依旧低着头，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
“啊，退了啊。”赵一博再度坐下，“没事，那分给每盆花的精力还能多点。”
鹭卓没接话，点头苦笑了两声。
“鹭卓，咋可能事事如愿以偿，尽力就好。”赵一博伸手搭在鹭卓的肩上，他们是一样的人，他懂他此时的怅惘。
“嗯，一博你也先回去吧，我自己再想想。”鹭卓很感激赵一博此时向他伸出的手，但他不想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他。
“行，你自个儿待会。”赵一博起身拍拍屁股，拎着两个雪糕袋子刚走到大棚门口，被鹭卓叫住了，他回头，看见鹭卓对他扬起一个温和的笑。
“你也一样，人生是用来体验的，用不着事事完美，别对自己太苛刻。”
赵一博用力点头，两眼一弯，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来。原来这些天里不光他在注意兄弟们的情绪，他时常的消沉和踌躇也一直被大家看在眼里。
早年的实习经历让赵一博发现自己努力和理智的性格并不是那么的受欢迎，所以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心里头悬在一根随时会断的细棉线。
可是现在，在这个节目里，在后陡门，在少年之家，好像有那么一点被接受的感觉了。
外面月亮已经升的很高了，星星多到把天空映成了深蓝色，一阵寒风吹过，赵一博弓着背拢紧身上的外套，抬头便瞧见熟悉身影在朝他走来，略带惊讶的抬起半耷的眼皮。
“你怎么了来了，小何。”
“降温了，给你送个衣服。”
09
后续的建造都还算顺利，除了不太听话的篱笆，不是打不进去就是插的不稳，一直到他们放假回家的前一天，还没有完全搭好。
几个人每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过着，有人来了就逮着可劲薅羊毛，太阳升了又落，月亮圆了又缺，然后就要过小年了。伙同嘉宾一起办了年会答谢村里的帮助，感谢这段日子里辛苦努力的自己，还包了饺子。
散场后蒋敦豪在院里感叹月亮瘦了好多，旁边嘴里塞着东西的王一珩接了一句是啊前几天还比沅哥的脑袋都圆呢。
“这月亮还怪应景的。”卓沅面对弟弟总有些不忍心下手，只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以示警告。
“墩墩卓沅弟弟~~~快来收拾行李了！！”后头收拾完的赵一博又忍不住操心属性上线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
都收拾好聚到一起拍了收工视频，就该放年假了。大家一起上了车，脑袋凑一块聊的热火朝天。
先前来时嫌长的路突然就短了好多，站在机场里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赵一博回头问王一珩，“咱今天走了新路吗？”
“是啊哥，我昨晚上连夜专门给你修的。”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拍了一下。
赵一博是晚上到家的，放下行李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吃了饭，又匆匆洗了澡，头发都没完全吹干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再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在后陡门的日子虽然辛苦，但不知不觉里好像也让他一点一点拾起了自己。
但放假后一群人陡然变成一个人，耳边没了兄弟们扯着嗓子的嬉闹，冷清的让人有些不习惯。在不知道第几次打开沉默的群聊，赵一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
大家应该都在忙，怎么就他这么闲呢，也不知道何浩楠现在在干什么。
赵一博抱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放假前恨不得天天粘在他身上，回个家一点音信都没有，太狗了。
何浩楠真狗！
此时一千多公里以外正在被拉着和叔叔伯伯们敬酒的何浩楠侧过身子连打三个喷嚏，惹来一众关心，弟弟怎么啦，是不是感冒啦，这种天还是要多穿点啦，年轻人不要只追求漂亮什么什么的说的他都接不上话，拿着酒杯嗯嗯嗯的不断点头。
好不容易坐下来吃上饭，掏出手机偷摸瞅了一眼，除了以前朋友知道他回来了邀着一道出去玩 ，旁的啥消息都没有。
大家是回了家还是进了深山老林，咋都跟没通信号一样，还有赵一博，赵一博在干什么呢，也和他一样在亲戚聚会吗？
真头疼，赵一博不给他发消息，他也不知道怎么跟赵一博发，突兀的来一句在干嘛又很奇怪，分享自己的生活又怕人家嫌烦。
赵一博对他是个什么心思呢，喜欢吗？好像又还好，可他那天也没抽回自己的手，应该也不讨厌吧，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他嘴都张好了赵一博为什么突然不钓了。
赵一博的心思太难猜了。
群里一直到过年才再度活跃起来，第一个发消息的是经常发疯但是社恐到不行的陈少熙，他放假回兰州去看了爷爷奶奶，又去了北京看父母，北京的家里很热闹，热闹得让他更想另一个家，和那一群特殊的家人。虽然仅仅只发了新年快乐几个字，但大家回复的都很快，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自己的近况。
赵一博看在群里聊的火热的何浩楠，不自主的撇撇嘴，聊的这么开心，还以为有多忙呢。
不然还是发个消息吧。
赵一博纠结半天，刚点进何浩楠头像就看见对话框里出现了正在输入中想着看看他要说什么，守着屏幕等了好一会儿，收到了对方分享的如何当好鸡妈妈的视频。
······
赵一博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可能是看他犹豫的太久，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你在微信里写作文呢赵一博。”
“我在想过多久能研究出可以钻进去揍人的手机。”
那头传来一阵笑声，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样，赵一博回了一句挺好的，然后俩人陷入诡异的沉默，最后又同时开口，“你···”
“你先说吧。”
“你···你姥姥怎么样了。”
“年前去看的时候，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舅舅一直陪着呢，我们后天还要再去。”提及姥姥，赵一博声音都放轻了很多。
情绪随着声音传到了另一头，何浩楠揪着衣摆视线低垂声音却高高扬起，“你们是初三去啊。”
“是，比你们那边晚一天。”
“这么了解我呢赵一博。”
“你要没话说就趁早挂了。”赵一博攥紧拳头，朝着天上翻了个白眼。
“别别别，还没说新年快乐呢。”
“你可是群里回的最快的。”
“这么关注我啊。”
“何浩楠！”
“群里是说了，但还没跟你说呢，新年快乐，赵一博。”
老家小村子还没有被圈进禁鞭的范围，外头一直有人在噼里啪啦的放着炮仗和烟花，但何浩楠那边很安静，平缓的呼吸声从手机里头传出来，赵一博的耳尖莫名有些泛红，佯装淡定的回了一句，“新年快乐，小何。”
还没等何浩楠回答，那头传来女性的声音，大概是缙云的方言，赵一博只依稀听懂了弟弟，馒头，马上几个字，“我妈叫我了，年后见，赵一博。”
“年后见，”何浩楠。
赵一博放下手机往远处望去，高高矮矮的山包在黑暗里并未完全模糊边界，硫磺的味道随着风逐渐涌来，隐隐还能听见少年们的笑声，猛地让他想起元旦那天的鞭炮声，想起烟花下大家灿烂的脸。
屋里妈妈也在招呼他进去了，赵一博突然觉得，这些人间的烟火气还挺让人眷恋的。
年后的日子无非就是到处拜年，又去姥姥家住了好几天，紧接着就要回去拍摄了。
但赵一博没想到的是，拍摄第一天，他就遭受了来自生活的重击。
鸡圈的顶上得铺一层防水膜，但偏偏碰上了个大风天，想着在膜底下卷上一根竹竿，好家伙，一点用没有。
赵一博看着在空中肆意飞扬的塑料膜沉思片刻，想起之前在学校学到的卡扣，先让何浩楠锯了一个用大力胶粘上试试，还真有用，再接再厉让何浩楠一口气锯了三十个。蒋敦豪一脸震惊的看着满地的卡扣，“够了够了，这一地的卡子。”
“没事，他说三十个嘛，多一个我让他吃掉。”何浩楠看了一眼摄像头，握着切割机把手朝钢管压去，地上又掉下一个卡扣。
但赵一博失算了，竹竿不够干净，大力胶站不住是其一，风太大卡扣卡不住是其二，最终结果都是塑料膜带着竹竿子在他面前上上下下的晃，像是在嘲笑他理科生怎么不顶用了。
赵一博来来回回试了很多次，最后带着一肚子的挫败感气急败坏的对旁边两个看戏的人喊，“回！回！回！”
蒋敦豪在前边笑呵呵的走着，后头何浩楠和赵一博在互相打嘴炮的闹着。回了之后正好去瞅瞅放假前放在保温箱孵着的鸡蛋怎么样了，期待满满的用手机手电筒一个个的照，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想过受精率低，但没想过无一幸免。
仨人不敢置信的相互对视，消化了好一会之后才回神到处查询原因。
赵一博捧着手机发愣，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总是会这样，不论是孵化箱里的鸡蛋，还是鸡圈的防水膜，每当他以为自己设计设想的很好的时候，现实就会跳出来给他一棒子。
他真的一件事都做不好。
赵一博烦躁的抓乱头发，何浩楠紧贴着他坐下，蒋敦豪看两人样子叹了口气问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鸡当然不可能不养，鸡圈都盖好了，赵一博手机摁了又熄，熄了又摁，沉默半晌才开口说还是买一些鸡苗吧，也能节约时间成本。
他想了很久其实还是想再买一些鸡蛋的，虽然一开始决定买鸡蛋人工孵化是为了省钱，可经历了这次失败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赵一博知道如果自己提出来大哥和小何一定会同意，可是如果又孵不出来呢，这不是把兄弟们辛苦赚的钱拿着打水漂玩吗。
何浩楠抬头跟蒋敦豪对视一眼，后者推了推眼镜说不然买鸡苗的时候也再买一些鸡蛋孵着试试，做两手准备更好。
何浩楠在旁边尖着嗓子欠儿登的说就是，能不能给董事长省点钱。
“万一孵不出来，不是又白瞎了。”赵一博装作不是很想的样子，露着一口大白牙没事人一样笑。
“一博，走的弯路多了，就都是你能走的路，不会白瞎的，虽然你干的这件事可能会失败，可能不尽人意，但是你干了，就不会一无所有，大胆的做吧。”蒋敦豪伸手搭在赵一博肩上，何浩楠有样学样搭上他另一边肩膀。
“就是，一博，如果干这件事能让你觉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再想想吧，先去把鸡蛋处理了。”赵一博拍拍俩人的手，起身搬起纸箱往外走。
“这一个都没孵出来？”正切菜的赵小童一脸惊讶的看着一大箱子鸡蛋。
赵一博摇摇头，无奈道：“一个都没孵出来。”
“啥时候进下一批啊。”
“没想好要不要进下一批呢。”
“这是打算换个物种？”
“那倒是没有，就是怕孵不出来，想着直接进鸡苗算了。”赵一博无精打采的掀开锅盖，看里面煮的是什么，“太香了小童，你简直就是厨神。”
赵小童手里的刀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用播音腔给他来了一段史铁生：
“要紧的是果敢的迈出第一步，
对与错先都不管，
自古就没有把一切都设计好再开步的事，
别想把一切都弄清楚再去走路，
鲁莽者要学会思考，善思者要克服的是犹豫。”
见赵一博没接话往嘴里塞土豆，赵小童又问了一句，“怎么样，有没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赵一博被烫的不停吐气，竖着大拇指含糊不清的说，“不愧是童哥，豁然开朗。”
10
赵一博这一次的决定下的很快，第二天清早就喊起床上的两个人说要再进一批鸡蛋。
“好好好。”大脑还没清醒的蒋敦豪点点头，脑袋倒下去又睡了。
“过几天咱俩就去。”何浩楠顶着凌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摸索床边的衣服，被赵一博递过来后眯着眼往身上套。
买完鸡蛋没多久蒋敦豪的羊棚里率先迎来了住客，八只怀孕母羊二十二只小公羊，比一开始预想的少了很多，但也足以让他们仨精疲力尽。羊棚补了又补，越狱的羊抓了又抓，耳边天天都是五花八门的叫声，热闹得让人控制不住的发疯，赵一博第一次觉得理智这东西可真够多余的。
很快，第二次孵化的小鸡已经有啄壳声了，赵一博不放心决定把床搬到多功能厅去睡，蒋敦豪担心他一个人太辛苦，也把床搬了过去。
在玫瑰大棚帮忙的何浩楠回去之后看见空旷的不少的房间，吵着也要去多功能厅睡。
“为啥不让我去，你跟大哥都去了，我也要跟你，”何浩楠顿住，看了一眼赵一博的脸色，改口道，“我也要守着小鸡。”
“咱三哥怕黑。”赵一博蹲在孵化箱前满心满眼都是刚出生的小鸡。
何浩楠蹲着一起看小鸡，抛弃怕黑兄弟这事他干不出来，但是不能跟赵一博去多功能厅也很让人难过，偃旗息鼓的何浩楠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赵一博看着好笑，安慰他说等小鸡都破壳就搬回来了。
“那得等多久啊。”
“很快的。”
小鸡孵化的顺利，地里的小麦和鹭卓的玫瑰也都长势喜人，种下去的菜苗似是高了不少，年前提出要成立的公司也成功拿到了营业执照，一切都是生意盎然的景象。
变故发生在小羊初生产的那天。
这天早上太阳很好，好天气总能给人带来好心情，赵一博哼着歌准备去喂羊，甚至还捡了块石头在何浩楠给鸭鹅挖的池塘里打了个水漂。
刚走到羊圈还没靠近，就看见羊床上躺着三个带着血色的白团子，惊呼一声呆愣在原地，有种不好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产生，他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怔怔的往前走，整个人都是傻的。
死了三只小羊。
三只，刚出生的小羊。
可分明预产期还没到。
震惊，不解，慌张，无措，各种情绪交杂，他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天才想起来合上嘴，数了一下羊的数量，飞快的往回跑，边跑边高声大喊，“小何！小何！小何！”
“何浩楠！” 一直跑到多功能厅门口看见蒋敦豪， 出走的三魂六魄才慢慢归窍，“敦敦，快！”
还在房间里的何浩楠听着赵一博的喊声，衣服才套了一半急忙跑出来问咋了。
“羊生了。”
“羊生了？”蒋敦豪不可思议的跟着重复。
“死了三只。”
“生了吗？”何浩楠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跟着往羊圈赶。
三人手搭在栏杆上沉默的看着羊圈里的惨象，这是谁也没预料到的结果，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死亡。
过了好久，蒋敦豪起身翻进去蹲在羊床上盯着小羊，赵一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拿了个袋子给羊场的老板发视频，详细的拍下每只小羊的样子后又喊失神的蒋敦豪一起把小羊装进袋子里。
何浩楠红着眼局促的蹲在角落里，他昨天就发现有只羊不对劲，想着预产期还早没有在意。
但剩下的羊还没有喂食，生产过的羊也需要打针，他们必须得打起精神。
干完这些何浩楠打了个招呼要先走，他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后面走在一起的俩人哑着嗓子谈论死亡是多么正常，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对方。
蒋敦豪消完毒后抱着吉他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发呆，手底下无意识的溢出一些旋律。另一边的赵一博已经让理智占了上风，淡定的找了无害化部门老师的电话询问处理小羊羔的事，还劝蒋敦豪一起去看看。
去处理的路上蒋敦豪看着窗外感慨圣贤好做，人不好做，手指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腕。
开车的赵一博安慰他说这些事以后都是常态，冷静的像是个局外人。
那个装着小羊羔的袋子是他亲手交出去的。
回去之后俩人就往羊圈安了个360度的摄像头，又用竹子给没出生的小羊做保温箱，忙忙碌碌一下午，把时间占得满满的。
刚收拾完工作人员来说调了昨天的监控，问他们要不要看看，拷到多功能厅的电视上放。
俩人应声后就那么站着看，看第一只小羊落地就不动了，看第二只小羊落地也不动了，早产的羊妈妈生到第三只的时候体力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第三只小羊挂了好久才完全下地，掉到羊床的时候甚至还在动。
第三只小羊能活的，如果他们及时赶到的话。
强忍了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赵一博失魂落魄的往外走，进了没有摄像头的卫生间，关门，落锁，在水龙头底下不停的冲刷着双手。
赵一博面无表情的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再度厌恶起了面前这个人。
厌恶他的自以为是，厌恶他的疏忽大意。
那些没能成形的小鸡和没能成活的小羊此刻都化作了实体，围着他不听的跑叫着。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姥姥的脸，她就在它们中间。
他们都在怪他，他们都该怪他。
是他的错，是他错了，他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一直活在世上。
白天独自离开的何浩楠漫无目的走到村里一个长满浮萍无人问津的池塘前面，潮湿的水汽被藏私的风带着席卷而来，直直扑向他的脸上，何浩楠索性就在这坐下，遥遥望向天边上被云层挡的死死的光晕。
大家都说他是个钝感力很强的人，但其实他也只是在一次次的自我怀疑，自我反省，又自我修复，不断的从老化的茧皮里挣脱出来，而后获得新生。
这是很痛苦的过程，而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经历过很多次。
思维发散起来可以笼罩得很远，他从责怪自己因为疏忽而害死了小羊想到了以前和父母的争吵，又继而想到自己这些年来一无所成的梦想。
他真的做成功过一件事吗？
他真的有被认可过吗？
那六十二吨的水稻，三十吨的有机肥，四千盆的玫瑰花应该算是成功吧。
过年时爷爷奶奶的那一句还不错应该也算是认可吧。
这是何浩楠的成功，是对何浩楠的认可，那何懿峻呢，何懿峻有被认可吗？
好像没有，何懿峻好像永远都是个配角，是芸芸众生里不被发现的甲乙丙丁。
或许何浩楠也做不好每一件事，就像那只早产的母羊，如果他能更上心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太阳一点一点往西边挪去，冷不丁地从云层里探出了头，水面上映出浓烈的橘光，竟然有些刺眼。
何浩楠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路灯下抽烟的赵一博，耳边好像又听见了那句我们小何很棒的。何浩楠向前伸手屈指，感觉冥冥之中好像抓到了什么。
自责和逃避没有任何作用，他该做的从来都是解决问题。
今天消失了一天，把活都扔给大哥和赵一博，这俩人得在心里骂死他吧。
何浩楠站起身拍拍屁股往回走，风停了，明天似乎是个好天气。
11
卫生间里赵一博恢复意识的时候，洗手池里的水已经湿透了裤脚和鞋子，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又是为什么开了水龙头，木木的低下头盯着自己泡在池子里的手，突然想把脸埋进去试试。
外面何浩楠回去之后到处找不到他人，发出去的消息也都是石沉大海，找上蒋敦豪俩人轮番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刚还在这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蒋敦豪当时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确实没注意到赵一博什么时候不见的。
何浩楠回头和他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不对，正要出去找人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来说好像看见赵一博进了厕所没出来，俩人道谢后赶忙过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滴滴答答像水又不像是花洒的声音。
门被从里面反锁，怎么敲都没人开。
“李耕耘！！！”何浩楠急的大喊，把多功能厅里刚一起看监控现在还没走出情绪的李耕耘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问怎么了。
“耕耘哥，门！锁了！咋开啊。”
李耕耘不清楚何浩楠怎么了，以为他一天没回来现在着急上厕所，一脸懵的握着把手试了试，“里面人出来就开了。”
“不是，赵一博，在里面。”
“那你喊他啊，赵一博！”李耕耘砰砰敲门，没有人应声。“那边那个厕所空着，非等这个干嘛。”
“耕耘，一博情绪不对劲，你能把门撬开吗？”俩人一个说不清楚，一个理解不了，蒋敦豪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解释。
“早说啊，我去拿东西。”
李耕耘转头去院子里找来工具，门很快被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头埋在水池赵一博，何浩楠的脸一瞬间就白了，眼睛瞪得老大，几乎和蒋敦豪同时挤进去把人拉起来。
应该是憋的不久，唇色苍白，双目通红，眼神涣散，水珠从发梢顺着脸颊滚落，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走了一样。
“这么严重吗。”李耕耘也愣了，同住一个宿舍，对于赵一博异于常人的敏感情绪还是能注意到的，但也属实没想到，小羊的夭折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何浩楠摇了摇赵一博，面前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开始心慌，握着对方肩膀的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
“小何…”
蒋敦豪刚开口，就被何浩楠打断，“大哥你们先出去吧，我知道怎么办。”
蒋敦豪想到平时俩人确实经常黏在一起，凑在一起讲小话的时候其他人像被自动屏蔽了一样，何浩楠的安慰应该更管用一点。虽然心里还是担心，但仍拉着李耕耘一起走了，顺带帮他们关上了门。
看着眼前一松手就要往下滑的人，何浩楠撑着他单手脱下外套垫在地上，让赵一博挨着墙坐下，自己则半蹲在他面前，歪头从下面直视他的眼睛，“赵一博，你看看我。”
“我是小何。”
赵一博不开口，一动不动的呆在那，要不是眼睛半睁着，何浩楠都怀疑他晕过去了。
他宁愿赵一博现在能对他吼几句，或者打他几下，打脸也行，把脾气撒在他身上，也好过这样。
但凡他此刻有任何情绪，悲伤，愤怒，烦躁，不论是什么，哪怕是流一滴眼泪，何浩楠都能抓住一切机会像平时那样耍宝卖乖的哄他开心。
可偏偏他没有情绪，没有任何情绪。
空白两个字从来没有如此具象的出现在何浩楠的面前。
这是他从没见过也不想见到的赵一博，浑身散发着死气的赵一博。
何浩楠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一热抬起他的下巴贴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怕自己不做点什么，赵一博就会被自己的自责和悔恨给淹死。
赵一博是被嘴里的咸味惊醒的，浓密的长睫在空气中颤了两下，眼神慢慢清明，然后就看见何浩楠闭着眼睛不停的在掉眼泪。
他骨子里的那点疯劲被彻底激活，抛弃一切理智极其热情的回吻过去，而得到回应的何浩楠愈发得寸进尺的往里攻城略地，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汹涌的像是要把对方吞进去，连空气都变了味道。
一直到赵一博觉得快要窒息，软绵绵垂在一旁的手抬起来戳了戳何浩楠捧着他脸的胳膊，这才得以被放过。
赵一博被亲的大脑一片空白，下巴搁在何浩楠肩上小口喘着气，颈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原本半阖着的桃花眼顿时瞪大猛地一下把何浩楠推的坐到地上，捂着脖子痛斥，“何浩楠！狗吗你是！”
“汪！”何浩楠眨眨眼，起身凑过去跪坐在赵一博的两边，从下往上直勾勾的盯着赵一博略显困惑的双眼。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是，哥哥。”
何浩楠的眼睛一直都比普通人更亮一些，漆黑的瞳仁里此刻还反着卫生间顶灯的光圈，亮到让赵一博忽然就觉得后陡门晚上天边悬着的不是月亮，而是何浩楠的眼睛。
赵一博没忍住拨了拨何浩楠有些挡眼的额发，“为啥又来找我？”
“我也是该死的鬼。”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赵一博轻笑出声，“何浩楠，你会一直找到我吗？”
“会。”
“永远都会吗？”
“永远都会。”
“有点累，何队能给我唱首歌吗？”赵一博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着墙眼睛弯弯的看着何浩楠。
“何队？”
“何懿峻啊。”
有些揶揄的语气让何浩楠自动回忆起了两年前，一种奇异的羞耻感自心底升起，蒸的他脸颊通红，磕磕巴巴的开口问：“为什么？”
“何懿峻唱歌很好听。”
赵一博眼里带着爱意，何浩楠看得出神，整个人像泥塑一般僵在原地。
那个芸芸众生里的甲乙丙丁突然有了名字，他叫何懿峻。
所以不是小何给我唱首歌，也不是何浩楠给我唱首歌，而是何懿峻来给我唱首歌吧。
他一早就了解并认可了他。
在两次被当太子伴读，两次被早早淘汰后他不是没怀疑过自己，家人里劝他不必硬闯娱乐圈，朋友也说回来当何少多潇洒，大家都在直接或委婉的否定他，但赵一博认可了那个时候的他。
赵一博在情绪崩溃自顾不暇的时候，跟他说何懿峻唱歌很好听。
何浩楠不是在当何浩楠的时候才突然转运被大家喜欢的，何浩楠在是何懿峻的时候，就已经值得被喜欢了。
赵一博看穿了他的故作镇定，看穿了他表现出来的不在意，但他明明可以选择在任何一个时间点说出这句话，却偏偏选在了现在，他是在担心自己厌己的情绪影响到他。
赵一博怎么这么好啊，好到让他觉得自己的喜欢像是亵渎。
何浩楠扬起嘴角，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又一次汹涌的溢了出来，“想听什么。”
“去大理。”
何浩楠垂眸，视线落在赵一博被泡的皱巴巴的手上，缱绻温柔的嗓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响起。
他不太记得歌词，只是哼了短短几句，再抬头的时候，赵一博看向他的眼里已经盛满了泪水，像是一汪清泉。
何浩楠抱住赵一博带着哭腔轻声安慰，“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就算一定要定责，也该是我们一起承担。”
“不是你说的吗哥哥，犯错没关系的，有错误才有进步。”
赵一博突然发现何浩楠的肩膀其实很宽，宽到可以严丝合缝的盖住他。直到这一刻，他才理解为什么要养一只小狗，小狗不是为了给他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的，小狗是来拯救他的。
以后好像没有雪糕也没关系了，小狗会永远找到他的。
赵一博一直哭，嚎啕大哭，哭得说不出话，何浩楠也跟着一起哭，哭到一口气提不上来俩人差点背过去。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久到他们都在娱乐圈混出了成就，十人聚会的时候赵一博喝了点酒，被何浩楠扶着上楼的时候红着眼尾问他是不是进修过心理学。
何浩楠对他跳脱的思维早已习以为常，摇头说没有，我就是想让你开心。
小狗不懂心理学，小狗只是想让你开心。
12
那天晚上大家情绪虽然都得到了缓解，但没人睡了个好觉，后面陆续又有羊生产，这次两只都平安落地，生命的诞生是令人震撼的过程，三人陪着那只母羊生产的时候都红了眼眶。
孵化箱里受精成功的小鸡也都破了壳，赵一博安顿好小鸡后和何浩楠一起去养殖场接回了鸡圈和鸭舌的住客，从此这块地就更热闹了。
但就像怀孕母羊可能会早产可能会难产一样，养殖哪有那么顺利的。
这天清早又发现地上好几具小鸡尸体的时候，赵一博叹出去的一口气都在颤抖。
哪怕这些天也勉强算是对死亡司空见惯，可小鸡确实死的太多了，这是他的失职。
赵一博深呼吸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给养鸡场的老板发微信说明情况，询问该怎么解决。
养殖组其他两人来的时候赵一博刚喂完食正蹲在鸡窝前发呆。
“咋了？”
“小鸡又死了。”赵一博抬头朝满眼担忧的何浩楠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好难受。”
“现在出问题我难受的点不是说不会弄，或者我不知道他怎么弄才导致它出问题的，是我知道他哪出问题，也知道要咋解决，但是我看着它一点一点死了，那感觉真的特别难受”
“珍珠鸡都死四只了。”
“珍珠鸡又死了？”何浩楠惊讶的抬了抬眉毛，伸着脖子往鸡窝里看。
“养殖有伤亡是很正常的。”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蒋敦豪突然开了口，养殖的这段时间所经历的新生和死亡狠狠的锻练了他的心性。
“我感觉我都不敢养孩子了，现在害怕一切活的东西。”赵一博苦笑着捡出小鸡早已僵硬的身体，拎着袋子说自己先去处理。
处理完小鸡的赵一博本来想在外面转转，接到养殖场老板说马上就到的电话又放下情绪连忙往回赶。
赵一博学东西向来很快，送走老板后又折回鸡圈独自给剩下的鸡打针，何浩楠来喊他回去吃午饭的时候正好在收尾。
“我不是很饿，你们吃吧小何。”
“我帮你一起收拾。”何浩楠是个典型的行动派，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手就先伸了出去。
赵一博没拒绝，扶着腰艰难起身，刚刚蜷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一下站起来，又酸又麻的。
何浩楠一手拿着东西，一手帮他揉腰，“怎么不喊我来帮你。”
“这点小事有啥可帮的，你回去吃饭吧。”赵一博了一眼离得很远的摄像老师，拍掉了何浩楠的手。
“多少吃点呗，不然下午饿了咋办。”
“家里那么多吃的，我真不饿，你快回去吧。”赵一博不耐的摆手，推着何浩楠往外走。
“真不饿啊。”何浩楠走出去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他。
“骗你干啥。”
赵一博是真的没胃口，他觉得自己总能把一件事搞砸，眼下别说是做好了，他连做成都是问题。
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就很难自救，赵一博越想越觉得难受，去跟导演组商量想独自去走走。
工作人员犹豫着看向导演，刘导看他神情恍惚的样子叹气道，“去吧去吧。”
13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蒋敦豪看何浩楠一个人出去又一个人回来疑惑的问了一句。
“赵一博在忙鸡的事，说不回来吃。”何浩楠兴致缺缺的给自己盛了饭坐下。
兄弟几个忙起来不着家是常有的事，大家倒是都没说什么，照常吃完饭各自干活去了。
晚上卓沅端着刚炒好的菜往多功能厅边走边喊吃饭了吃饭了，王一珩放下手里的活蹦蹦跳跳的去厨房帮忙端菜，多功能厅顿时又吵了起来。
“诶，一博呢？”最后进来的蒋敦豪粗略的扫了一眼里面哄闹的人群。
“他没和你一起吗？”何浩楠端着两个空碗正准备盛饭，听见这话停在原地。
“没有啊。”
“是不是在鸡圈？”
“我刚从那边回来。”
蒋敦豪话音刚落，坐的离门口最近的赵小童就出去了。
“饼导说一博中午就出去了，也没让摄像跟着。”赵小童回来的很快，眉头皱起，满脸的疑惑。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几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纷纷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怔愣。
“我去找，兄弟们先吃，不用等我们。”何浩楠放下碗就往外跑。
鹭卓起身也准备跟上，被蒋敦豪抬手制止，“让小何去吧。”
卓沅拉了拉鹭卓的衣角，“大哥说的对，小何最了解一博。”
何浩楠是在他曾经驻足过的那个池塘边找到赵一博的。
气温还没有完全回暖，天黑的早， 不到七点，已经是一片夜色了。他站的离水很近，原本合身的外套现在看起来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带着人摔进塘里。何浩楠一阵心慌，胸腔里头七上八下的，贴在身上的手心印出一块深色的痕迹，定下神想叫他过来，张开嘴只发出几个零碎的音节。
越急越发不出声音，何浩楠猛的掐了一下大腿，才喊出来赵一博的名字。
声音太小了，没有人听见。
“赵一博。”
“赵一博！”
“赵一博！！！”
一声比一声大，面前的身形终于晃了一下，好半天才又缓慢的转过头。
对视的一瞬间，何浩楠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神色，没来由的鼻子一酸。
原本干净清澈的双眼此时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多看一眼就像要将人吸进去。
何浩楠颤抖着声音又叫了一声赵一博。
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双眼逐渐聚焦，“抖什么啊何浩楠，淹不死人的。”
何浩楠上前两步一把揽过赵一博，手下因为紧张用了狠劲，俩人胸膛挨着胸膛，仿佛要把骨血融进对方的身体里。赵一博垂着手站在原地，下巴轻搁在他肩上，闭眼感受对方擂鼓般的心跳。
一声又一声，这是他被爱的证明。
“何浩楠，你又来了。”
“嗯。”
何浩楠毫无保留又不加掩饰的爱，让他觉得飘零破碎的自己被珍重的捧住了。
赵一博是值得被爱的，哪怕赵一博不够完美。
有人不辞辛苦为他建造了神坛，那他就要好好呆在上面。
半晌，赵一博抬手拍了拍何浩楠的后背，“轻点，喘不过气了。”
“赵一博你吓死我了。”何浩楠脑袋埋进赵一博的颈窝里，声音带了点哭腔。
感受到脖子上的湿意，赵一博无奈的笑道，“哭什么，回头大家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你本来就欺负我。”
“行行行我欺负你，走回去吃饭了，今天谁做的饭？”
何浩楠沉默，被拧了一下胳膊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卓沅。”
“那你不是又吃不了多少了？”
“下回不要一声不吭的不见了。”
“教训我呢？”
“嗯。”
“行，答应你。”
“你要是……嗯？”小狗震惊，小狗不解，小狗抬头，正好撞进赵一博满含笑意的眼里。
远处不知谁家又放了烟花，嘭的几声响，他的爱人在这火烛银花的衬映下美得不可方物，恍若世外高人的神仙画卷，看得何浩楠呆愣在原地。
“小狗一样。”赵一博揉了一把何浩楠的头发，“再不回去菜汤都没了。
“我本来就是你的小狗。”何浩楠凑过去在赵一博颈间蹭蹭，又在耳旁留下一个轻吻才松开手，改为和他十指相扣，一起踏着轻纱似的月光往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多功能厅门的一刹那，八束来自不同方位的视线同时落在了他们身上。
赵一博几乎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蓦然想起冰箱里从来都没见过底的各色雪糕，突然就笑开了，“等我呢？”
“废话么哥们，一家人不得整整齐齐啊。”
“话都让你说了？”何浩楠走过去给陈少熙的肩膀来了一下，俩人开始打闹起来。
王一珩跟鹭卓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剩下几个稳重点的拿起饭碗准备开吃。
蒋敦豪过来拍拍赵一博的肩，“吃饭吧。”
“嗯。”
是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人生海海，当然要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搞砸就搞砸了，再来一次就是，何必非得事事完美呢。
再不济他还有八个兄弟呢，还有何浩楠呢。
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番外
节目结束后赵一博又去做了一次心理量表，这回是他自己想去的。
时隔半年那个医生还记得他。
“你好了很多。”年轻的医生惊喜的看着手里的量表，他还记得那天下班后给自己的老师打电话聊了很久，吸收到的知识犹如拨云见日，让他受益匪浅，只是没想到今天用不上了。
“嗯。”赵一博脸上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比上一次真诚了很多，他微微低头，视线转向摁亮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他和何浩楠在夕阳下的合照。
“你做了什么？”
“养了只小狗。”
他本来是心甘情愿待在深渊的人，可偏偏有个人跳了下来，说我想在这陪着你，哪天你想出去了，我就托着你。
可他不舍得小狗和他一起被这漫天卷地的黑暗吞噬。
所以他踩上了他的肩膀，在他的托举下，拉住了那八个人的手。
小狗是他的救赎，但他不止被小狗救赎。
爱出者爱返
ooc*
26/he/现背，但掺杂了很多私设
1.8w+
破镜重圆
写得很仓促，不一定好吃
但拒绝一切写作指导
1.
上海下雨了。
卓沅落地机场时，舷窗外还是个晴天，半个小时后坐上赵一博的车，从地下停车场驶上地面马路，才发现外面已经细雨连绵。
卓沅手撑在车窗上，隔着玻璃看尽熟悉的街道。
企图调动沉寂的回忆，回看那些在这里几经沉浮的少年时光。
飞机延误，从韩国起飞时已经迟了四个小时，赵一博本来想着接上卓沅还来得及吃个午饭，结果现在都快到晚饭的点了。
他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念起兄弟们...
ooc*
26/he/现背，但掺杂了很多私设
1.8w+
破镜重圆
写得很仓促，不一定好吃
但拒绝一切写作指导
1.
上海下雨了。
卓沅落地机场时，舷窗外还是个晴天，半个小时后坐上赵一博的车，从地下停车场驶上地面马路，才发现外面已经细雨连绵。
卓沅手撑在车窗上，隔着玻璃看尽熟悉的街道。
企图调动沉寂的回忆，回看那些在这里几经沉浮的少年时光。
飞机延误，从韩国起飞时已经迟了四个小时，赵一博本来想着接上卓沅还来得及吃个午饭，结果现在都快到晚饭的点了。
他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念起兄弟们这两年的近况，卓沅听到有意思的部分会追问两句。
比如再过几个月李昊的电影要开拍，主演定了李耕耘，赵小童，赵一博和陈少熙，结果前两天陈少熙翻脸说不拍了，一问才知道，是李昊给他开的片酬比别的兄弟高，他觉得李昊没把他当好兄弟，糟蹋感情。
卓沅笑出声，“他就是犯贱，要你们哄着他。”
就好像当初在后陡门时，追着问李昊为什么不喊他吃饭。
当初卯着劲搬玫瑰花搬到被拉去医院的小孩终于也想让人哄着宠着了，作为哥哥的卓沅有点欣慰。
赵一博还说了很多其他的事，这个点上海到处都在塞车，走走停停的，不开车的人容易晕车犯恶心。
可能是回到了安心的环境里，再加上舟车劳顿太过疲惫，卓沅精神有点松散，蔫巴巴地窝在车座上，慢慢没了声音。
红灯时，赵一博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睡着，压了几次的话头终于囫囵个冒出，“鹭卓的三期手术安排在下周，手术方案已经出了，成功率……”
不太高。
后面半句还是藏了回去。
卓沅就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
路灯到点亮起，卓沅被骤然降临的光线激得眼睛泛酸，他苦笑着问：“怎么到了三期手术才和我说啊？”
赵一博和他解释，鹭卓刚开始有失声征兆时正在开巡演，他自己不当回事，没和大家说，兄弟们各忙各的没陪在他身边，也就没有人发现。
等因为说不出话被送去医院时，一期手术已经迫在眉睫了。
鹭卓的声带原先就因为过度劳损做过手术，医生的初步诊断是复发，结果一期手术做下来没有恢复，情况反而更糟，原先还能发出点简单的单音节，却直接在术后彻底失声。
复查后才发现是喉返神经损伤。
和神经扯上关系的病症事关重大，兄弟们吓了一跳，赶来上海陪着他做二期手术，但手术结果并不理想。
说是因为拖太久了。
征兆很早就有，巡演这么密集且高强度地用嗓，可想而知有多痛苦，可是鹭卓把舞台看得太重，愣是瞒着一个都没说，气得万年波澜不惊的蒋敦豪差点在医院把他揍一顿。
赵一博本来想感慨，要是你在他身边，你一定早就发现，把他拽去医院了。
这句话出口太容易变成责备，赵一博不想卓沅难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内沉默下来，雨越下越大，窗外除了糊成一片的光斑什么都看不清，卓沅觉得脸有点凉，以为是雨水飘了进来，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自己压根没开窗。
卓沅觉得第一天回来就因为鹭卓这么狼狈有够好笑的，气得在心里把人反反复复骂了几遍，骂到最后只剩一句话。
路卓豪，你真的很蠢。
2.
天太晚，卓沅跟着赵一博回了他租的房子，决定第二天再去医院。
房子是四居的，比想象中大，卓沅拉开鞋柜，看见各色各样的拖鞋，正好十双，其中一双标签没拆，放在最角落里，看起来没人动过。
他把标签扯掉，穿上刚好合脚，抱着手臂环顾四周，好奇地问：“你不是说打算在杭州买房么？怎么在上海租了房子？”
赵一博帮他把行李箱推进属于他的房间，头也不回地解释，这两年九个人经常有行程来上海，有时候一呆就是几个月，整天住酒店或者各自租套房子备着太浪费，人多的时候鹭卓家也住不下，就商量着一起租一套，轮流交房租，谁来了都能住，聚会也不用另外找地方了。
卓沅了然，的确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他把自己甩进客厅的懒人沙发里，舒坦地发出一声喟叹，“那我沾你们的光了。”
赵一博听不得他说这种话，“你那份房租鹭卓一直帮你交着，这也是你的家。”
出国两年，在卓沅一无所知的时候，国内九个人连着他那份在上海置办了一个家，他心底软得不像话，不过面上不显，顾左右而言他，“这沙发王一珩选的吧。”
赵一博给了肯定答案，“陈少熙一开始还觉得占地方，后来天天和王一珩抢这个沙发的使用权，一天吵八百回。”
“好久没听他们吵了。”
卓沅顺着他的话感叹，正好给赵一博留了话口，“想听他们吵还不容易，还有一个月就是鹭卓生日了，叫他们都回来吃火锅。”
沙发上的人不说话了。
赵一博心里一紧，“你……不回韩国了吧？”
到第二天去医院前，这问题也没等来一个正式的答案。
早上医院没多少人，住院部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零星复建的病人，卓沅停在鹭卓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里面除了鹭卓自己，还有何浩楠。
何浩楠坐在床边一边剥橘子一边说着什么，鹭卓偶尔点头，笑容很淡，嘴没有开阖过，卓沅才对他失声这件事有了切实的体会。
话这么多，还喜欢唱歌的人，有一天发不出声音，会是什么感觉呢？
卓沅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心里面疼出一个洞来，空落落的，灌着凛然的冷风。
两年多不见，鹭卓的面容没什么变化，一点也看不出是三十几的人，网上的粉丝经常开玩笑说他是老来俏，老还算不上，倒是的确越来越帅了。
黑且浓密的眼睫在下眼睑上投落一片阴影，曾经无比张扬甚至略带攻击性的五官好像浸过岁月的温水，整个人的气质都稳重下来，目光流转间，透着从前不会有的沉敛。
不过比以前瘦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两年太忙还是前两场手术没恢复好的缘故，病号服在他身上宽松得不合身，显得落拓没有活力。
卓沅在门外站了五分钟，赵一博不催他，陪他一起站着。
还是何浩楠先看到外头的两个人，眼瞬间瞪大，顾不上是医院，刷地一下弹起来，“卓沅！”
鹭卓顿了一秒，眼睛眨啊眨，眨出一层细碎的光，极其缓慢地偏头看向门口，一下子竟然忘记做出反应，像是旁观着一场无数次在梦里上演的场景。
但这不是梦，卓沅真的回来了。
等人推门进来站在自己面前时，鹭卓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口喊卓沅的名字，预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声音。
可是他还是喊了第二第三次，抓着卓沅袖子的指尖也在发抖，他的痛苦和思念成了具象化的利刃，在卓沅心脏戳了三刀六个洞。
卓沅反手拉住他的手指，故作无所谓地说：“没事，至少没以前那么吵，省得我耳朵疼。”
他不会安慰人，真话假话得混着听，鹭卓太了解他，知道他想说的只是前面两个字。
两年不见，这个人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没事。
一直浮浮沉沉无法着陆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焦躁不安的情绪被简单两个字抚平，比灵丹妙药还管用。
何浩楠比赵一博直白，围着卓沅追问他还会不会走，赵一博不想卓沅为难也不想鹭卓难受，拎着何浩楠的卫衣帽子把人拽了出去，嘴里说是去吃午饭，顺便给他们俩打包回来。
3.
另外六个人知道卓沅回来这件事以后，群里一下就炸了，李昊和赵小童也在上海，都约着要见一面，另外几个天南海北的已经在调整行程，想要凑出一个能聚的时间。
卓沅和鹭卓分开的两年，也是和他们八个分开的两年，大家都惦记着这个当初一走了之的人。
不过卓沅这会没空看手机。
按理说，两年不见，骤然重逢，应该是有说不完的话算不清的账，奈何现在只能一个人讲一个人听，倒将重逢的情怯冲淡不少。
“路卓豪你现在挺牛逼的，失声都敢瞒着。”卓沅坐在病床边，冷笑地看着鹭卓，袖子还被他拽着，抽了几次抽不回来，索性随他去了。
鹭卓想解释，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么严重，以为只是简单的声带问题，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就想着巡演结束再来看医生。
奈何说不出话，只能一只手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字还没打完，卓沅继续训话，“你还记得你是做什么的么？喉咙对一个歌手来说有多重要也需要别人来提醒你？”
我知道，但是当时巡演城市都官宣了，票都卖空了，我不想让粉丝空欢喜一场。
鹭卓又焦头烂额地打下一段。
卓沅见他不说话，只顾着捣鼓手机，气不打一处来，蛮横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说不了话也这么气人。”
鹭卓哭笑不得，重新牵回他的手，将手机递到他面前，用文字代替声音解释给他听。
卓沅敛目盯着手机看，其实鹭卓的心思他都懂，圈内后浪推着前浪，新旧交替，舞台又太过珍贵，想唱歌，就一刻都不能停下来。
下午医生来了一趟，告知下周手术前的注意事项，卓沅听着一大串专业名词脑子乱糟糟的，赶在医生离开前将他拦在病房门外，问鹭卓三期手术的成功率有多高。
医生讲了个数，卓沅脑子嗡的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神经损伤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就算手术失败，有可能哪天起床突然就恢复了，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还是要看患者的运气。”
他运气一向很差的，好好走在路上都能被突然倒下的门砸到。
卓沅喃喃地说。
医生没有说话，眼神中里露出一丝同情。
卓沅又接着追问，“他这种情况一般是什么导致的？”
医生说喉返神经损伤一般是手术并发症，应该是之前的声带手术导致的，症状轻微时原本可以药物治疗，可是患者用嗓过度，送医又不及时，才会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卓沅终于知道以前腰伤发作瞒着鹭卓去练舞，鹭卓为什么会发火了。
他现在就气得心口疼，回到病房时也冷着一张脸，鹭卓说不了话，在手机上打了一大段字卓沅也不肯看，最后急得将卓沅拽到病床上，双手合十做出拜托拜托的姿势。
不要不理我啊。
他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这句话。
卓沅被迷惑得心软下来，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的脾气。
算了，和一个病号计较什么。
等他好了再算账。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卓沅说他要陪护陪护，鹭卓不同意，说他只是失声，又没有失去自理能力，没见哪个失声的病人还要人从头到尾陪着的。
鹭卓低头打字，莹莹白光落在他脸上，照出莫名的执着。
[这里睡不好，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来。]
卓沅被气笑了，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出了病房。
4.
卓沅回到十个人租的房子时，里面亮着灯，门开时一团黑影扑过来，停在脚边，围着他乱嗅。
他蹲下来，摸了摸红包的头，笑着问怎么越来越凹了啊？
“呐，连红包都唔识得你了。”
话音刚落，红包像是嗅出熟悉的气味，前脚一伸扑进卓沅怀里，舌头胡乱舔舐他的脸，卓沅躲避不及，被他舔了一脸口水，也不生气，揉他的脑袋愈发大力，“还是认识的。”
李昊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许久未见的好友，用满嘴的阴阳怪气表达自己的牵挂，“那就是你走得还不够久。”
十分钟后，易拉罐碰撞发出叮啷一声，卓沅靠着阳台的栏杆，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抬眼看去，高楼一座叠着一座，遮挡了天际的月亮与繁星，压得人有点喘不上来气。
李昊拿稳了预言家的牌，“怎么？鹭卓不肯留你？”
想起这事，卓沅将罐身捏得咔咔响，咧着嘴笑说李导现在都学会占卜了啊。
嫌啤酒太冰，李昊没喝两口便在一边不再碰，倒是卓沅两三口喝完第一罐，又开了第二罐。
“那是因为他不敢留你，毕竟失声之后，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白天装得这么云淡风轻，其实是不想身边的人跟着担心，说到底他自己心里还是害怕治不好的。
“卓沅，那个时候你说走就走，也没和我们说发生了什么，我一直想问，你和鹭卓当初到底为什么分开？”
卓沅一愣，夜色凝滞，耳边只剩下街道传来的喧嚣，好半响他才摇摇头，说他也想不起来了。
李昊满脸的不相信。
可是他没撒谎。
真的是想不起来为什么分开了。
只记得那时候总是见不到面。
*
两人是2025年初夏分的手，在浦东机场的地下停车场里。
自从十个勤天减少团体活动，两个人工作方向和重心也慢慢变得不一样，鹭卓专心创作和台前，全国各地参加演出，偶尔去录一些口碑不错的音乐综艺，也开始慢慢接触音乐制作方向。
而卓沅呢，则留在上海上课，上各种各样的课，舞蹈课，声乐课，甚至是以前避之不及的文化课，课余顺便接一些编舞和混音的工作。
两个人并肩太久，久到有时候忘记了，其实他们的处境是不太一样的。
鹭卓比卓沅年长，才华无限，缺的是一个机会，而卓沅入行太早，浮华过眼，缺的是沉淀和积累。
分手那天距离两个人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三个月，唯一能凑出见一面的机会居然是因为鹭卓在浦东机场中转，而半个小时后，他又要飞去北京录制节目，继续着漫长得看不到头的分离。
时间太赶，卓沅跑到地下停车场时额头出了一层细汗，还没等缓过来，车里的人伸出一只手将他拽进去。
鹭卓激烈地亲吻他，唇齿碾磨，架势像是要把卓沅拆吞入腹，卓沅被圈禁在车座的角落，只花了半秒就反应过来当下的状况，开始仰头回应着这个略显过激的吻。
分别太久了，任何言语都比不上更靠近一点，更亲密一点。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亲吻，熟悉的爱人。
这一切都让卓沅想哭。
直到他喘不过气，轻轻捶打鹭卓的后背，鹭卓才将他放开。
最后卓沅也还是没有哭出来，他摸了摸鹭卓的脸，指尖轻轻擦过眼角那颗璀璨夺目的痣，笑容苦涩，“路卓豪，我差点都要忘记我们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了。”
鹭卓心里也难受，可还是用他惯常不着调的语气缓和浓重的愁绪，“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吧，我哪次见面会忘记亲你？”
“那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车内看不清彼此，鹭卓却能猜到卓沅此时一定耷拉着嘴角，他弯下腰，将头埋在卓沅的脖颈处，灼热的鼻息拂过深陷的锁骨，沉默着没有给出答复，卓沅也不指望鹭卓回答他。
他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你还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么？我喜欢了很久的一个舞团在上海招人——”
说到一半卓沅感受到面前的人将他抱得更紧了，于是抬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去年冬天，卓沅报名了那个舞团urban组的面试考核，舞团在整个亚洲都富有盛名，面试前一天他紧张得睡不着觉，和鹭卓通视频的当口都在想着舞蹈动作出神。
鹭卓看出他的焦虑，让他放轻松，还说第二天会赶回来陪他面试。
卓沅的眼睛被他的一句话点亮，笑着追问真的假的。
“真的。”
那会鹭卓在录一部爆火ip的影视剧ost，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鹭卓说他回上海的机票都订好了，紧赶慢赶刚好能赶上卓沅下午的面试。
然而订好的机票没有派上用场，面试没有通过，鹭卓也没有回来。
那天他在面试的地方等了鹭卓四个小时，一直等到舞室关灯，他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往家里走。
凌晨，鹭卓的电话终于打过来，着急忙慌地解释因为片方临时要改编曲风格，录好的歌作废，要全部重录，他给卓沅打了很多电话都没打通，不是要故意放他鸽子。
卓沅的声音听不出悲喜，说没接到电话是因为自己手机没电了，还问鹭卓吃晚饭没有。
“没有。”一整天兵荒马乱，还着急上火，哪有功夫吃饭。
鹭卓太了解他，敏锐地捕捉到他低落的情绪，没有问他面试的事。
“快去吃点东西吧。”卓沅疲惫不堪地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真的没事，结束了早点回来，我很想你。”
鹭卓太忙了。
年少困顿时每一个重要时刻对方都在场，反倒是熬出头后屡屡缺席。
他无数次地许下承诺，又违背承诺，直到后来卓沅熟练地把“我会来的”这句话当成一张不会兑现的空头支票，才堪堪应对期待落空的失望。
车外鹭卓的经纪人已经开始频频看表，卓沅苦涩地摇摇头，正要提醒鹭卓他该走了，无意识滑动的手掌却碰到鹭卓手臂上一条狰狞的突起。
他怔住，细细摩挲那条伤疤，声线颤抖地问鹭卓这是怎么回事。
鹭卓说是两个月前录节目的时候台上的道具砸下来砸伤的，缝了几针，没什么大事。
一直没有掉下的泪终于溢出眼眶，卓沅心里头的线噌一声绷断，陷入崩溃，刚想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又在下一秒想起，那个时候鹭卓其实是给他打过电话的，只是自己白天在上课，手机开了静音，等一天的课程结束，晚上回到家打回去，接电话的变成了鹭卓的经纪人，说鹭卓正在录制，不方便接电话。
鹭卓捧着他的脸，用袖子擦干落成线的泪珠，亲吻着他的鼻尖，“没事的卓沅，不要哭，就只是小伤。”
没办法相互陪伴的情况下，这些事只会让对方平添担心。
卓沅知道鹭卓藏在话语下的诸多无奈，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经纪人敲敲车窗，提醒鹭卓快要登机了，他们连吵一架的时间都没有。
卓沅不想鹭卓为难，抬起胳膊胡乱抹开脸上的眼泪，推了他一把，“快去吧。”
鹭卓走后，卓沅在车里待了一会才双眼肿着出来，离开机场后，他掏出手机给鹭卓发了条消息。
[鹭哥，就这样吧。]
然后就这样了。
爱了这么多年，几个字作为收场。
分开，搬家，出国，断掉联系。
回想起来没有任何冲突，只是太多的无奈堆在一起。
树有曲折，缘有始终，很多时候是说不出一个原因的。
5.
第二天卓沅没再听鹭卓的鬼话，坚持要留下来陪护，晚上卓沅将陪护的小床支在鹭卓床边，鹭卓捏着小床上的薄被子，满脸忧愁地晃了晃。
卓沅都不用他说话就能猜到他心里憋着啥，他将自己手伸到鹭卓面前，翻开手腕处的袖子，让他看里面的细绒，说我都穿这么厚了，冷不着我。
好说歹说又麻烦护士多加了一床被子，鹭卓才消停。
时间很晚了，两个人各自躺上床准备入睡，病房里亮着小夜灯，有点刺眼，卓沅将手垫在脖子下，盯着天花板的光斑发呆。
他们俩现在处于一个极度不平衡的天秤上，具体表现在要是卓沅不想说话，两个人就聊不起来。
让一个哑巴挑起话题，这太为难鹭卓了。
卓沅听着旁边床翻来覆去没停过，问他是不是床上有跳蚤。
鹭卓转过头来看向他摇摇头，满脸写着再说两句再说两句。
“想我说什么啊？”
鹭卓翻身将床头的手机拿在手上，不知道打开了什么软件，没一会，手机里传来冰冷的机械男声，“什么都行。”
分开前那段时间，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特别少，积了一箩筐的话等见面说，要是没话说了就盯着对方看，吃饭睡觉洗澡都黏在一起，身上背着kpi一样，觉都不敢睡。
卓沅总是很怕第二天起床时，鹭卓又在飞机上了。
行吧，那就说点什么吧。
卓沅问出一句很烂俗的台词，“路卓豪，你这两年过得好么？”
问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床上的人沉默两秒，手机里继续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不好。”
卓沅被逗笑，居然从里面听出一丝匪夷所思的委屈。
他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说：“我过得还挺好的。”
怕鹭卓不信似的，他坐起身来，下巴垫在鹭卓的床上，瞳孔装了颗星星一样亮晶晶的，“真的，我过得挺好的。”
鹭卓将头趴过来，拇指和食指捏起他的脸颊肉，用口型骂他是个小没良心。
可他是笑着的，因为他从来不觉得卓沅没有他会过得不好。
卓沅歪着头，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说曾经在大师课上认识的朋友在韩国有一家自己的舞室，他一开始在那当老师，后来舞室扩张，他把自己一部分的积蓄投进去，升级成了合伙人。
他这两年忙着上课，教课，给韩国的一个小糊团做编舞师，偶尔接点混音的工作，去年的时候还在韩国参加了一个含金量很高的舞蹈比赛，拿了银奖。
他平淡地叙述着八百多个没有彼此陪伴的日夜，没有刻意美化遇到过的困难，也不去夸大那些艰辛让鹭卓来心疼自己。
鹭卓默默听着，卓沅还说起后陡门的麦子，觉得自己与麦子之间有点相像，积累温度，破土而出。
只是他没告诉鹭卓，无论多少次破土，鹭卓都是他漫长蛰伏期的温度来源。
说到最后，卓沅重新问鹭卓，“路卓豪，你这两年过得好么？”
鹭卓想说什么，张口没有发出声音，他拿起手机打算打字，卓沅将他掌心的手机抽走，“还是等你好了再亲口和我说吧，字太多看得我眼睛疼，我也不想听刚才那个声音。”
鹭卓久久地望着面前的人失神，强装的云淡风轻土崩瓦解，用口型问：“能好么？”
手术做到第三期，他的信心跌入谷底，可是他还想唱歌，也还有很多话想和卓沅说。
卓沅将被子扯过鹭卓的头顶，将他整个人兜了进去，趁他看不见胡乱抹掉眼角的水光，又隔着被子拍拍鹭卓的头，“真的能好的，鹭老师。”
有卓沅陪在身边，手术前一周鹭卓终于睡了几天踏实觉，手术那天刚好是赵一博何浩楠的生日，其他几个人赶来上海，提前一天在医院外的火锅店把生日过了。
卓沅离得近，他先到的包厢，后面来得的每个人几乎都给了他一拳，陈少熙最后一个到，眼见沙包大的拳头要落在自己身上，卓沅对他的力道有太过清晰的认知，捂着左肩躲了一下，“等等！等等！换一边，真遭不住了。”
陈少熙被气得脸涨红，大骂张钥沅你神经病吧，分个手连兄弟都不要了；王一珩在另一边附和，脸鼓起来，但他不会骂他沅哥，顶多只是无声地控诉着卓沅的心狠；李耕耘火上浇油，说卓沅抛夫弃子，很有当渣男的天赋；连赵小童都说一号房分崩离析，鹭卓这两年过得像鳏夫带俩娃。
“呸呸呸。”蒋敦豪炸毛，“多不吉利啊！”
越说越离谱，卓沅露出他经典的无语表情，深吸一口气，“差不多够了。”
够肯定是不可能够的，不过骂一顿，什么气都没了，众人让服务员上酒菜，王一珩说他今天开心，想喝白的。
“一小屁孩喝什么白的？你皮痒是吧？”
“沅哥，我酒量是所有人里最好的。”
“酒量再好又怎么样，不还是小孩儿。”
“我二十三了。”
卓沅瞬间噤声。
“也不怪你，沅哥。”王一珩这两年说话艺术见长，不知道和谁学的，估计是李昊，“谁让我这三年的生日你都不在呢。”
卓沅臊眉耷眼，嘴硬反驳：“你多少岁都是小孩儿。”
最后王一珩也没喝上白的，赵一博和何浩楠过生日，他们有一票否决权。
吃饱喝足，卓沅被酒气熏得有点昏沉，蛋糕要等零点再开，空出来的一段时间大家闲聊着近况，和以前无数次聚在一起时一样。
卓沅撑着脑袋听他们谈天说地，很吵，又很幸福。
李昊凑到卓沅耳边，说要给他看点东西。
卓沅问是什么，李昊说看了就知道了，便打发王一珩去关灯。
失去光源，包厢落入短暂的漆黑一片，须臾，墙上的屏幕亮起，细小的灰尘在荧光中跳跃，刚才热闹的聊天声重新传来，是视频里的。
卓沅是2025年6月出的国，至今为止错过了鹭卓两个生日，没想到李昊都帮他录了下来。
视频里，鹭卓戴着生日帽，王一珩欢呼着将蛋糕捧到他面前，所有人将他簇拥着给他唱生日歌，人群中央的人闭上眼，双手合十。
许愿结束，蜡烛被吹灭，镜头后面的李昊问：“要不要和缺席的那个人说点什么呢？”
鹭卓笑了一下，看着镜头的双眼饱含深邃的情意，更多是暗涌的思念，“刚才已经在心里说过了。”
第二段视频里的鹭卓头发短了点，显得整个人利落不少，上来就醉了，面前摆着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
其他人都在发疯，吵吵嚷嚷的。
李昊的手也不稳，想来也喝了不少，摇摇晃晃地把镜头怼在鹭卓面前，“呐鹭卓，今年有什么想要和卓沅说的？”
哪怕不告而别，卓沅这两个字并没有成为他们之间不能被提起的话题，隔着千山万水，爱在继续发生。
“刚才在心里说过了呀。”鹭卓醉得眼眶里遮着层水雾，“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昊偏要往他心窝子捅，“去年你也是在心里说了，灵了么？”
鹭卓苦笑了一下，仰靠在沙发上，声音轻得随便来阵风就能吹散，“真是很扎心啊李导。”
去年他许了个什么愿望来着，想起来了，希望今年给他捧蛋糕的是卓沅。
“今年不妨说说看咯。”
四周热闹非凡，只有这一个角落短暂的没人来打扰，鹭卓戴着生日帽，脸上不知道被谁抹了奶油，坐姿也不太端正，思索片刻，对着镜头喊了一声卓沅的名字。
屏幕外，卓沅小小地应了一声。
“你二十岁生日那天我吃了头孢不能喝酒，被你记了这么多年，每年生日都要翻出来骂我一次。”
围着这么多兄弟听鹭卓抱怨他爱翻旧账，卓沅脸颊滚烫，只能对视频里的人翻了个白眼掩饰自己的羞赧。
“结果呢，你都落下我第二个生日了。”鹭卓想装得凶一点，无奈醉得两眼发直，笑得像只翻起肚皮的大型犬。
卓沅继续有来有回地反驳，你不也落下了我的生日，还是三个，比我多一个。
“你这个人真的很双标，但我还是大人有大量，把我的生日愿望分给你了。”
镜头外的李昊引导着他说出自己的生日愿望。
鹭卓：“我希望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卓沅能够顺利一点，做什么都顺利一点。”
希望他爱的人，顺风顺水，事事圆满。
到此，短片播完。
眼眶再也盛不下汹涌的眼泪，滴答滴答砸在地板上，卓沅抬手半掩着眼帘，只有偶尔泄出的哽咽出卖了他。
在场的人都没说话，动容之余，也给他的情绪提供了一个足够安全的宣泄口，好久以后，等他平复下来，李昊才用肩撞了撞他，“什么感想？”
卓沅哑着嗓音开玩笑，“有点像亡夫回忆录。”
“操。”蒋敦豪心里彻底干净了，“企业文化是一点不放在心上！吉利！吉利！”
手术那天，九个人在外面等着，卓沅原以为会很难熬，实际上时间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漫长。他将自己放空，盯着虚空的某处发呆，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想起来，以前总觉得鹭卓吵，嗓门大，不厌其烦的时候会黑着脸凶他，“路卓豪，要是你哪天变成个哑巴，我都不敢相信我的世界会有多清净，到时候我一定开支香槟庆祝。”
结果鹭卓还笑眯眯过来蹭他脸，“不会的，要真有那天，你担心都担心死了。”
想到这，卓沅低头苦涩地笑，路卓豪，难怪狼人杀你总能拿到预言家的牌。
时至傍晚，窗外斜阳照进长长的走廊，落在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上，为其镀上一层金光。
里面躺着他年少就认识的伴侣。
他谦和而热烈，是一根枯枝就能开出的玫瑰，是一个值得命运偏心一点的人。
路卓豪，我把我过去三年没许的生日愿望都许给你。
顺利一点。
再顺利一点。
6.
手术过程很顺利，但具体结果如何要观察一周才能下定论，医生来拆纱布那天，卓沅紧张得差点把赵一博的胳膊掐出血。
或许是卓沅过去三年没许的生日愿望作用非凡，医生宣布手术很成功，并说只要恢复期不过度用嗓，慢慢就能回到最初的状态了。
赵一博松了一口气，为鹭卓的嗓子感到庆幸，也为自己的胳膊感到劫后余生。
医生离开后，卓沅走到鹭卓面前，生出一股重逢时都不曾有的胆怯，迟疑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从前鹭卓的声音好听得宛若大提琴奏曲，现在却嘶哑得像含了沙砾，“卓沅。”
阔别已久后的重逢仿佛被延迟到此刻才上演，幸好一切都在变好，卓沅吸了下泛酸的鼻子，闷着声口是心非，“笨死了”
路卓豪，你现在应该说欢迎回来，或者说我很想你，而不是只喊我的名字。
下一秒，鹭卓笑起来，将苍白无色的病房都衬得熠熠生辉，“欢迎回来，还有——我很想你。”
鹭卓出院那天死皮赖脸让卓沅搬回家里，卓沅没答应，他说现在那套房子挺大的，住得挺舒服，懒得搬回去，鹭卓被卓沅限制要少说话，不敢喋喋不休烦他，只能耷拉着眼尾瞅他，“那我也搬过去。”
“没门。”卓沅心肠冷硬，“少熙和王一珩这两天都没工作，刚好能在家里陪我喝酒聊天，这两件事，哪件你能做？”
“不是说没有人比十个勤天更爱十个勤天么？”鹭卓哑着嗓子哀嚎，“你是唯九吧！”
“小声点。”卓沅被他气乐了，食指抵着他不断靠近的脑袋推远，“你没病吧？”
最后鹭卓也没有得逞，只在锲而不舍下和卓沅换来了约法三章：不能不接他电话、不能躲着不见他、不能又不告而别。
知道这事的王一珩私下里偷偷问卓沅，“沅哥，你是不是还生卓哥的气呢？”
“你指哪件？明明有失声征兆还开巡演过度用嗓的事？”
“不是啊。”王一珩摇摇手指头，振振有词，“你当初和他分开不是因为吵架么？”
“谁和你说的？”
“我猜的。”
卓沅上手捏了捏他蓬松的卷毛，神色平常得好像在捏什么解压球，“猜点有营养的王一珩，来，让我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水。”
“……”王一珩鼓起脸，“那是因为什么？”
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分开？
世界里被很多很多爱填满的王一珩小朋友想不通这个问题。
卓沅怜爱地捏了捏他的脸，“去问李昊吧，我和他说的时候他应该在默默背台词了。”
远在北京拍戏的李昊：“阿啾——”
没告诉身边人的是，卓沅这次回国，只和舞室请了一个月的假，他将下一次分别的时间定在了鹭卓生日之后。
太久没有回来，鹭卓失声的事告一段落，卓沅准备回许昌看看爸妈，鹭卓恢复期没有行程，用上一点点死缠烂打的小伎俩，卓沅就心软答应让他跟在身边了。
从前他们俩在一起这件事是在第一季节目结束以后才和父母说的，卓沅爸爸看着沉闷，其实心里是很开明的一个人，这事主要是看卓沅妈妈的态度。
卓沅妈妈一开始是反对的，后来鹭卓和她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和卓沅说她不管这事了。
当时卓沅尖叫一声抱着她转了好几圈，冷静下来后才想起来问她为什么。
妈妈避而不答，卓沅又跑去问鹭卓，鹭卓做作地拨了把刘海，说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人能拒绝我的魅力么？
其实鹭卓也不知道卓沅妈妈最终为什么会同意，那晚他紧张得说话颠三倒四，做出的承诺也无法当下见真章，可是最后卓沅妈妈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来她从来就管不了张钥沅，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孩是怎么想的，但既然他和你在一起开心，那就这样吧。
卓沅给了他一拳，鹭卓龇牙咧嘴地谴责他谋杀亲夫，还是刚得父母认证的那种，卓沅边让他别碰瓷，边笑弯了腰差点栽到地上，鹭卓怕他摔，护了他一把，结果被拉着一起在地毯上滚了两圈。
罪魁祸首埋在他怀里，嗓音清清亮亮地，宣告着他的幸福，“路卓豪，我真的很开心。”
父母的认可就好像是路灯，前路漆黑漫长，路灯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却是他们走下去的勇气。
这些回忆清晰得仿佛在昨日，可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卓沅父母一早知道卓沅回国这事，也知道了鹭卓失声，卓沅刚回国时打电话和他们说过，电话那头的卓沅妈妈担忧之余没藏住马脚，脱口道：“这么大的事鹭卓怎么没告诉我们呢？”
卓沅意识到不对劲，反问她：“妈，你们和鹭卓一直都有联系么？”
那头支支吾吾地回避，卓沅又郑重地喊了一声妈，大有不罢休的架势。
卓沅妈妈才说鹭卓这两年经常去看望他们，只要行程在河南附近，挤也会挤时间到他们家去一趟，更别提逢年过节了，就算去不了，问候的电话也从来没有少过。
她再三重复，鹭卓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卓沅知道她的心思，让她放宽心，“妈，不用帮他说好话，我又没有生他的气。”
卓沅妈妈在电话里欲言又止，临了只留下一句等你回家再说吧。
妹妹在大学住校，爸爸在厨房掌勺，鹭卓和卓沅两个人被妈妈按在客厅聊家长里短，卓沅在国外时也常给父母打电话，接话居然没鹭卓顺畅。
邻居家的新婚夫妻喜得贵子，远房亲戚的孙女考上名校，门口市场有个菜档缺斤少两，就连爱丽丝上个月吃不下狗粮，带去看医生才知道原来是偷吃太多王一珩妈妈寄过来的牛肉干撑着了这事，鹭卓都能和他妈妈聊上一二。
卓沅咋舌，趁着妈妈没看向这边掐了一把鹭卓的腰，鹭卓瞪大眼低声痛呼，“嘶——”卓沅眯着眼瞧他，问自己不在的两年是不是光顾着烦他妈了。
鹭卓觉得自己肉都被他掐红了，揉了揉后腰，悄声解释：“我怕你你不在，你爸妈会想你，我多陪他们解闷帮他们转移注意力。”
妈妈转过头时刚好看见自己儿子一脸凶相，“张钥沅，你别总欺负鹭卓！”
卓沅不认，“我没欺负他，他还在恢复期，我让他少说点话而已。”
吃完饭，鹭卓自告奋勇去洗碗，卓沅爸爸不爱挪窝，卓沅便陪着妈妈下楼散会步消消食。
小区灯暗，卓沅牵着妈妈沿着稍亮点的主道慢慢走着，和她聊天。
聊到当初一声不吭出国的事，妈妈又开始边抹眼泪边训卓沅，“张钥沅，你真是没良心，当时要死要活说要和鹭卓在一起，说走就走，也不替他想想。”
“妈，我怎么没有替他想了，我就是替他想我才出国的。”卓沅闷声反驳。
“傻话！”妈妈轻拍他一下，“要是知道你这么折腾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让你们在一起。”
说到这，卓沅没忍住问起：“那你当初是怎么突然就答应让我和他在一起的嘞？”
这么久了，他还是很好奇。
“我那时候反对是怕你们路太难走，但不管路怎么样，走的还是你们，妈不能替你走，就想看着一个真正爱你的人陪着你。”妈妈长叹一口气，“那天他和我说话时，虽然很紧张，还打磕巴，可是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你。”
全世界都在卓沅面前强调鹭卓有多爱他，他有点不服气，“说得好像我是渣男，我就不爱他一样。”
“不一样。”卓沅妈妈说，“你们当然都很爱对方，可是爱不稀罕，知道怎么去爱才稀罕，鹭卓不仅爱你，还懂怎么去爱你。”
“什么啊妈，绕口令一样。”卓沅脑筋都快缠成一团毛线了。
卓沅妈妈急得跺脚，“算了，我说不明白，你自己动动脑子想想吧。”
7.
卓沅在家里呆了两天，就和鹭卓回了上海。
11月19号是节目开录五周年纪念日，十个人连着当初的节目组找家酒店包个小宴会厅聚了聚，这几年节目组和他们偶尔都有联系，圈子就这么大，一些摄像和导演甚至还合作过几次，席间气氛很好。
时间像是一下被拉回23年第一季杀青宴那一天，当时他们刚走出一条新路，未来何去何从还未可知，却开心得很纯粹。
不管过去多久，有没有离开过这么些年，卓沅最想念的还是那段日子。
身边的人都四散开去拼酒，卓沅一开始喝得急，这会酒劲上来，宣告中场休息，何浩楠把鹭卓拽走的时候他拦了一下，本来想说还在恢复期，可氛围烘托到这，周围都是碰杯的咣啷声，话说出口变成了别喝这么多。
赵一博明天一大早要拍戏，不能喝酒，端着橙汁坐到卓沅身边。
“醉了？”他问卓沅。
卓沅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还好。”
“我前几天和李昊一起吃饭来着。”赵一博说。
他们工作时去到另外几个所在的城市，都会约出来吃顿饭，不是什么稀罕事。
顿了顿，赵一博继续说，“他和我说了你和鹭卓当初分开的原因。”
卓沅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所有人提及他和鹭卓的往事，说的都是分开，而不是分手，一字之差，但意思总是不一样的。
“我就说他在背台词的啦。”卓沅好笑。
“但我不信喔。”赵一博耸肩。
“不信什么？”
“原因啊。”赵一博握着杯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因为鹭卓太忙忽略了你，所以选择分开，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我会信，你和鹭卓？太荒谬了。”
又笃定地说：“你们俩啊，只会因为太爱彼此而分开，没有别的可能。”
“赵一博，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挺恐怖的。”卓沅看了他一眼，由衷地感叹。
“嘿嘿。”赵一博露出经典的月牙笑。
卓沅立马将自己的话收回，“算了，当我没说，你这两声笑得有点傻。”
“……”
鹭卓正在不远处和杨导碰杯，不知说起什么，笑得开怀，卓沅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乱七八糟的思绪往外发散，自顾自地说：“回国的时候在飞机上其实我挺生气的，气他不够爱护自己，我还想着见到他第一秒一定要骂他一顿，好好问问他，唱歌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得过他的身体，甚至重要得过我。”
说到这停顿了一秒，卓沅认栽地摊开自己的手，“可是看到他那一刻，就说不出口了。”
赵一博无言以对。
爱是绝不可能被遮掩的，卓沅怎么会站在了鹭卓面前，看着他那双澎湃的眼睛，还问得出这样的问题呢。
“我没说假话，他那个时候确实太忙了。”卓远说。
2024年年底的时候，鹭卓在筹备自己的第二张个人专辑，答应了回上海和卓沅跨年，为了赴约，他在录音棚里面熬了两个通宵，饭也不按时吃，结果就是第三天胃病发作被送医院。
卓沅赶到医院时鹭卓睡得正沉，眼下乌青明显，比他们上一次见面憔悴不少。
病房外守着的经纪人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原来半个月的工期，硬生生压至一周，逼自己逼得太紧，把自己逼进了医院里。
鹭卓太过苛求自己，当事业和卓沅被摆上天秤的两端，他只会把自己逼进绝路，求得两全，每次不能实现的约定，鹭卓才是比卓沅更痛苦的那个人。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没有我绊住他，他会不会过得没有那么辛苦。”
听到这，赵一博摇摇头，“沅，不是这样的。”
接着他又思考片刻，换种方式解释，“你还记得5061么？”
卓沅：“你们当时养的那只很调皮的羊？”
“对，就是它，一到晚上就逃出来，每天早上去看它都在羊圈外面，追它它就跑，有一次它从篱笆的缝里钻出去，小何骑着三轮车差点追了十里地。”赵一博描述得活灵活现，好像场景就发生在他眼前，而不是遥远的记忆，“它跑得多，就吃得多，但总是吃不胖，我们打电话问徐姐是怎么回事，徐姐说，别的羊都在圈里养膘，就它一个劲儿撒欢，怎么可能吃得胖。”
“牲畜养膘是为了吃肉，我们当时给5061取了名字，它就和我们有了羁绊，既然有了羁绊，大哥说随它跑吧，大不了以后不卖，留给徐姐做种羊。”
“可是后来5061生了一次病，开始不吃饲料，越来越瘦，我们就把它带到徐姐那看，徐姐那的兽医说，5061被放养的时候吃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剖开它的肚子一看，有垃圾，塑料袋，石头，这些东西丢在野草丛里，全被它吃下去了，它不是饿瘦的，它是撑瘦的。”
“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出来，兽医又给我们配了药，养了一阵时间就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它一恢复又想往外跑，我们那羊圈和篱笆哪拦得住它。”
这事其实卓沅当时是知道的，只记得养殖组犯难了好久，最后决定是把5061栓在羊圈里。
赵一博继续说，“结果更糟了，它被拴起来后不吃不喝，比当初状态还差，我们仨真的拿它没办法，不知道怎么养它才能把它养好。”
接下来那一段卓沅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大哥做主，又把它放出来了。”
“它不跑了么？”
“跑啊，怎么不跑，但是我们向耕耘取经，怎么把篱笆做得结实一点，最后将那些有缝的地方加固，它跑不出去，就只能里面招惹招惹鸡鸭鹅，精力消磨了，就开始吃东西了，后来一直健健康康的，就是越来越皮，和王一珩一个样。”
“沅，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不能因为爱会产生负累，就彻底摒弃爱，爱不是拴羊的绳子，也不是完全放手的自由，爱是加固的篱笆。”
卓沅愣了愣。
8.
散场时，卓沅从何浩楠手中扶过醉得眼神飘忽的鹭卓，脸黑得像炭，“不是说不要喝这么多么？”
何浩楠很无辜，“他酒量多差你知道的，我很难控制住这个量啊，我就一会没看住他就醉了，都不带预告的。”
卓沅无言以对。
就算意识不清醒，鹭卓照样能精准地往卓沅身上贴，两只手交叠在卓沅身后，把他圈在自己怀里，“卓沅啊……”
这个怀抱太重，卓沅被他压得身体晃荡两下才站稳，他伸出手抱回去，语气万分无奈，“干嘛？”
赵一博和何浩楠对视了一眼，沉默地走开。
鹭卓自己都没想好自己要说啥，又喊了两次他的名字，才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谁生日啊？你喝傻了吧，过几天倒是你的生日。卓沅掏出手机来打车，顺便分心应和他。
鹭卓抬手挡住他的屏幕，强迫他抬起头来看自己。那你留下来陪我过生日么？
我在打车呢，你别闹。卓沅想挥开他的手，一下子没挥动。
他抬眼看向鹭卓格外偏执的神情，认命地吐出一口气。陪陪陪，陪你过完生日再走行了吧。
鹭卓只听到陪字，后面半句完全没听清，满意地把手松开。
家里的密码锁没有换，甚至家里陈设也没有任何变动，把鹭卓安置好在沙发上后，卓沅去玄关的柜子里找解酒药，怕鹭卓第二天睡醒了难受。
常放药品的柜子里没找到，卓沅不知道是换了位置还是家里没有了，就把剩下的柜子都找了一遍。
直到打开最后一个柜子也没找到，却看到里面有两把伞。
一把是全新的，另外一把伞架坏了，卓沅看着那把坏掉的伞，脑海里刷的空白一片。
卓沅去韩国的第一年过得兵荒马乱，甚至二十六岁生日都在忙着搬家，筋疲力尽整理好一切后发现已经过了零点，他躺在床上打开手机，随手划拉两下，才想起来自己把国内的社交软件都卸载了。
或许在地球的另外一个角落有很多人庆祝他的二十六岁，可是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将手机息屏丢在一边，直愣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小声地和自己说生日快乐，连愿望都没有许。
第一个没有鹭卓的生日。
生日快乐。
他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很快就习惯了什么都是一个人的日子，他忙着熟悉环境，上课教课，顺便兼职编舞师的工作，韩国的机会很多，他一刻也不敢懈怠。
二十七岁生日，舞室迎来扩建，他把自己一大部分积蓄投了进去，碰巧朋友回中国，卓沅就得盯着舞室所有大大小小的事，等到晚上装修工人走后，他独自一人留下来收拾到深夜，距离生日过去还剩最后一个小时的时候，满身白灰的卓沅叉着腰，环顾一周，对着这个自己送给自己的礼物，默念了一句，生日快乐，张钥沅。
第二个没有鹭卓的生日。
生日快乐。
第三年，舞室运营步入正轨，他教课之余还要给一群刚出道的小爱豆们编舞，忙得脚不沾地，二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在舞室琢磨舞蹈动作到深夜，离开时舞室周边的商店都关门了，也就对面的便利店还开着。
便利店的老板是个中国大叔，每次卓沅工作结束得迟都会到这吃碗他煮的泡面，久而久之就和大叔混熟了。
“今天怎么这么迟？”大叔边收拾货架上的商品，边和他闲聊。
卓沅吸溜着面条，口齿不清地应他，“我哪天不是这么迟？”
“今天不是你生日么？”
卓沅讶然，把面条一口咬断，“叔你怎么知道的？”
大叔说是卓沅的朋友告诉他的，卓沅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是在韩国的朋友，“太忙了，想起来就这个点了。”
大叔将最后一排货架的商品整理完毕，绕到装饮料的冰箱那从里面拎出一个蛋糕放到卓沅面前，“再忙生日也要过的，刚好我这有个蛋糕，我不爱吃，你拿去吃吧。”
卓沅看着他变魔术一样凭空变出一个蛋糕，惊呆下巴，“叔，你这还卖蛋糕呢？”
不过他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份好意，蛋糕挺大，足够两个人吃，他找大叔借来刀，一分为二，把另一半分给大叔，大叔虽然嘴里说不爱吃，但也没有推拒，“沾你的光咯，我都多少年没吃蛋糕了。”
“应该是我要谢谢你的蛋糕。”卓沅正儿八经地说着。
大叔笑而不语。
蛋糕吃到一半，外面突然下起大雨，卓沅没带伞，怕雨下大，就把没吃完的蛋糕装起来准备带回家再吃，走时看到便利店门口摆着一把伞，于是问大叔能不能借给自己，明天再来归还。
大叔看着凭空多出的雨伞，露出了然的神情，摆摆手道：“拿去用吧，不急着还。”
卓沅连声道谢，撑着借来的伞，单手抱着意外得来的蛋糕，冲入雨帘之中。
或许是因为大叔无所谓的态度，这把伞卓沅一直没想起来还，直到有一天不小心把伞骨折坏，才愧疚地带着新伞和旧伞上门还给大叔。
隔着遥遥千里，时至今日，这把伞再次回到卓沅手上，卓沅看着自己弄坏的位置，又哭又笑得像个傻子。
他转头看着在沙发上沉睡的人。
路卓豪，原来那时候你在我身边。
原来这把伞在他们分开的两年多里庇护过他，像鹭卓的爱，无声的，却永远在他回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9.
一转眼，鹭卓的生日就到了。
十个人这个月聚的次数格外频繁，陈少熙口是心非地说烦都烦死了。
上次赵一博何浩楠生日鹭卓不在，说好要补他一顿火锅，于是他们干脆约在一起租的房子里，这间屋子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迎来人齐。
开吃前，蒋敦豪提出每人用一句祝酒词来祝二哥生日快乐，按照座位的顺时针顺序，坐在鹭卓身边的卓沅是最后一个。
缺了鹭卓两个生日的人回来了，兄弟们都知道大哥什么意思，挤眉弄眼地打暗号，前面八个人的祝酒词都过得飞快。
轮到卓沅时，李耕耘开玩笑，你得准备个八百字演讲稿才行，把过去两年的都补回来。
“你当写作文呢？”卓沅偏头看见鹭卓含笑的眼，也跟着笑了笑，他举起酒杯，思索半秒，“没那么长，就祝他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吧。”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他想不出能比这句话更适合鹭卓的了。
后陡门爱神从不吝啬对众人的爱，也一直都是大家的福星，卓沅希望爱和福气也会回流到他身上。
“生日快乐，鹭卓。”
吃到一半，鹭卓发现卓沅去了趟洗手间后没再回来，便离开座位去找，没一会就在阳台外面找到了人。
阳台摆了张小沙发，卓沅正坐在那发呆，这个季节气温已经很低了，鹭卓转头回房间拿了条毯子披在他身上。
卓沅抬头见是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一起坐。
两个人坐有点挤，卓沅辗转腾挪，半边肩膀正好塞进鹭卓怀里，毯子也变成了一人一半。
“在这待着干什么？”
“这不是在等你嘛，你肯定会来找我的。”
鹭卓将他头发揉乱，笑着问，“这么吃定哥啊？”
卓沅啧地一声瞪他，用手拨了拨头发，试图恢复整齐，见恢复无果，才忿而收手，“你不就来韩国找过我么。”
鹭卓一顿，讷讷收回作乱的手，“你知道了啊？”
见他这副样子，卓沅得逞地勾勾嘴角，将他收回去的手牵到自己掌心里，“知道就知道了呗，你这么做贼心虚干嘛，我又没说什么。”
他顺势将手缩回毯子里，两人在柔软的布料下相牵，“我其实是想说，你嗓子好了，我也该回韩国了。”
牵住的手骤然紧绷，抓得卓沅有点疼，他安抚地用拇指摩挲着鹭卓的手背，等着鹭卓出口挽留自己。
结果没有。
“你不说点什么吗？”
鹭卓开口时带了一声很轻的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卓沅的心上，“卓沅，你当初之所以这么突然地离开，是因为在我身边很累么？”
卓沅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更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当然不是啊。”
他回答得这么掷地有声，倒把鹭卓整得有点懵，“那是为什么？”
“鹭卓，你还记得你24年你为了陪我跨年，不吃不睡泡了两天录音棚，结果胃病发作被送医院那次么？”卓沅说，“我那个时候想，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就能更轻松一点，不用总是在我和另外一些东西上做选择。”
他看着遥远寥落的星星，“鹭卓和卓沅一直以来都是相互依靠的伴侣，并肩而行的同伴，所向披靡的搭档，怎么能成为牵绊住另一个的负累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怎么会是我的负累呢？”这下轮到鹭卓急了，他坐直身，抓住卓沅的肩膀将他掰过来面向自己，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见你，不是因为你在等我，只是因为我想见你，你不用觉得你是我的负累，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且卓沅，你没有在等我，你也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你懂么？”鹭卓接着说，“等是在原地，但你不是，我唱歌的时候你在跳舞，我演出的时候你在上课，我在往前走的时候你也在往前走。”
开花和扎根，努力的方式不同而已，他们永远只需要奔赴彼此，而不是回望和等待。
卓沅微微失神，终于明白了妈妈的话，和她说的一样，鹭卓不仅爱他，还懂怎么去爱他。
爱他发光的梦想，爱他独立的人格，爱他敏感的心脏。
是他自己太极端了。
明明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鹭卓，这么多年从他身上学会这么多东西，唯独没有学会怎么爱人。
卓沅呆呆地看着鹭卓，脱口道：“鹭卓，我再问你一次，你这两年过得好么？”
这次鹭卓有温度的嗓音取代了冰冷的机械音，答案却依旧，“不好。”
“因为我不在身边么？”
鹭卓摇摇头，“卓沅，你知道的，我们分不开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在问自己，如果我之前爱你的方式让你决定离开，那等你再回到我的身边，我又该用什么方式去爱你呢？是应该调整我的工作方向，让我们像以前一样朝同一个目标努力呢？还是应该给你更多安全感，让你去走自己的路呢？可要是你不再需要我了怎么办？”他苦着脸，像是真的很苦恼，“想不出来，所以过得很不好。”
卓沅哑然失笑，看着他皱着眉认真思考的样子，捧着他脸亲了上去，发出啵的一声，“不用改，像以前一样爱我就好。”
又亲昵地蹭蹭他的鼻尖，“那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了。”
鹭卓眼睛瞬间发光，扑到卓沅身上胡乱地亲吻着，一路从眼睛亲到锁骨，直到卓沅怕他太过火，推了他一把，他才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回韩国么？”
“回啊。”卓沅见鹭卓瞬间黯淡的脸，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幼稚神色，“舞室可是有我一份的，我总得回去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吧，我早就和我朋友说好了，上完12月的课，我就不继续在那教课了。”
“那你刚才还骗我？！”
“我回来这么久你也没和我说你去韩国找过我啊，还是我自己发现的。”卓沅耸肩，“骗骗你怎么了？”
行吧，这次忍了。
鹭卓忿忿地想。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欸，虽然不用教课了，但我也很忙的，有时候还得给那些刚出道的小屁孩编编舞什么的。”卓沅逗他逗上瘾了，满嘴跑火车。
话音刚落，鹭卓上手挠他腰间的痒痒肉，半威胁半耍赖地喊他的名字。
卓沅怕痒，尖叫着躲避，下一秒又被鹭卓紧紧抱进怀里。
他心跳得有些快，反应过来后也伸手回抱鹭卓，下巴垫在他的肩上，看着远处万家灯火璀璨，听着身后一墙之隔兄弟们的吵闹声，鼻子泛酸。
他终于懂了赵一博的那句，爱是加固的篱笆。
别离，重逢，是一段缘分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或许他们短暂地错失了八百多个日夜，但人生这么长，有的事情现在才懂，也不算太迟。
卓沅笑着说：“勉强答应你，到时候回来陪你跨年吧。”
End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汉代贾谊《新书》
后记：
迟来的生贺，下次再也不赶ddl写文了，差点写没半条命。
不是来上写作指导课的，拒绝一切写作指导。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借这一句，献给二十八岁的鹭卓，也献给卓沅，不奢求他们得到至高的一切，只希望他们永远能得到回流的爱和福气。
26天长地久。
by cloud-kai
对你好不是因为交易02
离了谁都一样。
那晚的话一直在鹭卓的脑内回荡，卓沅毫无波澜的说出的这些话，就是在提醒鹭卓：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他卓沅的世界里，人多是，你算个什么！
“你要丧到几天呢？卓沅又没有直接说要和你断，我想他是舍不得哒。”李昊拖着他的狗乐园，对着坐在躺椅上垮着脸的鹭卓安慰道。
“也许他是还没有找到新目标——”鹭卓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一个方向，机械的继续说：“或许他已经有了新目标，只不过还没有到手。”
李昊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赵小童在教卓沅和陈少熙打球，他们现在看到恰巧是赵小童从卓沅身后围住他，教他正确的投篮姿势。
李昊垂下脑袋，哀叹一声，“刷”的一下用身体挡住鹭卓的视线，拍了下他的头，命令道：“答...
离了谁都一样。
那晚的话一直在鹭卓的脑内回荡，卓沅毫无波澜的说出的这些话，就是在提醒鹭卓：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他卓沅的世界里，人多是，你算个什么！
“你要丧到几天呢？卓沅又没有直接说要和你断，我想他是舍不得哒。”李昊拖着他的狗乐园，对着坐在躺椅上垮着脸的鹭卓安慰道。
“也许他是还没有找到新目标——”鹭卓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一个方向，机械的继续说：“或许他已经有了新目标，只不过还没有到手。”
李昊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赵小童在教卓沅和陈少熙打球，他们现在看到恰巧是赵小童从卓沅身后围住他，教他正确的投篮姿势。
李昊垂下脑袋，哀叹一声，“刷”的一下用身体挡住鹭卓的视线，拍了下他的头，命令道：“答应我的，给我的狗狗剪胡子，然后给它们洗澡，你还坐着？”
“啊！抱歉，我去拿剪刀推子。”鹭卓利索起身，没一会儿又跑回来。
狗狗们特别乖，任由李昊理毛，鹭卓就在一旁打下手，剪好的重新放回狗乐园里。
给狗洗澡的任务，李昊交给了鹭卓，然后自己给狗吹毛。狗在李昊怀里特别的乖，但到了鹭卓那就像脱缰的野马，最后狗洗了个澡，鹭卓顺带也洗了一把。
等最后一只洗好，李昊让鹭卓去换衣服。
推开一号房，便看到卓沅一个人躺在床上玩手机，两人对视一眼，又收回视线，鹭卓直走到衣橱前，随便拿了件衣服换下湿衣服。
“玩的挺开心呀。”鹭卓刚要转身，卓沅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鹭卓不解的转过头，见卓沅也没有抬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卓沅你刚才是跟我说话吗？”
“怎么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李昊不会连话都不让你跟我说吧！”卓沅被鹭卓装傻的态度气到了，腾的一下站起来，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话，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怎么像个妒夫。
“你走吧，当我没说。”卓沅摆摆手，一脸烦躁。
鹭卓见卓沅这样哪能离开，小心翼翼的坐下，偷偷瞟着卓沅，也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卓沅才迟迟开口：“你麦关了？”
“嗯，给狗洗澡担心弄湿就取下来了。”鹭卓回道。
“你是和狗一起洗的澡吧…鹭哥，节目快要结束了，你会想兄弟们吗？”
“李昊跟我说，后面应该还会见面的。其实没关系的，如果想见面，私下约也行。”
卓沅一手环住鹭卓的侧腰，手指死死的抓住衣角，不一会儿又松开，道：“鹭卓，今天上午我听少熙他们聊天，他们拖我问你个事。”
“嗯，他们能有什么事。”鹭卓笑着应声。
“叮咚，叮咚。”鹭卓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屏幕一亮，是李昊发来的消息，卓沅看了眼，语气变得低沉：“不是刚分开，李昊又找你什么事？”
“我看一下。”鹭卓害怕李昊发些见不得光的消息，打开手机时特意背着点卓沅。
“我不会看的，没必要防着我。”卓沅站起身走到桌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继续玩手机。
“我没有，卓沅。”鹭卓毫无底气的反驳，眼神慌乱生怕卓沅生气，可看过去，不过自作多情，卓沅压根没有在看他。
翻开手机，一看好多条信息，一条文字，剩下全是图片，视频。
“看完收藏，删除聊天记录。”
都是卓沅精修美图，大多都是他没见过的，每张都长在鹭卓心尖尖上，只是看着手机里的卓沅，鹭卓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力量，心情也好了许多，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看得太入迷，等收藏完图片，删除聊天记录，再抬头时，椅子上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自从答应李昊后，鹭卓再也没有和卓沅有亲密接触，渐渐的洗澡也分开洗，聊天也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见面一天也未必能遇到。鹭卓被拖去遛狗，回来时，卓沅背对着他上床休息。
走在卓沅身边的人，渐渐换成了赵小童，每次看到两人有说有笑，鹭卓就会感觉他们的距离就更远一点。
李昊一直让他沉住气，七年都等了，还在乎这几个月？鹭卓在李昊的鼓励和自我催眠下，强忍着想要妥协的心。
“二哥，卓沅呢？”赵小童拿着一把菜刀，一脸茫然的问替三子浇花的鹭卓。
“不知道，你找他有啥事？”鹭卓停下手里的活，如果是要紧的事，他可以立马帮忙一下。
“哦，没啥，前几天求我教他做小猪盖被的，今天刚好做，让他学着点，也不知道哪去了。”赵小童睁大圆咕隆咚的眼珠子到处搜寻。
“沅儿！”还真被他看见了，赵小童高兴的挥动手臂。
卓沅和少熙刚从虾塘回来，看向挥动手的人，露出灿烂的笑来，转头看到鹭卓时，笑容逐渐消失，只剩一抹假笑。
鹭卓尴尬一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听从本能，呆立在原地，等着和卓沅擦肩而过。
“人都走了，你不跟去？”陈少熙一手搭在鹭卓肩上，表情贱兮兮的。
鹭卓楞了一下，随即大笑掩饰，继续手里的活。
到了晚间吃完饭时，卓沅在兄弟们的欢呼声下，端出向赵小童学习做出的小猪盖被。
“等一下吧，二哥还没回来。”蒋敦豪对着兄弟们说道。
卓沅一进来就发现没有鹭卓的身影，如果没有大哥说的话，他估计也会打电话。
“他手机没带吗？”陈少熙挂掉许久没接通的电话。
“我去找吧。”坐在一旁还不饿的李昊提议。
“我和你一起去。”李耕耘起身跟过去。
李昊大概猜到鹭卓在哪儿，和李耕耘目标明确找到鹭卓。
“二哥，吃饭了。”李耕耘走向鹭卓，象征性的叫了他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
鹭卓摆摆手：“你们吃，我还不饿。”
“不饿？你中午好像也没怎么吃哇。”李昊说道，看着鹭卓萎靡不振的模样，他心里有些内疚。
“李昊，你的办法是不是不行啊，你瞧瞧二哥都蔫吧了。”李耕耘用胳膊顶了下鹭卓的肩膀。
“没到最后怎么能说没用呢，卓沅他会害羞嘛，等结束了，单独相处时，我保证卓沅肯定会告白的。”李昊已经幻想自己这么多天努力后的成果，鹭卓和卓沅你侬我侬的画面。
鹭卓听了，自嘲的笑了笑：“我俩现在连正常说几句话都不行，他见到我好像变得厌恶。我知道，我没有答应他的事，他才会这样……”
李耕耘听得入神，突然遭到李昊的一巴掌，打得李耕耘一激灵，有些不爽的死盯着李昊。
“你先回去，不然那么久还没回来，他们再来找的。你回去就说我和鹭卓有些事，让他们先吃。”
“什么事？他们问怎么说？”李耕耘站起身走几步，站住回过头来问道。
“演员的自我修养，心里有戏，处处都是舞台，你自由发挥。”李昊用夸张的动作恭送李耕耘。
“照我说，其实还是有希望的，我的两位线人提供，说卓沅看到你和我待在一起，脸色非常难看，还不止一次，还向他们抱怨过，说你跟个渣男似的。”李昊又开始他鼓励式画大饼，“这不是吃醋是什么，卓沅绝对和你的感情一样，只不过碍于面子嘴硬罢了，我们只要帮他一把，你俩就功德圆满啦！”
这种话鹭卓听得都会背了，他现在已经免疫了，自己是当事人，心里怎么会不清楚，明明已经知道结果的事，硬是苦苦挣扎，不愿放手。
节目杀青，鹭卓和卓沅短暂告别兄弟们，一起回到上海的家。这次两人的行李是分开装的，下了车，卓沅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小区走，鹭卓紧跟其后，两人默契的一句话也不说。
“我俩偶尔还是同框一下吧，不然又有人猜测十个勤天不和了。”卓沅边整理衣服边说，语气随意，全程没有抬头。
鹭卓太久没有和卓沅这么好好的说话，以至于心脏剧烈跳动，好像快要上不来气，变得有些磕巴：“按你，你说的来。”
“鹭卓，你至于吗？说个话而已，怕成这样？”卓沅语气嘲讽，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鹭卓有些委屈，蹲下身，示好的想要帮忙整理，却换来卓沅的一个白眼，警告的看着他。
鹭卓讪讪收回手，急促的搓着手，好在手机这时候来了个电话，帮了鹭卓一把。
“喂，到了，好的，嗯，拜拜。”通话不到两分钟，鹭卓挂了电话，一转头看到卓沅站在身后，吓了一跳，露出不安的笑容。
卓沅从上到下看了遍，双手抱于胸前，讥笑道：“鹭卓，你们现在是热恋期吗？”
“不是，刚才——”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我俩是什么关系呀，没必要啊。我没有那么死皮赖脸的，这是怕甩不掉我吗？”卓沅抢下话头，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慢慢收敛声音，红着眼睛看向鹭卓，似乎想把人看通。
鹭卓听出卓沅有些哭腔的声音，心疼上前抱住对方，轻声安抚：“你误会了，刚才只不过是大哥打来的，问我们到家没有。”
“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鹭卓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抱着卓沅，怀里的人哭声越来越大。
“不吃。我真的太生气了，你以前不这样的，处处顺着我，现在连话都不跟我说。”卓沅修长的手指死死抓紧鹭卓的衣服，嘴里不停的抱怨。
“没有，我是怕惹你生气，不敢说话。”
“你才不是，你那是怕某人误会。”卓沅挣开鹭卓的怀抱，恶狠狠的怼道。
鹭卓满脸懵逼，一时没反应过来，再想解释，人已经不在客厅……
“我说的没错吧，有进展，还很神速，结婚我要做主桌！”
鹭卓和李昊开视频时，聊起刚回家时发生的事，鹭卓心里也是很开心的，对于他而言，卓沅真的在示好。
“那接下来呢？我直接表白好了。”鹭卓笑得合不拢嘴。
“嗯…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那种误会可不能太久，不然弄巧成拙可不好。”
“咚咚咚……”突然的敲房门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聊天，鹭卓匆忙告别，小跑去开门。
“你怎么把门锁了？”卓沅皱着眉头说道。
鹭卓在家门基本不会锁，他是为了能安全和李昊密谋才关门，一时被问的不知道怎么说。
“算了，你房间当然你说了算。”卓沅轻车熟路的脱鞋上床，半躺着看向鹭卓，招手让对方过来。
鹭卓十分听话坐到卓沅旁边，问道：“卓沅，你今晚要在这边睡吗？”
“鹭哥，我们多久没有一起睡了？你难道不想嘛！”卓沅声音软软的，眨巴着干净的圆眼，好像在撒娇，手不老实的胡乱在鹭卓身上摸。
“卓沅，我想跟你说个事。”鹭卓轻轻按住卓沅的手，把卓沅的手放回他自己腿上。
卓沅视线慢慢下移，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鹭卓和他说什么已经听不进去，一鼓作气，手心攥紧，忽然抬手拽过鹭卓的脖子，上半身迎上去，无论鹭卓如何挣扎，卓沅都不肯定松开。
鹭卓用尽全力力气，解开卓沅的手臂，擦了擦嘴上的口水，眼神复杂的望着卓沅。
“路卓豪，你就不能装一装吗，以前不是也是这样的吗？你如果觉得不舒服，我们只要想象成喜欢的人就好了啊，都是成年人。”卓沅低垂着头，语气冷淡的说道。
“……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鹭卓声音颤抖，不敢相信的迟疑的问道。
“我们一开始不就这样的吗！公平交易，舒服就行了不是吗？”
鹭卓听完卓沅如此冷漠的话，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不喜欢哭的他，不知何时泪水已经爬上瘦削的脸庞。
“抱歉，我做不到，正因为喜欢，没办法做到像你这样洒脱……张钥沅，我以为这话会你先说，没想到会是我——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好好做兄弟也，也挺不错的。”
卓沅猛然抬起头，认真的盯着鹭卓，直接气笑了：“谁会和自己弟弟做这种事呢，还是做哥哥的先挑起。腻了就跟我来这套，哦，对了，你以前肯定没有选择，现在可是还有七位弟弟呐！别人也这么好骗吗？没关系，你嘴可能说了，还是说你已经得手了。”
“卓沅，别把话说这么难听好吗？”鹭卓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双手攥拳。
“难道不是么，难不成我又说到你的软肋了？看来是真的喜欢啊，完全碰不得啊。”卓沅从床上下来，拍了拍手，边走边说：“看来我要重新找交易的伙伴才行啊，还有…新的住所。”
【合集】次圈那些超绝同人文
次圈同人文推文（个人向！！！）
个人更喜欢一些在故事情节上比较有逻辑性，语言表达比较流畅，心理描写细腻，人设性格贴合本人而不是只是套一个名字的同人文。
可能需要注意的点会标一下，但我觉得在文笔好的文章面前，所谓的雷点都将不复存在~~
杂食，特别杂食，没有什么cp洁癖，首页刷到什么看什么。
有觉得好看的文也可以评论互相推荐~
作者：三春九
标签：【佑灰】
2.《时羞之奠》
作者：废话箩筐
标签：【佑...
次圈同人文推文（个人向！！！）
个人更喜欢一些在故事情节上比较有逻辑性，语言表达比较流畅，心理描写细腻，人设性格贴合本人而不是只是套一个名字的同人文。
可能需要注意的点会标一下，但我觉得在文笔好的文章面前，所谓的雷点都将不复存在~~
杂食，特别杂食，没有什么cp洁癖，首页刷到什么看什么。
有觉得好看的文也可以评论互相推荐~
作者：三春九
标签：【佑灰】
2.《时羞之奠》
作者：废话箩筐
标签：【佑灰】
point：be
作者：鲜虾馄饨
标签：【硕八】【all8】
4.《望春山》
作者：鲜虾馄饨
标签：【all8】
point：be、古代
5.《今夜我就要玉女出道》
作者：哦豁一只狮子
标签：【佑灰】【率宽】【奎八】【澈汉】
渠道：佑灰超话
point：2411性转、粤语
ps：打破本人不看性转的传统
6.《主角光环》
作者：鲜虾馄饨
标签：【灿八】
7.《温差》
作者：来喝一口粟米茶
标签：【佑灰】【奎八】【麻将桌】
point：现背
8.《富士山上》
作者：哑江
标签：【珉佑】【圆顺】
9.《你回头》
作者：三春九
标签：【奎八】
point：一点【澈汉】
10.《萨拉的诺言》
作者:StarryNight
标签：【率宽】
point：现背
ps：太太对两个人的性格描写得太贴了，对话仿佛本人会说出的程度。
11.《黄金岛》
作者：旋风甜甜圈
标签：【佑灰】【澈汉】
12.《通天大道》
作者：朝易
标签：【圆八】【知汉】
13.《海上生明月》
作者：StarryNight
标签：【澈汉】
point：只有上中，暂未填坑
14. 《不是他》
作者：way back into love
标签：【率宽】【硕八】
ps：纯爱虐起来要人命，还好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你。太太写得好好，看似横冲直撞有自己小世界实则是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率，表面上开朗可爱实际不自信的小熊宽，两个人是最适合的也是最不适合的。还有温柔硕和果决8，浪漫奎，温和jun，沉稳勋，仓鼠(？)hoshi，太太把性格都把握得很好。(默默吐槽一下，奎的身份是恐怖小说作家？？？？小狗不会边写边吓到自己吗)
15.《最爱夏天》
作者：来喝一口粟米茶
标签：【率宽】
渠道：太太的微博
ps：“我讨厌夏天，讨厌你”“可我都喜欢”
16.《倘若你是玫瑰》
作者：巴比拓
标签：【澈汉】
point：现背、第一人称(双视角)
ps：太太对第一人称的心理描写真的把握得很细腻，像是陪他们度过一场过去他们的那些艰难。
17.《表情管理》
作者：初四一十四
标签：【佑灰】
Point：现背
Ps：两只猫猫的爱是尽在不言中的。
18.《爱意东升西落》
作者：花生🥜
标签：【圆八】
Point：现背
19.《太平洋失眠热线》
作者：一比嘎
标签：【hozi】【澈汉】
20.《绕月环行》
作者：愿佳
标签：【佑灰】
Point：校园
21.《和风筝谈的恋爱》
作者：一枚饼干粒
标签：【率宽】
Ps：不自信的小橘子和直球而又心思细腻的啵就是最好的！纯爱战士应声倒下！
22.《别做看不见的飞鸟》
作者：starrynignt
标签：【率宽】
Point：现背
Ps：取了现背的身份，但主要还是描写两个人之间细腻的感情，真的很爱这种细致的心理描写。
作者：皮阿毛毛毛
标签：【率知】【澈汉】【佑灰】【奎八】【hozi】【硕宽】
Point：论坛体
Ps：很少看论坛体，但是太太写得太可爱啦！无论是跟帖的对话，还是每一对cp之间的故事，都真实得仿佛真的有这么个帖子存在。cp与cp之间衔接也很自然。
24·《滥俗的歌》
作者：喝汽水的绿色蘑菇
标签：【灿八】
Point：短打 伪现背 书信体
Ps：灿八就是暗恋与爱而不得啊（我说的）
25.《Rose river》
作者：茸间至味
标签：【hozi】
Point：校园 破镜重圆
Ps：你是我的玫瑰，我们共浴爱河之下，无怨无悔。太太写得太好了，这种缓步而来的钝痛比起撕心裂肺的爱要更加令人意难平。喜欢是抓住，爱是放手，因为爱你，所以放手。因为爱你，所以勇敢。
26.《醒醉酒》
作者:初四一十四
标签：【澈汉】
Point：短打 现背
Ps：澈汉之间老夫老妻感太浓，彼此信任、默契，无需多说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让我想到going里“8月的圣诞”打恐怖游戏那一期，澈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汉与角色共情而感到的不适。汉心安理得等澈倒水那里真的是汉会做的事，就像演唱会的时候球掉了，汉根本没想过弯腰，他只要等在那里，就会有一个澈帮他捡起来。汉是澈痛苦时的逃出口，澈是汉不自信时的靠山。
27.《黑魔女的鸟笼》
作者：四月
标签：【hozi】
Ps：我踏入鸟笼，带着麦子的香气，放你出去，我们一起长大。
我真的推这位太太，太太的设定都好有趣，文字温柔而又生动，把故事娓娓道来。
28.《奇怪的纸飞机》
作者：四月
标签：【率宽】
Ps：“你是我为数不多确定自己喜欢的一件事”，98纯爱就是这样的，横冲直撞但是真挚。太太的文字真的很温柔5555
29.《喜欢你》
作者：四月
标签：【率宽】
Point：短打 繁体字
Ps：永远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不必多说，太太的文字大家看就完了。
30.《取向狙击》
作者:四月
标签：【珉佑】
Point：一点【hozi】
Ps：大只但是胆小的小狗招鬼，好惨。得知自己招鬼的小狗一惊一乍，好惨。（但是我爱看（但是该说不说，我要是变成鬼我也会被小狗的美色吸引而跟在他身边(●♡∀♡)
31.《心跳静电企划》
作者：顶缸王大仙
标签：【澈汉】【佑灰】
Point：校园
Ps：好可爱的一篇文，好可爱的两个人。有点小臭屁的澈和温柔的汉。遇到任何事汉都无需自责，因为澈不会让他完蛋。
32.《消消乐攻略》
作者：碎碎念蓝蓝蓝
标签：【佑灰】
Point：一点【澈汉】
Ps：两只猫猫都是可爱的可爱的可爱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性格真的太贴了。全猫猫眼里的文猫猫有着最鲜活的样子。消消乐的比喻也好可爱！！还有文猫猫家里每个人专属的小拖鞋！！！
33.《相交平行线》
作者：追露子
标签：【佑灰】
Point：先婚后爱、双向奔赴
Ps：猫猫的暗恋都是十年起步的~
34.《全先生和文先生》
作者：FallingBlossms
标签：【佑灰】【奎八】
Point：史密斯夫妇双强设定
Ps：全先生再不掉马就要被老婆揍死啦~并肩作战未尝不是一种浪漫呢~场面描写得很到位，几乎可以脑补打戏画面~
35.《他的花》
作者：之之不知道
标签：【佑灰】【奎八】
Point：爱就是为你开花，天真而不幼稚的小女巫终于找到了他的花。
36.《亲爱的路人》
作者：一比嘎
标签：【澈汉】【hozi】
Point：澈勋前任
Ps：很喜欢这篇里面所描述的情感观，面对前任和过去的记忆，澈勋都有各自的处理方式，成年人世界里很成熟的情感观。
作者：勋咘关叽
标签：【hozi】
Ps：很可爱的文，单纯可爱勇敢的小仓鼠和嘴硬心软的呜叽~可可爱爱甜甜蜜蜜~
38.《冬日好梦》
作者：多情梦
标签：【硕秀/牙刷】
Ps：温柔姐姐和黏糊小狗~
39.《幸福优等生》
作者：草莓万梦星
标签：【澈汉】
Ps：很独特的视角，应该也是经典文了。
40.《首尔下沉》
作者：酥皮牡蛎汤
标签：【澈汉】
Point：现背
Ps：太太对于偶像的定义和我一贯以来的想法不谋而合。爱豆是什么，爱豆是造梦的，他们在舞台的形象绝不等同于现实，所以有时候需要牺牲。牺牲自己身为普通人的一些欲望，成就团队，成就梦想。
41.《青梅》
作者：再打一碗芝麻酱
标签：【硕秀】
Ps：姐姐真漂亮，姐狗yyds
42.《溶于海风》
作者：未命名
标签：【佑灰】
Ps：文俊辉的四次元世界，他真的很可爱，个性鲜明，所以每个太太写的文俊辉都可爱得像猫猫。
43.《父母爱情故事》
作者：超辣闷气
标签：【佑灰】
Point：4性转 生子
Ps：“原来我一出生就迎来了和父母分离的倒计时”
不仅是佑灰啊，所有父母和子女皆是如此，我好羡慕全毛毛有这样彼此充满爱意的父母555太太描写得太细腻了，人设也立得很好。555一定要看！
44.《冰岛没有避世小镇》
作者：SauceFish
标签：【圆澈】
Ps：故事写得挺好的，就是我有点不太能代入两个人，感觉圆澈本人都太a了。
作者：沉棠眠眠
标签：【刷八】
Ps：公认的两个拥有相似灵魂的人啊，所以连想法都是一样的。（不过尹净汉和文俊辉写得也很好哈哈哈哈哈感觉如果是真的，尹净汉真的会这么做
46.《你不会爱我》
作者：Luice
标签：【硕秀】
Ps：本面对感情自卑人士太懂了555面对喜欢的人完全不敢主动，不自信的小狗最终还是收获了爱，真好。
47.《三岔口》
作者：鲜虾馄饨
标签：【俊八/圆八】
Point：be
Ps：妹宝爱每一个人，但每一个人都不爱他。俊是欺骗，净汉是利用，dk/vernon是隐瞒，圆是伪装。
48.《合十礼》
作者：春河
标签：【佑灰】
Ps：谢谢老师……给他们he……麻绳总挑细处断，越是苦难越拥有纯净的灵魂……神爱世人，但世人不知，所以神只能自堕凡间。
49.《熟透莓果的正确吃法》
作者：桃野
标签：【佑灰】
Ps：时间线从高中到大学毕业后十年，从青涩到成熟，彼此拉扯，彼此成长，两个人以最青涩的样子相识相爱，又以最成熟的样子相逢相知。平静文字下是爱意波涛汹涌，价值观很成熟。（下辈子请让我投胎为全雯谢谢
50.《梅子黄时雨》
作者：三春九
标签：【佑灰】
Ps：你们折的时间线真的都很长
51.《阿嬷的话》
作者：哦豁一只🦁子
标签：【佑灰】
Point：第一人称（第三视角）
Ps：感觉狮子老师总是在用她的文笔打破我的“雷点”，我原本不看性转，被狮子老师的玉女打破；而不喜欢同人里过于强调“同性”也被狮子老师打破。写得太好了甚至于我觉得超过同人文的范畴，仿佛一篇娓娓道来的散文。对家乡一砖一瓦的描写，对那个时代对女性的桎梏的描绘，对同性视如猛兽的恐惧，对青春期女孩男孩懵懂感情的细致，对亲情的诠释，对亲人的怀念，每一项都在触动我。老师的文字如此细腻，总让我有种自惭形秽之感。若说文字有灵，老师便是那个魔法师，字字句句皆是画面感。
52.《伞》
作者:初四一十四
标签:【澈汉】
Point:现背、一点点奎八和佑灰
Ps:很真实又很温和的现背，就好像他们真的就是这样生活着。（非常有眼力的46两只猫咪（这位太太的文我也好喜欢啊~
53.《老权》
作者:一比嘎
标签:【hozi】
Point:be 第三视角第一人称
Ps:以前看到过一句话。“他只是跳出了时间，变成宇宙里最原始的组成部分：分子、原子，慢慢的重新构建成你身边的其他事物。以后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是他，为你抵挡寒冷的毛衣是他，当你疲惫时看着桌头的挂件还是他，他是你亲人的身份消失了 但是其实他以后无处不在 。他离开了，却散落四周。”一个人离开带来的痛苦不是一瞬间的，是长久的凌迟。起床没有他，吃饭没有他，可是他又无处不在，在你的记忆里，在你的习惯里。当你在生活中点点滴滴再也没有他的时候，方知你们早已阴阳两隔。
两个人的性格描写也很贴切，hoshi就是这样浪漫的人，知勋就是这样沉默但是坚定的。
54.《荷叶边/合夜边》
作者:沉棠眠眠
标签:【刷八/知八/一可明】
Point:可能有部分容易令人不适的内容
Ps:两个苦命的人，在地狱里相遇，在苦难中挣扎，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相似的灵魂。凤凰涅火重生，重剑淬火成锋，他们两个用一把火把过去烧得白茫茫真干净，最后一起踏入世间，感受红尘纷扰。真好。
另:最近沉迷刷八，但是刷八好冷>_<冷到甚至想自己做饭（bushi
——7.5更新↓：看了评论宝子推荐的一些——
55.《请回答2014》
作者：季风洋流
标签：【奎八】【澈汉】【知汉】【八荣】
Point：有he 也有be 现背
Ps：无关cp，像是陪他们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去看吧。
56.《嫂子》
作者：骨头·等待复活
标签：【灿八】
Point：第三视角第一人称
Ps：从这个名字就充分感受到灿八满满的背德感和be感了~当“正常人”身处一堆“不正常人”之中，不正常的人就变成了他们。
57.《无字书》
作者：蒜子树嘎嘎乐
标签：【俊八】
Ps：异国他乡的相依为命，有时候反而让我有很强的be感。可能正是因为太“相依为命”了，对弱势的一方就会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另一方不放吧。
——7.8更新↓：get到一些新cp——
58.《当韩团成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会说韩语时》 作者：开口栗子
标签：【俊八】
Point：俊八总是有很强的宿命感
作者：61请早点古德奈特
标签：【全员向】
Point：丧尸
Ps：不长，亲情向还挺有意思。
60. 《喜欢的话请响铃》
作者：微波药片
标签：【知汉知】
Ps：来自两个魔法师的拉扯~正宗话梅味儿~
作者：别留恋地平线_
标签：【全员】
Point：更新中
Ps：设定真的好有意思！！对每个人的设定既有趣又贴合！
——7.12更新↓：最近刷到好多全员向啊——
作者：伊圆圆
标签：【6+1】
Point：黑道 全员恶人
Ps：人设好带感，又很贴~最后结尾很妙！
63.《特殊哨兵研究所》
作者：素素素素素
标签：【全员】【澈汉】【奎八/俊八】【灰叽】【圆顺】【率宽】
Point：哨兵向导
Ps：长文，文荒可看。
64.《附加罪》
作者：kua_j
标签：【全员】
Point：基本无cp 全员恶人 更新中
Ps：每个小故事都蛮有意思的，期待全员恶人集合。
65.《fearless》
作者：是顾顾不是姑姑
标签：【全员向】
Ps：长文，文荒可看。
不过全文向又长文写到后面还挺容易无趣的，如果有好看的全员向评论也可以推给我呀。
66.《所以，和同事结婚了》
作者：feverlgniter
标签：【佑灰】
Point：第一人称 先婚后爱 一点【澈汉】【奎八】
Ps：评论里的宝子推荐了就火速去看！明线是6的第一人称，一步步被4吸引，最后向4主动。但是看到最后才会发现，其实是4一直在主动，主动搭话，主动结婚，主动爱他。4的性格真是太有趣太可爱了。
67.《居心不良》
作者：chummy茶米
标签：【佑灰】
Point：情报商×杀手 双向奔赴 史密斯夫妇
Ps：也是评论的宝子推荐的。画面感很强~有点一见钟情但水到渠成。人设立体~
——7.16更新↓：首页最近给我推现背了——
68.《理想型偏差》
作者：汀阑aka神奇小猫
标签：【澈汉】
Point：现背 第一人称
Ps：这一篇假定没有续约，看到解散还是会难过。cp之外想想也很心疼酷酷，他作为队长真的牺牲很多，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另一条路，他不行。
作者：panorama
标签：【澈汉】
Point：现背 双视角第一人称
Ps：澈汉的现背文总是会忍不住心疼酷酷，他承担太多压力了。
70.《不要偷听》
作者：初四一十四
标签：【佑灰】
Point：现背
Ps：我一直觉得，次里的同人于我而言，打动我的往往不仅是cp之间的爱意，更有队友之间的爱。尤其是现背，似乎可以窥见那么一丝他们的真实。虽然说了很多次，但我真的很喜欢4的性格，可爱、温和、真实、强大，所以大家都爱他。
71.《明浩的早晨》
作者：费汀
标签:【all八】
Point：更新中
Ps：评论的宝子推荐的。设定徐小八被“顽童神”下咒，不得不和除金珉奎以外的成员们产生一些奇妙的联系。通过这些联系，徐小八与成员们有了更多的交集，彼此之间关系也更加亲近，更能互相理解。第一章节是呜叽，设定不能离开他2米远，带来困扰的同时也发现了呜叽的秘密。成员之间的关心，矛盾，争执，都写得很真实。
72.《无条件》
作者：尽量别投降
标签：【佑灰】
Point：现背
Ps：“人生海海，相爱好难。但你永远胜过他人”很爱一些无条件偏袒。
之前这篇突然更新不了，就开了第二篇，已经更新到100篇推文收官啦（看到好看的也会冷不丁掉落），感谢大家在一直以来评论区的推荐(ˊ˘ˋ*)♡
四墙 62 【终章】（下）
病房楼下的草地上。
“慢死了。” 权顺荣不耐烦道，“怎么还不出来？”
“俊哥没问题吧？” 旁边的李灿有点担心地问，他现在也在Z市安顿了下来，恢复了原本的网红工作，生活也渐渐回道了正轨。
“嘭——嘭嘭——”
“呀权顺荣！看你干的好事！”
权顺荣一不小心踩到了他们本来为迎接文俊辉出院准备的小礼炮，突然的几声嘭嘭响惊动了楼上病房内的两个人。
文俊辉转过身，跟全圆佑一起凑到窗户前，看到了站在楼下等他出院的一群人。
“是俊哥！俊哥！！！” 李灿看到文俊辉探出了头，立刻对他挥舞着手臂，“俊哥！出院快乐！”
文俊辉这才...
病房楼下的草地上。
“慢死了。” 权顺荣不耐烦道，“怎么还不出来？”
“俊哥没问题吧？” 旁边的李灿有点担心地问，他现在也在Z市安顿了下来，恢复了原本的网红工作，生活也渐渐回道了正轨。
“嘭——嘭嘭——”
“呀权顺荣！看你干的好事！”
权顺荣一不小心踩到了他们本来为迎接文俊辉出院准备的小礼炮，突然的几声嘭嘭响惊动了楼上病房内的两个人。
文俊辉转过身，跟全圆佑一起凑到窗户前，看到了站在楼下等他出院的一群人。
“是俊哥！俊哥！！！” 李灿看到文俊辉探出了头，立刻对他挥舞着手臂，“俊哥！出院快乐！”
文俊辉这才发现楼下站着的，除了他老大跟他哥，一队二队的人都来了，还有他许久未见，跟他同病相怜还坐着轮椅的徐明浩。
“明浩！！” 文俊辉忍不住对着楼下大喊。“明浩啊！”
对方则用手放到嘴唇前跟他比了一下，让他别大喊大叫，然后又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这时金珉奎跟李硕珉举起了手中的横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出院快乐，欢迎回家】
文俊辉被全圆佑从一楼大厅推出来的时候，夫胜宽也跟在后面，他手中抱着已经胖到八斤的哒嘟，朝着尹净汉他们这边走来。
“文俊辉同志，因为你在此次行动中的英勇表现，我代表中央，授予你这块卓越勋章。”
崔胜澈弯下身，把手中的勋章给文俊辉在胸前别上。文俊辉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参加今天的表彰大会，于是他们就帮他把奖章拿了回来，再亲手帮他戴上。
文俊辉坐在轮椅上，跟崔胜澈敬了个军礼，崔胜澈也同样跟他回敬，但过后却又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脸蛋。
“文俊辉同志，因为你在此次行动中的英勇表现，我代表我自己，授予你这条全新编织的手链。”
旁边的洪知秀走上前，拿出了一条他给文俊辉新编的手链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文俊辉看着他的新彩虹猫猫手链爱不释手，跟洪知秀撒娇道：“嘿嘿，谢谢知秀哥！”
“哥，你今天穿西装好帅啊！”文俊辉转头又握住尹净汉的手感叹道，然后又看了看其他人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道：“真的是太久没看到你们穿这么正经了，连金珉奎都狗模人样的。”
“喂，文俊，你什么意思？” 金珉奎双手叉腰不悦到，要不是文俊辉现在是病人，他早就一个脑瓜崩儿弹到文俊辉的额头上，倒是旁边的徐明浩被逗得一下子笑了出来。
“明浩，你的腿……” 文俊辉忙的很，每个人都要照顾到，这边又开始关心徐明浩。
“没事儿。”徐明浩拉起半个裤脚，露出了他的金属义肢，“还在复健中，但其实已经可以走路了。”
“大家！今天难得都在一起，我们来照个相吧！” 夫胜宽提议到，他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相机，然后把哒嘟放在了文俊辉的腿上。
“那个……不好意思，能帮我们照张照片吗？” 他跑到花园旁，找到在那边帮忙站岗的一名志愿者，对方回过头来，疑似混血的面孔让夫胜宽突然恍惚了一秒。
“当然可以。”
“来来来，俊哥跟明浩哥在前面，一起照相了！” 夫胜宽招呼着大家分两排站好。文俊辉跟徐明浩两名坐轮椅的在中间，旁边蹲着夫胜宽跟李灿，后面那排的最左边是权顺荣跟李知勋，文俊辉身后站着全圆佑与尹净汉，最中心的是崔胜澈，靠着崔胜澈另一边的是洪知秀，金珉奎与李硕珉则拿着横幅站在了最右边。
“准备……一，二，三！”
阳光温暖而明媚，他们身旁是最亲密的同伴与战友，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崔胜澈在身后握住了尹净汉的手，快门声响，瞬间既是永恒。
+ + +
两个星期后，Second Life计划的案子终于在中央法庭开庭。当初参与并同意通过Second Life计划的人员都被判处了无期徒刑，卫生局里的知情者们，根据情节轻重，也都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尹净汉虽然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Second Life计划，但他作为317实验室的唯一幸存者，又在抗体与疫苗的研发领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算是将功抵过，逃过了一次牢狱之灾。
在此之前，刘正浩在狱中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不过当尹净汉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似乎没有觉得太过惊讶。或许对他来说这是最轻松的一种赎罪方式，又或许这是他能跟家人相聚的唯一一种方式。
四墙计划虽然在被公布之后遭到了某些反对，但在进行了投票表决过后，这个计划还是通过了。T市的居民已经被全部撤离，救援艇飞遍了整个S城，72小时无间断地播报着四墙计划的通知，希望能救回最后一批幸存者。
几天后，四墙计划启动，此时的S城与T市已经完完全全成了死城，空城。除了丧尸，找不到人类生存的一丝痕迹。很快，S城在炮弹中被夷为平地，而T市也需要时间来重建。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丧尸病毒是怎么爆发的，到底是哪一个环节泄露这致命的病毒。他们唯一知道的是，人类与病毒的抗争，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原624的编制在Z市军区恢复了，一队二队被合并到了一起，成了新624特种部队，由洪知秀跟李知勋担任队长与副队，在丧尸被全面消灭以前，专门负责与丧尸有关的特殊任务。崔胜澈跟权顺荣升了职，成了624的参谋长崔胜澈中校，与后勤特调委员权顺荣少校。失去了一条腿的徐明浩，虽然战斗力方面丝毫不差其他人，但也还是退居后勤，在权顺荣手下担任特训教官，负责筛选，考察，训练新兵。
因为成了中校，崔胜澈被分到了一套军区内的小公寓，再也不用跟其他人挤宿舍了。病毒研究所距离他们军区也不远，所以尹净汉也搬了进来，成了他的同居室友。偶尔一队的几个人也会来他们公寓聚餐，吃火锅，他见到文俊辉的频率也一下子变成了每周三四次。
+ + +
这天早上，尹净汉睡过了头，来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半点。他原来手下的研究员小盈再次回到了他的实验室，而另一个研究员赵仁却在T市第二次病毒爆发的时候就失去了下落，生死未卜。
“早啊。” 尹净汉穿上白大褂走进来，跟其他的几名研究员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不急净汉哥。” 小盈听见他的声音，从仪器后面抬起头，指了指门前桌子上的餐盒，“我买了早餐，你先吃吧。”
最近他们抗体的临床实验效果不错，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测试阶段，而尹净汉的压力也相对小了一些。他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打开小盈给他买的早餐，看到旁边还放着一本小说。
“你的书？” 尹净汉问小盈，他拿起来翻了翻，封面上印着两个大字：《四墙》
“最近新出的畅销小说！”小盈介绍道，“讲丧尸的，我觉得蛮有意思就买来看看。”
尹净汉拿起小说，嘟嘟囔囔地读出了第一页第一章上的第一句话：“清晨的时候屋顶上落下了第一片雪花，仿佛是在叫嚣着冬天的到来。”
说完，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了你。
- 全文完 -
完结了！
历经一年半的时间，四墙终于完结了！最后尹汉也打破了四墙，看向了屏幕前的你
最后一章有1.3w字，本来想再分两章，但后来想想还是一次性放完，62感觉也是一个完结好数字（？）
四墙是有史以来我写过的最长的一篇，42万9的字数，也是我自己一开始没有想到的。能坚持到现在写完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叉腰
一开始以为是小众题材没有什么人看，但后来读者越来越多，我也很开心！
篇幅很长，但是狠狠满足了我自己的许多私心，也尝试融入了一些现实的梗，还有次人们之间的美好友谊，写了许多我自己想要写的片段~
最后附上一些，我在写文时候脑袋里觉得很适合代的造型（好像有点太迟了）
再一次的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你，还有从头追到现在的几个读者朋友们，谢谢大家一年半以来的陪伴！（最后一章发的好艰辛怎么都发不出只能分上下我恨死T T
如果《四墙》有给你带来一些快乐的话，欢迎留下一些评论，让我知道大家的想法！ 番外的话还在考虑中，应该要过一阵子了，因为接下来我会忙一段时间。
P.S. 之前看有朋友留言，这里想说一下，虽然我没有出本的想法，但希望大家不要自印或者无授权地把这篇转载到其他的地方，请互相尊重为爱发电的劳动成果，禁一切。
【率知】烟花和你我都没落下
*破镜重圆
别上升别上升别上升
——————————————————
“shua呀，今晚我们一起庆祝圣诞节，你也一起来吧。”尹净汉放下筷子扭头看向洪知秀。
洪知秀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去了。”
尹净汉张了张嘴，却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回到家的洪知秀收到了来自尹净汉的消息：
“shua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就和我聊聊。”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洪知秀回过去：“我真的没事，你好好玩。”
放下手机，洪知秀想起这两年的圣诞节尹净汉都会发这种信息给他。尹净汉一直都是这样，洪知秀想，明明嘴上说着狠毒的话，手底下却一直......
*破镜重圆
别上升别上升别上升
——————————————————
“shua呀，今晚我们一起庆祝圣诞节，你也一起来吧。”尹净汉放下筷子扭头看向洪知秀。
洪知秀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去了。”
尹净汉张了张嘴，却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回到家的洪知秀收到了来自尹净汉的消息：
“shua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就和我聊聊。”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洪知秀回过去：“我真的没事，你好好玩。”
放下手机，洪知秀想起这两年的圣诞节尹净汉都会发这种信息给他。尹净汉一直都是这样，洪知秀想，明明嘴上说着狠毒的话，手底下却一直都在做让人很温暖的事。
洪知秀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突然刷到一条熟悉又陌生的账号，洪知秀坐直身子，有些紧张的打开那人的主页，他希望是他，又害怕是他。
主页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更的，地址显示的是美国，文案很简单：Merry Christmas.配图是博主和身后圣诞树的合照。
洪知秀看见那张脸，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真的是他，是他想见却不敢见的人。
洪知秀起身向外走去。天气很冷，他有些后悔没有戴好围巾再出门。街上的人比以往要多，洪知秀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突然，他走到一片湖旁停下。“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洪知秀自言自语道，这是他和崔瀚率初遇的地方。
三年前，洪知秀在这片小湖附近遇到了崔瀚率。那时的洪知秀刚到韩国初入职场，事事不顺心，所以他就想在湖旁散散心，恰巧遇上了以为自己要跳湖自尽的崔瀚率，崔瀚率飞速地冲过来扯住自己的胳膊，用一口流利的韩语说了一堆，洪知秀的韩语有些生疏，看向有些惊恐的崔瀚率，憋出了一句：“莫？”
崔瀚率好像意识到面前的人听不懂韩语，于是他又转换成英语说了一遍，这次洪知秀听懂了，他回答崔瀚率：“小朋友，谢谢你见义勇为，但是你勇错地方了，我不是想不开，我只是想来散散心。”
知道真相的崔瀚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是外国人啊，我以为你是韩国人呢。”
洪知秀答道：“我是美国人，最近刚来韩国，所以韩语还有些生疏。说起来，你不像是韩国人啊，但是你韩语说的很好诶。”
崔瀚率笑了笑：“我是美韩混血，从小就在韩国生活，见过我的人都这么说。”
两人聊了很久，似乎很投缘，分别时崔瀚率说：“哥，我是你在韩国的第一个朋友吧。”
洪知秀笑着点了点头。
洪知秀被落下的雪花打断了思绪。
圣诞节过去不久后就是洪知秀的生日，他一直都不太愿意过生日，前几年崔瀚率还在身边的时候小孩会闹着要给他庆祝生日，洪知秀也会遂崔瀚率的心意。分手后，洪知秀就没在庆祝过生日，只是和尹净汉吃顿饭。
当天晚上，尹净汉给洪知秀发消息：“餐厅我订好了，就等寿星了。”
洪知秀到时，尹净汉已经点好了菜。坐下后对面那人吐槽道：“就算是寿星也不能迟到十五分钟吧shua。”
洪知秀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尹净汉推过去一个盒子。“又是礼物啊。”洪知秀说。尹净汉：“打开看看。”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藏蓝色的手表，表盘是精致的星球模样。洪知秀随即戴在手上：“我好喜欢！”
尹净汉笑了笑。
回到家，洪知秀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尹净汉发来的：
“Joshua，今天看你这么高兴我就没说，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手表是崔瀚率买的，他托我送给你，去年的项链也是，你们分手的时候他求我照顾好你，说你在韩国除了我没什么朋友，他要我一定在你生日的时候好好陪你。”
“崔瀚率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但我觉得他对你的爱应该被你知道。”
洪知秀愣了两秒，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许久后，他翻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很久没联系过的号码。
拨通后，电话里传来崔瀚率的声音。洪知秀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电话是他打去的，小声的说了句喂，崔瀚率没说话，显然是知道的。
“你还好吗”洪知秀问道。崔瀚率用不温不热的声音回答：“挺好的......生日快乐哥。”“手表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看来净汉哥告诉你了，哥喜欢就好。”
洪知秀犹豫了几秒：“Vernon，我一直想跟你道歉来着，当时提分手是我太冲动了，没考虑你的感受......你还...愿意喜欢我吗？”崔瀚率没说话，正当洪知秀怀疑电话是不是被挂断时，崔瀚率开口：“哥你开门。”
洪知秀打开门，看到面前许久未见的崔瀚率。“我一直都是哥在韩国的第一个朋友吧。”洪知秀抱住崔瀚率：“你不是回美国了吗，怎么又在这儿？”崔瀚率被洪知秀拉到沙发上：“因为太想你了，所以想来悄悄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本来打算明天回去的。”
洪知秀抱着崔瀚率：“那你还走吗？”
“不走了，一直在你身边。”
跨年夜，洪知秀和崔瀚率是在加利福尼亚过的。
漫天烟花下，崔瀚率抱住洪知秀，说：“烟花和你，我都没落下。”
【奎八】别扭的犹豫
伪现背，续约时间段，主奎八，团宠小八向。
也是个脑洞，但应该会有后续，看看明天要不要码出来。
不要上升本人，谢谢。
00.
李灿戴着哥哥分享出来的一半耳机，肩上靠着哥哥缩过来放下的脑袋，他看着徐明浩无精打采的对窗外站在全圆佑旁边的金珉奎挥手，然后等他俩双双转身上了同一辆车后把车窗升起。
“hiong？”李灿看到原本面无表情的哥哥一边皱着眉头一边起身，还以为哪里又旧伤复发了。
“没事。”徐明浩把车座位往后调了调，把车上备的小公仔塞在腰后的整个人躺下，他的腰本来就不太好，李灿就这样看着他的动作，下意识的撇了撇嘴想要喊还在车外面谈话的几......
伪现背，续约时间段，主奎八，团宠小八向。
也是个脑洞，但应该会有后续，看看明天要不要码出来。
不要上升本人，谢谢。
00.
李灿戴着哥哥分享出来的一半耳机，肩上靠着哥哥缩过来放下的脑袋，他看着徐明浩无精打采的对窗外站在全圆佑旁边的金珉奎挥手，然后等他俩双双转身上了同一辆车后把车窗升起。
“hiong？”李灿看到原本面无表情的哥哥一边皱着眉头一边起身，还以为哪里又旧伤复发了。
“没事。”徐明浩把车座位往后调了调，把车上备的小公仔塞在腰后的整个人躺下，他的腰本来就不太好，李灿就这样看着他的动作，下意识的撇了撇嘴想要喊还在车外面谈话的几个哥。
车窗又被开到一半的脸都伸出去准备喊人，权顺荣也都跟他对视了然后李灿闭嘴了，哥哥冰冷的手正伸了过来伏在他手背上。
“哟，灿xi，怎么了？”他们的总队长打趣着忙内的小动作，李灿摇了摇头，乖乖缩回去把窗关上。
“哥的手真冷。”李灿知道徐明浩不想多麻烦同样跑行程都很累的成员们，而且最近队里的气氛也都很微妙，他把哥哥的手揣进怀里暖着。
因为续约的问题。
01.
看得出来，那两个人的又要来冷战了，而这次冷战开始的是徐明浩。
一大早恢复了活力要来给成员们煮早餐吃的金珉奎是从徐明浩的房间里‘砰’一声关门出来的，都把已经在吃着早餐的李硕珉跟夫胜宽吓了一跳，两个人差点没把碗端住撒了的对视看一眼，然后与刚从自己房间出来的尹净汉洪知秀又对视一眼。
尹净汉对着独自坐在沙发上恼火的金珉奎后背扬了扬下巴，刚出来的时候那副门店的脸都是阴的冷，说实话，从认识金珉奎开始，就很少的见到过会发火到这种程度。
李硕珉跟夫胜宽摇头摆手，他们还是亲眼瞧着前一秒还左一句“明浩呀”右一句“明浩呀”的走进徐明浩卧室的金珉奎笑得有多灿烂，没过多久就黑着脸出来了。
然后他们看到了李灿走出了徐明浩的房间，鬼鬼祟祟的，一边瞄着金珉奎一边可怜的看着其他四位哥哥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怎么你会在欸撒的房间里出来？”洪知秀记得昨晚8bar没有开业啊，他坐下给自己舀了碗粉，中式的早餐，是金珉奎的手艺逃不过了。
“昨天the 8哥的腰不舒服，我就留下来帮他贴药膏了，然后就聊的太晚了没回去睡，谁知道就被看到了。”李灿委屈得不行了，其实金珉奎是不太很在意哥哥弟弟陪徐明浩一起睡的，毕竟他现在不住在这里，徐明浩需要人的时候他永远不可能是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帮助到他的人，哪怕他们只是隔了一条道的距离。
但是李灿想起，被吵醒后的徐明浩一字一句的对着金珉奎说“出去”时李灿默默的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不敢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金珉奎，我说了出去，听不懂吗，嗯？”徐明浩其实一夜都没睡，失眠让他的脑袋疼得嗡嗡嗡的响，都快要像炸开一样，他对上金珉奎也同样沉下去的视线，再说了最后一遍：“出去。”
就有了现在这个画面，李灿自己出来后徐明浩先是洗了把脸就继续回床上睡了。
02.
事情好像闹得有点大了，金珉奎不跟徐明浩走在一起，徐明浩也没有跟金珉奎的说一句话，甚至比之前金唱片时的冷战还要严重。
权顺荣跟崔胜澈私下从李灿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的发生过程后分别找了两个人谈了对话，崔胜澈选择了在房间里看书的徐明浩。
“欸撒。”他的弟弟还是习惯的把人缩在椅子上的看书，小小的一团，手里拿着他看不懂的中文书籍。
“hiong，你怎么来了？是为了我跟珉奎的事情吗？”徐明浩只是抬头看着他走过来，然后坐在自己的床边跟自己说话。
崔胜澈意料之外的摇了摇头，说：“哥相信明浩会解决好事情的，哥来这里只是想跟明浩说一声抱歉。”
徐明浩就秒懂崔胜澈话中话的意思，他笑了笑，示意收下这句难得来自最大年龄哥哥的‘抱歉’。
“我们的明浩啊，辛苦了。”崔胜澈很少讲肉麻的话，徐明浩把视线挪了挪就看见了他的耳尖红了。
“哥也辛苦了，不用担心的哥。”徐明浩把书放下了，向着哥哥张开手臂，崔胜澈把人抱住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崔胜澈离开后徐明浩想着把书看完，但怎么也看不进去，干脆把书放下了穿上鞋出门。
“叩叩。”
“明浩哥？”崔瀚率的房间李灿开的门，他们今天的在一起看电影。
“欢迎我一起看吗？”徐明浩抱着自己的金毛玩偶问。
“当然，请进。”李灿推开门让哥哥进来。
身后边没有，李灿以为两个哥出马的让他们和好呢。
徐明浩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灿的小动作，他会跟金珉奎和好，但起码不会是现在。
电影看完，徐明浩也度过了不想自己一人待着的时间，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也就只有一只的大金毛玩偶。
“明浩哥。”徐明浩刚起来崔瀚率就喊住了他，徐明浩回头看他。
“哥会续约吗？”其实这几天团队里因为续约的问题都变得敏感起来，忙内line有自己私下讨论过，也试过带入哥哥们的视觉去看待这个问题。
“不会。”徐明浩没有犹豫的回答了弟弟的问题，李灿因为这两个字都被惊到张大嘴巴。
“好的。”但崔瀚率接受得快，仿佛徐明浩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有回留的余地吗？”李灿问。
“人既然肯定说出的话，那就会是无限可能性的肯定。”
应该有后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