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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时光】登山之路（22）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22）凭什么是时光？
1月12日，第10届农辛杯第十一轮。
擂主：芹泽幸VS攻擂者：洪秀英。
棋局开始。
今天中国队轮空，棋手们都在研讨室里看日韩对局。这一局无论结果如何，时光的对手都将剩下三个...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22）凭什么是时光？
1月12日，第10届农辛杯第十一轮。
擂主：芹泽幸VS攻擂者：洪秀英。
棋局开始。
今天中国队轮空，棋手们都在研讨室里看日韩对局。这一局无论结果如何，时光的对手都将剩下三个人。
专心在韩国关注比赛的棋手们还不知道，自从农辛杯进入白热化赛程以来，一场围绕着比赛的讨论，也在中国人气最高的围棋网站——围达网论坛里悄然蔓延。
把时间拨回三天前。
1月9日，俞亮出场攻擂，惊讶了比赛现场在座的棋手和记者们。带回这一意外消息的新闻稿，引爆了围棋论坛。
棋友们纷纷发出俞亮为什么不是主将的质疑，讨论最激烈的质疑帖被顶到首位，热度远远甩开别的内容帖。
“我能理解方绪九段为什么不是主将，毕竟状态可能不在巅峰，但俞亮九段为什么不是主将？？？年纪最小，成绩又好，上届农辛杯三连胜，去年秋兰杯决赛赢李勋拿的冠军，为什么不是他？就算换成别人，其他人哪个的成绩比时光差了？凭什么是时光？？？ ”
“他们是不是指望俞亮九段连胜六场哈哈哈，我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在第六场打李勋吗哈哈，李勋在农辛杯守门六年不败的战绩你是没看过？前年两边主将都是首战都没赢过，还第六场去打李勋？”
“所以为什么用时光当主将，想不通。”
在一众对时光的质疑声中，也有零散的支持。
“其实时光七段实力很强的啊，中韩名人对抗两场零封，尤其第二场用布局的三颗黑子绞杀大龙，超有远见又有气魄啊！我当时就被折服了！”
“赵名人那套棋风有点老了吧，现在的韩流讲究实用和效率，时光开局那么飘，很容易前期就被韩国人打穿了，补都补不回来。看看俞亮九段的棋多稳，根本打不穿。”
毕竟是围棋论坛，大家一遇到技术问题就各抒己见，偏偏又无法说服对方，吵得越来越凶，帖子一举变成热帖，又吸引了更多人进来围观。
“我支持楼主，我喜欢俞亮九段！”
“就因为以前不敢大胆突破，有好结果吗？韩流实用又怎么了，反正我看不上地沟流，也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棋风。这次我觉得棋院愿意启用新人是很有魄力的决策！时光七段上场了吗你们为什么就说不行？”
热帖在论坛首位挂了一天一夜，当1月10日俞亮要面临重赛时，彻底爆炸。
“天呐！！本来要赢的棋，重赛谁知道会怎么样！”
“不要啊！”
“要是像去年俞亮在后面出场，不就轻轻松松赢下来了！”
“他们懂不懂战术啊！蠢得我看不下去！这次安排的顺序我真的不服！”
所有人都在焦灼等待重赛开始，又看不了电视直播，只好围聚在围达网上，一边等文字直播一边聊天。漫天的焦虑与等待中，一个发言悄然出现在声浪里。
“跟你们说，我闺蜜男朋友是棋院办公室的，他对面就是国家队总教练的办公室，我闺蜜偷偷跟我说，其实这次棋院好多人都不知道队员出场顺序最后怎么定的。确定名单之后国家队内部一直在吵，她男朋友看到好几个队员都吵到总教练办公室了，时光也去找了总教练好几次，估计最后主将位置就被他抢下来了。”
“还有这种事！他们内部这么不团结吗！”
“俞亮怎么不去抢！”
“俞亮九段教养多好啊，做不出来这种事吧。”
传言的细节有鼻子有眼，不少人都觉得这九成就是真相。何况人们天生喜欢阴谋论，觉得这才符合世界的逻辑。下午的重赛进行得如火如荼，传言也在网络上蔓延开来。
“你知道吗？我有个朋友说，时光这次的主将是抢下来的，他还到总教练办公室拍桌子闹了。”
“没看出来啊，他脾气这么爆的吗？”
“而且主将本来是俞亮九段，他这回特别生气，但他不想影响队里团结，就忍下来了。”
“俞亮九段还是人好啊，换我我就不能忍。都是队友，时光凭什么要抢主将啊！”
“队友还不是要竞争，这种事我看多了。估计关系不好呗，看不顺眼，反正我是信的。”
随着重赛结束，俞亮艰难取胜的结果传来。兴奋的网友一度把服务器爆宕机了五分钟。俞亮是神的欢呼声浪淹过一切质疑。如火如荼的传言安稳了一晚上，却又在1月11日俞亮被淘汰的消息传来时，重新燃烧。
“俞亮怎么会下出这种勺子来啊！！！气死我了！”
“小道消息小道消息，俞亮九段昨天重赛结束之后晕倒了，我同学的叔叔是记者跟这次比赛，在赛场外面亲眼看到的。但是方绪领队出来跟他们说不要正式报道，所以没有新闻出来，他们就私人流传了这件事。估计就是累的才发挥失常。”
“不是吧！心疼俞亮九段！！”
“时光开心了吧，让别人顶到前面搞成这样！这种人当什么队友！他们最好以后都别当队友！”
“你们业余几段啊就在这哔哔职业棋手的水平？哦，俞亮在前面累倒不行，时光在前面累倒就行？凭什么啊！说不定换时光上还就根本不会被高永夏搞出四劫，这怪谁？还不是水平不行，反正我支持时光七段当主将！”
“要不是这破顺序，俞亮肯定后发轻松赢啊，我支持俞亮九段当主将！”
“不管顺序不顺序，这次国家队内部不团结是事实吧，队里这种糟烂的士气，农辛杯要是能赢我把头拧下来。”
论坛上吵翻了天，一部分人支持俞亮，一部分人支持时光，很多人都认为俞亮和时光的关系水火不容显然影响了全队，这次国家队战绩难看都是不团结的恶果。毕竟是棋坛瞩目的世界大赛，关于农辛杯的讨论贴到处都是。
还是有一些微弱的声音在反对。
“其实没这么严重吧，之前时光七段下赢中韩名人对抗赛，我去接机了，看到俞亮九段也去接机了，他们关系很好的啊。”
“有照片吗？”
“我没来得及拍！但是我保证亲眼看到的！”
“等等等等，看看我在家里翻出了什么！05年新初段定段仪式的大合照！我哥也是那年定段的，时光也是那年定段的，俞亮在他旁边颁奖。别人都笑那么开心，看看这两人真是一脸有仇的表情，这难道不是实锤他们关系不好！”
“哇真的！之前我还将信将疑他们有仇，这回我真的信了！”
“但是我真的看见俞亮九段去接时光七段了……他们还抱了……”
“实锤都在这儿了，还有什么可妄想的。楼上的楼上，你快回去问问你哥，他们到底有什么矛盾啊？”
“我哥跟时光不是一个道场的，他问过弈江湖的朋友，哦他朋友后来没冲段去读高中了。据说是很早以前，他们都还没定段的时候，时光下赢过俞亮，俞亮很不服气专门找到高中业余联赛报仇，结果他赢就赢吧还当场把时光大骂一顿，好多人都看到了。”
“哇这么劲爆！俞亮不是修养好吗还能做这种事？这谁能忍？我突然理解时光了！这叫卧薪尝胆大仇得报啊！”
随着讨论的深入，棋友们又渐渐分化成两派，大部分人觉得俞亮时光肯定积怨已久，闹到现在王不见王。只有极少数人还在相信俞亮时光关系不错。
要知道经常在论坛潜水的，除了热心棋友们，还有各家媒体的围棋版块记者。成年人嘛，看到一些煞有其事的传言笑笑就算了。但是，当国家队内部不和导致成绩糟糕的说法越传越真，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围棋记者们眼里，这是一则亟需关注的大事。
在这个时代，圈子里的消息从起源到爆发，不会超过三天。
1月12日早上，棋院办公室宣传主任接到了《天下围棋》记者的电话。
“怎么会这么说呢？队员们关系都很好啊。总教练对出征队员的评价都很高，绝不存在到总教练办公室吵架这种事情。记者同志啊，其他方面我就不回应了，咱们还是专心期待比赛结果吧。”主任拧着眉，“哐”一声撂下电话。
1月12日中午，正在看第十一轮比赛的方绪，接到了棋院领导的跨洋电话。刚听了两句话，方绪猛然变了脸色，看了看还在研讨室的队友们，悄然出门继续接电话，“我保证，队员关系绝对没问题，我们相处得特别融洽，大家感情都很好，您还不相信我吗？”
“方绪啊，我对你们是信任的。但这不是一般的比赛，比赛还没结束，外界争议就这么大了，体协领导也对这次排兵布阵提出了疑问。如果我们依然铩羽而归，要对不起上上下下多少人，谁来给个交代？”
方绪默然了片刻，“如果这次失败，我辞去领队职务。”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片刻，“与你没有关系。我早上跟张立东教练谈过了，时光的主将确实是他自己争取的。他既然要揽这个重任，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方绪凛然变色，“您的意思是……”
对方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想保护我们棋手的，万一比赛失利，会由棋院出面向体协道歉。但时光……就在棋院会议上发言认错，做个内部检讨吧。”随后，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以后决不允许再有这种传闻！简直影响队伍形象！”
方绪刚挂完电话，就看见俞亮匆匆走来，“结束了，他们都去餐厅了，让我来找你。”
“结果怎么样？”方绪决定不把电话的内容告诉俞亮。
“洪秀英赢了，明天接时光的攻擂。”
方绪点点头，两人并肩朝餐厅走去。
走廊上，两个韩国记者从对面走来，边说边笑。看到俞亮和方绪走过来，记者们颌首致礼，却又朝他们看了好几眼。擦肩走远后，背后还传来记者们肆意的笑声。
方绪见俞亮突然一脸不悦，“怎么了？”
“他们说，从中国那边听到消息，网上说中国队棋手严重不和，现在中国棋坛闹得人尽皆知，很好笑。”俞亮冷冷说完，转眸扫向方绪，“师兄，棋院领导给你打电话也是为这事？”
方绪没收住愕然表情，再想伪装却意识到已经晚了，他失笑反问：“你怎么知道？”
“你接电话第一句就问了声领导好，大家都听到了。”
“好吧。”方绪叹了口气，最终斟酌着将电话内容告诉了俞亮。
“怎么要时光负责，明明是我先提出的！”俞亮蹙眉，说话瞬间带起了情绪，“不服安排，要检讨也是我检讨吧。”
让时光在棋院当众检讨认错？他有什么错？想办法让全队赢有错吗？那么努力提高成绩有错吗？天天熬夜看棋谱有错吗？检讨什么？俞亮想想就堵心，时光心思那么敏感的人，会郁闷得十天半个月都不说话了吧。一想到时光委屈的表情，俞亮的火气就按不住了。
“你先冷静点。”方绪扶额。
“师兄，这事不要告诉时光。”俞亮深吸一口气，平缓了许多，“他会赢的。”
方绪点头，拍了拍俞亮的肩膀。
眼看就要走到酒店餐厅门口，大厅门外走进两个中国记者，一眼看到俞亮和方绪，便加快步伐围拢过来，“俞亮九段请留步，请问你跟时光七段有矛盾是真的吗？”“这次成为队友，请问是什么心情？”
俞亮脸色一沉，“我跟时光关系很好！我跟他……”
眼看俞亮开始冒火，生怕师弟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方绪猛然把俞亮推进餐厅，转身拦住了记者，“对不起啊各位对不起，现在不是采访时间，棋手需要休息。”说罢他也转身飞快走进餐厅。门口服务员礼貌而坚定地拦住了记者。
看到队友们正在座位上低头看菜单，完全没注意到门口，俞亮和方绪松了口气。
听到脚步声，时光抬头朝俞亮灿烂一笑，“我给你点了乌冬面。”
俞亮随即眼露温柔，“谢谢。”
食物上桌，大家七嘴八舌地聊，“明天就要上场了，时光别紧张啊。”
“没事儿，还好。”时光笑开。
俞亮的问题也混在其中，“你这几天下网棋胜率怎么样？”
“连胜十几场了，厉害吧？”
俞亮挑着面，问得若无其事，“直接点进下棋大厅比赛的吗？酒店网卡吗？”
“不然呢？你下网棋不直接点进下棋大厅啊。要说这网还真挺快，呵呵。”时光吃得像只大仓鼠，“这么多天我都没上场，得找找手感，绝不能给咱们拖后腿。”
“嗯，”俞亮艰难吞下一口面条，又绽开温柔笑意，望向时光的眼睛认真说道：“你会赢的。”
不过到晚上，俞亮却收起电脑，说今天一定要养足精神，不让时光再下网棋。还说从现在开始，要从早到晚跟时光寸步不离，给他加油打气。
时光裹着被子露头坐在床上，笑得开怀，“那你抱我一下。”
俞亮把时光按进被窝躺好，俯身用力紧拥，然后起身，眉眼弯弯，“行了，快睡觉。”
时光笑着卷起被子，听话地闭上眼睛。
等到时光彻底睡着，俞亮重新坐在桌边打开电脑，点进围达网论坛，面色如冰地一直看到深夜。
1月13日，第10届农辛杯第十二轮。
擂主：洪秀英VS攻擂者：时光。
韩国棋手雄霸棋坛十多年，形成了一套极重实效的棋风。当中日围棋成绩日益落后，这几年开始全面学习韩流，甚至从幼儿围棋培训班开始，都采用韩流定式教学。成绩虽然提高了，但依然只是追随，未见超越。
洪秀英就是优秀的韩流棋手之一，他跟高永夏是同门师兄弟，都喜欢凭借计算力一目目抠挖实地，棋型不美，但有效。
时光感觉得到，比起几年前，洪秀英变强了很多。再次对阵，洪秀英对他的态度也礼貌了很多。
看到时光的黑子布局天马行空，洪秀英疑惑地皱皱眉，随即释然，觉得成竹在胸。
中国队研讨室里，杨海再次出口评价，“有个问题我心里疑惑很久了。时光的棋看起来明明不像是近几年学出来的，他打的基础完全没有韩流的影子。但我问他，他又说没学棋几年。”
许厚点头附和，“我也这么觉得，时光的棋有几分古意的。我以前打古棋谱，尤其白子虬的，那叫一个轻灵飘逸，经常开局别人看不懂，下到后来才明白很有深意。但是也不完全像，时光布局仿古，中盘之后的腾挪功夫又有点俞老师的意思，后发起来的力量就补足了布局可能欠下的实效。”说罢他望向俞亮，呵呵一笑，“你父亲的腾挪功夫到现在看都很绝啊，时光有没有跟你学过？”
俞亮微微一笑，“跟时光交流过。”
随队教练突然说道：“其实，时光跟老张下完那半盘棋之后，老张在教练组跟我们说，时光的棋，是超越这个韩流时代的希望。”
对局室里，棋局已过中盘。
洪秀英惊讶地发现，白子大张旗鼓侵入的实地，竟然逐一化为被黑子包围的猎场！
猎场的边界线，早已在开局就被时光凿下。
而他竟然，才刚发现。
开局就能有这么长远的思虑，时光的计算力，到底有多强？
洪秀英猛然抬头望向对面。时光垂眸看棋，拿着扇子轻轻击打着掌心。
半个小时后，裁判站起来宣布结果，“白棋中盘认输。本轮中国队攻擂成功。”
时光望向洪秀英，笑得露出牙齿，“thank you！”
洪秀英：“……you……you……byebye！”
中国队研讨室里，大家展颜松了口气，俞亮疾步打开门，准备去对局室外。
没想到一走出门，又见到昨天在餐厅门口碰到的那两个记者中的一个，“俞亮九段，昨天的问题能不能请您回答完整呀！”
俞亮正准备说话，却看见不远处对局室大门打开，时光刚走出门，另外一个记者就凑到了时光面前！俞亮脸色一变，急忙跨步走过去。方绪在后面也见到这幕，忙跟了上去。
“时光七段，请问你跟俞亮九段……”
还没等记者说完，时光笑着抢话，“我跟俞亮关系很好。”他还朝远处的俞亮眨了眨眼睛。
匆忙走近的俞亮瞬间愣住。
就连记者也一时怔住，随即大喜追问：“所以时光七段知道网上的传闻？”
时光垂眸片刻，最终抬眸笑着，“知道。”
目光越过眼前的记者，望向大步走来的俞亮，两人目光相接，千言万语，刹那相通。
论坛被顶到首位的帖子直接显示在围达网首页，每晚都下好几盘网棋的时光，怎会看不到呢？
他本不想看这些，但还是知道了。
从俞亮不让他用电脑开始，想必俞亮也知道了吧。但赖在俞亮的温柔里，时光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俞亮那么用力的拥抱，足够了。
昨晚他闭着眼睛，一直都没睡着。听到俞亮悄悄起床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脑，时光偷偷睁开一半眼睛。房间没开灯，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俞亮冰霜般的表情上，他一页页翻着，时光知道他在看什么。
无数声音仿佛在耳边回荡，无数话语在心里翻涌。反驳有用吗？解释有用吗？
只有赢，才有用。
他就这么怔怔看着俞亮，直到俞亮合上电脑站起身，他赶紧闭上眼睛，装作睡着。
还好房间里黑黑的，俞亮没发现时光的枕头打湿了。
此时此刻，俞亮大步走到时光面前，一把拉住时光的手臂，把他从记者身旁扯开，“走了。”
方绪拦住记者，“对不起比赛还没结束，现在不是棋手回答问题的时候。但我可以保证，我们队员之间绝对没有任何矛盾。”简短说完，方绪领着其它队员转身离开。
众目怔怔之下，俞亮已经拉着时光消失在走廊拐角。
————为棋痴狂，不负所爱————
所以，时光，继续赢下去吧。
俞亮拉着时光干什么去了下章再接着说，今天写累了先断在这儿。下章农辛杯就打完了，不过农辛杯打完之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尾声，不会马上就结束。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9）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9）到底谁不高兴了？
这次跨年，是时光五年来第一次没跟洪河、沈一朗他们在一起。因为31号那天，中国队就要出发踏上去韩国的飞机了。
而元旦的第二天，第10届农辛杯就即将正式开始。
不过时光在出发前一天，收到了洪河从方圆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五个小锦囊。洪河又打电话来说，那...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9）到底谁不高兴了？
这次跨年，是时光五年来第一次没跟洪河、沈一朗他们在一起。因为31号那天，中国队就要出发踏上去韩国的飞机了。
而元旦的第二天，第10届农辛杯就即将正式开始。
不过时光在出发前一天，收到了洪河从方圆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五个小锦囊。洪河又打电话来说，那里头装的是他和沈一朗专程跑到兰因寺，求师傅们写的护身符，顺便还开了光，一定能保佑他们出征顺利，旗开得胜！
时光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临行前，他专门跑到街上买了几根红绳，把每个锦囊都系上了红绳。
这次农辛杯的举办地是韩国一个海边城市。下午在酒店吃饭的时候，他特意把系红绳的锦囊拿了出来。
“兰因寺？不是老师去下棋那地方么？”方绪拿着锦囊，疑惑地看向俞亮。
俞亮点点头。
“相信我，兰因寺求围棋的事儿特别灵。”时光认真地把锦囊继续分给杨海和许厚，哈哈一笑，“图个吉利，咱们必胜！”
大家笑着把锦囊收了起来。
第二天元旦上午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和抽签仪式。明天抽签，决定的是第一轮出场的两个国家。要么对阵韩国，要么对阵日本，要么轮空休息。大家早已经商量决定，这次先锋出战的是杨海。
棋院随行教练和领队方绪都再没多说什么，该说的都已经在这几个月里反复说过了。大战之前，队友们需要的反而是放松。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房。
时光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远处酒店的沙滩，夕阳落在天尽头的海平面上，红霞漫天，海水倒映着一条赤红的通路。景色极美，他却无心沉醉。羽绒服下面，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地冒，停都停不下来。
他紧张，很紧张。
朝思暮想的农辛杯，转眼就近在咫尺了。除了队里五个人和教练组，再没多少人知道这次的主将是他，时光，一个第一次参加农辛杯的七段棋手。
之前争取主将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冲劲，现在即将踏上战场，他却不由自主地全身紧张起来。这一次，全队都背负着千万人的期待，他不敢想象，当外人一旦知道他是主将会是什么反应。而他要是没当好这个主将，将会背负怎样的责难。
情不自禁地紧张。
时光深吸了一口气，他只是紧张，但不怕。此时此刻，他唯有继续向前冲！
隔壁阳台走出来一个人，是俞亮。他同样也趴在栏杆上，看向时光。
感受到了俞亮的目光，时光转头望了过去，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闪身走进屋里。
俞亮打开房门，看着一进门就问锦囊在哪儿的时光，指了指桌面。
时光关上门，一把牵起俞亮的手，把他拉到桌子前，又拿起锦囊，用红绳一圈圈缠住俞亮的右手腕，“别人我不管，你要在比赛期间一直戴着它，这样才起作用。”
俞亮静静看着，时光用红绳打好结，把锦囊塞进俞亮的衣袖里，满意地拍了拍。锦囊把衣袖微微撑起，不细看的话也不明显。“好，除了洗澡的时候，比赛期间我不取。”
只见时光又把自己的锦囊塞在俞亮手里，把右手腕伸了出来，“我也要戴，你帮我系。”
俞亮笑了笑，开始帮时光系红绳。撩开时光的衣袖时，俞亮愣了愣。
“你看我手上这鸡皮疙瘩，就是下不去，好紧张。”时光耷拉着眼皮，“怎么才能像你一样淡定啊。”
俞亮只是说：“要不要听听我的心跳？”
时光一讶，俯身贴在俞亮的胸口，果然，是一阵比平时快得多的心跳声传来，“你也紧张。”
“嗯，没人不紧张。”
“那你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俞亮拎了拎脖子上的耳机，“别人以为我只是在听音乐。”
俞亮给时光系的红绳一圈圈整齐排在他的手腕上，还打了个漂亮的结，最后也把锦囊塞进了时光的衣袖里，“下去逛逛吧，别闷在屋里。”
正如俞亮所说，在这样的大战前夕，没人不紧张。许厚刚出酒店房门来到走廊，就看见杨海也走出房间。
“干嘛去呢？”许厚伸手招呼道。
“屋里憋着不行，去海边走走。你呢？”
“我也是，到处逛逛，一会儿再去宵个夜，不然这心里不踏实。”
“一块儿吧。”
杨海和许厚刚走到电梯门口，又看见方绪从走廊里过来，“绪哥，你也出去逛？”
“娱乐中心那栋楼有台球桌，我去打两把，放松放松。”
“咱俩也去呗？”许厚问杨海。
“行，要不要叫俞亮和时光？”杨海又问。
电梯门正好打开，方绪径直走了进去，“走吧，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方式，不一定喜欢这个。”
“也是。”许厚偏头一笑，招呼杨海进了电梯。
三个人穿过楼下的花园，远远就见到俞亮和时光站在小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正准备过去打招呼，却见时光抬起双臂，昂头挺胸，“像我这样试试，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
俞亮蹙眉望着他，“不要。”
“来嘛！”时光凑到俞亮面前，搬起他的手举起来，又在地上寻了根小树枝塞进俞亮手里，自己也捡了根树枝，“看着啊，接下来……”
时光举手抬脚，开始挥舞树枝，“这是我师门独传绝世武功……以意导气……以气导力……以内主外……神形相随……放松……”
杨海和许厚在远处都看呆了。许厚扶了扶眼镜，“时光在搞什么？太极拳吗？”
杨海点点头，“现在年轻人还挺重视传统文化啊。”
时光回头，见俞亮并没有动，便又凑过去捉着俞亮的手举起来，“你就听我的。”
俞亮一脸生无可恋，但还是任时光站在面前，握着自己的手举起来挥舞，还听他念叨着，“以意导气……”
方绪站在远处看在眼里，实在憋不住跟旁边人笑道：“走走走，咱们先走。”他插着裤兜还是忍不住笑。师弟啊师弟，这可是你自己拼命要追的人，你也有今天。
这三人并不想打太极拳，于是没有上前招呼，寻了另外一条小路悄悄走了。
这边厢俞亮放下树枝，无奈看向时光，“还紧张吗？”
时光朗然一笑，“说来也神奇，刚刚看你弄完这么一套，什么紧张都忘记了。”他伸手按住俞亮的胸口，认真问道：“你还紧张吗？”
俞亮忍不住一笑，“我也忘记了。”
“我就说这个有用吧！”时光哈哈一笑，又自顾自开始抬手挺胸深呼吸。
俞亮回到树下倚着树干，笑着看时光继续挥舞起树枝。
2009年第一天的朝阳，窜出海尽头的地平线，光线穿透天空，在青墨色的苍穹上划出一道金红。时光走出阳台，果然看见俞亮已经站在隔壁阳台上，静静看着远处的大海。
“俞亮！新年快乐！”时光抬手圈在嘴边，大声喊道。
“新年快乐！”俞亮笑着回应。
第10届农辛杯发布会就在酒店的大会议室举行。三方领队和棋手代表出席，韩国这边是领队安太善，棋手代表高永夏。中国队是领队方绪，棋手代表俞亮。日本队是领队森下茂男，棋手代表羽田司。
眼见高永夏和俞亮同坐一台，记者们纷纷问起高永夏，之前他曾说期待在围甲联赛上对局俞亮，结果却阴差阳错没能实现，有没有觉得遗憾？又纷纷问起俞亮，要是再次跟高永夏对局，有几成赢的把握？
作为日本近年最亮眼的棋手羽田司，又在前两个月的表演赛上输给俞亮，他们又是同龄人，羽田司也被问到是否期待再次跟俞亮对局。
高永夏说他当然遗憾。羽田司说他正有此意。俞亮说他会全力以赴。
“现在的媒体啊，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整个对立的话题出来，谁叫他们是各自国家风头最劲又最受欢迎的棋手呢。”跟其它棋手们一起坐在台下的杨海，侧身对旁边的时光低声吐槽。半晌没有回话，杨海抬眸，却见时光一脸不悦，便安慰道：“哎，媒体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时光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盯着台上的俞亮看，俞亮温柔又无奈地望回来。
怎么就这么忍不了俞亮提起别人，跟别人并列在一起呢？之前还只有个高永夏，现在还多了个羽田司。时光自己都被心底突然喷涌的占有欲吓了一跳。他实在坐不住，跟杨海打了声招呼，起身离开座位。
俞亮无奈地望着时光的背影，离开了会议室。
发布会尾声，三方领队抽签结果公布。
明日，第10届农辛杯三国围棋擂台赛第一轮对阵方：中国vs日本。
胜方自动成为擂主。韩国轮空休息，将在下一轮挑战擂主。
今年还有个细节跟往年不同。那就是，对阵棋手名字只会在开赛现场公布。
下午，中国队的研讨室里，大家议论纷纷。
根据之前对日本队的分析，他们棋手的棋力大概分三个层次。森下茂男威望最高，但是年纪最大，不足为惧。芹泽幸正值巅峰，成绩一直稳定，井上一新晋成名一飞冲天，这两人实力雄厚，需要小心应付。社清春近年囊括了他们国内好几个头衔，风头正盛，而羽田司在国际大赛上表现抢眼，是需要打起万分精力迎战的强敌。
大家的决定仍旧不变，先锋由杨海出战。
“中国队加油！”众人碰拳鼓劲。
无论在研讨室里，还是餐厅里吃完饭，俞亮总觉得，时光虽然一直看起来正常，但说话都没那么有劲了。
直到大家各自回了房间，俞亮按住了时光握在门把上的手。
回望俞亮了然又探寻的目光，时光叹了口气，一把拧开门，把俞亮拉进门里。“都已经这时候了，我还在不爽你和他们被媒体拉在一起。”时光关上门，插好门卡打开灯，径直坐到床上，“我也知道你没办法，但我就是忍不住。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耽误比赛状态。你想骂就骂吧。”
俞亮又好笑又无奈，半跪在时光面前，平视望着他，笑着说：“骂你干什么？我又没不高兴。”
“那我不高兴。”
俞亮想了想，“要不以后再有媒体采访我，我就说，不准你们再把我的名字和别人一起提，以后只能提时光。”
时光绷不住嘴角撇了撇，“那也不用这样。”
“必须这样。而且还要说，你们不这样，时光会不高兴，我这必须负责到底。”
时光终于忍不住笑了笑，“我也没这么敏感，不用你负责这个。”
俞亮伸手揉了一把时光的头发，“高兴了吗？”
“谁不高兴了？谁？我去安慰安慰。”时光故意四处张望着。
俞亮再次忍俊不禁，“那是我看错了好吧。”
时光偏头，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儿好笑。
1月2日上午9点，对局室的大门准时开启。
媒体们，棋手们迫不及待地望向对局棋盘旁的名字。
杨海VS社清春。
社清春！日本的先锋竟然是社清春！
除了日本棋手，所有人的表情都震惊非常。
在一向留强者当后手的农辛杯赛场上，社清春第一次打破了这个惯例。正如他一贯不寻常规，惊世骇俗的棋风，有时偏偏能打得人措手不及。
中国队的研讨室里，再无半分轻松。
猜先之后，社清春执黑，杨海执白。在黑子的无理手棋风下，再加上没有足够时间思考，白子显然已落下风。
“他们这么不按常规，想得肯定是先手清台，减少后手的压力，就像田忌赛马一样。”
“我们要换顺序吗？”
“韩国那边肯定也被打乱了阵脚，他们绝不会让社清春上场就清台。明天我们轮空，看看他们明天会出谁攻擂。”
根据之前对韩国棋手的分析，他们队伍棋手的厚度要强得多。李勋自不必说。安太善跟李勋是一辈人，不过棋力始终比李勋差一个层次。林日焕、洪秀英和高永夏是年轻辈里最杰出的三个人，一开始不相上下，但去年下半年高永夏突然窜出头，甚至隐隐有了力压李勋的气势。
每人一小时制的棋局很快结束，裁判公布结果，黑子胜三目半，擂主获得者：社清春。明日由韩国队攻擂。
对局室大门打开，杨海一言不发地走出来。大家纷纷上前，拍肩安慰。
日本棋手们笑意盎然，韩国棋手们若有所思。
队伍中似乎弥漫起一股低压，吃饭时大家都没怎么说话。
开局不利，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1月3日上午9点，尽管本队轮空，大家还是准时守在研讨室里，等待日韩对局的名单公布。
第10届农辛杯第二轮。
擂主：社清春VS攻擂者：林日焕。
有点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就说嘛，韩国人肯定不会让社清春清台。让林日焕当先锋，显然他们临时换人了。林日焕很强的。”
没过多久，对局已至中盘，社清春的黑子渐渐被白子压迫下来。
“他们一上场就搞这么大，真是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杨海闷闷说道。
时光蹙起眉头，“林日焕是强，但我能赢他，明天直接让我上吧？”
许厚摇头，“要是这样，咱们不就被彻底打乱阵脚了吗！”
“韩国队还是仗着他们有厚度啊，我们还是被动了点。”随队教练也摇头，暗自叹息着再过几年，咱们必须也要整出一个有厚度的棋队。
“林日焕要赢了。”方绪盯着电视屏幕。
时光捏紧拳头，“明天第三轮，我们剩四个人，日本剩四个人，韩国剩五个人。明天是我们攻擂，必须让韩国再少一个人才行。”
许厚还是摇头，“但是高永夏，李勋，羽田司，井上一他们都没出来，你就上场了，那我们之前讨论那么久的换顺序有什么意义？明天还是我上吧。”
方绪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俞亮，“你觉得呢？”
俞亮垂眸凝思，终究说道：“我跟以前想法一样。”
“明天由许厚攻擂。”方绪一锤定音。
但谁都没想到，林日焕的胜利，一直持续了三天。
三连胜，让韩国队气势如虹。
1月4日，第10届农辛杯第三轮。
擂主：林日焕VS攻擂者：许厚。
擂主胜。
1月5日，第10届农辛杯第四轮。
擂主：林日焕VS攻擂者：森下茂男。
擂主胜。
至此，中国队与日本队都剩三人，韩国队依然还有五人。
棋局已经结束，中国队的研讨室还关着大门。里面众人议论纷纷。
“看来，日本队看到最开始的想法没凑效，也不想把强手都折在前面了。”
“明天我上。”方绪坐在沙发上，朝时光摇头，“这时候你更不能上了。明天是林日焕连续下的第四天，我的赢面是大的。”
时光几欲坐不住，最终还是坐下来点头，“好，绪哥加油。”
方绪站起身，走到时光和俞亮前面，双手搭着他们的肩膀，“无论多难，绝不放弃。这时候，无论旁人有怎样的声音，你们都不要关注。”他随即握拳伸手，“一路向前，中国必胜。”
大家长吸了一口气，纷纷伸手碰拳，“一路向前，中国必胜。”
1月6日，第10届农辛杯第五轮。
擂主：林日焕VS攻擂者：方绪。
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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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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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8）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8）信心到底该怎么给呢？
俞亮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跟队友们分头认认真真，坦坦荡荡地交了心，谈了话。
师兄说，他认同整体战略不能保守，一些奇策反而有意外效果。任何一个人的胜利都是全队的胜利，他对自己的出场顺序并不看重。
俞亮知道，师兄一直都是个目光长远的人，他的眼界，...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8）信心到底该怎么给呢？
俞亮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跟队友们分头认认真真，坦坦荡荡地交了心，谈了话。
师兄说，他认同整体战略不能保守，一些奇策反而有意外效果。任何一个人的胜利都是全队的胜利，他对自己的出场顺序并不看重。
俞亮知道，师兄一直都是个目光长远的人，他的眼界，永远不局限于一盘棋上。
许厚说，他早在时光初入段那时，在棋具店看了时光的一场棋之后，就在心底震惊万分了。后来发生那档子闹不下棋的事，半年多之后时光回来，棋力竟然还没掉多少，他更是震惊了。最近半年来，看到时光的棋褪去轻浮，可谓脱胎换骨，他再次震惊了。有时候他还想，时光是不是奇迹的代名词，只要时光感情状态正常，他愿意相信时光。
俞亮早就听时光说，这位道场的许师兄宅心仁厚，交谈之后果然如此。至于时光的感情状态嘛，俞亮只好在心底保证一定不会让它出问题。
杨海说，从秋兰杯观战室决赛的那场棋上，他就看出了时光的潜力。转换李勋的那几手，俞亮下出来了，时光也同时看出来了，他扪心自问，承认自己想不出来。他猜总教练选俞亮当主将的原因，就是俞亮能看出破解李勋的办法。那次总教练没在观战室，他改天可以找总教练说说这事，既然时光有潜力，就不能浪费了。
俞亮很钦佩，一个人在赞扬别人优秀的同时承认自己做不到，本就格外了不起。杨海看待围棋的眼光同样不囿于一时一刻，他看得出潜力的价值。
当俞亮把这些话一一告诉时光时，时光正在默默吃面，一直到最后吃完，他都安静地没有说话。
到了晚上，两人都已经入睡了。时光忽然钻进被窝，爬到俞亮身侧，一个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下巴搁在俞亮的手臂上，“俞亮，我想了一天……”
俞亮本来都快睡着了，“嗯？”
“我应该自己去找总教练主动争取。”
“嗯。”
“我怎么就这么幸运，能遇到这么一群好队友呢，还都这么信任我。我自己再不主动，那算个什么事儿？”
俞亮笑了，揉了一把时光软软的头发，“还有呢？”
时光垂眸想了想，“还有，你说要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你，但我之前既没相信自己也没相信你，对不起。”
“就这样？再没了吗？”
时光偏头，深深吮向俞亮的侧颈，绵长而轻柔，从侧颈摩挲到嘴唇。纠缠许久之后离开，时光又补充了一遍，“对不起嘛。”
俞亮的睡意彻底烟消云散，他回望时光的眼睛，轻声低语：“没关系，现在主动也不晚。”
……
其实时光是有点怕总教练的，一见他甚至还有点心虚。以前见大老师他心虚，后来看穿了大老师，他也不怕了。见俞老师他也心虚，以前是因为俞老师不怒自威的气势，后来是因为把他儿子撬走了，不能细想俞老师一旦知道之后的反应。但总教练跟他们都不一样，总教练很少笑，脾性刚正得像一块铁板，眼里只有成绩，不循人情。要是成绩好，总教练心情好就表扬几句，心情不好就点个头。要是成绩不好，那对不起了，有什么说什么，把队里几个爷们骂哭都是常事。
他鼓足了十成十的勇气，站在这样的总教练面前，被他鹰隼般的目光盯着，说完了内心想法。
半晌寂静，心跳如擂鼓一样忐忑不安。
终于，总教练说道：“不行。”
时光叹了口气。
“俞亮，杨海，许厚他们都来找我说过。听完他们说完，我也在想，你进队时间不长，我也没有亲自带你们，是不是应该再深入了解了解，再做判断。你当不当先锋，确实可以再商榷。但是，”总教练顿了顿，斩钉截铁地继续说道：“你想直接对阵李勋，不行。”
这是总教练第一次对时光说这么长的话，“归根到底，这是你们的一次尝试。你们有压力，我也有压力，棋院也有压力。已经是第10届了，我不可能允许你们，拿农辛杯的赛场来尝试。时光，现在的你，还没有给我足够的信心。”
总教练话语平静，却仿佛有雷霆万钧的气势，让时光的内心反复翻涌。
其实总教练的话……也不无道理。
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像身边人一样了解你。潜力更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汇。千人有千面的看法，你左右不了。
时光叹了口气。
信心……该怎么给呢？
“时光！”对面的杨海敲了敲棋盘，出声提醒。
时光迅速收回思绪，继续认真下棋。
离农辛杯正式开赛还有一个半月，集训队加强了快棋团战的比赛训练。连平时工作重心放在地方俱乐部的方绪和许厚都回来参加了。
信心？不就是成绩？总教练想看成绩，那他就下出成绩！
时光拎起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上。
一个人的潜力，原来真像海绵里的水一样，你以为已经挤完了，但再用力挤一挤，总能再逼出来一些。
时光感觉又回到了冲段那时候的日子，天不亮就起床，到半夜还没睡觉。练快棋找节奏，调整时间分配，训练反应速度。看所有对手的棋谱，寻找他们的弱点。
不同的是，在道场里他从最后一名苦苦往上爬时，夜深人静的训练室里，通常只有他和褚嬴。
而现在，棋盘对面坐的是俞亮。
以及，冬天的北京有暖气。
时光简直感动得泪流满面。
“俞亮啊，这周排名下来，我都是乙组第一了，放到整个集训队里也是前三的成绩。你说……我下周再去找总教练，他会答应我吗？”时光拿着棋谱，一边摆棋一边说着。
“再试试看。”
“嗯，那你去睡吧，我再看会儿。”时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脸。
“没事，我陪你。”
柔和的日光灯照亮卧室，地上的棋盘桌就在床边，时光和俞亮席地而坐。棋子交错落下，窗外墨色浓重，白雾糊住了冰冷的窗户，屋里暖意融融。
拿着这三周以来的成绩，时光再一次忐忑不安地敲开了总教练办公室的门。
反复做好了心理建设，时光再次开口。
在等总教练翻看成绩表的时候，时光再次满怀忐忑。
“21轮全胜……不错。”总教练点点头，“看来这次咱们队伍很有赢的希望。”
时光心里燃起了期待。
“也许，可以试试当副将。”总教练合上了成绩表。
时光再次叹了口气。
他甚至都有点动摇了，当副将也不错啊，他先上场，让俞亮留到最后，也算是并肩作战了啊。
不过这样一来，高永夏也极可能会留到最后。谁都没把握说，队友在前面一定能把敌手全清干净。那么就有这种可能，俞亮一个人面对高永夏和李勋，按赛制，两个韩国选手不会接连上，如果日本队没淘汰完，中间还会插一个日本选手。要赢的话，俞亮就得在三天内连胜三场，对手还是三个世界顶级棋手。
太难了。
是的，这是最坏情况。也有可能队友在前面发挥得好，俞亮没这么大压力。但只要对手出场顺序未知，又是没足够时间思考的一小时快棋制，一切都充满了变数和未知。作为职业棋手，本就应该把最坏情况考虑在内，并且规避。
之前高永夏想在围甲联赛对局俞亮，结果轮到东湖证券队对阵围达G.C队的时候，恰恰撞期了韩国国内的农辛杯选拔赛，高永夏只能请假错过。这样一来，他一定更想找机会跟俞亮对局。
所以，俞亮想主动引出高永夏并击败，把时光留到最后，是稳妥得多的打法。
但是，这需要建立绝对信任。
“但是……”时光想再争取争取。
“就这样吧，继续努力。”总教练递回成绩表。
铁板还是那块铁板，堵住了时光剩下的发言。
还是不够有信心么……
时光都有点纳闷了，信心，到底该怎么给呢？
看着出神思考的时光，杨海又敲了敲棋盘，“怎么了，平时跟俞亮研究棋谱亢奋得很，今天换成我就一声不吭了。”
这几天正是今年围甲联赛的收官阶段，俞亮、方绪和许厚都回俱乐部了。围达G.C队已经提前收获了联赛冠军，绪哥这几天心情好得不得了。时光跟许厚请了假，关于这次农辛杯，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还没找到，他想静下心再想想。
“诶，杨海，你在国家队好几年了，了解总教练这个人吗？”时光突然问道。
杨海叹了口气，“你别看总教练铁面无私一个人，其实也是个悲情英雄。”
“这怎么说？”
“当年，咱们第一个世界冠军是俞晓旸，一人力抗日韩一流棋手，也就是李勋师父那辈儿。”
“我知道，俞亮他爸嘛，地位杠杠的。”
“后来，咱们的总教练紧随其后，也拿了世界冠军，眼看光芒就要绽放，时代就要交接，结果没想到……”
“杨海，你能一次性多说点吗？”
“唉，没想到，棋坛出了个李勋啊！李勋的出现，让总教练的光芒迅速黯淡下来。九年前，他俩在LP杯决赛2：3那次，总教练输给了李勋，就是李勋在棋坛封神之路的开始。后来还有几次比赛遇上，他都没赢过李勋。你看，武侠小说里天下第一的高手总是一战成名，没人记得那个被打败的人叫什么。其实，人家也兢兢业业无比努力想当第一啊。咱们总教练就是那样的人。后来他干脆不比赛了，专心当起教练，很少再提以前的成绩。我就一次听教练们闲聊的时候无意听到，总教练说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一场棋，就是九年前LP杯的最后那场。”
夜深的公寓里，时光再次翻开李勋的棋谱。
其实他看过这局棋谱，是厚厚一册棋谱里的一页，每次他都粗略扫过对局者的名字，没往心里去过。
1999年LP杯决赛五番棋战第五场，李勋vs张立东。
李勋执黑，张立东执白。
这是五番棋战的决胜局。黑子全程压制白子，但前面白子苦苦挣扎，差距拉得并不大。但进入收官阶段后，黑子强大的官子能力展示无虞，白子一路溃败，最终输了两目半。
一手接一手摆着棋谱，顺着白子的足迹，时光感受到了白子的心情，那是苦苦跋涉后，发现仍旧翻不过巍峨高山的难受与心酸。
时光久久凝视着眼前这局棋，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渐渐成形。
五天后，时光再再一次敲开总教练办公室的门。
“时光啊，你还真是坚持不懈啊。”连不苟言笑的总教练都摇头失笑了。
“教练，我想跟您探讨一局棋谱。”时光的心脏再次汹涌跳起来。
“哦？什么棋谱？”
时光深吸了一口气。不成功便成仁，治心病要下猛药，他决定今天就拍一把老虎屁股了，是死是活他也不管了。他打开棋盒，在办公桌上的棋盘一手手摆下棋子。
随着棋形渐露，总教练敛去笑意，面色凝冰。
到一百多手，即将进入官子之际，时光停下了动作。
“这局棋，想必已经在您脑海里滚瓜烂熟了，您研究李勋这么多年，想必也对他的下棋思路了如指掌。如果从现在开始，我来执白，您来执黑走李勋的棋风。重新把棋下完，可以吗？”时光站在办公桌对面，与总教练对视着。
鹰隼般犀利的目光，仿佛在探究时光到底怀着多大的决心。
半晌，总教练把白子棋盒放到了对面，“坐下吧。”
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着棋子清脆的声音。
这局九年前的棋里，黑白子剩下的所有可能，都已经被时光反复思考过。他这几天翻了许多当年报道这局棋的新闻资料。直到现在，仍有许多声音认为，当年李勋横空出世抢足眼球，就是因为这局棋的震撼与完美，把白子全程压制得翻不了身。
时光冥思苦想了四五天，他的直觉里，隐隐感到白子仍有赢的机会。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可是一直都找不到。
难道李勋的官子就这么完美吗？
昨晚跟俞亮打电话，时光嘟囔着说了自己的想法，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俞亮默了默，说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棋路，他明天就回北京了，跟时光一起想破解的办法。
放下电话，时光又在棋盘前枯坐到后半夜。
他揉了揉已然发涩的眼角，再次凝神看回到棋盘。
上下左右……一一看过。
突然，时光的目光落在了一处交叉点。
那一瞬间，那个点位，仿佛在发光。
跟总教练的这半局棋，终于结束了。
点目结束，在LP杯施行的韩国规则里，白子胜一目半。
总教练坐在办公椅上，久久无语，半晌之后终于说道：“这些天，你都在想这个吗？”
完全看不出来总教练到底是什么心情啊，时光只好“嗯”了一声。
“今天都14号了，你还有空想这个，时光啊，我怎么说你好呢。”总教练连连摇头。
时光老实听着，突然一个激灵，“什么！14号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总教练被时光弄得一脸疑惑。
“卧……”总教练面前，时光把后面的字吞进喉咙里，连忙摇头，“没没没事，那我先出去了。”
看着风风火火退出办公室的时光，总教练摇摇头，收回目光，凝视着眼前的棋盘。
走出大楼，时光抬表一看，俞亮的飞机应该早就到北京了。他赶紧掏出手机，电话接通。他问得心虚，“喂，你到哪儿了？”
“马上到公寓了。”电话里的俞亮淡淡说道。
“我也马上到了！”
时光挂了电话，一路飞奔起来。天空纷纷扬扬开始飘起了雪，路上有的行人都在打伞了。
这是北京今年的初雪，也是时光这辈子亲眼看到的第一场雪。他仰头四处看了看，又加快了步伐。
公寓楼下，俞亮正从出租车的后备箱里拿行李下车，他还穿着参加围甲比赛的一身正装，笔挺修身的西装，蓝色暗纹的领带。
出租车离开。俞亮拖起行李箱，回身看到正一路跑过来的时光。
“俞亮！”时光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一把抓住俞亮的手臂，笑得肆意，“我看出来了！我跟总教练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哎！管它的！”
看着时光若隐若现的黑眼圈，眼睛里隐隐泛红的血丝，俞亮心底泛起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却是笑着说，“辛苦你了。”
“哎！别动！”
俞亮一愣。
“你睫毛上落了片雪花。”
俞亮正待伸手去拂，却一把被时光按住手。
“你一摸不就化了！让我看看，哇，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近瞅见雪花啊！”时光凑近俞亮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真好看。”
俞亮垂着睫毛，硬是没动，“看完了没？”
时光却一把拽过俞亮的领带，往下一拉，轻轻亲在他的睫毛上，然后离开，“凉凉的，没什么味道。”
“你……”
“生日快乐啊，俞亮，我又忘日期了。”时光心虚笑着，松开俞亮的领带，反复抚平。
俞亮看着时光，伸手又捏住一片雪花，放在时光的额头上，温柔一笑。
两天之后，教练组下发通知：经全体教练组研究，本届农辛杯队员出场顺序，可由队员自行研究，领队根据现场情况掌握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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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冬至快乐~！
再强调一遍重要的事情：不要代入现实棋手，不要说故事里的谁谁就是现实里的谁谁，他们不一样。故事里的人就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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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6）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6）不如我助您一臂之力？
时光终于认识到，计划不如变化，真是人生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和俞亮明明都快要登机了。结果一个电话响起，还在方圆没走的棋院领导说，有赞助商千里迢迢特意赶到方圆，想邀请俞亮九段出席一个表演赛，说是准备邀遍中日韩三国风头正劲的新星。别人来都来了，态度又那么诚恳，总不好不见一面。咦小俞怎么这就在机场了？要不就改...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6）不如我助您一臂之力？
时光终于认识到，计划不如变化，真是人生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和俞亮明明都快要登机了。结果一个电话响起，还在方圆没走的棋院领导说，有赞助商千里迢迢特意赶到方圆，想邀请俞亮九段出席一个表演赛，说是准备邀遍中日韩三国风头正劲的新星。别人来都来了，态度又那么诚恳，总不好不见一面。咦小俞怎么这就在机场了？要不就改签第二天的票吧。
时光自己先回了北京。从他挑战成功的那一刻开始，总教练就让他赶紧回去，为两三周后的中韩名人对抗赛做准备。果然，一到棋院，总教练就宣布要亲自为时光进行封闭训练。毕竟那位韩国名人是比李勋资历还深的高手，总教练苦苦坚守十几年的抗韩生涯中，与他交战颇多，一身心得。
结果第二天，俞亮说他还是回不了北京。白老师给他打电话，请他代表围达G.C出席过两天的围甲俱乐部联席新闻发布会，本来这种事以前都是他师兄干的，但他师兄最近不太想出现在媒体面前。俞亮自然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俞亮就没法回北京了。因为在山城举办的电视台快棋杯赛的决赛阶段马上开始。他本打算开赛前在北京陪时光几天，这下就只能从方圆直接飞到山城。
时光掐着指头一算，一直到去韩国比赛之前，他跟俞亮都见不上了。
只能等到晚上，才能打打电话。
“太变态了，总教练拿了那个赵名人整整十年的经典棋谱，要我研究透彻。明儿一大早我还得细说心得体会。”时光坐在宿舍床上，棋盘放在身边，脖子夹着手机，一边打谱，一边还在嚼饼干，“哎呀。”
“怎么了？”俞亮在电话那头问。
“饼干沫儿掉床上了。”
“你哪天才能不在床上吃零食。”俞亮无奈。
“没事儿又不是我的床……”时光脱口而出，猛地打住。
“你在我床上吃饼干还掉沫？”俞亮的声音一听就绷紧了，“你自己没床吗？”
时光知道，他又双叒叕踩在俞亮的神经上跳舞了。但是，要让他说出口，晚上想一个人想得睡不着，爬起来跑到他床上，因为枕头上有那个人淡淡的香味，结果这更睡不着了，只好拿出棋谱继续研究。这么油腻的话他时光誓死都说不出口。“反正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坐哪儿就坐哪儿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时光赶紧补充，声音软了些，“领导我错了，其实现在你床上也没多乱。”
俞亮喉咙里淌出一个“嗯”字。
时光赶紧又补充，“放心吧啊，一会儿我一定把你的床收拾得干干净净，你回来可以检查。”
“我想现在就回来检查。”俞亮放低了声音。
时光呼吸一滞，只是听到他一句普普通通的话，那股不受控的思绪便突然袭来，把心头一绞。生怕自己露出异样，时光连忙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明儿一大早再飞回去啊？去趟机场就三小时了，你又只来看我半小时么，就这么点时间，我都替你累。”
那边俞亮深吸了一口气，“说说而已。你赶紧睡觉，明天再看，我先挂了。”
电话里传出嘟嘟嘟的声音，时光心头浮上一丝失落。难道又生气了？怎么搞得像再聊两句就受不了了似的，再多说几句也不肯。
日子就在白天的训练，晚上的电话中过去了。俞亮把在韩国训练时，接触到的所有关于赵名人的细节，都一一告诉了时光。
时光发现，打电话并不能真正缓解那种叫想他的情绪。俞亮的声音本就偏低，透过电话传来更有磁性。越是留恋电话里的声音，越是在挂电话之后的夜晚里，想他想得入骨噬心，变本加厉。
幸好时间也过得快。棋院一行人终于踏上去韩国的征程。
这次是首届中韩名人对抗比赛，又是韩国棋院发起的，所以在三番棋战开始的前一天，韩国棋院特意面向媒体召开了发布会。
相比于这个在中国没什么资历，名气也不顶尖，还只是个五段的年轻人，记者们的问题基本都围绕着那位赵名人。毕竟，赵名人的地位在韩国仅仅排在李勋之后。而且，之所以这些年被李勋冲到前面，也只是因为李勋年轻了几岁罢了。
发布会上有中韩双语的翻译。既然没什么人理自己，时光便洗耳恭听。
赵名人说，看到李勋他们成绩夺目很高兴，现在自己好像没那么有冲劲了，总想着是不是可以退休了。但遇到这种有益于国际围棋交流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出席的。
台下记者纷纷鼓掌，对前辈的无私精神肃然起敬。
赵名人又笑着说，跟年轻人下棋还是有意义的，感觉自己好像也变年轻了。
台下记者纷纷附和笑着，一片其乐融融。
赵名人还说，他想试试之前在大赛里没敢轻易尝试的新布局，说不定有所领悟。
台下记者纷纷点头，目露期待。
身边的棋院领队听得一脸霜色。时光越听越上头。虽然对方语气还算礼貌吧，但台上台下话里话外的意思，没人把同是名人头衔的自己当回事。
终于，有记者礼节性地向时光询问感想。
时光笑得灿烂，爽朗脱口，“既然赵名人这么想退休，我肯定助您一臂之力！”
棋院领队的眉毛一跳，转头望了时光一眼。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赶紧压下，恢复了面无表情。
旁边的翻译睁大了眼睛。台下听得懂汉语的记者怔住了。看着气氛微妙的会场，赵名人蹙眉望向翻译。
翻译断断续续地把这句话翻译完毕。
会场顿时炸锅，记者们纷纷提笔记录。赵名人终于朝时光望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记者们，笑得意味深长。
那是时光在发布会上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在信息传播高度发达的时代，发布会结束后的一小时内，时光的这句话就已经传遍了中国棋坛。
比如洪河看完刚发布的围棋新闻，笑得直拍大腿，说不愧是时长老这个二百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比如棋院的人放下电话，蹙眉问面前的桑原棋圣，在别人棋院这么说话会不会不太合适？桑原笑笑摇头感叹，这孩子确实有点意思。
晚上，酒店房间的窗边，时光拿着电话，手指来回敲着窗楹，“你都没看到我走的时候，那帮人盯着我的表情，看得我心里发毛。这下好了，他们一定卯足力气想让我输。”
俞亮在电话那头笑，“行吧，总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了。”
“算啦，说都说了，反正我也不想说别的，硬着头皮往前冲吧。”
“嗯，你的棋力没问题。”
对话突然进入一段沉默，两人都发现没什么别的话好讲了。初秋微凉的风拂动着头发，听筒里传来电流音。夜色安静中，只剩呼吸声声，心跳尤响。
“时光。”“俞亮啊。”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心跳更快了。
窗外明明是城市夜晚的街景，暗蓝的天空却浮现出俞亮的脸。有两个字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时光的脑海里，想他。
好想马上见到他。
可现在还没法见到他，再想下去，只会影响自己的比赛状态。时光赶紧抢话，“知道了，我会加油的啊！明儿还有比赛，我先挂了。”
长舒了一口气，时光托腮看着头顶的月亮，强行平静呼吸。再聊下去，他也快受不了了。
中韩名人对抗赛三番棋战，第一场。
猜先之后，赵名人执黑，时光执白。
时光并没有遇到所谓的新布局想法，赵名人用的是他拿手十多年的布局开场。
嘴上说着要体验新布局，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啊。时光在心底一叹。
赵名人棋风硬朗，经常大刀砍杀。黑白子交错延展，一条长龙转眼形成，漫过天元，黑子誓不罢休，定要把白子摁头绞杀。
既然对方要硬刚，时光便跟他硬刚。年轻人嘛，就是要展示出年轻人的精气神，让前辈也体会一把青春。
白子越是挣扎，黑子进攻得越狠。眼看还差两步就能大功告成，赵名人大略扫视盘面，突然愣住。
在远离大龙的边地，白子竟然在无声无息间掠走了极大一片厚势！这时察觉，赫然已晚。
一局终结。
“承让了。”时光颌首致礼，“唰”一声打开手里折扇，肆意扇了扇。然后站起身，对四面八方朝自己射来的目光笑着点头，一路晃着折扇，步出门去。
中韩名人对抗赛三番棋战，第二场。
这次赵名人执白，如果上一局他为自己的轻敌买了单，那么这一局，对战双方都拿出了十成十的认真。赵名人都坐得更正了。
毕竟他是成名十多年的力战型棋手，过去显赫的成绩并非浪得虚名，“屠龙手”的外号也不是白叫的。跟这样的棋手下棋，刀刀见肉，心跳贼快，却也酣畅淋漓，直抒胸臆。
时光能怎么办，大刀都劈到头上了，那就迎战吧！
黑白错落，又是长龙。不过这一次，赵名人的白子兼顾着全盘，免得闷头只顾屠龙，后方却翻了车。
白子不轻易上当，时光一面在前力战顶住压力，一面努力沉下心，不疾不徐地继续引导大龙的方向。从这条龙生长的开始，他便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管成不成，试一试！
拼杀可以，交战可以，但最终决战的地点，黑子来选。在那之前，他绝不能露出一点破绽，被白子察觉。
再过来些……
再过来些……
最后一步……
好了！
这是一块黑子早在开局就布下的棋型，遥遥相对的三颗黑子，如黑夜闪烁的孤星，不去注意时，并不明显。
但是。
当大龙被引入这块地的瞬间，这三颗黑子，赫然变成一顶穹盖笼住龙头，扼住了白龙潜逃的所有方向！撞不破了！
白子再无出路。
赵名人倏地握紧双拳。
又一局终了。
赵名人紧抿嘴唇，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
“承让。”时光又“唰”一声打开折扇。出门之前，他摇着扇子，转身对记者席展示出扇面。他灿然笑着，认真说道：“围奁象天，方局法地。围棋文化博大精深，能参加这样的国际交流，真是很有意义。”说罢他翩然转身，继续摇着扇子迈向门外。
刚走出对局室，不远处的观战室门也开了。一群人正热烈讨论着走出门。时光一眼就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李勋，身旁还跟着身材高挑的高永夏，就连洪秀英也走在后面。
他们很快走到面前。李勋抬头看到时光，顿住脚步，上下打量了时光一番，然后微微颔首致礼。时光不禁挺直脊背，收起扇面，认真颔首回礼。
人流擦肩而过。高永夏和其他棋手也冲时光一一致礼，他便一一回礼。走在后面的洪秀英来到时光面前，挑眉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说起半生不熟的英语：“see you again.”
时光转身，抱起双臂，笑着对远去的洪秀英回应道：“see you again.”
人流远去，消失在楼梯间。
中韩名人对抗赛三番棋战，时名人VS赵名人，2：0，提前结束比赛。
虽然只是中韩两国的双边对抗赛，但在韩国棋坛雄霸世界十多年的当今，仍不失一个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时光就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人接机送花了！
还是好几束呢！有关注这场比赛的棋迷朋友送的，还有棋院那边的接机代表送的，甚至还有《天下围棋》的记者送来的。
“首先恭喜时光名人取得了对抗赛的胜利！这次直升七段之后，不知道您有没有计划参加下个月的农辛杯内部选拔赛？”记者送完花，紧跟上问题。
“这不废……当然会参加了。”时光礼貌笑着。
“时名人，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太喜欢你的棋风了！”一哥们递来一把折扇。
时光接过来一看，嚯！竟然跟他那把还是同款。不过扇面上的毛笔字嘛，就写得略差些。他又接过笔大笔一挥。
“时名人请问……”
“时名人能不能跟我合个影……”
时光一面回应着，一面拖着行李箱往出口走。
人群交错的出口大门，一道颀长的身影正倚在墙边。
时光停住脚步。
那个人望着自己笑了。
终于，终于，又看到他了。
时光开怀一笑，疾步奔上前去，几乎是撞进俞亮的怀抱。
紧紧一拥。这次抱到了真人的香气，深深一吸，轻轻放开。
“恭喜你啊，时光名人。”俞亮的恭喜永不缺席。
时光想立马告诉他所有的心情，可还有一大堆人紧跟在后面。
“哇！俞亮九段也来接机了！”
“他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感情真的很好啊！”
“这么一看，我们明明也有好几个不输给韩国人的棋手啊！”
“是啊是啊！”
他们坐上了棋院来接的车。接机代表在开车，陪时光去韩国的领队在副驾驶。俞亮和时光坐在后座。
领队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这次去韩国的经历。包括一开始的发布会上，赵名人怎么怎么地说话，接着时光发完言之后，那帮人怎么怎么地嗤笑。第一场比完赛之后，路过的人是怎么怎么地惊讶。第二场比完之后，所有人怎么怎么地有礼貌多了。
时光和俞亮偶尔对视着。没法做别的事情，俞亮挪手，轻轻碰了碰时光的小拇指。时光转头看向窗外一笑。
领队突然回头。
两人的手瞬间隔开一尺。
不过领队并没注意到这个微小变化，还在自顾自总结道：“唉，这人呐，走到哪，被人怎么看，真是靠实力说话啊！”
时光连忙认真点头。
俞亮认真“嗯”了一声。
回到棋院，时光抱着两束花，俞亮帮他拿着一束花，还拖着行李，终于回了宿舍。
宿舍门刚一关，时光还没来得及放下花束，就被俞亮按在了门上。
他的温度覆面而来，嘴唇被咬得微疼。时光手里还拿着花束，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好任由自己被他紧紧揽住，抬头任他索取。
花束都拿累了，时光这才被放开，他连忙把花放到桌子上。刚转身，俞亮又伸手撑在桌边，把时光环腰圈住，俯身凑近。
时光明白，被想念埋没的人不止自己一个。再不愿多等一刻就想拥抱的人，也不止自己一个。
“时光，”俞亮才叫了一声名字。门后的宿舍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时光没有出声回答，直到门外的脚步和说话声渐渐远去。
俞亮把头放在时光的肩膀上，“过段时间，我们出去住吧。”他在耳边说。
“嗯。”时光轻声回答。
半个月后，农辛杯中国队内部选拔赛开始。经过几天的紧张比赛，五名出战第10届农辛杯的中国队员正式出炉。
一个免选名额：俞亮。
剩下四名队员：时光、杨海、方绪、许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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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时光写的情书。好爱他呀！！接下来战事升级，三国大战拉开序幕~请继续留言鼓励我吧~么么~
代餐~！图源见水印~
【俞亮时光】答案（下）
『Summary:在一起也是一辈子，下一辈子棋也是一辈子』
*续原剧，是很长很长，一生的故事
*2.2w已完结
指路请先看（上）
⚠️ooc，请一定要先看预警
❗慎入慎入慎入❗
本篇1.4w
Bgm:《我们》- 陈奕迅
-7-
时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手无意识地揪着怀里抱枕上的绒毛，一团又一团，就像他现在脑袋里浆糊一样的思绪。洪河三进三出，动作浮夸又刻意，愣是没有引起他一点注意力。洪河看了看沙发上头顶阴郁光环的时光，又看了看地上越积越多的黄色毛团，无奈哀叹：好好的孩子怎么拿了冠军回来反而傻了。
“时光，时光，醒醒！”眼前有只手在不停...
『Summary:在一起也是一辈子，下一辈子棋也是一辈子』
*续原剧，是很长很长，一生的故事
*2.2w已完结
指路请先看（上）
⚠️ooc，请一定要先看预警
❗慎入慎入慎入❗
本篇1.4w
Bgm:《我们》- 陈奕迅
-7-
时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手无意识地揪着怀里抱枕上的绒毛，一团又一团，就像他现在脑袋里浆糊一样的思绪。洪河三进三出，动作浮夸又刻意，愣是没有引起他一点注意力。洪河看了看沙发上头顶阴郁光环的时光，又看了看地上越积越多的黄色毛团，无奈哀叹：好好的孩子怎么拿了冠军回来反而傻了。
“时光，时光，醒醒！”眼前有只手在不停晃，时光抬起头，眼神里全是茫然，看起来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狗。看着这样的时光，洪河都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你不是说俞晓暘邀请你去他家吗？这都几点了还不出发啊？”
时光恍然惊醒，“对哦，我得走了。”他抓了抓头顶乱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他躲了俞亮这么多天，但终归躲不过他老爸，而且他也大概猜到了俞晓暘约他的原因。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过了2分钟又被打开，一个黄色的身影冲进房门，拿了个外套又旋风一样地冲出去了。洪河看着明显不对劲的时光，隐隐有种预感，现在时光的状态和那半年的颓废时期有点像，不知道又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事。可他这个做兄弟的除了看着也帮不上忙，经历了爸爸的事情以后，他早就明白，很多时候自己的坎只能自己过，旁人无能为力。
时光对俞亮家里并不陌生，好歹也在这个房子生活过一段时间。屋子里的摆设跟几年前并没有很大改变，俞妈妈把他迎进客厅，招呼他坐。沙发上原本坐着的那个人一声不吭地挪到另一端，把生气表现得很明显。
时光垂下头盯自己外套上的线头，认真反省：换做他被俞亮放鸽子然后打了一星期电话也找不到人，他估计会更直接地冲俞亮发飙，小俞老师顾及着礼貌已经算是克制了。
“时光，跟我进来一下吧。”俞晓暘站在书房门口喊他。
时光走进书房，俞晓暘面前已经摆好了棋盘，时光有点紧张，走近一看，棋盘上是俞晓暘和褚嬴那局棋。
他猜到了俞晓暘要问什么。
“时光，你说褚嬴是你的老师？”
时光捏紧手中扇子，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在比赛结束后接受了一个杂志的专访，把褚嬴正式介绍给了世间。
“那褚嬴现在在哪里？可否让我再和他对弈一局？”
时光沉默了会，给出了跟采访时一样的答案：“对不起，俞老师，我找不到他了。”
俞晓暘看着眼前难过的男孩，敏锐地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便体贴地不再多问，把话题转向棋盘上的棋。
“当年这一盘棋，虽然遗憾落败，但仍是我这几年里下得最畅快的一局棋。”
时光拿扇柄点了点角落。“俞老师，其实如果这一手您下在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俞晓暘摇着扇子若有所思，盯着棋盘不出声，思考了半响不得不承认这手妙极。他笑看时光：“这手是你还是褚嬴想出来的？”
时光忍不住有点羞涩，说这是自己在当年那场对弈后想出来的。
俞晓暘大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时光，当年你就能看到我和褚嬴都没看出的这一步，不得了，真是不得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时光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想笑却又憋着。“你这次应氏杯的棋局我也都看了，发挥得不错，冠军实至名归。”
少年终究是没有忍住上扬的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俞妈妈一直很喜欢时光，觉得这孩子嘴甜，会处事，饭桌上一个劲地给时光夹菜。
“时光，小亮说你喜欢吃排骨，阿姨这次做了一大盘，你可得多吃点！”
“谢谢阿姨！阿姨您做的排骨真的是太香了！唇齿留香啊简直，我当年吃了一次念到现在呢！”时光捧着碗，有点感动，没想到这么久了阿姨还记得当时他馋排骨的事。而当年和他因为抢排骨而吵闹的人现在正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地夹菜吃饭，眼神都不屑给他一个。
俞妈妈被嘴甜的时光哄得笑不拢嘴，转头看自家两个如出一辙的闷葫芦就有点不过眼，两父子都一样，除了下棋就憋不出什么话。“小亮，我有个朋友的女儿，比你小一岁，对围棋也很感兴趣，你过两天去见一见吧。”
俞亮放下碗，有点无奈：“妈，我才21。”
“我只是让你去见见，又不是让你去相亲。你一天到晚只顾下棋，哪有什么机会接触同龄的女生。”俞妈妈恨铁不成钢。
时光盯着自己碗里满满的白米饭上被酱汁晕出的一点黑，突然开始想象把自己给溺死进去。冷不防听到俞妈妈喊自己：“时光，你陪小亮一起去吧，你们都要跟同龄女生多接触一下。”
时光愣愣地应了一声好，饭碗都差点打翻。
俞亮向旁边这个猪队友投来一个不敢置信的眼神，时光毫无察觉一心干饭。
“妈，我这段时间训练比较忙，下次吧。”
俞妈妈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被俞晓暘一锤定音：“他们还小，现在应该专心棋力的提升，这种事过几年再说吧。”
时光扒拉着碗里所剩不多的米饭，心底忍不住对俞老师的话点了个赞。
吃完饭俞亮径直回房间，关门之际被某个没脸没皮的人抵住房门溜了进来，熟门熟路往凳子上一坐，冲他笑得讨好。
又来了，每次做了坏事求原谅就这表情。
俞亮自顾自地拿起一本《棋理与要诀》翻开，对眼前的人视而不见。两行字还没入目，书已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可怜兮兮的脸。
“俞亮，你还在生气吗？”
“我不能生气吗？”俞亮突然有些无力，他把书拿回来，塞回书柜那一道空隙中。“我等你不是第一次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失约了。
“我......对不起。”时光呐呐地道歉。
“我找了你一个星期，你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跟......”当年一样。
俞亮没说下去，他抿了抿唇，努力恢复平静：“我还以为你又要放弃围棋了。”
“怎么可能！”时光连连摆手。“我跟你保证过的，再也不会放弃围棋了，这是我会坚持一辈子的东西。”
“那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我只是有些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想清楚。”时光绞着手指，他不想骗俞亮，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回答，难道他要告诉俞亮他一周都躲在爷爷那里思考怎么才能把不该出现的念头给放下？他又想起刚刚给他夹排骨的俞妈妈，她是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一个人。
俞亮看着时光肉眼可见地难过起来，低着头呢喃了一句“不要问了”，带着哀求的信号，很小声，但他听见了。他心里酸涩成一片，又是这样，时光总是有他无法触及的秘密，像是固守着自己的一个小花园，明文禁止写着不愿意让他踏入一步。他愤怒又委屈，但最后还是选择没有追问，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来一局吧。”
“所以你当时说拿了冠军就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嗯……就是褚嬴是我老师这件事而已，本来想第一个告诉你的。”
“那刚刚吃饭的时候...时光你是思春了吗？能不能把心思多放点在围棋上，还应和我妈！”
“那阿姨都问我了我又不能拒绝，再说，你真的完全都不想谈恋爱啊？”
“我爸妈也是28岁才结的婚，恋爱什么的，过了25我再考虑吧。时光你不要拿了应氏杯冠军就飘了，这两年可是关键时期。”
“知道啦知道啦，你放心。哎呀，这局我赢了！”
缓刑四年，赚了。
-8-
女孩略有些羞涩地对时光笑笑，第一次见男友的朋友有点紧张，时光扶了扶眼镜，回了个真挚热情灿烂的微笑。
这不是时光第一次见这个叫艺文的女孩，早在俞亮正式把艺文介绍给他之前，时光就见过他们俩一次，也是在这个他们常来的咖啡馆。时光是路过嘴馋想打包份榛子巧克力梦龙卷，不巧撞到透明玻璃窗里坐着的俞妈妈和一对璧人。也感谢那傻愣失神却没被发现的10分钟，才能有现在笑容天衣无缝的时光。
时光拿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地戳自己茶里的柠檬，看着桌上的老三样出了会神，梦龙卷、生椰乳和拿铁，他不禁在心里吐槽：俞亮还真会省事。这家店的生椰乳和蛋糕卷是真的好吃，但俞亮一直觉得偏甜，希望这姑娘会喜欢吧。
不过看着卷发女生脸上甜蜜的笑容，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时光嘬了一口柠檬茶，被酸掉了牙，嘶，他刚刚就不该手贱把柠檬戳烂！
从咖啡馆出来，时光在路边店里的镜子前停下驻足了一会，镜中的男人戴着银丝眼镜，脸颊已经褪去年少时的稚气，一身黑色大衣，端的一副精英派头。他冲镜子露出一个笑容，两个小酒窝冲淡了他身上的气场，依稀还能看得见以前那个少年的影子。
他在内心给自己比了个耶，对刚刚自己的超常发挥表示很满意。笑容自然，态度熟络又不会过于夸张，满分。
6年时间，够时光把自己修炼成一个演技高超的演员了。
他掂了掂手上包装精美的小礼盒，是艺文刚刚走之前递给他的小礼物，说是自己烤的手工小饼干。他拆开吃了一个，可可味的曲奇，味道不错。多好的姑娘啊，和俞妈妈一样心灵手巧，俞亮这个人怎么那么有福气呢？
时光，你是个26岁的成年人了。他对自己说，嘴里残留的可可后劲有点苦。
该放下了。
然而成熟稳重的时光九段还是做了第三次逃兵。
收到俞亮的手写喜帖时他在阁楼坐了一夜，盘着腿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用了6年时间建立的心理防线被大红印花纸上并排的两个名字砸的粉碎，而时光两个字缩在请帖角落，以伴郎的身份，熟悉的字迹扎得时光眼睛泛酸。
他最后也没有哭，只是不住地自言自语：“我做不到啊，怎么办，我真的做不到啊。”语调里藏不住的委屈。
早上时针堪堪碰到九的时候，时光掐着上班的点给棋协和许厚打了几通电话，交待了些事情。然后深吸了口气，打开了收件箱，那条不足1/3屏幕的信息他已经熟悉到可以背出来，回复的词都在脑子里的草稿箱转了千百遍，临到发送的时候还是踟蹰。他最后又修改了一下，努力让短信的语气显得更加地诚恳可信，心一横点了发送键，然后火急火燎地关了机。
他想起上一次失联后对俞亮的承诺，心酸地想：小俞老师啊，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时光去了兰因寺。
他对这座寺庙有种莫名的依赖感，每年心烦意乱时总会来个几次，而且佛门清净地，说不定也可以渡一下他这个无缘人。也是神奇，踏上入山台阶那一刻，他纷乱的思绪突然宁静下来，扫地师傅见到他双手合十，笑问道，施主这次来不是为了下棋吧？
时光点头，的确，不为下棋，只为宁心。
那便去藏书房吧。
时光熟门熟路地走去藏书房，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僻静地儿就地一躺，阳光有点晃眼，他随手摸了本书盖住自己眼睛。一夜未睡，此时终于有了点困意。
然而风水轮流转，被扰清梦的人现在变成了他，失去遮挡的眼睛没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光线，时光满眼困意睡眼惺忪中，看到了个冲着他笑的懒和尚。
“来下一局。”
“不下，我要睡觉。”时光没好气地夺回书，又想躺回去，被懒和尚提溜住后衣领，硬生生地拖了起来。时光简直要被懒和尚气哭，这么多年这和尚的脾性倒是一点也没变过，时光深知拗不过他，最后也只能压着怒意，在棋盘前坐下。
下棋时心要静，这是初学围棋的六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可作为世界冠军的时光九段现在因为另一颗双子星的婚礼满心烦躁，加上一夜未眠的困意，常年带笑的脸上只剩焦躁，落子都带着一片火气。
第127手，黑子落下那一瞬间，时光就知道不好，他下出了个天大的勺子。职业棋手的素养让他瞬间清醒回神。他心里暗暗骂自己，再怎么脑子发懵也不至于下在这种“不入气”的地方，果然，懒和尚下一手白棋提了他5个子，本来势均力敌的战局突然一面倒。
时光挺直了背，手指摩挲着扇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自己说一定还有翻盘的机会。可是时光越是执着于刚刚那恶手，就越被懒和尚抓住破绽穷追猛打。
待到中盘的时候，算力卓越如时光在心里默默算了两遍子，仍不敢置信如此悬殊的棋局是他下出来的。
满盘皆输。
时光颓然地在棋盘上放下两子。
懒和尚手指点了点127手的位置，慢悠悠地说：“时光，如果你不是过于执着这手，你不至于输这么惨。”
时光抹了把脸，不服气地嚷嚷刚刚是没睡醒，要再来一盘。
懒和尚弄乱了棋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要下的棋不在这，你想下棋的人也不是我。你还会有很多盘棋局，何必受困于此。”
时光愣愣地看着懒和尚，下棋的人都聪明，他敏感地意识到懒和尚说的不是这局棋，而是在点他自己。
“懒师傅，我......”
灰色袈裟的和尚坐在棋盘前，一张脸半明半暗，双手合十，眼神悲悯，对他说道：“放下吧。”
时光站在那里，天旋地转，回忆海浪一般地砸过来。
8岁的他对俞亮说我们下棋吧。
15岁时俞亮在围棋教室找到他说等了他6年。
16岁的他对着俞亮的背影说我一定会追上你。
17岁时他们并肩走进北斗杯的赛场。
21岁的俞亮在房间里对他说来下棋吧。
时光站起身，恭敬地向懒和尚鞠了一躬。
他恍然大悟。
在一起是一辈子，下一辈子棋也是一辈子。
下山的时候时光打开手机，不出意料地看到收信箱里满满当当的熟悉名字，满屏俞亮中突然夹杂了个棋协的胡老师，时光有些疑惑地回拨回去。
“胡老师，您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啊？”
“什么？5月2号这场新初段赛我有空啊，谁说我没空？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俞亮？还帮忙找了人替我？”
说曹操曹操就到，显示屏上跳跃出俞亮的名字。
“行行行，我直接找俞亮说去吧，真不好意思胡老师，让您操心了啊。”
挂断胡老师电话后，时光做了三个深呼吸，才有勇气按下那个不断闪烁的绿色按键。
“喂，俞亮？”
“嗯，是我。你在哪？”很明显的语气不善。
“我在兰因寺，手机没电关机了。”时光讪讪地笑了笑。
“你那条短信什么意思？”
“哎呀，我都说了我不想给你当伴郎，你找别人去！我最近长胖了，到时候站你旁边更衬托得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你倒想得美！”
俞亮愣是被满嘴跑火车的时光给气笑了，26岁的人了，还是这么幼稚。
“所以，你就因为这种原因，特意安排了这天去新初段赛，好躲开我的婚礼？”说到最后俞亮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吼了出来。
俞亮九段是棋坛里出了名的冷静自持，谁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时候，可时光见过，还不止一次。
时光没有再打诨卖傻，听筒里只有无尽的沉默，俞亮听到他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像一个累极的旅人，只剩最后一口呼吸的力气。
心脏好像被拧成一团，涨成一个多年未解的结。就算隔着手机，俞亮都能感受到时光此刻的悲伤。时光就是有这种轻易让别人共情的能力，他开心，会带动着身边的人开心，而他难过的时候，俞亮也会忍不住陪他难过。可此时他难过中又压抑不住愤怒，你到底在难过什么？这次又是什么无法告知他的原因或秘密？
他再一次放弃了追问，因为知道得不到答案。
“时光，我不但把你当成对手，也把你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俞亮语气平直地叙述着，反而显得更加诚恳且认真。“你对我是特殊的，我只是希望我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都有你的参与。”
时光听出了他的委屈和控诉，是啊，好朋友婚礼这种事，他怎么可以不到场。
时光嘴巴开开合合，平素善言的嘴突然笨拙，最后只剩一句低哑的“好”。
如你所愿。
时光从没想过办一场婚礼竟是如此的麻烦，导致他在现场见到来观礼的洪河沈一朗就巴拉巴拉开始吐槽，作为伴郎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合过眼，跟着俞亮忙进忙出人都累傻了。
“我跟你们说，你们到时候结婚的时候我不当伴郎了哈，实在太折腾！”那边伴娘已经在喊他了，这边时光还扯着沈一朗他们诉苦不愿意走，洪河勾着时光脖子抓紧时间把他收拾了一顿，笑话，他们俩结婚，肯定有一场的伴郎得是时光。
时光心酸地摸了摸眼下两大块青黑，伴娘拿着刷子在他脸上粉刷，说是给他抹点什么遮瑕。不过女生的化妆品的确神奇，这两黑眼圈一遮竟然也没留痕迹。
幸好最终的成果令人满意。
整个婚礼流程庄严又不失温馨，完成递戒指的任务后，时光便站在台下最佳视角观礼。
俞亮一直很适合穿西服，但今天这身尤其地帅，可能有新郎光环加持。新娘也不差，一袭白纱衬得她温婉娇美，真是般配。新郎新娘在台上宣誓，拥吻，许下一生的承诺。旁侧的伴娘早已被感动到妆都哭花，时光体贴地递上一张纸巾，暗自庆幸有她的衬托自己应该也不显突兀。
礼成。
时光跟着人群鼓掌，手掌用力到眼眶发红。
-9-
“接中国围棋协会通知，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疫情影响，为确保广大棋手、教练、工作人员的身体健康，棋协现决定推迟原定于4月27日开赛的围甲联赛。同时，春兰杯和应氏杯等世界大赛也将延期，具体比赛时间另行通知，前期比赛可能会在网络上进行，希望各位棋手配合防控工作，同时......”
台上的中年领导手捧稿子滔滔不绝，台下某位棋手的眼皮快承受不住地心引力就要合上。俞亮无奈地拿笔头戳了戳旁边困倦的某人，默默把自己的保温杯挪到他面前。清醒过来的时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投来一个感激的小眼神，拧开杯盖灌了口咖啡，被纯正的美式苦得皱了眉。
“呼，终于结束了，就一个比赛延期通知，怎么还非得把我们拎过来开个会啊。”时光边走边伸了个懒腰，把口罩拉下来透气，室内戴了一天口罩，早被闷得不行。俞亮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他口罩给戴回去，还使劲压了压金属条，给他裹得密不透风。
“现在还是疫情期间，你注意点！”
“这不是室外了嘛。而且你看啊，截至4月22日24时，浙江省新增无症状感染者1例，无新增本地确诊病例。就这一例还是境外输入呢。”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时光一边看手机一边给俞亮复述着新闻。
停车场遇到了几个刚刚一起参会的人，跟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以往一般会议结束会有饭局，但现在疫情期间也不允许聚餐，散了会只能各回各家。
时光没开车，本来想说蹭俞亮的车一起回，但俞亮刚刚接了个电话，说要去俞老师家里接艺文和俞洋，孩子晚上七点要赶回去上网课，时间便有点赶。
旁边听着的时光不禁咂舌，这年头四岁孩子都这么拼了吗？这么小上网课不怕眼睛近视啊。
“没事，我直接打个车就好了。”时光倒没什么所谓，但俞亮不肯，说现在疫情还没完全控制住，不让他坐公共交通。最后折中想出一个解决方案，他们俩一起去接人，先开回俞亮家，再让时光把车开回去，改天再开回来。时光拗不过俞亮，就随着他去了。
俞亮开车一向很平稳，而且异常专注，为了避免分神连话都很少说，安全意识极强。但是听着时光在旁边不停地念叨什么黄焖鸡麻辣香锅酸菜鱼小龙虾，他终究是没忍住，在等红灯间隙扭头问他到底在干嘛。
时光头也没抬，对着手机划拉：“点外卖呢，纠结今天吃什么啊。”
俞亮无语：“真不知道你隔离期间怎么活下来的。”
“靠泡面自热火锅米饭活下来的哈哈，说起这个，自热火锅可真的是人类的伟大发明！”时光两眼放光，兴奋地跟俞亮安利。“啊，我又馋火锅了，俞亮要不明天咱俩约个火锅？”
“你就不能吃点健康的吗？还是尽量别外食了，明天艺文说包饺子，你把我车开回来顺便过来吃饭。我让艺文做多点，你到时候带点回去放冰箱冻着。”
“三鲜饺子吗？好啊好啊！你让艺文多给我放点香菇。对了等会要去接洋洋，我先看看我兜。”时光坐副驾驶上翻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口袋，放心了。“幸好我带了。”
前方信号灯由红转绿，俞亮松开刹车，无奈摇头。“你就惯着他。”
俞洋一见到俞亮和时光，就很兴奋地扑过来。时光把小孩抱起来掂了掂，脸蛋看起来圆了，可身上还是没怎么长肉。他从兜里掏出一颗旺仔牛奶糖塞进小朋友手里，冲他眨了眨眼。
俞亮在后面开后备箱放东西，却好似长了眼睛：“糖不能吃太多，会蛀牙。”
“就一颗，平时你都不让他吃。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吃糖，这是天性！”
“我小时候就不喜欢吃。”
“那你从小就灭绝天性了！”时光理直气壮。
俞亮语塞，专心系安全带不再搭理时光。艺文看着自己丈夫吃瘪，在后座偷笑。
“今天是不是4月23日啊。”俞亮开着车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是啊，怎么了？”时光瞥了眼屏幕回答。
“没什么，突然想到而已，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拿应氏杯冠军的日子。”
时光皱眉回忆了一下，好像真的是今天，“你怎么还记得？”都09年的事了。
“当年某人夺冠发短信说让我晚上等他庆祝，结果放我鸽子不说，还失联了一个多星期，你说我怎么会不印象深刻？而且你拿完冠军那一年的状态真的是，急转直下。”俞亮想起那时候的时光还直摇头。“真不知道你当时是中了什么邪。”
时光摸了摸鼻头，不敢回话。
“俞亮九段，那你记不记得再过一星期就快到我们结婚纪念日了，去年你就给忘了。”女人嗔怪道。
俞亮哽住，自知理亏，马上诚恳道歉：对不起。
“没怪你啦，知道你除了围棋百事不放心上，我都习惯了。”柔柔和和的女声，是一如既往的体贴。
搁往常时光就要帮着艺文说话教训俞亮这个不靠谱的了，他一向贫嘴滑舌，比俞亮更懂得怎么哄他家里两个女人开心，可现下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后座传来小孩吃着糖含含糊糊的声音:“妈妈，今天上完课可以再吃一颗糖嘛？”
“不可以，你现在已经吃了一颗了......”
小孩稚气的话语，女人温柔的劝诫，夹杂着俞亮几句应和，车里气氛非常温馨热闹，时光的沉默夹杂在其中没有引起丝毫注意。他扭头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突然庆幸于脸上没摘的口罩，可以遮盖住他不合时宜的神情。
他想起多年前小阁楼里那场对局，对面那个黑白格纹毛衣的少年，斩钉截铁地对他说：8年零6个月11天。
俞亮是对所有跟围棋有关的事情记性都这么好，还是只是因为有他时光？
他不敢细想，但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和俞亮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记得更清楚的每每都是俞亮。所以，那个可能性是存在的吗？他无法控制自己发散的思绪，被压抑了多年的妄想一瞬疯长，密密麻麻地撑得他心脏痛。车内依旧嘈杂热闹，幻想和现实的背离几欲把时光压垮，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仿佛在提醒他自己是个多么可怜的存在。
时光摇下一点车窗，初春的冷风涌入，解救了快要被车内暖气溺死的时光。
和俞亮一家人告别后，时光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车子驶离了俞亮家小区。
他把车随意泊在某条路边，驾驶位上本该冰冷的皮革还带着某人的余温，车里残留着淡淡的雪松味道。时光原本挺直的脊椎一节一节塌下来，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了一样，慢慢趴倒在方向盘上。眼泪无法控制地掉了下来，时光一连抽了十几张纸巾，蒙在自己脸上。小小的呜咽声传出，最后演变成嚎啕大哭。
他今年已经31岁了，是个体面的成年人了。这么多年，他有好好扮演俞亮好友和对手这个角色，他当过俞亮的伴郎，陪俞亮在产房等待过新生儿的降临，参加过他孩子的满月酒，在幽玄棋室和俞亮对弈过，见证过俞亮在围棋上所有的巅峰和低谷。他一直遵守承诺，参与了俞亮人生中的所有重要时刻。
他从未逾矩，也不敢抱有任何过多的幻想，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且真切的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这些年他和俞亮下过无数盘棋，打过几万张谱，一起复盘过各自的所有比赛。正如当时懒和尚劝导的那样，能跟俞亮下棋就已经是件很开心的事，俞亮很幸福，而他也过得很快乐，这是他能选的最好的结局，他满足了。
直到今天，他被那个人的伴侣无意间提醒了原来他在俞亮的待遇是独一无二的，他才意识自己有这么的不甘心。
11年前那个夜晚，他在门口设想过无数问题，却不曾想过最重要的一个：俞亮有没有可能也喜欢他？
他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可能性，也许不是没想过，而是下意识的逃避。以前不曾想，后来不敢想。如果俞亮也喜欢他呢？如果俞亮接受了他的告白呢？如果和俞亮在一起生活的人是他呢？如果如果如果，那多年前那个未落下的吻，他们是不是可以拥有无数个来弥补？
这些假设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成真的概率，都足以让时光痛不欲生。
时光哭声越来越大，他扯着嗓子，在黑暗的车里不管不顾地嚎哭，像个委屈到极点的小孩，痛苦到除了哭不知如何宣泄。此刻他无比痛恨二十岁时懦弱的自己，他突然明悟了懒和尚当年那个悲悯的眼神，原来在他下错那一手的瞬间，他的输局就已经注定，无法弥补。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明了当年那手臭棋让他失去了什么，他永远得不到这个答案了。
-10-
俞亮今天在“云韵”有个饭局，这家酒楼做了几十年的杭帮菜，环境清雅，食味地道。棋院这帮人经常过来，跟老板都相熟，点菜时老板无意提到洪河八段他们也在这，俞亮隐约记起时光有说沈一朗农心杯夺冠了今天要请客，便想着去打声招呼。
这里的包房的独立性很好，仿的是江南那种园林，一个亭子一个房间，七绕八转的。但可惜木质门窗隔音效果不怎么好，俞亮堪堪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洪河的大嗓门。
“时光怎么还没到？”
“他说俞洋今天考试考砸了，不敢跟俞亮说，让他过去签个字。”沈一朗的声音悠悠地传出来。
“唉，时光也是，这都42岁的人了，真一辈子栽俞亮身上去了。”洪河恨铁不成钢。
正待敲门的手僵在门框上。
“不是你说，他们俩这双子星一直相辉相映的，谁能想得到这茬？如果不是前几年时光喝醉酒跟我们说漏嘴，我是打死也没想到，这小子瞒得也太严实了。”洪河说着说着又激动了。
沈一朗倒是冷静许多。“感情这种事谁说得清，他不说就是不想给俞亮造成困扰，人孩子都15了。”
“还真别说，早几年我成天让灿灿给他张罗下介绍几个姑娘，他总说心思都在围棋上怕耽误人家不愿意去。我当时我还生气骂他来着，快四十的人了也还不懂事，一直不成家，阿姨头发都快全愁白了。现在想想我真挺混蛋的。”
“的确。”沈一朗客观评价。“你这是给他增添压力。”
“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嘛...上次看时光喝醉了抱着我哭这么惨，做哥哥的真的是，心里难受啊。”洪河语气低落。“这傻子可真是爱惨了俞亮。”
“你就别瞎操心了，时光也不小了，他心里有数。你有空在这长唉短叹的不如先出去点个菜，时光说他塞车了，但这会应该也快了。”沈一朗换了话题，催洪河出去点菜。
“得嘞，今天我和时光得把你给吃穷......”
门外定格的人终于动了，他慌不择路地快步离开，转角不小心还被柱子撞了一下，完全丢掉了平日的冷静模样。
时光，爱惨了他？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把俞亮脑袋炸得快当机了。时光这么多年连绯闻都很少有，俞亮也曾劝他找个伴，时光总是搪塞过去，说遇到喜欢的自然就有了，后来俞亮也就没管。他只当是时光醉心围棋，却未想过其中的深层原因竟是自己。
爱？俞亮从没想过这个词和时光联系起来。
俞亮是围棋界出了名的模范丈夫，但他对爱情真的没有太大概念。他和艺文是长辈介绍，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生子，没有经历过什么轰轰烈烈的波澜。他大部分的精力情感都给了围棋，艺文偶尔也会抱怨他不够浪漫，但一直也很支持理解。
他最后去找方绪。
43岁的俞亮九段，像个困惑的小学生，前来求助他的师兄：“师兄，什么是爱情？”
浪荡一生的方绪忍不住大笑，他师弟现在孩子都两个了，还问出这么天真的问题。“小亮，你不会告诉我你老房子着火，突然找到真爱什么的吧？”
俞亮没有理会方绪的调笑，很正经地看着他。
方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俞亮会突然好奇这种问题，但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给出答案。
“爱就是，冲动和克制吧。”
俞亮似懂非懂。脑子里却一闪而过两个画面。
北斗杯预选赛还剩2分钟时他和时光的携手狂奔。
时光在他房间里坐着说别问了，哀求的语调。
方绪看着沉默的俞亮，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小亮，你要是对不起艺文，老师和师娘可不会放过你。”虽然他很了解他这个师弟，俞亮不是这种人。
俞亮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回道，不会。一口闷了杯中的洋酒。
那天晚上，俞亮经历了这辈子唯一一次酩酊大醉。
俞洋今年也顺利成为了一名职业棋手，15岁的少年全胜定段，颇有其父当年的风采。但跟以前的俞亮比起来，俞洋明显更加的活泼好动。他算是时光看着长大的，和时光关系一直都很要好。而且谁会不喜欢时光九段呢？在所有国手里，时光九段是最受年轻人欢迎的了。他没架子，喜欢开玩笑，也乐意指导人，脸上常年带着两个小酒窝，摇着把扇子笑眯眯地看着你，虽然棋盘上还是杀招凶狠，但不妨碍他在年轻棋手里的人气。
时光今天过来是陪俞洋这小子下棋的，这孩子刚定段，就给他打电话说想让他来看看棋力是否有进步。
“光叔叔，今年的新初段赛快开始了，好几个新初段天天转锦鲤想和你下呢。”
“真的？我这么受欢迎吗？”时光有点小得意。
“是啊，他们都觉得你好说话，和年轻人也没代沟。”
“还什么代沟，这话说的，难道我看起来不年轻吗？”时光扇子往俞洋头上一敲。
俞洋哄他开心，说时光看起来像他哥哥而不是叔叔。时光今天套了个灰色卫衣，牛仔裤运动鞋，除却笑起来眼尾的几条细纹，出去说他和俞洋是兄弟可能真有人信。
“那这不行，我和你爸不就得差辈分了。”他冲俞亮挑衅地抬了抬眼。“我可不会让你占我便宜。”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咋咋呼呼。俞亮条件反射地避开时光的目光，转头没接茬。
时光直觉俞亮有点不太对劲，但俞洋已经拉着他进棋室了，时光看着俞亮的背影，也不好再问什么，嘟囔了句莫名其妙。
进入对弈状态的少年格外认真，神情肃穆地跟对面的九段相互行礼。脱去嬉皮笑脸的表情后，轮廓本就和父亲有七八分相似的俞洋更是像足了九分，活脱脱一个翻版的少年俞亮。
他们没有猜先，俞洋执黑先行。
几十手后，时光看着桌上的棋面很满意，不过几个月，俞洋棋风稳健不少。他捻着白子，下了一手粘。扇子一打，看着对面的俞洋额头沁出细汗，陷入长考。
阳光透过窗外树叶间隙洒在棋盘上，十九路格子上星星点点。时光感受着日光的温度，微微眯了眯眼。他也不急着催，本来他就有心下成指导棋。时光缓缓摇着扇子，表情柔和地看着眼前苦苦思索的少年，目光沉静而悠远，像是透过他看到了更遥远的某些影子。此时倒是可以从他神态中看出些许岁月的痕迹，感慨、怀念、欣慰，万般复杂。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时光。俞亮站在门边想。时光一直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只有在下棋时才有世界冠军那种杀伐果决的劲头。所以时光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呢？他和时光相识34载，一直自信于对他足够了解，却一朝发现相处多年的友人竟如此陌生。
你看着我儿子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衣角被轻轻扯了扯。“爸爸，你在看什么呢？”
他低头，是自己10岁的小女儿。女孩儿娇憨地问他：“爸爸，你在这里站了好久了，哥哥下棋有什么好看的啊？”
他把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下，没有正面作答。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把手里的柠檬茶递给女儿，轻声说:“去，把茶拿给你光叔叔。”
-11-
2040年，时光九段、俞亮九段退役发布会现场。
这是围棋界一个重要的日子。他们在役的这段时间，中国近乎包揽了所有世界围棋赛事的冠军。而照耀中国围棋界三十多年的这对双子星，要一起退役了。
发布会现场星光熠熠，围棋界比较有名的棋手基本都过来了。时光九段是围棋界收徒最多的国手，门下单弟子就十几个，更别提还有徒孙了。而且他这门规矩还挺多，比如说必须人手配一把扇子，比如说一定要学习白子虬的棋谱，再比如说：忘记师父是谁都不能忘记师祖叫褚嬴，这是时光九段的原话。
俞亮九段收徒就比较少了，但他儿子俞洋继承了他的衣钵，现在也是四个世界冠军在手的四冠王。
现场闪光灯此起彼伏，各家媒体记者都知道，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台上的时光九段仍然是一副乐呵样，对记者们有问必答，妙语连珠把整个场子带得火热，俞亮九段在旁时不时作几句补充。《天下围棋》的记者提了一个问题：“两位老师纵横棋坛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遗憾？”
时光摇着扇子，回想了一下自己这51年的人生，环顾了下现场的徒子徒孙，又看了眼旁边俞亮，笑得很满足：“没有遗憾。”
“那俞亮老师呢？”
俞亮停顿了会，才回答道：“于围棋上，我也已经没有遗憾。”
有记者听出了点言外之意。“俞亮老师这意思是？有其他什么遗憾吗？”
“他能有什么遗憾啊？俞亮你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好么！”时光在旁边不服气地嚷嚷，俞亮瞥了他一眼，也没反驳。
“那两位老师以后还会下棋吗？”
“当然啦，我们只是不参加比赛而已。棋嘛，是肯定要下的，要下一辈子的。”
-12-
2052年，又是一年奥运会，今年是在中国举行。围棋早在9年前就被纳入奥运会项目了，于是洪河过来找时光一起看比赛，借机偷着喝几口小酒。
去年洪河体检出高血压，林灿和孩子都不准他再喝酒了，可洪河馋的没办法，只能过来找时光这个没人管着的老友解解馋。
时光拿出一盘炸得酥脆的小鱼干给两人下酒，洪河一口小鱼干一口酒，好不快哉。说好两杯，一壶喝完了还不愿意停。
“这小鱼干炸得不错啊，哪儿来的？”洪河已经有点晕乎了。
“鱼呢，是我和俞亮钓的，炸是他儿媳妇炸的。下午我们也约了去钓鱼，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你知道，知道我坐不住。”时光看着已经开始大舌头的洪河，心里祈祷着等会洪河回家林灿千万别找他算账。“不过啊，我也是佩服你和俞亮啊，你说你们俩吧，不当棋手当个演员都挺合适的哈，这么多年两个人都揣着明白当糊涂，这天赋点咋还能都点一起去，厉害！”
时光听着这话不太对劲，眉头一皱，立马弹了起来，拽着洪河问:“洪河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们两都揣着明白当糊涂？”
洪河被时光一拽酒醒了一半，知道喝酒昏头祸从口出大事不妙。看着眼神不善的时光，抓嘴挠腮了半天，最后只好坦白：“其实这都好久的事了，你还记得年轻时沈一朗拿农心杯冠军请客那事不？也怪我，这嘴没个把门。那次你还没来之前我和沈一朗聊你的事，结果后来一出去，发现俞亮在外边，看他当时吓得，走路都前腿绊后腿。那反应，估计都给听全了......”
时光气得血压飙升，反手就是一扇子过去。“那这么久了你都不告诉我？”
“时大爷，我说了又能怎么样？给你添堵吗？而且后来俞亮对你也没什么异常...我就以为...不是我说，你现在还惦念着他啊？”
“滚蛋吧你，我现在都老头一个了，谁还惦记着年轻时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啊！”
“那不就结了么！诶你去找俞亮钓鱼去吧，我先滚蛋，不用送我了。”洪河知道闯了祸， 赶紧开溜。
俞亮今天把他小孙子俞晖给带出来了，小家伙才7岁，但一点都不闹腾。时光习惯性从兜里掏了颗糖给他，收获了小朋友一个甜甜的谢谢。
俞晖和他爹不像，没俞洋这么皮，反倒是有点像小时候的俞亮，很是静得下心。他们俩老家伙在湖边钓鱼，他自己在树下看棋谱看得津津有味。
“俞亮，你这小孙子，看来也是个下棋的料啊。”
“那是，也不看随谁。”俞亮对自己小孙子也很满意，得意地笑了声。
“肯定随俞洋呗，不然呢？”时光嗤了一声。
“不跟你争，钓鱼，钓鱼。”
时光今天心里有事，坐不住，老是空竿。六十三岁的人了，反而越活越回去，比年轻时更憋不住气。
忍了半晌，他终于没忍住开口：“俞亮我问你个事，你还记得当时沈一朗拿了个冠军，在那个啥园林请吃饭的事吗？”
他观察着俞亮的反应，慢吞吞地说：“我今天中午和洪河吃饭，他说当时他看见你在门外了。”
他又沉吟片刻。
“你是不是早都知道了？”
俞亮执着钓竿的手一抖，没作声。
时光多了解他啊，一看这反应，就知道没跑了，原来他真的早就知道了。
所以这叫咋回事呢，合着他这么多年自认为的独角戏都被人看全了，人心里门儿清。他给自己加了鱼饵，开始絮絮叨叨。
“洪河个不靠谱的，我第一天认识他就知道这人嘴上没个把门。”
“我承认吧，年轻时我是有那么点旖旎心思，但早就被风吹散在天涯了，你看我们都老头一个了对吧。”
“我说俞亮你可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我没娶老婆和你关系可不大，你知道我一心想让褚嬴的名字传遍世界，当然我也做到了嘿嘿，反正真跟你没啥关系。”
“总之你就别放在心上，不过也都快...二十年了吧？我不提你是不是都忘了？”
俞亮一抖竿，钓上来一尾大鱼。他把鱼装进水桶，瞟着时光一无所获的空桶。“行了，这么多话，你还钓不钓鱼了？”
“行行行，专心钓鱼！”时光用力把饵抛出去，看着湖面泛起一道涟漪。
天色渐晚，他们俩也准备收摊回家了。
时光一圈圈地绕着鱼线，白色的线在手中慢慢堆积，像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人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他都六十好几了，却还是困于二十那年的初春。
他冷不丁喊了一声俞亮，听到自己名字的俞亮扭头。时光直视着他，问：“我第一次赢应氏杯的时候，如果那时候我......你会？我是说如果......”
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却还想要一个答案。
但俞亮应该是听懂了，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这是他认真思考时的习惯。他沉默良久，久到足够时光把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在自己脑海里快放一遍，他才缓缓回答，说不知道。
时光盯着他的眼睛，俞亮眼角皱纹已经很明显了，而他的鬓边也白了，他们都老了啊，他却仿佛从俞亮眼睛里又看到了20岁时那个年轻的自己。
他释然地笑了，把鱼竿随意一甩，无赖地让俞亮帮忙去收。而后快步走到树下，抱起还在看棋谱的男孩，笑着捏了一下小孩子的肉脸。
“走，光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0-
有些答案，是没有答案。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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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一定要去听《我们》，这首歌和这里的亮光太贴了，有我很多想说但没说出来的话。亮光是我爱了十几年的cp，他们很甜，可我却想写个有点现实的故事。虽然写的过程中我也被自己虐哭，但我还是不认为这是个be，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不求万事皆如意，一半称心足以，下了一辈子棋的他们已经很圆满啦。
@无缘不生果☕️ 感谢阿盏陪我聊天顺情节，还有@小羹烧 每天跟我说相声还帮我校稿改错字，军功章有你们的一半，感恩！我交稿了嘻嘻嘻~
别骂了！补了超级大的预警！没打预警我认，说我ooc也没事，但是到处在超话tag里造谣我写的是披着玛丽苏皮的cp文，梦女向，拿自己名字谐音当女主，我不认！！！近2.3w的文，俞亮妻子出现超过1k吗？拿着我的域名就开始胡乱猜测？还说要举报，行，随便吧。我终于get了原来各种预警不单单是让读者筛选文也是让作者筛选读者，下次一定一定一定谨记。
（玻璃心，受不得批评，别来我评论区烦我谢谢，见一个拉黑一个）
补个后记:（后记）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5）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5）包括我们俩吗？
今天是围棋名人战挑战赛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决定名人头衔最终归属的关键比赛。
在幽玄棋室门外的长走廊里，时光远远看到白川老师竟然也来了。他坐在走廊的沙发上，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正在想什么。
时光没有上前打扰，自己走进了幽玄棋室。方绪已经在对面坐好，...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5）包括我们俩吗？
今天是围棋名人战挑战赛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决定名人头衔最终归属的关键比赛。
在幽玄棋室门外的长走廊里，时光远远看到白川老师竟然也来了。他坐在走廊的沙发上，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正在想什么。
时光没有上前打扰，自己走进了幽玄棋室。方绪已经在对面坐好，看到时光进来，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这次时光执白，方绪执黑。
棋手一生将会面对无数盘逆风对局。有人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输到底。有人在困境中咬牙坚持，最终艰难翻盘。
眼前这一局，几乎是时光五年下棋生涯中，所面对过最艰难的一场，逆风局。
“唉，棋手怎么下逆风局，真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呀！”女主持看着身后的转播画面，轻轻摇头，“今天白棋被全程压制，下得太难了，要是我下这种棋，心态老早就崩了。感觉白棋赢面不到一半，二位觉得白棋还有机会逆转局势吗？”
“时光是个很聪明的棋手，白棋虽然被压制，但差距一直没拉大。”俞晓旸凝眉思索着，“但我了解方绪的实力，这局棋要往后继续看。”
这句聪明，是俞晓旸看棋后发自肺腑地评价。每当他隔一段时间看到时光的棋，就会震惊于这孩子的飞速变化。
最开始，他只觉得时光不过是个颇有灵气的棋童。
过了几年，他惊讶地发现刚入段的时光，棋中竟饱含着底蕴深厚的优美。
后来关注北斗杯，他觉得时光的棋变了，虽失去一些布局的厚重，但多出许多潇洒之气，尤擅后期发力，有瑕疵，但胜在轻巧。
这两天看下来，他感觉时光的棋力已能胜任想法的天马行空，放得出去，收得回来。虽然常有出其不意的招数，但不浮躁。这盘逆风局，时光就下得无比坚韧。
尤其后面这些蜕变，就在短短一两年之内完成。他很欣慰，除了小亮，中国棋坛还能出这么个好苗子。任何一位职业棋手若能注意到这些，很难不关注时光，尤其小亮还是同龄人。
但你关注就关注吧，还偏偏关注成这样……欣慰之情突然就多了些酸涩。俞晓旸心底翻涌着五味杂陈，睹了一眼正全神贯注看棋盘的儿子。
俞亮正接话说道：“他们都有不能退缩的理由，所以都在拼尽全力。我也说不好。无论结果如何，这一局的两位棋手都值得尊重。”
自从开局后，方绪就没让主动权掉出来过。他比昨天更加谨慎，时光一直找不到可以利用的机会。
刚刚布下的伏笔，就被黑棋堵住。
转换战场的腾挪，又被黑棋跟上。
白子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在迎着想把它往后推的飓风，被压得束缚了手脚。
怎么办呢……时光咬唇，强行压下心头的焦灼。
随着黑白落子，棋盘空隙渐密。
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官子收紧，这样下去必输无疑。
时光看了眼计时钟，停下动作，回眸凝视着棋盘。他的时间用得比方绪少些。黑棋下得复杂，做得完美，难免时间就会用得多。
目光徘徊在如星空般疏密相间的棋盘上，到右下一个角落，突然定住。
心里突然炸开一个大胆的想法，时光拎子便落。
白子打吃。黑子应手打吃。
白子扳一手再打吃。黑子不得不提走这颗威胁的白子。
白子填回来，反手提走黑子。
劫争形成。
方绪停住，看懂了时光的用意。
官子造劫，求破僵局！
一个劫，你来我往，提来提去，没有尽头。所以规则规定，棋手不能一直没完没了地下那个劫，必须先在棋盘别处落一子，才能回头再应那个劫。
所以那些为了应劫而下在别处的落子，就叫劫材。
棋盘空旷时，劫材很好找。但此刻已进尾声，官子形状步步要紧，实地差距瞬息万变，随便落子极易影响结果，劫材非常难找。
方绪也可以不管这个劫，但一旦黑棋弃了这里，白棋就会顺杆而起，削掉黑棋一大块尾巴。在官子阶段，这无疑是致命的。
所以黑棋不得不应劫。
“白棋挑起这个劫争！下得好聪明啊！”女主持不禁用上了俞晓旸才用过的形容词，“黑棋一下子难受了，白棋反正虚一些，根本不怕找劫材，黑棋之前下得复杂，一找劫材就容易破坏棋形。”
“逼黑棋应劫，非常好的妙手。”俞晓旸点着头，再次在心里五味杂陈，这情绪他还且得消化。
俞亮不禁捏紧了拳头，“刚刚两手劫材一转换，黑子只领先两三子了。接下来每一步都很关键，谁都不能犯错。”
时光不敢放松，他一面要在劫材上找机会尽力圈地，一面要守住这个劫不被黑子消解。黑子被逼着下这个劫，每一步都在想把劫消掉。
时光飞速思考着……要小心翼翼……要无比谨慎……
突然，计时钟“咔哒”一声轻响。
“方绪名人读秒了！”女主持人再次惊呼，“这局棋真是看得我一手汗。”
也就是说，按照规则，方绪用完了时限，之后每一手，都必须在一分钟之内落子。他只有五次机会用满一分钟。一旦超时，即刻判负。
而时光还有八分钟，才会进入读秒。
如果没有这个劫，方绪本可以赢到结束。但应了这个劫，方绪把仅剩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在了寻找劫材上。
局面骤然生变！
进入读秒的黑子无法思考得面面俱到，时光就有了可乘之机。
还落后两子……
还落后一子……
棋盘密密麻麻，再无处可下。连时光自己都一眼数不清到底谁赢谁输。双方停手，裁判开始数子。
“白棋胜四分之一子，时光五段胜。”
时光猛然抬头，“胜四分之一子？”
裁判点头，“对，险胜四分之一子。”
四分之一！！！
好险呐！！！
时光长舒了一口气，身子颓然靠在了沙发背上。对面的方绪久久没有说话，也同样倒在沙发背上。
蔓延时光心头的喜悦被什么击中，不再涌动。换句话说，对绪哥来说，这局棋他把赢面几乎维持到最后，结果倒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劫争上，仅仅输了四分之一子。
方绪微微点头，站起身朝外走去。时光扭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幽玄棋室大门打开，时光隐约睹见白川老师等在门口，伸手揽过绪哥的肩膀拍了拍。两人转角远去。
棋室内，还响着裁判和记谱员们的话语。
“恭喜挑战成功，时光名人。”
“逆风局以劫争翻盘，非常精彩啊。”
时光笑着回应，心头一面涌进终于实现目标的巨大满足，一面却仿佛漏出一个空洞，将喜悦流散而去。
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呢？离满19岁仅两天的时光，没有弄懂。
挑战赛结束之后，跟棋院、电视台的那帮人应酬完，时光回家已经很晚了。人来人往的，他根本没法跟俞亮说上什么话。而且，俞老师还坐在俞亮身边呐！时光连看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看。
妈妈给了他一个久久的拥抱，笑得无比骄傲。
手机里此起彼伏的响声，时光躺在床上，终于有心情回应。
洪河——太牛了太牛了，哥们已经无言以对了。
——呵，你才领会到我这实力。
——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后天下午吧，棋院那边还有事儿。
——后天？！！后天是你生日啊！！！我还跟沈一朗他们商量着，难得你回来一趟，后天找你一块儿庆祝。
时光突然意识到，后天是9月20号。每次沉浸在围棋里，日期就变得不再敏感。
——那明天见吧，我妈明天医院有事儿，你们到我家来，我一天都陪你们。
——那我们一早就来找你啊，时长老，哥实在是想你了。
——洪少侠，我也想你啊。
时光笑着把手机扔到床边，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虽然跟洪河说着这话，眼前浮现出的人，却是俞亮。
谁都来恭喜了，就剩他还没说恭喜……想着想着，手机突然亮了。
——回家了吗？
——回了。
——今天你那手造劫，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叫飓风强力回流吧。
时光瞬间笑出声，又趴下来抠着枕头闷闷地笑。他完全想得到，俞亮为了找这个名字，皱着眉点开《四驱兄弟》的样子。之前跟杨海他们聊天时，自己提过那是小时候最爱看的动画片，还迷恋过那里头四驱车的杀招。
——好吧，那我可太喜欢了。
——嗯，明天你要干嘛。
——跟洪河他们玩一天。对了，绪哥那边……他还好吧？他晚上都没来。
——我跟他打电话了，白老师在陪他，别担心，没什么事。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时光笑了笑，把手机丢在一旁。三番棋连战三天的疲累终于袭来，月色温柔，洒在他上浮的嘴角上，陪他入梦。
第二天的休息，真是彻底的休息。
沈一朗和白潇潇带了好多零食，洪河带了个蛋糕，说要今天大家一定要跨越零点。时光翻出好久没用过的游戏机。
正打得酣畅，门铃响了。时光开门，发现外面竟然是吴迪。他知道吴迪、江雪明和谷雨他们都在外地上大学，才没联系他们见面。
仿佛看出时光的惊讶，吴迪笑着说：“大四了，这个月回老家实习。我知道你这几天在方圆，专门等到今天过来看看你。我还一直担心你比赛，何嘉嘉老说我想太多。”
原来大家都在关注自己。时光喜出望外，将吴迪一把拽进家门，“你跟何嘉嘉都看了？”
“是啊！我们都很高兴。”
“把他也叫来呗！”
屋里很快装进了好几倍的热闹。因为围棋这个共同话题，何嘉嘉和吴迪很快就跟洪河沈一朗他们聊得火热。白潇潇惊讶地发现，原来常去那家理发店的少东家竟然是时光的高中好友。何嘉嘉和洪河拿着手柄，说要大战三百场。吴迪对沈一朗的冲段经历充满钦佩，拉着他想要下让子棋。
笑声几乎要掀翻了屋顶，这是时光在棋院集训时没法替代的快乐。就好像，他原本就应该属于这样的快乐。如果友情能坚持一辈子，他便一辈子不想跟他们走散。
一瞬间，时光突然觉得，俞亮也应该在这里。
他和俞亮，他和朋友们，不应该互相割裂。
俞亮和自己的朋友们，和自己原本的这个世界，迟早都得坐在一起。
时光清嗓子咳了一声，“那个……我想把俞亮叫过来。”
世界突然安静了。
尤其何嘉嘉的脸色别扭起来。
寂静地几秒过去，白潇潇突然伸手喊道：“叫叫叫！赶紧叫来！我大学围棋社的姐妹特喜欢他，叫过来我帮她要个签名！”
房间里恢复了热闹，洪河忍不住吐槽，“以前你提到他就咬牙切齿，理也不理人家，现在倒关系不错啊。”
时光松了口气，掏出手机。
洪河和何嘉嘉重新打得激烈。时光和白潇潇各坐一边，看吴迪和沈一朗下让子棋。沈一朗越来越有老师的风采，让子棋下得春风拂面，谆谆善诱。
一局渐至尾声。
洪河一声大喊，“喂，你这盘太久没用花了吧！”
时光抬头一看，屏幕上飘着雪花，游戏人物都看不清楚了。他正待站起来，却听门铃作响。
“别的盘在旁边箱子里，我妈把我以前的东西都收那儿的，你自己找啊！我去开门。”时光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门口。
俞亮带着笑意，拎着一大包零食，站在门外。
时光硬是克制住自己，才没有上前拥抱。他侧身让门，俞亮进来，错身而过时，轻轻捏了捏时光的小拇指。
房间突然爆出一阵炸裂的笑声。洪河的声音紧随其后，“道场那会儿，时光就把这玩意儿放衣柜里从来不挂，你送的是吧？”
何嘉嘉回道：“他不是小时候赢过俞亮吗，还跟我说什么……什么来着……哦！不就是个小小的俞亮，有什么可怕的！我这不是听说道场艰苦么，为了鼓励他，想好久才想出这词儿。”
“嗐！有回我见俞亮在道场里，他一知道立马就冲出去了。回来跟吃了火药一样！好多天都拉着我练棋到半夜，说这辈子不超过他就不是人。”
客厅里，俞亮听得越发好奇，时光听得越发僵硬。
他回过神来，赶紧迈步冲进里屋，却见洪河赫然展开那面锦旗，给白潇潇和吴迪看。
赠时光：俞亮的天生克星。
哦，真是辣眼睛。时光想回头遮住俞亮的视线。
但俞亮已经站在屋门口，偏头把锦旗内容来回看了好几遍。
屋里所有人爆发出狂笑，时光扶住额头，“收起来！赶紧的！”
洪河闻声，回头见屋门口的两人，“我去……”他猛地把锦旗一卷，丢回箱子。
俞亮眼带笑意，走上前又把锦旗打开端详，“锦旗都做了，这么多年也不拿出来挂着，还怪可惜的，以后挂起来吧。”
咦，何嘉嘉？他看到这名字……忽然想起了童年的记忆。
见俞亮盯着那名字，时光抢过锦旗收起来，赶紧说道：“何嘉嘉你还记得吧，你以前把他打崩溃了，吓得他再不敢下围棋。就他！”
俞亮和何嘉嘉对视一眼。一瞬间，他想起那个哭得无比稀碎，然后跑开的小朋友。就是从那以后，父亲再也不让他出去学棋，参加非职业比赛了。
何嘉嘉转头一声长叹，“往事如梭啊。”
自从时光挤走何嘉嘉，拿过手柄坐到身边之后，洪河便发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时光盯着屏幕打游戏，把薯片吃到见底，顺口说道：“薯片没了。”
在一旁看别人下棋的俞亮，顺手找出一包薯片撕开，递到时光手边，“垃圾食品少吃。”
“最后一包！”
洪河看着他们如此顺滑的对话，拧眉悄声问道：“俞亮什么时候对你这么好了？”还是那个走在棋院里高冷无比的人吗？
时光很淡定，“他还给我做饭。”
洪河的三观裂了裂。
“集训队里，我想多练棋，早饭都是他带的。”
洪河的三观碎开，哐当哐当掉在地上。
“我不会套被套，连被套都是他套的。”
洪河觉得自己三观已经粉碎性骨折，粘不回来了，“不……至于吧。”
“至于啊，所以我喜欢他啊。”
洪河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失声脱口，“你就是要……”他赶紧压下声音，“要给他当星星啊？那他知道吗？”
“知道啊，后来才明白，他也喜欢我。”
洪河一口气厥在肺里，手一抖，游戏小人给自家大门踢了一记乌龙球。对方阵容发出阵阵欢呼。时光斜睨一眼过来，“其他人我会亲口说的，听到没有？”
“祝你们……幸福……”洪河幽幽说道。
时光之前还担心俞亮跟朋友们相处不好，现在发现原来担心是多余的。别人讲话时，俞亮都会笑着认真听。问他问题时，他会思索着认真回答。就算没聊到一块儿，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周杰伦的新专辑你们买了吗？”
“买了买了，这还能不买啊。”
“俞亮啊，你平时最喜欢听什么歌啊？”
“嗯……克罗地亚狂想曲。”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白潇潇一个激灵，“我会那个！马克西姆的是吧？”
俞亮惊讶望去。白潇潇一拍手，“就商场里那个跳舞机，地狱难度，我跟室友去了好几趟才练下来，不过还挺好听的。”
大家都笑起来。时光和俞亮相视一笑。俞亮弯着笑眼，眼里仿佛有星星。
时光突然觉得，坐在人群里笑着的俞亮，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孤单了。
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大家就一起去了游戏场。看白潇潇跳完克罗地亚狂想曲，一起给她鼓掌。何嘉嘉和俞亮比赛投篮机，赢了俞亮好几局。
最后晚上跨零点还是在他们的老地方，烧烤摊。
“时光19岁啦！”
“时光生日快乐！！”
“时光冲啊！！！”
朋友们说。
“时光，生日快乐，加油！”
俞亮说。
夜色寂静，喧嚣散去。夜半一点多的街道上，俞亮和时光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今天我得好好陪陪我妈了。”
“嗯，到时机场见。”
烧烤摊拐过路口，就是一条酒吧街。街边一长溜霓虹灯还在闪烁，有人在进进出出。还有人靠着树，醉眼朦胧地问他俩要不要喝一杯。
迎面走来了两个人，时光和俞亮不禁停住脚步。
方绪面色绯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转头对白川说：“小亮和时光怎么在牵手，我眼花了吗？”
白川无奈摇头，“你没眼花。”
方绪再次转头，略带摇晃地走到他们面前，上下左右仔细打量，摇头失笑，“你们还真是……”时光下意识想放手，却被俞亮紧紧抓住。
方绪摇摇头，走向街边停靠的一辆空出租车，“师兄，回去吧。”
“白老师，”时光拉住白川的胳膊，踟蹰问出口：“绪哥他……还好吗？”
没等白川说话，方绪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怎么可能还好，再没有一场棋输得比这场还让我难受了。”
“绪哥……”时光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难受，不是因为输给你。我想了一天那个劫该怎么化解，我发现我解错了，其实我还是能赢下来，但是比赛没有时间了，没来得及想出这几手。所以再没什么，比意识到是自己葬送了胜利更难过了，尤其对一个职业棋手来说。”方绪失笑。
“明年，我会拿回来的。”方绪打开出租车门，让白川也上车。
白川拍了拍时光的肩膀，“没事。”
出租车发动，方绪缓缓摇下车窗，“下个月你要是输给韩国名人，我第一个杀了你。”
出租车远去，留下红色尾灯消失在夜色里。
时光长吁了一口气。
“哪怕关系再好，一旦坐在棋盘对面，就是对手。你全力下棋才是尊重，不要对结果愧疚。”俞亮的声音在旁响起，“以前跟师兄对局时，他就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包括我俩吗？”
“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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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0字真是更实在了。这周非常忙，会更慢点，掐时间一次写厚点吧。延迟嗑到代餐，啊让我尖叫！小伙子你们可真会玩～图源见水印～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4）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4）就是不甘心不行吗？
当时光得知，还要去参加这么个饭局时，内心是拒绝的。
棋院领导要时光和俞亮务必出席，在座的熟人还有方绪。剩下的人都不认识，据介绍是电视台体育频道棋牌组制片人，还有棋牌节目的女主持人。
十人的大圆桌上，每人座位前都摆着装白酒的酒壶和小盅。俞亮和时...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4）就是不甘心不行吗？
当时光得知，还要去参加这么个饭局时，内心是拒绝的。
棋院领导要时光和俞亮务必出席，在座的熟人还有方绪。剩下的人都不认识，据介绍是电视台体育频道棋牌组制片人，还有棋牌节目的女主持人。
十人的大圆桌上，每人座位前都摆着装白酒的酒壶和小盅。俞亮和时光没有喝酒的习惯，换成了茶水。
方绪正和邻座谈笑风生，领导们正在觥筹交错。时光叹了口气。
俞亮淡定应对完其他人的敬酒，察觉到时光的不自在，凑近低声安慰，“等你赢的比赛越多，这些事就经历得越多，习惯就好。”
时光点点头。其他人正在聊下周即将举行的围棋名人战头衔挑战赛，时光五段挑战方绪名人的三番棋战，电视台决定全程转播，而他们看中的解说嘉宾之一，就是俞亮。所以需要和棋院，棋手协调各方面的时间。
听到这个提议，方绪和时光同时看向俞亮。
俞亮的内心是拒绝的，他礼貌说道：“我还年轻，恐怕胜任不了解说。”解说时光挑战师兄的比赛？他还想多活两年。
制片人笑得红光满面，“俞亮九段之前答应我们出席电视台快棋杯赛的时候，明明也答应过可以出镜解说比赛的啊。”
谁知道是这场比赛啊！
棋院领导点头称是，“现在围棋是个弱势项目啊，小俞拿到秋兰杯，难得是个破圈的新闻，引起不少普通人的关注。人家是国家级媒体，愿意举办杯赛，用媒体优势宣传围棋，正是难得的机会啊。你不也是认同这理念，才答应参加的嘛，解说也是一个道理嘛。”
女主持人插话，“是啊，现在有不少年轻人喜欢俞亮九段呢。这次三番棋战，刚好在你们三位的家乡方圆举办，俞亮九段又跟两位棋手这么熟悉，正好是宣传围棋的好机会，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呀。”
“但是……”俞亮一时词穷。
棋院领导大手一挥，“小俞，就答应了吧，解说比赛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方绪颇感好笑地喝了口茶，“到时小亮可得多给我评价几句好听的啊，给师兄加加油。”
时光神情复杂地望向俞亮，“也要给我加油。”
俞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制片人趁机加码鼓劲，“俞亮九段不要担心单独解说不下来，我们还会请一位经验丰富的前辈棋手跟你配合。”他跟女主持人相视一笑，“那位前辈平时很难请到，但这次听说是这场比赛，兴趣很大，基本已经答应来了。”
女主持笑着点头，“几位都很熟悉，绝不会让各位感到尴尬。”
方绪顿时有了点兴趣，“是哪位前辈？”
“俞晓旸九段！”
“三位是不是很高兴？”
方绪端着的茶杯一抖，水洒了出来，“很……高兴。”
时光筷子里的菜“哐当”一声，掉在了盘子上，“挺、挺高兴的。”
俞亮一口茶噎在喉咙里，咳了好几声才平复，“咳咳，高兴。”
“哈哈，我就说了吧，他们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制片人大笑着对其他人说道。
这场三番棋战，就在方圆市的省棋院举办。对战场地，就在幽玄棋室。每局两个半小时，三局两胜制，每天比一局。隔壁的会议室，已经被改造成了电视转播室。
长长的转播台后面，俞晓旸和俞亮并排而坐，对面是女主持人。中间竖着一块巨大的棋盘，将把棋局再现给电视机前的观众。
怎么就在棋院和电视台的软硬兼施下一心软答应了呢？俞亮再次在心里哀叹。如果硬给拒绝了，就不用坐在这里度日如年了。
对局还有十分钟开始，女主持正在提问暖场，“对两位而言，对战双方棋手都可谓渊源颇深。不知道两位看好哪一方获胜呢？”
俞晓旸思索片刻，“方绪的大赛经验比较多，赢面可能大些，但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
“时光他……其实最近成绩挺不错的。”坐在父亲身边，俞亮尽力斟酌着用词，“总之，希望他们能下出一局好棋。”
“棋迷们都很好奇啊，俞晓旸九段曾经独霸十多年名人头衔，应该对名人头衔很有感情。您看到弟子继承了名人头衔，应该很高兴吧。现在方绪名人即将接受挑战，您是否盼望这一荣誉继续留在自己门下呢？”
“首先啊，我很高兴方绪取得这一成绩。但任何成绩都将随着时代更迭，对方绪来说，我希望这过程慢一些。时光呢，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我同样希望他取得好成绩。”
“那俞亮九段希望名人头衔继续归属于师门吗？”
俞亮顿了顿，“他们谁拿……都一样。”
“哈哈，看来俞亮九段一碗水端得很平。对了，我今天看见棋院外面有很多棋迷们守在门口，想给俞亮九段送礼物，女棋迷尤其多。正好二位都在这里，我代表女棋迷们提个问题啊，”女主持笑着说，“俞晓旸九段对儿媳有要求吗？俞亮九段有什么样的择偶标准啊？”
“看他自己。”俞晓旸望向俞亮。
俞亮想了想，淡淡笑了起来，“虽然任性，白痴，但是无比真诚善良，喜欢笑，很勇敢。下棋也有天分。”
“哇，很详细呀，就像在说某个具体的人一样。棋迷朋友们快看看自己是否符合吧。”
俞晓旸仿佛觉得这词有点耳熟，他若有所思，深深地看向俞亮。
终于，女主持收到耳返提示，看了看手表，“好了，对局马上开始，提问就暂告段落，让我们看看对局室的画面。”
俞亮松了一口气。
这是时光第一次跟方绪对局。他知道方绪是最近几年中国最一线的顶尖棋手，偶尔几次同场比赛也因为抽签错过。所以除了那次帮褚嬴跟方绪对局之外，他只看过方绪的对局棋谱。
真正跟一线棋手对局，跟看棋谱的感觉完全不同。
方绪很强，而且还执黑，占据先手。
而且，时光能感受到，方绪拿出了一万分的认真，誓要守住这个传承自师门的头衔。职业棋手的杀意，一落子就扑面而来。
明明刚补好一块实地的漏洞，时光便惊觉又有一块实地危机四伏。当他应手去补时，没想到另一处潜伏的危机又突然被引爆。
在白子稳固的形状，黑子处处试探，虚虚实实。
在白子弱势的形状，黑子步步紧逼，侵占到极致。
在黑白胶着的形状，黑子总能一把扼住咽喉，安定自己。
若用四个字形容白子的处境，那便是——疲于奔命。
若用四个字形容时光的感受，那就是——喘不过气。
直面高山压顶般的，喘不过气。
时光紧紧捏着扇子，连呼吸都不禁急促起来。他绝不想输，却万万没想到，一上来就要面对这样摧枯拉朽的失败？
转播室里，俞亮盯着盘面棋形，甚至一时忘了解说。
直到女主持发问，“俞亮九段？”
“啊，怎么？”
“刚刚俞晓旸九段说，白子下得很难受，恐怕无力翻盘了，您怎么看？”
“他……”俞亮心里一阵刺痛，“他不会轻易认输。”
“俞亮九段很了解时光五段呀，就这么确定吗？”
俞亮盯着棋盘，顺口便说，“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俞晓旸再次望了儿子一眼，“白子意图争先，却反被黑子控制了局面，处处受制，不如以后手应对。”
“白子想争先……”俞亮顿了顿，“想法没有错。只着后手，也许适合擅下后手的棋手，但不适合时光。他若不争先，会被黑子控制得更狠，到时更难受。他只是……需要更狡猾些。”俞亮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见屏幕上的时光双手握扇，闭目沉思起来。
难道就这样结束吗？
这样下去，除了被方绪2：0结束比赛，再无别的出路。
他千辛万苦走到这里，就为了是止步于此吗？
不是！
时光睁眼，拎起白子，“啪”一声撞击棋盘！
方绪深深看了一眼时光，落子应对。
“感觉白子回避了跟黑子的正面对抗，重新开辟了战场！”女主持兴奋地说道。
俞晓旸眯眼，仔细看起来。
俞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白子不再去顾千疮百孔的棋形，干脆在一块空地撕开了黑棋的压迫。
白子携裹着汹涌澎湃的气势，前所未有地攻击，想逼黑子臣服。
战况空前地激烈。
你挣我夺，丝毫不让。
直到官子结束。
裁判数子，时光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他在心里早已数好了结局。
“黑棋胜一又四分之三子，方绪名人胜。”
时光眼眶瞬地红了。
“承让。”方绪点头致礼，认真说道：“你下得很好。”
时光缓缓点头，听方绪脚步远去。
走出幽玄棋室，因为俞亮还在转播室，时光没有看到他。他也无心跟别人寒暄，跟棋院一些熟人打了招呼，径直回了家。
妈妈早就说了，好不容易回一趟方圆，晚上回家吃饭。
路上打开手机，信息接二连三弹出来。
洪河——时光！哥们看了你的转播！下得不错啊！以前你不是心心念念要俞亮瞧得起你，这回我看他对你评价挺高的啊！你最后那几十手那叫个精彩，输也输得有面儿！
沈一朗——时光，加油，明天那局也要拿出今天的精神。第一次挑战头衔，我为你骄傲。
白川老师——时光，下得很不错，不要灰心。
吃饭时，看着闷闷不说话的时光，妈妈犹豫着说道：“时光啊，妈妈也看了转播，虽然妈妈不懂围棋，但听解说你已经下得很尽力了。咱们第一次挑战，没事儿啊，以后还有机会。”
“嗯，”时光含糊吞了一口饭，展颜一笑，“我没事儿，别担心啊。”
俞亮今天也应该回家了吧。时光突然想到。
“小亮啊，再把这碗汤喝了，唉，成天吃食堂，看你都没长胖。”俞亮妈妈已经盛了第二碗汤。
“我真吃饱了。”俞亮苦笑。
俞亮妈妈又欣喜一笑，“小亮啊，你在北京……是不是有喜欢的对象啦？妈妈还不知道你嘛，我那么一看你说的话啊，就有这个预感。”
俞亮拿碗的手一顿，迟疑了半晌。
俞晓旸又望向自己的儿子。
“有还是没有呀？这孩子，这有什么好瞒的。难不成妈妈还不准你谈恋爱啊。”
“有。”俞亮放下碗，郑重说道。
“哎呀！真是！快说说是谁？妈妈就觉得，八成是个职业女棋手！”
“不是。”
“诶？下棋不是很有天分吗？难道是业余棋手？”
“也不是。”
“啊？难道是新学棋的……”
“妈，现在我还不想说，恐怕他还没准备好。请先等一等，等我觉得时机合适，再告诉你们。”
“哎哟这孩子，还挺心疼人。”
“吃完饭，来棋室一趟。”俞晓旸淡淡说道。
静水流深四个字，依然悬挂在墙上。
父子对坐。
“今天这局，我看得出来，时光用了很多我教你们要擅用的治孤手段，是你教的吧。”俞晓旸开门见山，用的是陈述句。
“是的。”
“从小到大，你对时光倾注的精力和关注，是不是太多了？”这一句，是平和的探问。
“爸想说什么？”俞亮微笑。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俞晓旸缓缓说道：“我想你能为自己计长远。”
“我已经把长远全都想好了。我不想淌一个人的长流。”俞亮温和回应。
俞晓旸长长一叹，“我常想，我的孩子是太过早慧，还是太过单纯。说你单纯，你偏偏格外懂事，待人处事应对得体。说你早慧，你偏偏心里只有一根筋，总是这般执拗。”
俞亮默然片刻，认真说道：“您以前说，棋盘广如宇宙，变化万千。您一生早已见识过无数宇宙，想必也容纳得下我的一腔执拗。”
俞晓旸长叹一声。
父亲离开了棋室。俞亮长久坐着，巍然不动。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妈妈开门进来，“哎呀这是在干什么，还以为他给你留了棋要想，妈妈还特意等了俩小时才进来。天都黑半天了，怎么也不开灯？”
灯亮了。
“确实是留了题目要想，刚在脑子里想好了。”
“你们这俩父子还真是亲生的，都是棋痴！快休息去。”
“嗯。”俞亮给了妈妈一个拥抱。
坐在床边的俞亮，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的房间。柜子里摆满拼图，那是他过于孤独的童年。
好想他。
手机轻轻一震，俞亮翻盖一看。
——想见你了。
门“砰”一声关上，俞亮妈妈吓了一跳，“这怎么又出去了？这大晚上的。”
时光家门口不远，下了石梯，走上步道，旁边就是那条横穿方圆全城的河流。晚上路灯昏黄，他倚在河岸的护栏上，看俞亮一步步走下石梯。
再也忍不住，时光疾步走过去，一把揽住俞亮的脖子。
俞亮拍拍时光的背，“明天赢回来。”
温暖有力的怀抱里，时光心头积郁许久的难过瞬间倾泻。
“看他们越安慰我，我越难受。凭什么啊……”时光软软的声音，越发激动，直至彻底爆发，“凭什么我输了也算很不错了？凭什么我还要等以后的机会？凭什么我千辛万苦走到这里，当见识一下就这么算了？凭什么！我就是想和你一起打农辛杯怎么了？谁知道明年再来会是什么结果？以后的机会就更好么？来都来了！我就是不甘心！我想赢！不行吗？！”他想忍住点，但就是忍不住。
“行。”
“就这？快安慰我两句。”时光闷头哼哼。
“你这么想跟我在一起，这么辛苦，后悔吗？”
时光疑惑，皱了皱泛红的眼眶，“我这是后悔吗？这明明是难受。”
“我知道。”俞亮捧起时光的脸，对着嘴唇轻咬一口，“你不来，我不走。”
“那明天……”
“你有赢的机会。”
“对吧！我也觉得！今天就输一又四分之三子！你说他们那帮人，怎么就一副我要输的口气。刚我想一晚上，觉得自己还是太老实，绪哥果然是老练，我被他牵着走了。”
“嗯，他一开始做笼的时候，你就别管他，你一旦也围了黑棋，他会来兼顾你。”
“那他不上当怎么办？”
“你傻啊！得看你做那块地的重要性……”
昏暗的灯光，拉出他们长长的影子。两人并排趴在护栏上说话，涛声从面前的墨色中传来。江风萦绕，吹散了少年心事。
第二日，幽玄棋室。中国围棋名人战挑战赛，第二场。
双方对坐致礼，时光执黑。
要赢方绪，依然艰难。
女主持惊叹，“时光五段今天的棋跟昨天完全不一样了啊！不过方绪名人也没有轻易让出主动权，他们咬得很死，到中盘还完全看不出来胜负！两位对今天的棋形怎么看？”
“是局难得的好棋。”俞晓旸久久看着巨大的棋盘。
俞亮点头，“黑子比昨天下得聪明，知道咬住白子的弱棋不放松，牵制白子，让它没精力四处干扰。它很大胆也很谨慎，一步错都没有犯。”
“哈哈，”女主持接着点评，“我听过一个棋如人生的说法啊，棋手落子之后，棋子就不再仅仅是普通的棋子，它代表了棋手的思想，成为两股思想在棋盘交锋的化身。这么看来，方绪名人和时光五段战意都非常旺盛，互不相让，真是太让我期待结果了！”
“是啊，棋手都想自己掌握胜负，无论棋局还是人生。”俞亮望着棋盘淡然说道。
俞晓旸顿了半晌，“少年气盛，拭目以待。”
黑白子交错落下，两人端坐，分明只动着手臂。
只有局中人知道，棋盘上的对局是怎样的惊骇滔天。
从一开始，时光便把赢棋的念头抛却脑后，他在脑海里飞速计算，如何织出一张细密的大网，一步步引诱白子落钩。
但白子老练得过分。白子同样在窥伺，在试探，在纠缠。
时光努力平心静气，再接再厉。
当战场烽烟四起，总有白子兼顾不了的角落，供黑子围捕。
随着战火炽烈，时光全身绷紧，只剩大脑里的棋局世界。
每一步都不可错过。
每一块都算计百遍。
直至收官。
对局室里长久的静默，裁判开始数子。
“黑棋胜三又四分之一子，时光五段胜。”
我赢了！
时光抬头，再也忍不住一腔激流涌动，“承、承让了。”
方绪失笑摇头，“挺好的。”
至此，围棋名人战挑战赛，方绪名人VS时光五段，1：1。
走出对局室，擦肩而过的众人，纷纷说了什么恭喜的话，时光没听清。
手机开了机，叮叮咚咚响着短信提示声，时光这时不想打开看。
悄悄推开转播室的门，主持人和解说嘉宾正在做收尾工作。时光安静站在几台机器后面。
解说台后的俞亮一眼看见了他，笑颜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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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少年意气，趁热血未凉。
冲啊！！！
5600字也是很实在了。后面尽量隔日更一次～请继续留言鼓励我吧～
代餐~图源来自@顾景巡 ，感谢～！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3）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3）怎么参加农辛杯呢？
随着距离下届农辛杯开赛只剩五个月，中国队内部选拔赛也会提前开始，按往年经验在11月份举行的话，现在只剩两个多月了。
时光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去年选拔赛的参赛范围，只限等级分排名前20位的职业棋手，这还是比往年扩大之后的范围。今年就算再扩大，也不会多出几个。...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3）怎么参加农辛杯呢？
随着距离下届农辛杯开赛只剩五个月，中国队内部选拔赛也会提前开始，按往年经验在11月份举行的话，现在只剩两个多月了。
时光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去年选拔赛的参赛范围，只限等级分排名前20位的职业棋手，这还是比往年扩大之后的范围。今年就算再扩大，也不会多出几个。
时光的等级分排名，恰恰在前30位左右。这就意味着，他很可能连选拔赛都进不去，更别谈成为正式队员出征农辛杯。
而今年俞亮因为获得了秋兰杯世界冠军，按规则他已经自动获得免选，成为农辛杯出战棋手了。
想跟他一起去啊……
要么靠比赛升等级分？
最近有围甲比赛，他还参加了国内名人头衔挑战赛，但这两个月剩下的正式比赛数量还是不够……
要么拿世界冠军争取免选？
来不及了，况且很多世界比赛他还参加不了……
蚁噬般的焦虑浅浅漫过心头，时光不得不闭上眼睛，再次平静内心。
自从他学会用意识“潜水”之后，便会在比赛前用它平复心境。同时他神奇地发现，自己的棋也有了一些变化。棋风依然轻灵跳脱，但总教练难得对他说了一句，比前段时间稳了些。
团战胜率慢慢在涨。时光依然不敢轻视团战训练中的任何一场比赛。尤其今天的对手还是——俞亮。
时光睁开眼睛，应下白子，随后抬眸。俞亮带着关切询问的眼神望来，随后落下黑子。
他没有告诉俞亮……我有多想和你一起为国出征，却因为极有可能去不了，而蔓延着焦灼……
自从……嗯，两人那样之后，时光就不太想给俞亮多添烦忧了，也不太想让自己总依赖着他。为什么以前当朋友时，就能毫无负担地倾吐烦恼呢？
啊真是奇怪。
时光抛开杂念，拎起白子，故意轻松应手。俞亮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应下黑子。
布局很快成形。右上角的黑白子交缠起来。俞亮的黑子形状漂亮，紧贴白棋，几成包围之势。
黑子落下。没有紧逼白子绞杀，反而留开一气，似在试探白子如何反应。
时光一讶。白子落下，自顾做活，没有回应。
黑子又落。贴近白棋，堵住那一眼的活路，露出一丝侵略性。仿佛在说，想躲？没可能。
时光抬眸，见俞亮扬唇一笑。白子应战，这块地是我的！
俞亮笑了笑，顺势接应。黑子再落，这话还早。
二十多手过去，战场延展，黑白交缠，长成大龙，谁也不给谁机会。
白子迅捷跳到下面，不陪你玩了。
黑子则另落他处，你想脱先，我便掠地。
白子不管，继续盘下，那块地我不要了，以地换地！
黑白如星辰渐密，从中盘杀到收官，棋子再无处可落。
时光抬头，吓了一跳。原来方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俞亮背后，在看他们下棋。
“绪哥！”时光高兴地叫了一声。
俞亮惊讶转头，也才发现。
方绪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两人开始数子，片刻之后，俞亮说道：“我输了，二又四分之三子。”
“哈哈。”时光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管跟俞亮什么关系，只要赢了他，心情就很爽啊！
方绪却托起下巴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你们今天的棋……黑白子这一手一手下得这么缠绵啊，黑子没有那么逼迫，白子没有那么散漫……就好像……在聊天似的。”
“不然下棋怎么叫手谈啊。”俞亮风淡云轻地说道。
时光脸上笑意一僵，望向俞亮。
方绪笑了笑又说，“前段时间太忙，好久没见了，小亮，师母让我给你捎了点吃的，晚上你去我那儿拿，顺便一起吃个饭吧，时光也来啊。”方绪说完，跟训练室的教练打了声招呼，便先离开了。
时光睹了一眼四周正在安静练棋的队友，低声问道：“你在让我？！”
俞亮没好气地失笑摇头，伸手揉了一把时光的头发，“你在侮辱围棋还是在侮辱自己。”随后极认真地说道：“你又不是没赢过我，我又不是一成不变。我没有让你，是你赢了。”
喜悦霎时欢涌，时光又开心起来，想立马扑向俞亮揽住他脖子，逼他认认真真说三遍时光了不起。只是身在训练室，周围都是队友，他只得按捺下这念头，撇撇嘴，老实收拾棋盘。
仿佛了然时光的失望，俞亮笑了笑，站起身弯腰凑到时光耳边，低语道：“时光最厉害！”然后飞快轻咬一口时光的耳垂，起身走向教练登记比赛结果。
耳边传来温热，时光一个激灵，心底巨震，忙抬头四顾。周围队友要么在低头比赛，要么凑在一起复盘，教练低头在看记录本，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才渐渐平复心跳，瞪向正在跟教练礼貌说话的俞亮。
这人怎么这样！
别人面前都装得一本正经的！
结果这次团战，以他战胜俞亮开始，连胜四轮结束比赛，为小组拿下冠军。队友们激动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时光坐在座位上，正在消化这一久违的胜利。
看！我也能做到！
他抬起头，眼神穿过众人，看到坐在远处的俞亮正温柔笑着看来，时光咧嘴一笑。
晚上方绪让他们去了一趟他在北京的家。指着满满一行李箱的家乡小吃，方绪说：“先去吃饭吧，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宿舍。”
就在小区门口不远就有个大型购物中心，三人找到一家江南餐馆落座。餐厅装修得古色古香，还有小河蜿蜒，食客都得坐在阁船上。
“围甲一开始，俱乐部的事情就多，我自己也在准备比赛，好久没见你们了。过来之前，师母还让我好好看看你，怎么样小亮，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难题？跟师兄说说。时光呢？来集训队这个月还适应吗？”
“最近挺好，电视台办了个快棋杯赛，是第一届，邀我当种子选手，再加上围甲，只好到处比赛了。谢谢师兄关心。”俞亮笑着回答。
时光吸着果汁，“刚开始有点，最近几天好多了。我今天才知道绪哥在北京有家呢，之前我还想，绪哥也是国家队棋手，怎么一直都住在方圆。北京的事情也多，还要三天两头地飞。”
方绪端了口茶吹了吹，“北京这儿就是个落脚的房子，不算家。”
“这次回北京是有什么事儿吗？”俞亮看时光面前的果汁见了底，顺手把自己那杯推了过去。
把这一幕落在眼底的方绪刚好被茶噎了一口，“嗯，韩国那边提出来，想从今年开始，让中韩名人头衔棋手进行对抗，决出胜负。我是名人，棋院想问问我的意见。”
俞亮点点头，“名人和天元是中日韩都有的头衔。天元的中韩对抗和中日对抗一直在办，韩国那边想加个名人对抗也正常。师兄同意了？”
“有什么理由拒绝？”方绪挑眉一笑，“而且今年的名人挑战赛还没结果，下个月去跟韩国名人对抗的，还不一定是我呢。反正我已经在名人的位置上呆了三届，过几天我要看看，会是谁站在我面前，挑战这个位置。”
俞亮发现，从刚才聊这个话题开始，时光就保持着沉默，仿佛在思考什么，“时光？”
时光猛然抬头望来，灿然问道：“中韩双边对抗的冠军，按规则可以直升七段吧？”
七段等级分排名极有希望进全国前20位。
“是啊。”方绪点头，饶有兴趣地看向时光。
胸腔瞬时涌出一阵热流，迷雾刹那散去，在通往农辛杯那座险峰的征途上，终于露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道路。
尽管这条路关隘重重，崎岖难行。
但时光已决意出发。
“你参加名人挑战赛了？”方绪问道。
“马上本赛第四轮了。”时光笑着回答。
“衷心期待你坐到我对面。”方绪举杯。
“我也是。”时光举杯一碰。
俞亮看看时光，又看看方绪。一瞬间，他明白了时光那问题背后的所有情绪。他又望向方绪，金丝眼镜背后的眼神，分明是被挑战所激发出的浓厚兴致和一个顶尖棋手与生俱来的盎然战意。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跟他们碰上，“加油。”
“小亮，你在给谁加油啊？”方绪施施一饮，悠然问道。时光小鹿般的圆眼满怀期待地望来。
“都加油。”俞亮揉了揉额头。
吃完饭，俞亮没让师兄送，而是自己拖着行李箱，和时光走在购物中心前的街边准备打车，“怎么了闷闷地不说话。”
时光一脚一脚踢着人行道的台阶，“我都给你加过多少次油了，我也要你的专属加油。”
购物中心霓虹闪烁，街边人声喧闹，不少人三两成群，守在路边打车。时光站在一旁，在人前他很少跟俞亮表现得太过亲密。
俞亮走到时光面前。时光站在人行道的台阶上，俞亮站在台阶下，比时光低一个头。
时光手揣在兜里，低头盯着俞亮，不知道他又准备干什么。只见俞亮垂眸想了想，面色微赧，伸手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稍稍往外一拉衣领，“这是你的。”
看清落入眼帘的景象那一刻，时光的脸瞬间通红，“我去……”
“还要吗？”
时光心底一炸，红着脸伸手把俞亮扯走，“走走走！快走快走！拦车了拦车了！”
中国围棋名人战本赛第四轮，很快以时光的胜利结束。
两天后的第五轮也在棋院进行，将角逐出下一个名人头衔的挑战者。
时光五段VS 许厚天元。
俞亮和其他棋手都在观战室，看着电视屏幕。
“时光怎么开局就长考？”棋手们纷纷发出疑惑。
许厚落下一手黑棋之后。时光久久未动，而是捏着扇子，闭上眼睛陷入冥思。
“他在静心。”俞亮知道，面对许厚，时光心里有怎样的压力。
当心海重归平静，时光睁开眼睛，落下白子应手。
自从加入国家集训队之后，他就只在围甲比赛的几天见过许厚，再没一起训练过。但他的棋风形成到现在，离不开许厚曾经的指导。许厚依然了解自己。
布局铺开，两军相遇。许厚依然不好对付，在这半年里，许厚的棋力也在涨。胜负未明，时光小心应对着每一步。
突然，时光睹见左上角的棋形。三步之后，黑子必无生路，这块一死，也许就会拉大差距。时光心底一振，拎起白子便落。
落子时，时光又扫了棋盘一眼。
等等！
指尖的棋子几乎就要触碰到棋盘，时光赫然停住了手势。
不对。那里不对。
遥遥相对的右下角，黑子再差一步，就能取得相当大的厚势。相比漏洞重重的左上角，这一步显得太过隐秘。但只要黑子一落，差距同样会被拉大，而落后的将会是白子。就算白子吃了左上的全部黑子，也无济于事。
原来如此。
左上，是黑棋的弃子，是请君入瓮的陷阱。
时光的背后瞬时升起一股凉意。他手指卷起，把白棋捏进掌心。右手下移，重新落子到棋盘右下角，占住黑棋筹谋许久的那个位置。
许厚挺直身体，重新调整了一个坐姿。
观战室里，棋手们纷纷开始讨论这一手的价值。
“黑棋这下被动了！”
“太妙了太妙了！时光怎么突然看出来的！这手太关键了！”
“恐怕是局势的分水岭啊，再往下看看。”
俞亮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方才时光准备落子左上角时，他差点绷断了手里正在记谱的铅笔。
围棋对战常常一手定乾坤。所以棋手们孜孜不倦地追寻着神之一手，想把每步棋都下在最正确的位置上。可这只是理想，没有人不会犯错，但他们依然拼尽全力在追逐着。
黑棋还在拼命弥补。
有时高手对决，机会只在刹那间闪现。一旦错过，便永远错过。
局势逐渐明朗。
许厚伸手进棋子盒，拎起一颗黑子捏在手中，他久久望着棋盘，并不落下。
许久过去，许厚终于摇头一笑，重新伸手到棋盒里，棋子“哗啦”一响，许厚放了两颗棋在棋盘。
“时光，你赢了。”
有什么热流从心底直冲眼眶，时光深深低头，躬身一礼，“承让。”
许厚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正装，欣慰点头，“比起半年前，你变了很多。”他拍拍时光的肩膀，转身离去。
裁判席记录着比赛结果。
本届围棋名人战头衔挑战者，时光。
对局室大门敞开，隔壁观战室的棋手也陆续走出，相熟的人纷纷点头致意，说着恭喜胜利。时光等在楼梯口，等人流的最后，俞亮走出来递来一瓶矿泉水。
两人相视一笑。
棋院旁边的公园里，长椅对面是一汪长湖。夏末初秋的阳光并不炽烈，微风吹过湖面闪烁着粼粼波光。
时光倚在长椅上，昂头喝了一口水，“许厚说我比半年前变了很多。俞亮，我赢许厚了！哈哈哈哈哈！”
“与其说是你赢了许厚，不如说是你赢了过去的自己。”俞亮微笑。
时光眉眼笑弯，拿起矿泉水瓶指向湖面，“那你还不快整点什么词，赶紧的！冲着这湖。”
俞亮无奈摇头，放下自己的矿泉水瓶，走到湖边，抬手圈在嘴边，“时光最厉害！时光最棒！时光赢啦！”
时光也放下矿泉水瓶，跳到湖边揽住俞亮的脖子，大声“嗷呜”怪叫一声。
路边正准备收矿泉水瓶的老婆婆被吓了一跳，随即又笑眯了眼，看着这两个青春肆意的年轻人。
突然，时光放开手，转头望向俞亮问道：“俞亮，要是我和你师兄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俞亮无语，“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快说！救谁？”
“他用不着我救，多少人排着队救他呢。”
“那就是救我了？”
“…………不然呢？”
“哈哈哈那你掉湖里，你让我救吗？”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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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福特，如你所愿，体坛竞技文又回来了。下一章大概是俞亮的修罗场吧。估计后面不会超过20章完结。请继续留言鼓励我吧~么么~
代餐~~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1）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1）心怎么稳下来呢？
这个国家集训队啊，没来之前，时光每天都惦记着想来。来了之后才过两周，他便真心觉得，这真不是一般人呆的地方。
为了重点攻克农辛杯，总教练专门制定了一套针对农辛杯的训练方式。把那套刺激的赛制，完完全全还有过之无不及的搬了过来。...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1）心怎么稳下来呢？
这个国家集训队啊，没来之前，时光每天都惦记着想来。来了之后才过两周，他便真心觉得，这真不是一般人呆的地方。
为了重点攻克农辛杯，总教练专门制定了一套针对农辛杯的训练方式。把那套刺激的赛制，完完全全还有过之无不及的搬了过来。
农辛杯是团体攻擂战，所以他们会分组对抗。为了公平起见，一组里不全是同段位棋手，以免两组间实力差距过大。
所以每组五人，通常八九段位的两人，六七段位的两人，四五段位的一人，毕竟四五段位的人数最少。
为了增加团体责任感，三组攻擂，冠军组才能全组积分，被淘汰的两组都没分。而仿农辛杯团战的积分，占棋手每周总分的一半权重。
每周总分的排行，则直接关系到棋手在国家队的去留。
这样一来，棋手们就发现，你自己一个人下得好没用，你不可能车轮战坚持到最后。必须得有靠谱的队友。
想一直和实力强的队友组队也没用，因为每次赛完一圈决胜出冠军后，下次开赛前会重新打乱抽签。
如果你个人水平差，就会连累全组。就算队友面上不说，但这会直接影响队友的人生命运，你输棋的人难道不羞愧，不自责吗？谁不是拼尽全力定段赢棋，好不容易来国家队，谁不欢欣鼓舞，就这么被别人拖累下去冤不冤？再组队时，人家心里难免嫌弃，你还好意思往那坐吗？
所以每个人都铆足劲要把比赛下好。果然这团队责任感杠杠的。
又变态，又残酷。
但是总教练说了，如果你们不在背后下尽苦功，从千锤百炼中磨砺出来，到了国际赛场，就只会被别人摁在地上打。
唉，一周训练结束，时光看着自己的排行榜，丙组第三，叹了口气。
又是丙组第三。丙组才五个人。放在全队的总排行里，更是中游偏下。俞亮则是跟另外两个全国前几的棋手，在前三的位置上来来回回。
其实时光在三小时制比赛里胜率很不错，单看个人成绩，他完全可以排全队前列了。就算跟高段位棋手对局也不相上下。
但是一到团战，他的组就很少赢。
怎么回事呢？时光自己琢磨了好几天。
要说队友不给力的话……虽然一直没抽到跟俞亮一组，但时光也跟全国前五的棋手组过几次，也是输多赢少。
一到团战，时光自己的胜率就是比个人战要差。
哦对了，自从俞亮直升九段后，他的等级分已经全国排名前八了。
看着站在排行榜前面的时光，准备出去的总教练走过来说道：“时光啊，如果你的心再稳一些，你的棋肯定又是一番天地。”
教练走远了，时光还站在那里。
怎么稳呐？这赛制天生就是为了刺激人的。为自己下棋输赢自负还好，团战时还担负着其他四个人的成绩，生怕下不好。棋局还没坐上去，心里就已经压着一块石头。你有顾虑，就会束手脚。当你想再多考虑考虑棋面，寻找怎么能赢时，时间又没了。这可是快棋！
哦天呐。
难。
而且时光知道，心不稳，是他天生的弱点。
总教练的话尤言在耳……另一番天地……另一番天地……他辛苦爬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见天地，就先见到了一座崖壁。
它一直横亘在那里，一直困扰着他的下棋生涯。
翻过去，才有天地。
留到最后的甲组终于结束了研讨，大家纷纷走出集训室。熟悉的脚步停在身旁。
“俞亮啊，我又是丙组第三。”
“不着急。”
“刚刚总教练说，我的心不稳。”
“都是练出来的。”
“哎。”
“明天周末，先不下棋了，跟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啊？”
“徒步。”
“啥？”
北京的西郊群山连绵，每周末都有很多驴友相约在山间徒步，虽然是野外，但也是人们走熟的路线。
俞亮和时光就跟在一支队伍的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穿过山坳里的溪流。他们穿着T恤和运动鞋，时光柱着一根粗长的树枝，小心踩过溪边的石头。
“俞亮，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其实风景不错，空气也比城里清新，八月份山里还比城里凉快一点，走在树林里也不太晒。长时间在室内憋着，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还真让头脑清明了一些。
“以前跟王星他们来过。他们郁闷的时候经常来。”
“哎，下棋真是不容易。啊！”时光踩在一个卵石上，溜了一脚。
又被俞亮眼疾手快地扶住。时光心一跳。
最近他都好久没有想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光是应付训练就心力交瘁。每天24小时跟俞亮呆在一起，吃饭一起，下棋一起，睡觉一起。如果时光结束得晚，俞亮就会给他带饭。每天下午的体能时间，他俩也跑在一起。
时光完全没意识到，在成年人的社会里，并不是一个宿舍的人就得等着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的。
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顺理成章地觉得要和俞亮一起。
时光甚至都没觉得哪里不对，他成天都在想怎么在下次团战时赢得更多些。
两人在溪边走着，时光在叨叨，俞亮在听，“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以前我定段那会儿，还能被一个大花臂搞得心态全无，道场的时候更是不记得崩了多少次。心一忐忑，脑子根本算不出来。现在回想起来，那都叫什么事儿。”
“嗯。”
“俞亮，你也有紧张忐忑的时候吗？”
“当然了，我只是没你话多。”
呵，时光无语地看了俞亮一眼，但是他并不打算改，“我听他们说，李勋为什么那么厉害，横扫一二十个世界冠军。顶尖棋手的水平其实都差不离，唯独李勋心态特别稳，所以就能把水平发挥得稳定。为什么我就不行？一到团战，还没开始心脏就哐哐哐直跳，定不了神，想一步棋的时间都比平时长。我根本不想这样，可它就控制不了。”
“没人一来就能适应，我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经常一个人晚上呆着，看看月亮，让心里平静。你就放松，打团战的时候，什么都别想。”
“但我不想输，更不想害别人输。”时光吁了口气。
俞亮淡淡一笑，“你总会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洪河不下棋时，你难过了好久。前两天看到白老师的学生，你都难受了一晚上。所以你怕拖累队友，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两人穿过了溪流，开始在树林中爬山坡。
“这样不好，是吗？”
“如果你无动于衷，就不是时光了。做自己没什么不好。”
时光听得一怔。
“但是呢，他们是你的队友，也是你的对手。在职业棋坛，除了你自己，其他人全是对手，你不需要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时光又一怔，然后笑了笑，“听起来好有道理。这么一想，好像没那么负担了。”
山坡上只有驴友踩出的野路，满是杂草和石块。俞亮爬在前面，时光在后面。有的坡比较陡，俞亮上去了，就回身伸手拉时光一把。
“我听杨海说过在秋兰杯观战室你们讨论的棋，你都能转换李勋的棋了，你还怕什么？”
“卧槽，你说得对啊！”时光眼眸一亮，不过他又笑了笑，“观战室里看棋没有负担，真在场上坐着直面李勋的压力，还是挺难想出来的。”
“三番棋开始两局，我总想着对面是李勋，这样根本不行，只能被他压着打。到第三局我突然明白，不能总想着对手是李勋。你说过李勋也是人，他也会紧张会心急。我突然想到，这局棋对我重要，对他也同样重要。我棋力又不差，他下得也很难受啊。就像水滴石穿一样，一次次试探他刺激他，他总会露出破绽。”
“小伙子悟性还挺高，呵呵。”
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只差一个陡坡，俞亮一步没跨上去，时光伸手托着俞亮的腰，推了他一把。
可是，有个问题从半山腰起，就一直萦绕在时光心里，他站在坡下，咬了咬嘴唇，终于问了出来，“俞亮啊，对你来说……除了你自己，其他人全是对手吗？”
“以前是。”俞亮站在坡顶，一手攀住旁边的树干，躬起身，伸手递给时光。
“以前是……”时光没太听懂，他伸手握住俞亮伸出的手，“那现在呢？”掌心微烫，一股力量传来，他被拉到坡顶。
坡上就是山顶，这是一块小平地。之前早就上来的驴友已经准备开始下山。站在山顶，俯瞰脚下，这座小山并不高，但也看得见连绵远去的群山，视野尽头还有更高的山，挡住了天际线。广阔的景象落在眼里，只觉得心旷神怡。
俞亮和时光并肩看着，山顶上很快只剩他们两人。
“时光，现在不是了。”
“哈？”时光的心脏突然跳起来，“为什么？”
“你觉得呢？你只想当我的对手吗？”俞亮偏头看向时光，眉眼一弯。
时光深吸了一口气，回望俞亮。
他一路走来，每一步至关重要的决定，都与俞亮有关。第一次摸棋子，第一次自己下棋，立志要让俞亮瞧得起他，立志当职业棋手，收拾心情参加北斗杯……
一路怀着要当你对手的心情走到这里。
“当然想当你的对手了。”时光说。
俞亮望着时光，没有说话。
“但是……”时光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成为职业棋手之后，他看到了更多人，同样怀着虔诚的信仰前行，钻研棋艺，攀登高山，下棋是孤独的，他们踽踽独行，无怨无悔。
只有俞亮，唯有俞亮，每走一段，就在前面等他跟上。迷失方向时，就告诉他目标。跟得困难时，就告诉他办法。每次跟上了，他就温柔地说恭喜你啊。
时光皱了皱眉，眼眶有点红。
他刚刚一直在想那句话，想了好久，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俞亮明明说，棋坛中其他人都是对手，不需要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但是……他如果只把自己当对手，那这么多年，他在干什么呢。
他在获奖的深夜赶来恭喜。他在临行前放弃休息只为和自己告别。他在异国守到半夜一点，发一句新年快乐。他哪怕只有半个小时，也要赶来看自己一眼。
下棋孤独，登山艰辛。别人没有俞亮，他有俞亮。俞亮以前下棋的日子里没有自己，后来是他闯进俞亮的生活，喊着要追上你。
是他自己迟迟没有发现，他们从很早开始就已经相携而行了。一路行来，习以为常，熟悉到能看懂彼此的棋意，却总是看不懂心意。
时光转身，直直看着俞亮，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但是……我不想只当你的对手。”
“我也是。”俞亮展颜一笑，伸开双手。
他也是！欢悦在胸中激荡，时光再也按捺不住，径直抱上去，头抵在俞亮的肩膀上，触到他温热的体温。
俞亮单手揽着时光的背，看着脚下的山路，叹了一声，“也就是你还好意思问我累不累……我都快累死了。我要是不拼命往前，你怎么会拼命来追。”
“俞亮你几个意思？”
“哎，你这个随时崩心态，又不懂围棋文化的白痴，怎么偏偏就是个下棋的天才。”俞亮说得直摇头，“心累。”
时光无语。
“但是别人都没你好，没你优秀。”
“真的吗！”时光蹭地直起身，“你这么仰慕我啊。”
俞亮无语，“是啊。”
“你以前在我面前视而不见走过去的时候，想过你也有今天吗。”时光乐了起来。
俞亮看着时光无奈摇头，绷不住一笑，“那天你说人在棋里，路在前面。”
“你该不会又想问人是谁吧？”
“我逗你的，我还不知道你么。你想说，每个执棋之人都身在棋中，那一刻你确定围棋是你的毕生信仰，要永远怀着敬畏，坚定地把这条路走下去。”
“那你呢？”
“我也是。所以，我们一起走。”
人在棋里，路在前面。
俞亮和时光，在一起。
————————
这一章是写给亮光CP的情书。当领略过围棋世界有多广阔，多艰辛，多值得敬畏，多值得用一生去付出。才更能嗑出俞亮时光的携手相行，灵魂相系有多珍贵难得。
谁看了不说一句神仙眷侣🤣🤣🤣
还有文章里训练方法都是编的，不要当真。
我一直觉得人一辈子最大的困难就是战胜自己，脱胎换骨。时光马上要攻克最难的问题，得给他上最猛的buff。
请多留言吧我超爱看评论，一起嗑CP最快乐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刚看到芭莎电影的探班vlog我升天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0）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0）要我给你送家具？
转眼就到了一年最热的季节，时光又有两个月没见到俞亮了。
还记得秋兰杯夺冠的那天，桑老还专门要时光留下来参加他们的庆功会。饭局上不停有人来恭喜俞亮，不仅有棋院的人，还有赛会组织方，赞助企业，协办的当地政府工作者，排着队来敬酒，虽然俞亮不喝酒，但也得端着茶水碰杯。俞亮又长得帅，会上还有不少小姑娘瞅空就来求合影。毕竟秋兰夺...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0）要我给你送家具？
转眼就到了一年最热的季节，时光又有两个月没见到俞亮了。
还记得秋兰杯夺冠的那天，桑老还专门要时光留下来参加他们的庆功会。饭局上不停有人来恭喜俞亮，不仅有棋院的人，还有赛会组织方，赞助企业，协办的当地政府工作者，排着队来敬酒，虽然俞亮不喝酒，但也得端着茶水碰杯。俞亮又长得帅，会上还有不少小姑娘瞅空就来求合影。毕竟秋兰夺冠是振奋整个棋坛的大喜事，俞亮温和有礼地一一回应，结果一整晚就没闲下来过。
时光几乎没什么机会跟他说话。除了俞亮，其他棋手虽然认识名字，但毕竟不熟，没什么话说，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太不自在了。再加上第二天代表团就要回北京，时光想着俞亮恐怕到临走前都不会空闲，他便趁别人敬酒的空隙，跟俞亮说他先回去了。
那时俞亮明显惊讶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又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打招呼，俞亮不得不转头回应。
时光说了句改天再为你庆功，人声喧闹，也不知俞亮听到没有。他等了等，还是去找到桑老礼貌告辞，然后悄然离席了。
他自己拖着行李箱从古镇回到了方圆市。那天深夜，他收到俞亮的短信。
——别忘了你说的，改天要补给我一个庆功。
——补补补，肯定补。
结果就这么过了两个月，新一季围甲联赛也热热闹闹地开始了，俞亮去客场比赛的时候，时光偏偏要到北京参加国家队选拔赛。阴差阳错中，他俩竟是一面都没见着。
虽然时光一直在想，该送俞亮一个什么礼物，但他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俞亮好像什么都不缺。说不定买得平平无奇，送了还会被搁在一边，还可能被转送给别人……后来俞亮也没在短信里提过庆功这事，时光觉得说不定他都忘了。
虽然但是，时光在收到报名申请表的时候还是疑惑了。表上印着参赛报名条件第一条，等级分达到2360分的职业棋手。
等等！2360分？四段？
俞亮一开始说的是2400分啊！桑老后来有让他报名选拔赛的意思，也说的是2400分啊。所以他们应该没说错。
那这表上是怎么回事？这还能带印错的？
时光到棋院报道签字时，还是忍不住问工作人员，为什么报名表上印的条件是等级分2360，是印错了吗？
“当然没印错，就是2360。”人家回答道。
时光心里顿时日了狗。他可是生怕不够条件，拼了老命在刷分，累生累死，死去活来……最后堪堪达标。说真的，他发自内心很感谢这段经历，但是……现在告诉他其实不需要这么多分，他还是想吐槽一声“我去”。
“以前不都是2400吗？”时光问。
“是桑老跟棋院争取来的，他跟教练组争论了好几轮，教练组说要在优秀层次里选拔，但桑老说，要给更多年轻棋手机会。很多刚定段的棋手其实棋力不错，但因为等级分门槛下不了重要赛事，头几年很难熬，我们不能埋没了人才，何况这只是扩大了选拔范围，选拔标准丝毫没有降低，还是要通过比赛才行。毕竟年轻人才是围棋的未来。最后教练组终于被桑老打动，所以这次17岁以上和青少组全都降了分。”
“原来是这样，谢谢。”时光心头一触，突然想起之前桑老问他到2400了没有，他说还差一点正在努力。那时桑老没再说话，但也许……在心里已经动了念头。
这样一来，就算时光最后没达到2400分，还是能参加选拔赛。其实降分后受益的还有更多人，因为他在签到表上看到，有的人才11岁。
年轻人才是围棋的未来。
时光突然在心里，对这位老人有了更多尊敬。
那些前辈年轻时，也曾奋力攀登过那座高山，是他们在荒草荆棘中踏出一条道路。如今年华渐老，他们就守候在路旁，再帮后来者推一把手。
一代接一代，薪火相递，直到登顶。
时光也没有辜负桑老的期望，在选拔赛中脱颖而出，成为三名新加入国家集训队的队员之一。
终于！
听到结果公布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喜悦，兴奋，如释重负，都有。但除此之外，更是跃跃欲试。
他将站上更高的平台，去见更辽阔的世界。
跟俞亮一起。
他迫不及待地发了短信。
——我通过了！！！！！
——我明天就回北京了，等我回来。
时光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第二天，就有老队员接待时光，带他熟悉宿舍环境。
“时光，又见面了。”杨海热情伸手。
“又见面啦，杨海八段。”时光跟他握手致意。
在秋兰杯最后一场的观战室里，时光就委婉反驳过他的言论。杨海比时光大五六岁，惊讶之余也有一丝惭愧，竟然不如这个弟弟看得透。后来知道他叫时光，是俞亮的家乡好友，他不禁对这两人刮目相看，后生可畏啊。他当即觉得时光一定不会籍籍无名，果然，很快就看到了他夺得星龙战冠军的新闻，以及国家队选拔赛上的全胜战绩。
“这是咱们的宿舍！这张是你的床。”杨海很热情，主动帮时光放行李箱。
“谢谢谢谢！咱们的宿舍？”时光环顾四周，看到宿舍里只有两张床。一张是空床，另一张床是有人住的，旁边的书桌上还摆着一台电脑。
“宿舍是二人间，我来之后刚好轮到这间，一直没室友呢。刚好你来，他们就安排你住这儿了。”
“俞亮呢？”
“他住隔壁呢，他室友是王星，但他很少住宿舍，王星就跟住单人间似的，乐得不行。”
“哦。”没能跟俞亮住一间，时光竟然有点失落。
收拾好了行李，时光坐在床上跟杨海聊着天。看到电脑，时光免不了聊起网棋。一说到这个话题，杨海便兴致勃勃地讲起他对电脑围棋的见解。
隔壁王星过来跟新队友打招呼，就见到杨海让时光坐在电脑前，看他参与编写的围棋软件。
王星笑着说：“每次来个新人你就要讲这套。你好啊时光，欢迎啊。”
“你好。”时光礼貌回答。
“他以前还跟人说，神之一手以后会出现在电脑里。”
时光睁大了眼睛，按下心里的震惊。
杨海笑着说，“前几年，网络上出现了一个叫褚嬴的账号，很是神秘，从来没人见过真面目，我们都没下赢他，后来过一段时间，他就注销了。我当时还想，难不成是围棋软件。”
“他不是！”时光脱口而出。
王星和杨海一愣，杨海随即点点头，“也是，现在的软件还远远不能达到职业棋手水平。”
“好了，你们先聊着，我回去歇会儿。”王星笑着跟他们告了别。
杨海伸手拍了拍时光的肩膀，“我后来也觉得，肯定是哪个不知名的高手。不过我相信，在未来，围棋软件水平肯定会越来越强，以后甚至连围棋队训练都会用上，这也许是趋势。”
时光点点头，倒是对杨海所说的围棋软件产生了兴趣，问是怎么编写出来的。杨海便挨着时光，躬身指着电脑屏幕讲起来。
“时光。”熟悉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起。
时光和杨海同时回头，俞亮正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杨海搭在时光肩膀的手上。
“俞亮！”时光眼睛一亮。
“哟，俞亮回来了，来来来，你俩是老朋友了。”杨海走过去揽住俞亮的肩膀走过来。
俞亮从嘴角扯起一丝笑容，“是啊。”虽然他在微笑着，但杨海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低压。
“杨海，最近我要搬回宿舍住一段时间。”俞亮望向杨海。
“为啥？”杨海问。
“租的房子被房东收回去了。我打算干脆买新房，买好之前，我先回宿舍住。”
“现在的房东都这么不讲道理吗？”杨海有点义愤。
“是啊，我好发愁。”俞亮面不改色。
“那是得在宿舍住了。”杨海点头。
“杨海，你能跟王星住一屋吗？我俩换换。”俞亮继续说道。
“啊，为啥？”杨海又问。
俞亮指向时光，继续面不改色说道：“我跟他一块儿长大的，生活习惯差不多。可以吗？我请你吃饭。”
“那有啥不行的！可以！”杨海热情应道。
俞亮浮起灿烂笑意，温和说道：“谢谢，我帮你搬。”
当天晚上，俞亮就换好了宿舍。
此时此刻，俞亮正坐在床上靠着墙，眉眼弯弯地看盘腿坐在对面床上的时光，眉飞色舞地讲自己怎么通过国家队选拔赛的。
“最近赢太多场了，很难不飘啊，俞亮，要不你打击一下我吧，免得我骄傲。”时光托着腮，怎么看怎么可爱。
“今天你高兴，就多高兴一会儿，我不打击。”俞亮笑着说。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时光震惊。
俞亮笑了笑，突然转了话题，“你怎么帮我庆功啊？”
时光噎住了，“我还没想好送你什么呢……”也对，俞亮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忘记一件事，他连什么八年六个月零十一天都算得那么清晰……指望他忘记，不如指望自己拿世界冠军。
“那……”俞亮垂下眼眸思虑片刻，抬眸说道：“既然我要买房了，你有空就陪我去看家具吧。”
“什么！”时光再次震惊，“太狠了吧！让我给你送家具？唔……你立了大功……咱俩关系这么好，也不是不可以……”时光默默心疼了一下自己的比赛奖金，好像也略有二十多万了，买家具……行吧！毕竟俞亮也帮了他这么多。只是……他买了家具，以后俞亮结婚就要在那房子里吧，这么一想，心里又泛起一点酸，“那你要什么风格啊？”
俞亮微微一笑，“随便，选你喜欢的就行。”
接下来，时光很快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晚上俞亮不打击他。因为不需要开口，时光就会自行领会到打击的感觉。
国家队汇聚了中国职业棋坛最顶级的一批棋手。除了俞亮，时光以前认识的棋手只有方绪，他是领队，有管理性质，不怎么日常训练。剩下的棋手有些在秋兰杯时见过，比如杨海，有些没见过。但无一例外，放到地方上都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每个人都拿过国内冠军。
虽然时光在道场里就感受过枯燥又残酷的训练生活，但国家队的集训，显然升华到了更高的境界。
二十多个职业棋手，按等级分分三组训练，八九段甲组，六七段乙组，四五段丙组。周一、三、五是上午分组研究，下午按农辛杯赛制一小时快棋赛；周二举行三小时制比赛；周四是体能训练和集体研究。
三组都在一个大集训室里，训练之余，时光还能抬头望向隔得最远的甲组，去搜寻俞亮的身影。有时候，就这样接到了俞亮望来的目光，和他的鼓励笑容。
同样的，每次比赛结果都会挂在墙上。如果成绩差，就要离开国家队。
竞技体育，非赢即输，不进则退。
一周之后，刚适应下来的时光看着自己的丙组第三，再看看俞亮的甲组第一，直观感受到了距离。
天呐，他都替自己心累。就这么追啊赶的，不知不觉都好多年了。
不过这次呢，好歹已经跟俞亮的名字印在一张榜单上了。
大清早的自修研究上，时光正在摆棋谱。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王星坐下来叹了口气，“你来得还真早，俞亮呢？”
“帮我带早饭去了。”
“都当过室友，他怎么没给我带过早饭啊。”王星笑了笑，“时光，你刚来就拿了第三，不错了，还这么勤奋。你看我到现在都是乙组最差，比赛也打不上。唉，拼了命的下棋，每天也来得这么早，都不知道为了啥。”王星自顾自地说完，自嘲一笑，摇摇头，站起身往乙组的桌子走去。
时光拎着棋，出神地想了想，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不停往前。为了啥呢？
为了追赶俞亮？为了世界第一？还是为了自己喜欢？
就这么一直下啊一直下啊，走着走着，生活渐渐就变成只剩围棋，跟一群智商变态的聪明人不停竞技，看着俞亮不停往前跑。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头忽然袭上了一点疲惫。
“时光，出来吃早饭。”俞亮站在门口。
集训室不能吃东西。
时光瞬间开心地站起来，暂时忘记了那点疲惫。
棋院其实也会面对社会开放，比赛大厅里经常举办业余联赛。没过几天，他接到了白川老师的电话。
“时光啊，我以前有个学生马上要到棋院参加全国业余比赛了，他很喜欢你和俞亮，到时候，我能不能带他来见见你们，你们鼓励鼓励他。”
“好啊！”
挂了电话，时光隐隐还有点高兴。想起俞亮在庆功会上被小姑娘们团团围住的情景，他哼了一声，现在他也有人喜欢啦！虽然是跟俞亮一起。
业余比赛那天正好是周末，时光一接到白老师电话，就拉着俞亮到比赛大厅门口。
只是远远看到等在那里的人，时光瞬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白川老师身边，站着一位中年母亲，手里推着一把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跟他和俞亮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只是那个男孩看起来跟正常人的样貌，略有不同。他看见俞亮和时光走来，笑得很开心，把怀里一把折扇递出来，“请帮我签名……”
白川老师看着那个男孩说，“这是我以前的学生。”
中年母亲略带不好意思地开口，“俞亮九段，时光五段，我孩子很喜欢你们，他说你们跟他差不多大，棋已经下得这么好了。俞亮九段拿了秋兰杯，是中国人的骄傲。他尤其喜欢时光五段的棋风，说你的棋风很自由，他很羡慕。”
时光的心顿时一阵钝痛。
“我的孩子小时候得了脑瘫，他没法照顾自己，后来我让他学围棋，他一下子就爱上了，越下越高兴，小时候我带他到白老师那里学棋，他自己拿不好棋，都是他说下哪，我帮他摆棋子。现在出来比赛也是这样。前几年幸亏有了网络围棋，我给他买了电脑，他每天都在网上下棋。”
白川老师说：“他现在已经是业余4段了。”
时光和俞亮对视一眼，眼里皆是震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蹲下来接过男孩的扇子，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你好棒啊！”
俞亮同样蹲下，温柔地说：“加油！以后也要继续下棋啊！”
男孩用力点头，“我不会放弃围棋的！”
时光一直以为，围棋是聪明人才能下好的游戏。
原来，不完全是。围棋更是一方天地，是一条生活的道路。每个下棋的人，都在攀登自己的高山。
他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赶紧站起来打开扇子，接过男孩母亲递来的笔。扇子一面有字，一面空白。时光正准备翻到空白的那一面签名，却被有字的那一面吸引了目光。
扇面上的字写着：
人在哪里，棋便在哪里展开。气在哪里，路便在哪里延续。人在哪里，风景便在哪里呼吸。眼在哪里，生活便在哪里守候。
见时光久久看着，男孩的妈妈笑着说，这是在一则《围棋》纪录片上看到的解说词，她很喜欢，就请人写在扇子上送给了儿子。
时光点点头，默默签下名字，再把扇子递给了俞亮。
俞亮也看了片刻扇面上的字，然后签好名，还给了那位妈妈。
妈妈双手合十，不停地点头感谢，推着男孩的轮椅重新走进比赛大厅。白川老师拍了拍时光和俞亮的肩膀，对他们说了句谢谢，就转身跟上去帮忙。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时光自然而然搭上了俞亮的肩膀，“我好像突然找到了为什么下围棋的原因。”
“为什么？”
“人在棋里，路在前面。”
俞亮顿了顿，半晌后，偏头望着时光，笑着问，“人是谁？”
时光瞬间全身都僵了，他缓缓转头，对视着俞亮的眼睛，咬起下唇，“对、对啊……人是谁呢？”
这一刻，他只想问老天爷，这人为什么总是如此能抓重点？
但俞亮只是笑得开心，“走吧，训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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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我自己写给围棋的情书。我个人觉得，要先体会围棋之美才能体会亮光CP的美好，后文会再说到。
得备注一下文章里参考的现实，因为不是原创。
为了多给年轻棋手机会，2015年国家队选拔赛报名条件从2400分降到了2360分。
现实原型中的那个男孩，也是业余4段。
扇子上的那段话，出自2016年央视纪录片《围棋》第5集。
好多事是看围棋新闻时看到了，我想讲成故事告诉更多人。棋魂参考了非常多现实棋坛，剧版也参考了非常多的中国现实，我想延续这种热爱围棋的精神。但还是水平有限，参考现实但不完全依照现实，我对现实棋手很尊敬，千万不要代入，这就是个同人文宇宙，跟现实一定要分开。
谢谢这么多人喜欢~！爱你们~
下面是代餐时刻！啊啊啊啊啊！俞亮九段和时光五段！
回复一下私信哈
刚刚收到一个小可爱的私信，我觉得我需要回复一下。因为设置了无法回复，就只能公开回复了。
[图片]首先，大家千万别把这个小说当正剧看🤣🤣🤣，这是同人啊
然后就是，我没有不尊重光，我是尊重围棋。
通过我的个人理解，围棋的确是很吃天赋的运动，但只有天赋是远远不够的。勤奋，刻苦，自制力，决心，毅力，缺一不可，才堪堪能走向达到职业水平的入门线。要从职业入门再走向世界巅峰，那又是一条非常艰辛的道路。
任何职业都有一个一万小时理论，你想做到专业，没有倾注一万小时的付出是不行的，没有捷径可走。
职业棋手的实力，必须是由一局局对局垒上去的。
就像柯洁，那么天赋超群的棋手，在他拿世界冠军之前都沉...
刚刚收到一个小可爱的私信，我觉得我需要回复一下。因为设置了无法回复，就只能公开回复了。
首先，大家千万别把这个小说当正剧看🤣🤣🤣，这是同人啊
然后就是，我没有不尊重光，我是尊重围棋。
通过我的个人理解，围棋的确是很吃天赋的运动，但只有天赋是远远不够的。勤奋，刻苦，自制力，决心，毅力，缺一不可，才堪堪能走向达到职业水平的入门线。要从职业入门再走向世界巅峰，那又是一条非常艰辛的道路。
任何职业都有一个一万小时理论，你想做到专业，没有倾注一万小时的付出是不行的，没有捷径可走。
职业棋手的实力，必须是由一局局对局垒上去的。
就像柯洁，那么天赋超群的棋手，在他拿世界冠军之前都沉伏了好几年。他自己说过，他的青春是在三万盘棋里度过的。一天下十盘也至少要八年。
时光初三正式学棋，高一之后进道场，一年定段职业。这已经是天赋超超超超超超群了。我个人理解这个人物，如果他热爱围棋，那么他在越了解围棋之后，就会越敬畏。
他认识到差距，不是自卑，是敬畏。你需要敬畏你的职业，才能做到巅峰啊。而且我一路都在描述光对围棋越来越深的认识，是我心里他的成长道路🤣🤣🤣
他的对局经验是实打实缺乏的，这不是天赋可以弥补的。如果要写职业棋手之后进阶之路，不正视这些差距就很假，没有这样的棋手。故事没有说服力。而且在我的文里，他已经飞速五段还进国家队了🤣🤣🤣
超🐮🍺～后面的故事我也早就想好了，也不会因为质疑而更改，毕竟都是我的个人理解嘛！
如果还觉得我的回复无法理解的话，去试着学一下围棋就应该懂了吧。
最后，love&peace，没有光就没有亮，没有亮就没有光，不要吵架啊小可爱们～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9）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9）水的涟漪好看吗？
俞亮习惯早起。酒店房间紧邻那条横穿古镇的小河，清晨，河面吹到阳台的风能让头脑更加清醒。
眼前的河平缓得似乎看不见流动，幽深的绿色就像一块玉。俞亮无端想起家里棋室墙上挂的那幅字。
静水流深。...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9）水的涟漪好看吗？
俞亮习惯早起。酒店房间紧邻那条横穿古镇的小河，清晨，河面吹到阳台的风能让头脑更加清醒。
眼前的河平缓得似乎看不见流动，幽深的绿色就像一块玉。俞亮无端想起家里棋室墙上挂的那幅字。
静水流深。
小时候，他刚会认这几个字，问爸爸它们是什么意思，这水怎么了？
爸爸说，字上说的不是水，是人。
平静柔和的水面之下，实则涌动着奔浪激流，深藏着万千丘壑。
那时他听不懂这些解释，但是长大了，他总会偶尔想起这些话来。比如一个人远赴异国，一个人面对风言风语时，一个人赢，一个人输时。
狂风骤雨击打水面，最终都会与水融为一体，重归平静。
阳台对面，河岸老街石板路上走来两个背书包的小男孩。他们嘻嘻哈哈笑闹着，其中一个先捡起一颗石子，“砰”一声扔在河里。
水面翻涌出白色浪花，静水荡起了涟漪。
另一个孩子也扔出石头，平滑地飞出去，划破水面，点出好几圈波涛。孩子们又嘻嘻哈哈地往前走远了。
但涟漪在水面起伏，越荡越远，再也停不下来了。
“看啥呢这么出神？”时光揉着刚醒的眼，走出来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我瞅你在阳台上站十来分钟了。”
俞亮移眸瞧着他，“看水上的涟漪。”
时光伸头往河上左右看看，一脸疑惑，“好看吗？”
俞亮一脸无奈，“洗完了么你，搞完赶紧去吃早饭，一会儿自己去观战室知道怎么走么？”
“害！”时光咧嘴一笑，“你今天比赛我还能睡懒觉啊，早弄完了！”
这次是时光把俞亮送进了对局室，两人在门外击拳，道别。
秋兰杯每局3小时，一个半小时后到中午十二点还会封盘，休息两小时后再继续下。在满世界快棋比赛的当今，秋兰杯恪守着这种规则，颇有一丝坚守的韵味。
听说时光也在之后，桑原棋圣就特别关照他可以来中国代表团的观战室。
电视屏幕上，俞亮和高永夏已经对面落座，俞亮执白。比起修整笔挺的俞亮，高永夏没打领带，衬衣也敞着一颗扣子，坐得也随意不羁。
自从高永夏出名之后，时光就知道他的棋跟他的人一样颇有性格。
高永夏下棋不囿常规，力战出击，一旦被他敏锐抓住弱点，定会狠狠追杀，让对方盘面崩溃。逆风局他也不会轻易服输，通常四处搅局寻找机会。有的对手明明处在赢面，最后突然发现，被高永夏搅着搅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输了几子，于是骤然心急，反而越发溃败。
“之前有围甲记者问高永夏，除了李勋九段之外还有没有欣赏的棋手，他说没有了。呵呵，他心里是看不上我们的。”桑原笑着跟旁人闲聊。
旁边有人应道：“上次他输给俞亮心里不服气啊。你们看，开局就用上了招牌手法。俞亮千万别轻易上当被他带了节奏。高手对局，搅的不仅是棋面，还有心态。”
又有人说：“俞亮的棋我看得多，他经常按对手风格变换应对策略。平时他偏向主动攻杀，这次就一直按捺着，没有去跟黑棋。”
桑原点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嘛。”
时光在旁安静听前辈们谈话，帮忙在沙发前的棋盘上复原对局。他看着俞亮下出的棋，若黑棋是骤雨，白棋则是深潭，并没有被黑棋激出奔涌的浪花，反而自然成形，圈走实地。
桑原笑着问旁边的人，“你们知道这像什么吗？”
众人疑惑。
时光自顾思索，迟疑出声，“暴雨落在水里，无影无踪了。”
桑原微微一笑。
高永夏显然也发现了自己开局的策略没有起效。一次长考之后，他落下一子。
“他换对策了，打算开始围剿。这招是个左右兼顾的妙手，不好解。”桑原微微蹙眉。
俞亮迟迟没有应手。
研讨室一时陷入了安静，大家显然都在思索。
“我觉得……”时光咬住下唇。
桑原望向时光，“觉得怎样？”
时光拎起白棋，一手小飞，“这样……是不是能消解不少。”
旁边几个棋手一怔，然后纷纷颔首。与此同时，电视里的俞亮落子在同样的地方。时光眼角一弯。
桑原呵呵一笑，“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他们会震惊的。”
高永夏毕竟不是容易对付的敌手，直到中午封盘，旁人还看不出黑白子到底谁占赢面。
观战室里，俞亮和时光并肩看着窗外。
时光看看俞亮，又看看俞亮望着的河水，“这条河就这么好看吗？”
俞亮哧一笑，“没你好看。”
“去你的。”时光又望向俞亮，伸手抚了抚俞亮的眉头，“放轻松啊，别想太多。”
“知道了。”俞亮唇角微扬。
有棋手吃完午饭回到观战室，他们还在讨论局势，“高永夏最擅长在官子时搅乱翻盘。”
“俞亮，官子时你要极其小心啊。”
“最好别被他拖进劫争，那时候不好找劫材。”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落座。
俞亮回应得温和有礼：“我不会让棋进入官子。”
下半局开始。
随着黑白落子，研讨室的人渐渐发现，高永夏长考的时间越来越多。
白棋静流半局积累下的棋形，忽然变成洪水滔天，处处杀机，处处陷阱。黑棋不甘愿被束为困兽，它仍要咆哮挣扎，四处撕扯。
可惜，始终被水流死死按住，挣脱不开。
“高永夏应该又在想怎么拖官子吧。”有棋手感叹。
没想到话音刚落，高永夏自嘲一笑，抓起两颗黑棋扔在棋盘上。
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算不出希望，就干脆不下了，倒是符合他的性格。”桑原长舒了一口气，“这盘棋局，足以留名。”
时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下一局对阵预告。
第七届秋兰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决赛：李勋 VS 俞亮。
他忽然眼眶一热。
“一个月后的决赛三番棋还是在这酒店办么？”时光问起来。晚上，他和俞亮终于回到房间，中国代表团明天就要回北京了。
“是啊，你还过来看么？”俞亮问完，又补充了一句，“桑老现在还挺喜欢你。”
“听他们讲棋确实很有收获，但是……”时光反常地迟疑了，“星龙战要开始了，赛场在山城。”
俞亮皱眉，翻出桌上文件夹里棋院发的下月赛程表扫了一眼，眼神黯淡下来，“跟星龙战本赛撞期了啊。”
“不过……”时光嘿嘿笑起来，“你要是跟李勋下到第三局，本赛一结束我还能赶过来看最后一场。你可千万坚持住啊，万一你被李勋2比0零封了，我就只能看复盘了。”时光又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你零封李勋呢哈哈哈哈。”
俞亮嗤笑望过去，“你等着，我零封他给你看。”
“那他俩得气成什么样。”时光指的是李勋和高永夏师徒，想起今天的对局，他收起笑意，认真说道：“你今天下得真好。”
俞亮简直要藏不住笑意，“你看你加油还是有用的，以后多来点。”
“美得你。”
时光再不敢对马上开始的星龙战有一丝懈怠和一丝轻慢。这是在七月之前的最后一个加分机会了。所以他把每一局，都当成最重要的一局拼尽全力。
当听到打败的对手在终局时说，他的棋力恐怕根本不止四段，时光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一路怀着敬畏前行，命运也给时光回以礼赠。
“承让。”时光捏着扇柄，朝对手致礼。对方黯然回礼。裁判走到棋盘旁边，记录下星龙战本赛最后一轮的结果。
时光舒了口气。
但还有半决赛和决赛，决不能掉以轻心。
深夜十二点的河畔酒店门口，俞亮等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光。
他看着看时光拖着行李箱走来，“说好的零封李勋呢，吹牛了吧，非得让我大老远飞回来一趟，”时光走近就捶了一下俞亮，“累死我了。”
俞亮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能跟李勋下成1比1啊。”
“俞亮最牛比，”时光径直拖着行李箱往大厅里走，打了个哈欠，“走走走快进去，让我歇会儿。”因为举办赛事，酒店里早就没有空房，上次时光临时过来，也是蹭俞亮的房间住。
俞亮知道时光真的很累，因为他知道时光对待星龙战的态度有多认真。很快时光就睡得沉沉，临睡前还说明天再早起给他加油。
俞亮还知道，明天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战，对他自己，对秋兰杯，对棋院来说，有多重要。心虽沉静，难免忐忑。
他久久望着时光的脸庞，每次都要隔好长时间才能见一回这个人。没开灯，黑夜笼住四周，让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克制与冲动在心头交缠，侥是平日端持得再好的理智，终在夜的包裹下丝丝溃败。
俞亮屏息俯身，噙住时光的嘴唇。心腔剧烈地跳动着，他太想流连得再久些。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起身远离，到另一侧睡下，安静入梦。
时光记得他的承诺，所以第二天早早就醒了，甚至早到连俞亮都没醒。所以当他起身转头一看，只见到俞亮恬静的睡颜。隐约的晨光洒在他的脸上，领口被睡衣挡住，落下一片阴影。
领口……时光的目光定在那里不动了。
梦里面见到的锁骨痣，再未在现实里见过了。
时光僵了僵，鬼使神差般的，侧身伏下，伸手轻轻掀开俞亮的领口。
当锁骨痣落入眼里的瞬间，时光突然回过神来。
他在干什么猥琐的事情啊！！！！
他赶紧松手，只是还没来得及收回，俞亮睁开了眼睛。
这简直是时光生命里最漫长的两秒钟。他绷紧了这辈子最棒的演技，才在轰然冲顶的尴尬之下，平坦自若地与俞亮对视了两秒。
“你在干什么？”两秒之后，俞亮先开口问道。
时光忘记了，这两秒钟，他的手还僵直地杵在俞亮的衣领边。
“我……”时光迅速调整了喉头的干涩，咳了一声，“我看见你衣领上有根头发，帮你拿掉了。”他迅速收回手，起身下床，奔到洗手间开始洗脸。
“有吗？”俞亮疑惑皱眉，伸手摸向衣领。
时光遥遥回应，“我拿掉了！”
俞亮若有所思，下床来到洗手间，慢条斯理地挤牙膏，接水杯，悠悠问道：“你眼神这么好呢，还能看见我衣领上有根头发？”
时光已经飞快地洗漱完毕，然后特别认真地说道：“我真的看见了，我强迫症受不了，就是想拿掉。”
等时光走出洗手间，俞亮凑近镜子翻起衣领来回看了几遍。很正常的衣服，没毛病啊。
呼……时光走出房间时，终于松了口气。
“哎，李勋也是人啊，好多人一站在他面前，心态就先怂了，这还怎么赢棋，我看你还挺坦然的。”他们一起走向对局室，时光抱臂思索，“这回该怎么加油呢，要我想新词儿么？”
俞亮轻快一笑，“算了，就当你加过油了。”
“哇，这回还挺好说话。”时光举手与俞亮击拳，“加油啊，我先去观战室了。”
第七届秋兰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决赛。
三番棋第三战开始。
李勋简直是世界上最难应付的对手。很多棋手跟李勋下完，感觉明明他没什么犀利的招数，自己也没出什么关键的恶手，怎么就下着下着就不对了，连输都不知道怎么就输了。他就像横在中国棋坛上空的一片乌云，怎么都挥不散，戳不破。
作为李勋最杰出的徒弟，高永夏学到了李勋极精彩的官子技术，并且自成一派。但比起李勋本尊，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因为官子阶段一般都已经进入读秒，顶尖高手的对决往往就在毫厘之间，棋手必须在秒针的倒计时下飞快演算实地变化，寸土必争。
而李勋官子从不出错。
时光在观战室听棋手们讨论，才知道俞亮在开盘先输一局的情况下，第二局赢得有多艰难。
“听俞亮说，他再也不会任战局被李勋拖入官子。”
“但是很难啊，只要互相咬死，局势就由不得他来掌控。”
“唉。”
每个人的面色都不轻松，大家蹙眉盯着电视屏幕，连闲谈都少了许多。
“我相信俞亮。”时光终于插了他进观战室之后的第一句话。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仍被揪得七上八下。因为俞亮执黑，虽是先手，却被白棋摁着打，黑棋挣扎得尤为辛苦。
不过当战局进入到快封盘时，黑棋突然放飞起来。
“俞亮在干什么！”观战室的棋手们一惊，“左下都快失守了，怎么还这么激进！”
“他一直都不想被白棋带节奏，只是要等机会。”时光又插了一句，难道俞亮的意图这么难理解吗？他一下就看懂了啊。
又有棋手说道：“黑棋形势太不好了，只怕是想输也要输得精彩点，所以干脆一搏。”
放屁……时光在心里吐槽，他本来不想再插话，显得他一个晚辈在前辈们面前指点江山，但他实在忍不了俞亮被误解，于是在心底措辞片刻，又说道：“其实……各位老师要不要来看一下，刚刚黑棋打吃这一手，白棋只能应过来，如果俞亮再下这一步，白棋再只能应这里，黑棋再跳，或许形势还有转换的余地……李勋太严谨了，这个机会很难抓，等了这么久才等到。”
被时光反驳的棋手思虑瞬息，“但你走的这两步，俞亮未必这么想……”
话音未落，俞亮下在时光所说的位置上了。
棋手语塞。
桑原方才一直都没说话，直到此刻，他望向眼前这个少年，忍不住问道：“时光啊，你的等级分有2400了吗？”
时光眼神黯了黯，“还差一点，正在努力。”
桑原再没说话，时光把精力放回电视屏幕。
棋界上下都知道，李勋下棋一直都没表情。时光盯着看了半晌，发现李勋下棋其实是有表情的，虽然不明显。
方才俞亮转换那两手之后，李勋就皱眉了。
到了封盘时间，俞亮又站在观战室的窗边，时光在他旁边趴着窗台，手指不住敲打着窗楹，“老辈棋手们虽然很有经验，但总是跟你的想法有壁垒啊。”
“他们怕我压力大，中午都在安慰我了。”俞亮轻轻一笑。
“你知道吗？你把李勋都吓到了。”
“有这么夸张吗？”
“真的！我看到他皱了四次眉，搓了两次手指，撇了一次嘴。”
“这就算吓到了？”
“你看他跟别人下棋哪会这样，李勋也是人啊，他也会紧张。”
“那当然，我也没把他不当人。”
“哈哈。”
两人继续望着窗外的河流，时光突然又说，“我发现了，原来水面看久了，心里会平静下来。”
俞亮望着时光的侧脸，“嗯”了一声。
下半局开始。
黑白子的局势开始产生了变化。
时光发现，白棋似乎有点恼怒黑棋的不被掌控，加大了进取步伐。可这么一来，黑棋虽然要艰难应对白棋更紧逼的压迫，但同时，黑棋的机会也变多了。
虽然还是很久才出现一次，但毕竟出现得比上半局多。
他再一次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李勋也是人，他的节奏也会被打乱，他也会心急。
情势焦灼，黑棋的实地渐渐追上，与白棋不相上下。
时光暗暗攥紧拳头，再逼近一步！再逼近一步！
“啪！”白子脱手，李勋忽然一愣。
观战室甚至有人拍了一下大腿，“李勋这手下毁了！至少掉了三四子的优势！”
虽然是李勋自己下出来的恶手，但时光知道，这也是被俞亮逼出来的。
时光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懈怠。
俞亮把这次机会利用到了极致，围棋就是这样，形势瞬息万变。刚刚还与黑棋旗鼓相当的白棋，渐显颓势。
当黑棋把战火燃烧到全盘，白棋已然有溃败之相。
时间流逝，李勋陷入了长考，他一动不动，注视着棋盘。
十五分钟后，李勋投子认输。
俞亮赢了！！！
观战室瞬间沸腾起来，大家站起来，跳起来，击掌相庆，赢了！
俞亮赢了李勋！
时光忍住眼眶的湿意，笑着说，“你们看，他说到做到了啊，没有任棋局被拖进官子。”
虽然没人听，大家都在欢庆，拥抱，致意。
对局室打开大门，众人簇拥进去，围绕着俞亮纷纷诉说着激动心情。俞亮笑着回应，在人头攒动的间隙中，他睹见时光正倚在走廊窗边，笑着比了一个大拇指。
下个月新出版的《天下围棋》封面上，列着两个标题。
秋兰终于花开祖国，中国最年轻的世界冠军——俞亮九段。
珍珠杯星龙战全胜夺冠，中国最年轻的国内冠军——时光五段。
桑原放下这期的《天下围棋》，对面前棋院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问道：“国家队选拔赛的报名申请表，给时光寄了吗？”
对方恭敬笑道：“桑老，您都问两遍了，这次真寄了。”
桑原打开扇子，笑呵呵摇着扇子，起身下楼，“天光乍破啊，云要散了，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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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我私心（帮时光）写给俞亮的一封情书。他值得记录几次棋局的胜利。他在我心里一直就是：用最有礼貌的态度说最叼的话🤣🤣🤣。还有静水流深这个词的释义，每个字都在描写俞亮。
今天看到多了好多小红心小蓝手和留言，感觉自己在播种快乐一样，写文码字，种一份快乐，感染了100个人，这个世界的快乐就多了100倍。真是个开心的事情~
所以谢谢在微博表扬这篇文的小可爱，爱你们~！
哦豁！更新完刚看到微博上郝富申在《棋魂》剧组的福州活动图～原地爆炸～麻烦大家代入这个世界冠军俞亮九段形象😘图源见水印～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8）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8）你们是在下艺术吗？
从北京回来之后，时光觉得自己升华了。
压抑着，压抑着，压抑成了爆发的序章。
闷头苦练几个星期之后，他的棋力又涨了。
涨棋是种很玄妙的感觉。脑海深处又牢牢铭刻下更多棋形，把...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8）你们是在下艺术吗？
从北京回来之后，时光觉得自己升华了。
压抑着，压抑着，压抑成了爆发的序章。
闷头苦练几个星期之后，他的棋力又涨了。
涨棋是种很玄妙的感觉。脑海深处又牢牢铭刻下更多棋形，把它们和自己的思维融为一体。原本难以看透的棋路，自然而然就看出来了。原本难占优势的对手，不知不觉就赢下来了。
别人都说，时光在升段赛上胜率开挂。其实他自己知道，现在的时光四段，跟以前有哪些不同了。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对俞亮的肖想……也升华了。
之前也常跟俞亮一起睡，但他从来没在俞亮之前起过床……俞亮永远比他早起……等他睡醒，旁边早就是叠好的被子了。
但是在北京比赛的时候，第五轮那天早上因为紧张，他醒得很早。窗外刚刚透青，他再没睡着，就干脆起床坐到棋盘边。
棋盘摆在俞亮这一侧的床边。所以他第一次，看见了还在睡觉的俞亮。他白天梳得整齐的头发，现在有些凌乱。睡衣的领口敞开，露出肌肤。
但还没等时光再仔细看，俞亮醒了，低哼一声，转头见他坐在棋盘边，就坐起身面朝时光，慵慵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然后，时光就看见，俞亮敞开的领口下，隐隐约约露出锁骨，还有一颗长在喉结以下，锁骨以上的痣。这个平时一丝不苟的人，刚起床时的样子，竟然这么……这么诱人。
时光当时就在心里卧槽了一声。他感觉自己遭受了暴击。
他以前真没注意到俞亮这里长有一颗痣，原来衬衫一旦扣到最上面那颗扣子，就会把它挡住，只能解开扣子才看得见。
从那之后，俞亮的锁骨痣，就开始在他梦里频频出现。梦里的俞亮总是敞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锁骨痣露得若隐若现，时光的眼睛便离不开那里。一开始，他总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后来甚至……再梦见领口严整的俞亮时，想拽着他领带，一把将他拉近，解开扣子，翻开领口，去亲吮那颗痣。
当时光好几次从这样的梦里醒过来，他知道自己完蛋了。活了十九年没发现，原来自己好这口，太糟糕了。
时光捂脸。
其实在现实里，他也只不过就在对局结束之后，偶尔跟俞亮发发短信而已。俞亮一直很忙，他也知道了俞亮最近在准备什么比赛。
秋兰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
职业围棋世界六大杯赛中，唯一一个在中国本土举办的比赛。每两年举办一次。各国派出棋手代表团争夺冠军，今年是第七届。自从首届冠军被俞晓旸拿到后，剩下五届的冠军分别是四个韩国人，一个日本人。其中，“铁门”李勋蝉联了第五届和第六届的冠军。
也就是说，在中国本土举办的世界大赛，已经隔了十二年，再没出现一个中国棋手把奖杯留在祖国了。
这也是除农辛杯之外，另外一个萦绕在中国棋坛的巨大心结。
农辛杯结束归国之后，俞亮就参加了秋兰杯中国代表团的第一轮选拔赛。春节假期之后又通过了第二轮。如今，他已经是秋兰杯中国代表团的八名出征棋手之一了。
小时候，时光跟俞亮刚见面时，他问俞亮职业棋手赚钱吗？俞亮就说过秋兰杯的冠军奖金有几十万美金，震惊了时光的小心灵。当时，俞亮听到时光那番随随便便拿一两个冠军的言论非常生气。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当年那个从心底敬畏着围棋的小小少年，真的成为了一个征战秋兰杯的职业棋手。
而当年那个童言无忌的小朋友，真真正正认识到了拿世界冠军犹如攀登险峰的艰辛，明白了少年俞亮为何而怒。如果现在的时光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那么说，搁他他也会不是一般的生气。
今年的秋兰杯在方圆市附近一个水乡旅游古镇上举办。那里是个古代围棋国手的故里，有着浓厚的围棋氛围，只是不通飞机，也不通火车。要去古镇，都得先飞到方圆，再开两个小时的高速过去。
当时光接到俞亮的电话时，他都惊呆了。
在棋队楼外看见俞亮下车时，他正穿着笔挺修身的正装，蓝黑条纹领带，一身精英范儿。
“你怎么来了？”接到电话，时光才知道俞亮已经在方圆市了，说要来棋队楼下找他。
俞亮走到时光面前，“代表团从北京飞到方圆，赛会组织方在机场接到我们，非要拉到市里接风，说让代表团吃点地道的，吃完再送到古镇驻地休息。他们去的那个老字号我都吃腻了，我坐了一会儿说回趟家有点事，桑老说只要在发车前回去就行。”
“桑老？”
“桑原棋圣是团长，亲自带队，带着八个参赛棋手。”
棋院最有威望的老前辈坐镇领军，可见棋院对这次秋兰杯的重视。怪不得，当地组织者非要接风。
时光回过神来，“事儿办完了吗，别迟到了吧。”
俞亮抬手看了看手表，“从这儿到饭店要半小时，一个多小时之后就要发车了，所以我只剩半小时了。”
“那你还没吃饭？你跑我这儿来干嘛啊？”时光再次惊呆了。
俞亮顿了顿，微笑说道：“好久没见了，来看你一眼。”
哦真是糟糕。
时光抿了抿唇，缓住从心底爆出的悸动。这个人怎么回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什么我等你等了六年……什么我跟别人下棋心里想的都是你……
要不是他从小就总是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时光真的很难保持克制不想歪。以前懵懂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就觉得他真的挺想下棋，但现在不同了……喜欢他了啊……
时光咳了一声，“这么惦记我呢，我好感动啊。去旁边那家快餐店赶紧吃两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快餐店，中午饭点，附近来吃的人略多，“我去给你排队。”
正待转身，俞亮拉住时光的胳膊，“别去了，就半小时，你还去排什么队。”
“那去便利店里随便买点吧，你说你跑这趟图什么。”时光转身走向附近的便利店，一如既往的嫌弃语气。
俞亮跟上脚步，“秋兰杯这么重要的比赛，你得给我加油啊。”
时光诧异，“我没加油吗？我发短信了啊！”
“不够啊。”俞亮一脸诚恳。
时光深吸一口气，握拳挥了挥，“俞亮加油！俞亮是冠军！”
“还有呢？”俞亮漫不经心地从货架上挑选面包。
“俞亮最厉害！俞亮稳如老……稳如泰山！俞亮霹雳无敌！俞亮屠龙必胜！”
等时光说了好长一串，俞亮终于选好一块面包。他又转到卖水的货架上，对身边的时光说：“还有呢？”
时光一噎，顿了顿又说：“俞亮劫材取之不尽！俞亮永不打勺！俞亮逢凶化吉！俞亮顺风必杀！俞亮逆风翻盘！”
又是好长一串，俞亮终于挑好了一瓶水。
时光拿过俞亮手里的东西，顺手给自己拿了瓶可乐一起结账，“说得我口干舌燥。俞亮说真的，你的傲娇病越来越严重了，得治。”
“没得治。”俞亮笑着拎过售货员递来的口袋，“我去等出租车。”
走到路边，时光看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还好这里并不偏僻，空车很快就来。
出租车停了下来，俞亮转身张开双臂，一把拥住时光，垂首说道：“我走啦！”
他的淡香一如既往，怀抱很快放开。
等他打开车门把东西放了进去，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问时光：“我领带歪了吗？”
“没歪，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总盯着我领口看，喜欢这条领带吗？”
时光耳尖飞速泛红，“看看不行吗？去去去，快走快走！”他把俞亮推进了出租车，猛地关上门。
俞亮放下车窗，笑着跟时光挥手。
车渐行渐远，融入在车流中。
时光叹了口气，这人专门跑来听自己加油……是有病呢……还是兄弟仗义呢……还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时光纳闷地想了片刻，他真的分不太清。
之前因为俞亮在北京，时光想他的时候就只能发发短信，还不敢多发，至于打电话，更是非等到有棋想问的时候，才会打个电话过去讨论一下。
但现在俞亮就在离方圆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时光很难再呆得住。开赛两轮之后，时光决定去古镇一趟。
今天是赛程休息日，昨天第二轮之后，俞亮已经进入了八强。八强里面有4名中国棋手，3名韩国棋手，1名日本棋手。尽管人数占多，但围棋论坛上没有一个人觉得中国赢冠军的几率就更大些。
因为上一届秋兰杯，四强里有三名中国棋手围堵李勋一个人，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觉得秋兰终于能花落自家时，李勋硬是从围追堵截中杀出血路，把秋兰摘回了韩国。
棋迷们怄出一口老血，棋院面子挂不住了。
所以时光知道，就算是休息日，棋手们也会闭门不出，聚在一起准备比赛，肯定没时间。他就想看看晚上能不能等俞亮吃饭时，趁机看一眼。
白天到了古镇，时光打算先到处逛逛打发时间。古镇里多了不少外国人，在逛围棋国手故居时，时光就蹭了一个韩国旅行队的导游讲解。
也是，韩国代表团里有李勋和高永夏两师徒，李勋自不必说，韩国历来的人气王，高永夏更是因为又年轻又长得帅，在年轻一辈里风头无量。所以就有不少粉丝，千里迢迢地从韩国跑到古镇上，为了看一眼偶像。
在旅行队最外围听了半天导游、翻译和这群韩国小姑娘聊天的时光心头一悲，自己跟这些小姑娘的行为……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啊。
这时，当地导游正在国手生平展览前面，讲述那位围棋大师一生追寻的棋道，以及这种精神影响了多少当今后辈。时光正听得入神，突然有个会汉语的小姑娘出声问：“围棋不就是为了赢吗，要是赢不了棋，说再多棋道又有什么用？”
导游顿了顿，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围棋也是一门艺术，棋手们心里自有追寻的道。”
小姑娘哈哈一笑，“你们下棋秋兰杯十二年没赢过，原来是在下艺术。”
时光蹙眉，睹了一眼嬉笑着又在聊别的小姑娘们，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字，转头迈步出门。
漫无目的地逛到下午，四月的古镇小桥流水，草长莺飞，时光却兴致恹恹。他突然更明白这次出征秋兰杯，中国棋手们的心情了。
眼见日头偏西，时光赶到中国棋手下榻的河畔酒店，坐在餐厅门口的大堂沙发上。没等多久，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时光回头，见是桑原棋圣和几个棋院工作人员缓步走来。他们的谈话也隐约传到时光耳中。
“桑老啊，您觉得秋兰集团那意思，会不会不想再赞助比赛了啊？”
“是啊桑老，大家都在担心，咱们一直拿不到成绩，他们恐怕会觉得赞助下去没意义啊。”
桑原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今天跟集团领导谈过，他们明确表示会继续赞助，支持围棋发展。”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这些比赛全靠企业赞助，我就怕要是赞助没了，比赛也就没了。”
桑原的语气仍有忧色，“人家虽然这么说，但这回要是再拿不到秋兰，与人与己都是莫大的尴尬。咱们以后必须要多挖掘年轻力量，把后备梯度建立起来。”
眼见他们已经走到身边，时光站起身恭敬鞠躬，“桑原棋圣好，老师们好。”
桑原见到时光一愣，又缓缓绽开笑意，“时光啊，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俞亮。”时光实话实说。
桑原笑意更深了，“啊，好，好，他们一会儿就出来吃饭了。”
时光乖乖嗯了一声。
“时光啊，你最近的成绩不错，继续保持啊。”
“多谢桑老表扬，我会的。”
桑原连连点头，正欲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转身说道：“时光啊，七月份的国家队选拔赛，你记得报名啊。”
“我一定记得。”
桑原满意地转身离去。
时光的心绪还在久久回荡。
原来你们在下艺术。
与人与己都是莫大的尴尬。
他突然觉得，自己只是跟俞亮加了二十分钟油，这又算什么呢？
你要去披荆斩棘，我只恨不能与你共赴战场。
时光愤愤踢了一脚酒店地毯。
“时光！”
时光抬头。
走廊尽头，一群围棋国手并肩走来。
时光一眼只看到正在笑着朝自己招手的俞亮。
他转头朝旁边说了些什么，同伴们点点头。俞亮便飞快迈步来到时光身边，“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加油啊。”时光灿然一笑。
俞亮眨眨眼， “没了？”
“哎呀，还能有什么呀！”时光瞪一眼，随后郑重说道：“俞亮，加油啊。”
俞亮笑意绽开，“吃饭了吗？”
“下午还没吃。”
“走吧。”
他们一起走向餐厅，之前跟俞亮一起的那群棋手们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门里有一群人正走向外面。
时光一眼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当今世界棋坛的第一人，李勋。就算只是走路，他也有着强大的气场。他身边一个高挑英俊的年轻人，就是李勋最杰出的徒弟，高永夏。
与中国棋手们擦肩而过，李勋面无表情地朝这边微微点头，然后径直前行。高永夏则微微躬身，算作礼仪。
两队人错身而过，待李勋他们走到俞亮时光身边时，高永夏忽然望向俞亮，扬眉肆意一笑，微微点头致意，继而走远。
从头到尾，他们没有看过时光一眼。
“他在挑衅你。”此刻的时光心里全无半分酸涩，只是插兜淡然看着那群人走远。
俞亮轻笑一声，回身继续走。他抿了抿唇，转头问时光，“这几天你有比赛吗？”
“没有。”
“那你……留在这儿陪我吧。”
时光心中一震，讶异地望向俞亮。
俞亮迟疑了瞬息，终是说道：“要是你能在观战室旁听国手们对比赛的分析，对你的思路有好处。”
时光松了口气，心头却泛起一阵失落。
第二天比赛完毕，秋兰杯半决赛四强对阵表出炉。
俞亮VS高永夏。
李勋VS杨海。
————————
小光别着急，答应你下章就进国家队。
写完发现有bug了，糟糕。
还有……俞亮锁骨上面，喉结下面的痣～
衬衣最上颗扣子扣好就会挡住，只有第一颗扣子解开才能看到的属性，也是经得起考证的～
写到这个我就快乐～我想我可能是要起飞了～时光别急，一定在现实里帮你实现这个心愿～
请大家继续多留言鼓励我吧～谢谢已经留言鼓励的各位！看留言是我收获快乐的时候呀！
顺便说看到打赏我真是泪流满面，这辈子第一次写同人还有打赏真是受宠若惊了！爱你们，比心❤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7）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7）这是不是美人痣？
时光反复盘算过，7月底才开始国家队选拔赛报名，眼前就有个绝佳的加分机会！他闯进的中国围棋天元赛本赛！
他已经闯过了两轮筛选，3月初，他将作为16名闯关棋手之一，与16名种子棋手一起，在中国棋院进行本赛。...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7）这是不是美人痣？
时光反复盘算过，7月底才开始国家队选拔赛报名，眼前就有个绝佳的加分机会！他闯进的中国围棋天元赛本赛！
他已经闯过了两轮筛选，3月初，他将作为16名闯关棋手之一，与16名种子棋手一起，在中国棋院进行本赛。
唯一的胜者，将挑战“天元”头衔保持人赵冰封九段，决定头衔新归属。
所以当春节假期结束时，时光跟俞亮约定，3月北京见。
“时光啊，你棋力涨得很快啊。”棋队研讨室里，一局结束，许厚笑呵呵地点目，“又被你赢了。”
“照我这种状态，挑战天元也不是不可能啊。”时光扬眉。
许厚笑着扶眼镜，“看过比赛名单了吗？”
“嘿嘿，知道厚哥你也在，去年世界大赛的亚军嘛，种子选手。但我现在跟厚哥的胜率已经五五开了。”
许厚摇头一笑，“有自信也是好事。我可真是羡慕你，错过那么多时间，还能进步这么快。那你去北京的票买了吗？酒店定一起呗。”
本赛一共5轮，两两对阵，输者淘汰。隔天一轮，也就是说，要是留到最后，就要在北京呆9天。
“我在北京有地儿蹭，打算提前两天去，到时候队里请个假啊！”时光笑嘻嘻说道。是俞亮说可以住他公寓，不去白不去啊。
他离开快半个月了。
时光突然发现，以前很久不见俞亮也没怎么样，现在怎么才半个月，就让他在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了。
闭上眼，就是他的笑，他的棋，他的傲娇。
烦！
可偏偏想见他。
到北京那天，俞亮还得在棋院集训。时光没让接，说自己坐车到棋院找他拿钥匙，反正公寓就在附近，自己就能过去。晚上等集训结束了，再一起吃饭。
他以为要在棋院门口等俞亮出来，没想到在出租车上，就看到俞亮已经站在那里了。
高高帅帅的这么一个人，在等他。
哎！也不知道以后他会是谁的。
时光下车，俞亮瞬间看到，几步迈来。
“喏，钥匙。”俞亮皱眉，“你自己走真不会迷路？”
时光推他回去，“大白天的街上，又不是野山里，我还不会找人问路啊。”
得了，那段黑历史是过不去了。
俞亮被时光推进了棋院大门。
北京的路不像南方，横平竖直好找得很。时光没耽误多大功夫，就进了公寓门。俞亮已经把时光所有需要的生活用品都备好了。
哎！他怎么就这么好呢，过几天怎么舍得走。
时光叹了口气，噌噌蹬掉鞋子换上拖鞋，顺便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爷们了。怎么现在来不来还伤春悲秋了呢！
不想了！
等俞亮结束集训回到公寓，眼前景象瞬间让他额头发紧。
球鞋在鞋架前东一只西一只，行李箱敞开摆在客厅中央，一看就是随便叠的衣服还被翻乱了，有几件搭在了地上，死活题册子和茶杯都撂在茶几上。
一眼就能想象时光平时自己住的情景。
卧室里传来啪嗒，啪嗒的鼠标点击声。
俞亮并作几步走进卧室，见时光正趴在床上下网棋。
“都不会先把箱子收拾好吗？”
看来激战正酣，时光敷衍应了一声。
“下完这局去把箱子收拾好，”俞亮走到床前，半跪下来，时光的脸正好被电脑屏幕挡住，“听到没有？”
时光仍敷衍一嗯。
俞亮有些不爽，突然伸手把电脑拎到背后。屏幕一挪走，两人赫然面对面，时光一惊，伸手一够却没够着，“诶别啊正读秒呢！”说完撇嘴回望俞亮，嘟囔着，“这么凶呢，听到了啊。”
俞亮声音软了些，“一个人住了挺久，怎么就没点长进。”
正说话间，时光突然盯着俞亮一笑，“别动！”
没等俞亮反应过来，时光伸手摸上了他的下唇，“隔近看才发现，你嘴上有颗痣诶，嘴上怎么会长痣呢？”
两人相隔不到三十厘米，时光饶有兴趣地盯着俞亮的嘴和下巴，还用指腹轻轻摩挲，“下巴也有痣，还长在正中央，这是不是就叫美人痣？”
俞亮呼吸一滞，只觉唇上传来痒痒的触感，他猛地抓住时光的手，顿了顿又放开，颇不自然地偏头，“瞎说什么。”
时光收回手，托腮甜笑，“这就去收拾。”说罢翻身下床。他太知道俞亮，每次一绷脸，被调戏一下就绷不住了。以前他看俞亮冷脸还不敢，后来发现俞亮逗起来可有意思，于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哎！就像这样坦坦荡荡呆在俞亮身边也行，别总患得患失的，还能跟他打打闹闹。
俞亮拿回电脑，见对手刚下完一手，正轮到己方。他大略一扫，帮时光下起来。本来就是优势局，没下两手对方就中盘认输。俞亮合上电脑走到门口，看蹲着收拾行李的时光。
以前在省棋院，时光跟洪河他们就这样，勾肩搭背嘻嘻哈哈。除了在围棋上特别在意自己之外，时光再没有半点异样。每当时光露出在意的神情，他几乎要肯定时光喜欢自己。但万一……万一时光只是执着于围棋，而喜欢的人不是他呢？
他耐心等候着时光露出任何一丝蛛丝马迹，但只要有一分别的可能，他就不敢赌。
“俞亮我跟你说，我最近手感特好，连胜好多场了。”
“那就好。”
“你说你怎么没被选上种子选手啊？你也是冠军啊。”
“最近在准备别的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不想太累。”
“我知道种子选手都是国内一线棋手，他们很强，那你说，我现在要觉得自己能挑战天元，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俞亮眉目柔和下来，“不会，一线并不代表不会输。”
时光咧嘴一笑，“还是你说得好。”
那天比赛，俞亮一直把时光送到场地门口，两人如往常般击拳鼓劲，不必多说。
第一轮，32进16，胜。
“俞亮我今天下得好不好！”
“很好。”
第二轮，16进8，胜。
“俞亮我今天赢了一个七段！我看裁判还有点吃惊。”
“你真棒！”
第三轮，8进4，胜。
“俞亮我看到绪哥坐我斜对面，他输了哈哈哈。但是我赢了！他还夸我下得不错，我怎么觉得他心里其实在哭。”
“噗，所以我说一线不代表不会输。你本来就下得不错。”
第四轮，4进2，胜。
“俞亮我是不是走狗屎运了！我都快认输了，他竟然自己下出个勺子！”
“能瞬间抓住对手失误扭转战局，本来就是实力。”
连下四轮，时光还是有点累。但他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觉得自己有史以来这么靠近目标。而且，俞亮不仅夸他了，还在帮他研究对手。
时光靠在床边，看俞亮坐在对面摆棋谱。忽然矫情地想到，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能让这辈子遇见俞亮。
他们研究的棋局来自明天的对手，许厚。
“我天天跟他下棋呢，知根知底。”
“所以他也熟悉你。”俞亮轻轻敲着棋盘，“你有没有想过，研讨室的对局他还没全力以赴。”
“我也没有铆足劲下呀。”
俞亮笑了笑，“他下棋谨慎，不会给你机会铺排大局的，你明天收敛些。”
“知道啦！”
第五轮，2进1。
今天时光和许厚都穿着正装，而不是平时的T恤大裤衩。空荡的比赛场地里，旁边一排裁判记录员，平白就多了一丝严肃的氛围。
许厚笑着拍了拍时光的肩膀，分头入座，颔首互礼。
笑归笑，自信归自信，时光想赢。
无比想赢。
越靠近目标，他越想赢。
在前进的漫漫征途上，只有胜利，才能送他青云直上。
这次，对手是他了解的许厚，布局雄厚，爱下缓棋，所以前期激进一点，不要让许厚的棋面成型，胜率就更大。
但同样，许厚也了解时光。平时棋队训练，就是许厚在做指导。所以他完全知道，怎么针对时光。
当时光下到中盘，他再次审视棋局，突然脊背一冷，猛然攥紧手里的扇子。
他落入了许厚的陷阱，一个置他死地的陷阱。脑海里飞速盘算，怎么算，怎么输。无力回天。
微凉的三月，时光浑身冰凉，捡起两颗棋子放在棋盘上。
旁边的记录员和裁判点头致意，纷纷开始说话。
第五轮结束，头衔挑战者，许厚。
时光坐在座位上不动。
许厚叹了口气说道：“时光，我平时常说羡慕你，是真的发自内心。咱俩都是奕江湖出来的吧，我在道场呆了四年。”
“第三年的时候，跟我一块儿来的孩子都回去上学了。我老是出不来成绩，心里特别迷茫。家里又盼得紧，我年纪小又不敢说，就在宿舍里看小说。”
“有次少儿比赛，道场派我去，我下烂了，心想回来大老师肯定拍桌子摔碗吼我。没想到他一脸平静地领我到办公室，说了几句话。”
“许厚，要么你去门口场子跑两个小时，回来把那些小说扔了，好好下棋。要么你就在这看会儿小说，明天你就别来道场了。”
“那天晚上，我在门口边跑边哭，哭了三个小时，回来把小说全扔了。我才明白，之前我还不够拼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这才又花了一年，才定上段。所以我看到你，定上段了竟然还那么浪费时间，我是又心疼又着急。后来看到你浪费时间了之后，竟然还没掉棋，我心里是真羡慕啊。”
“时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我相信，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许厚站起身，脚步远去。
时光浑浑噩噩走出赛场门口，俞亮等在门口，递来一瓶矿泉水。
棋院旁边不远就是一个公园，俞亮和时光并肩坐在长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水。
时光一直闷闷没说话，把矿泉水瓶放在脚边，躬身垂首趴在膝盖上。
是啊，登山者岂止一人，怎能轻易失了敬畏。
他再一次，无比无比后悔失去的时间。后悔也没有用了。从此以后，他只能爆发出比以前更汹涌的斗志，挤出更旺盛的精力，去弥补自己亲手浪费的时间。
“俞亮我好难受啊。”时光哼哼着。
他忽然感觉一只手揽在肩膀上，身侧挨近温热，俞亮温柔又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其实，这次你表现好，等级分也升了不少。下个月升段赛好好下，拿到四段，就有2360分。五月份还有珍珠杯星龙战，还是有机会。”
“那就不能允许试错了。”
“没关系，尽力就好。”
“可是我好想进国家队。”
俞亮轻轻笑了，“我也想跟你一起训练，所以你再加加油。”
“真的啊？”
“真的。”
时光趴着没说话。
长椅旁边响起一阵踟蹰的脚步，俞亮抬起头，见是一个老婆婆，盯着他们脚边的矿泉水瓶。她见有人望来，正欲上前开口问话。俞亮突然举起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轻轻把矿泉水瓶捡起来，递给她。
老婆婆笑着接过，碎步离开。
“俞亮啊。”时光又闷着哼哼。
“嗯？”
“就想喊一下。”
“嗯。”
时光心想，哎，这种掉下来还有人接着的感觉，真好。
——————
一个在浪，一个在等。一个在撩拨，一个在捕捉。
哦豁，我写得好带劲。还是继续请大家多留言鼓励我吧～谢谢～么么～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6）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6）你的棋有逻辑吗？
过完大年夜，俞晓旸夫妇就打算去海南过春节，但俞亮怎么都不愿意去，只说太累不想动，你们快走不要管我。夫妇俩只好随他留在家里。
到了初二，好不容易走完了亲戚，时光一大早就带了好多吃的来俞亮家，说看他自己呆着实在可怜，只好大发善心地来投喂他。...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6）你的棋有逻辑吗？
过完大年夜，俞晓旸夫妇就打算去海南过春节，但俞亮怎么都不愿意去，只说太累不想动，你们快走不要管我。夫妇俩只好随他留在家里。
到了初二，好不容易走完了亲戚，时光一大早就带了好多吃的来俞亮家，说看他自己呆着实在可怜，只好大发善心地来投喂他。
所以现在，时光悠闲地抱着薯片，和俞亮一起讨论棋谱，“我觉得这里应该跳一下。”他放下黑棋。
“不能跳，空隙太大，粘一手咬住就行。”俞亮拿起那颗黑棋，挪到旁边。
“怎么不能跳了！你有点想象力！跟下面连起来啊！”时光拎起黑棋，重新放回他方才下的位置。
“黑棋不粘，白棋下一手占住这儿就再杀不死了，还跟下面连起来？说你下棋浪，你还真的去远航！”俞亮嗤笑，把黑棋拎起来，搁了回去。
还未等俞亮离手，时光猛地按住他的手，“就放这！你信不信，那儿被白棋占了我也有办法！”话音刚落，时光猛然回过神来，他正压着俞亮的食指和中指，尽管只触及方寸，但掌心一阵灼热，忽然就蔓延到全身，击中心脏。
顿时石化。
俞亮望着两人交叠的手，又看向时光的眼睛，半晌问道：“你在干什么？”
“咳咳，”时光缓缓抽回手，掌心摩擦过俞亮的手指，“就放这啊……答应我啊……别动啊……”
俞亮的手背上有一颗痣，时光指尖的茧子擦过那里，又摩挲过手背，摸到指尖，然后离开。
松了口气。
时光面如常色，心如擂鼓。刚才真是狗胆包天！竟然在俞亮的凝视下，就这么摸了他的手！
俞亮不解地望着时光的动作，最终朗然一笑，收回手，“好，就放这，下面怎么走，你摆给我看。”
其实时光不是故意的，真是有别的解棋思路，所以他收回心思，认认真真开始解释。回到围棋里，他觉得自己终于正常了。
为了犒劳俞亮出征的辛苦，时光这回自告奋勇，主动承担全部洗碗工作。俞亮则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电脑下网棋。
正当满手都是泡泡时，手机响了，看到是洪河的电话，时光把手机摆在灶台上，按了外放。
“时光，年过得怎么样？还好吧？”
“我过年能有什么不好，你看你问得什么话。”
“我还不是被你吓出后遗症了，你遇到感情问题就受伤……”
时光心脏一炸，不顾手上湿淋淋的，连忙取消外放，拿起手机。
洪河还在自顾自说，“……成那样了。我这不是想平时应该多关心关心你，免得你想不开，有问题早解决嘛！”
“谢谢你了嘿！现在没问题，你可以放心了！”
时光挂完电话，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客厅，俞亮还是那个姿势，倚在沙发上下网棋，好像没有听到。他这才松了口气。
直到时光走出厨房，俞亮合上笔记本电脑，朝他深深望来。
“我妈打麻将要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啊。”时光没来由地心虚。
“时光。”俞亮仍望着他。
“啊？怎么了？”时光故作轻松。
没想到俞亮直截了当，“你又遇到感情问题了？”
我去，他还是听到了。
“没……没有，你别听洪河瞎说。”
“那人是谁？”俞亮淡然发问。
“没谁。”时光不太耐烦了。
“那就是有谁了，你告诉我……”俞亮顿了顿，“我帮你参谋参谋。”
“你有什么办法！哎呀，别问了。”时光走到门口换鞋。
俞亮一怔，眼神迅速落寞下去，脑海里飞快搜寻时光身边的女孩子，“是江雪明？”
“不告诉你。”时光正躬身换鞋，没想到俞亮竟然这么八卦，他要是否认了，难道还要一个个猜下去。
“白潇潇？因为她跟沈一朗在一起了，所以你没法开口？”俞亮站起身又问。
“你下棋怎么没这么有想象力啊！”时光都觉得好笑，“好了你别问了，这事儿谁都没办法，你别管我，就当没听到吧，我走了。”他穿好鞋，往院子里走去。
俞亮倚在门边，“难道又是别人看不见的人吗？”
如触电一般，时光顿了脚步，万种心绪霎时涌在心头，他艰难开口，“你在说什么？”
俞亮抿唇，终是说道：“像褚嬴那样，别人看不见的人。你该不会……是那种奇奇怪怪的体质吧？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
他……怎么知道？时光眼睫飞快地颤动，转身难以置信地盯着俞亮。
俞亮只好开口解释。
“时光，你知道，一个人的棋，是有逻辑的。”俞亮双手插兜，走到时光面前。有些事情，他从没告诉过时光。
“只要一个人会下棋，棋子落在哪里，就有他的逻辑。就像你现在懂得的，为什么落这里，目的是什么。你想扩展战场，我想赶尽杀绝，你看，每个人偏好的逻辑不一样，看到你的棋，就能读懂你的想法。”
“去韩国的六年里，我一遍遍回顾我俩最开始下的两局棋，到现在我都能想起棋局的每个细节。那时你连棋子都不会拿，落子前还在一个个数格子，恐怕你连棋盘都不会看。但是你的棋有完全自洽的逻辑。执棋人分明是门外汉，看围棋就像天书一样，怎么可能下出有逻辑的棋，这不合理。除非有人在旁边教你，但我又没眼花，坐在我对面的人，分明只有你。”
“直到我在网上遇到了褚嬴，我看过他跟职业棋手对局的许多棋，他下棋的逻辑让我想起了你。后来你说，我一直追逐的人不是你。也许你在告诉我答案，也许你有你的缘由不愿细说，我便把猜测结果放在心里。这是你的故事，我不打扰。”
俞亮站在时光面前，深深叹了口气，“我只想让你信任我，像信任自己一样，你答应过的。”
天知道时光有多努力，才能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嗯。”
俞亮牵起时光的手，细细摩挲着他的指尖，“棋茧都这么厚了。”他又叹了口气，放开时光的手，“回家吧，路上小心。”
“上次是褚嬴走了再没回来，我才那样的。”时光压下酸涩，展开笑意，“现在再没有那样过了，你放心。”
俞亮望着时光，温柔发问，“那……现在那个人是谁？”
酸涩的心情刹那烟消云散……时光真想翻个白眼……为什么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这么执着！盯上一个问题就穷追猛打！真是架不住！
难道告诉他，是俞亮！没想到吧！就是你自己！看你能想个什么办法帮我？都能想象出你听到答案之后嫌弃得要死的表情了！
“别问了！问出来又有什么用！”时光愤愤说完，“走了！”他的身影飞快消失在院门外。
俞亮坐回到棋盘边，看着时光白天下出来的棋路，若有所思。
他说再没有那样过……看来他喜欢的是现实中的人。
连好朋友都不能说……看来喜欢那个人让他无法启齿。
问出来也没用……看来他觉得对方不可能喜欢他。
呵，时光那么自恋，又轻浮，又任性。是谁呢？能让他这么小心翼翼。俞亮皱了眉头。
俞亮想来想去……脑海里闪过一遍时光身边，可能与不可能的人。时光在任何人面前都表现得很正常。会是谁……符合这些？
连褚嬴的真相，再大胆的答案他都敢想，那这个问题的答案……俞亮倏尔抬眸。
或许，也有一个大胆的答案？
时光昨晚没睡好，第二天懒床了很久才起来，磨蹭到中午还没想好要不要再去找俞亮。本来他们约好这几天都一起看棋谱的，要是今天不去了，就显得他多心虚似的。
还没等他想好，他就被电视里播放的一则体育新闻吸引了注意力。
“昨天，围甲传统强队东湖证券队举办签约仪式，签下韩国棋手高永夏。这是围甲历史上第一位外籍棋手作为主将出战。他是去年韩国围棋甲级联赛的最佳新人，正是韩国棋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我们注意到，在前不久的第9届农辛杯比赛上，高永夏勇夺四连胜，随后输给了我国年轻选手俞亮。随后，俞亮也开启了他令人瞩目的三连胜。同时，俞亮是围甲联赛围达G.C队的主将，我们期待他们在围甲比赛的对决！”
随后，新闻播放了一小段对高永夏的采访。
“请问您将以主将身份出战中国联赛，有什么心情？”
“我很期待领教中国棋手的实力。”
“今年围甲比赛您将会对阵围达G.C队的主将俞亮，您期待这场对局吗？”
高永夏收起礼节性的笑意，正色起来，“农辛杯对阵俞亮那场不是我最好的状态，我已经连胜四场了，但我绝不会以此为借口来否认这场失败，相反这激起了我的斗志，以正常状态跟俞亮一决高下，希望他也能好好准备。”
靠，直接下战书了，语气还挺自信！
时光心烦意乱地关了电视。他发现自己最反感的竟然不是高永夏的态度，而是这些媒体话里话外，把高永夏跟俞亮并列在一起。话里那意思，好像他俩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去缩短他跟俞亮的距离。参加各种正式比赛，尽可能刷等级分，去拼一个好成绩，最近明明很有起色，他觉得这样保持下去就好，很快他就会追上来了！
但俞亮的名字还是跟别人并列在一起了！
好不爽啊！
要命的是，他此刻最想倾诉这种心情的对象，是俞亮……
当俞亮打开院门，看到拎着一袋零食站在外面的时光，无奈摇头，“这几天我家都是你的垃圾食品。”
“这是快乐，你懂个屁。”时光一溜烟侧身挤进院门，轻车熟路地进了屋。
“你怎么了，一脸不高兴。”俞亮失笑，回身跟上。
“你看了体育新闻吗？”
“没看，怎么了？”
时光很快在网上找到这次签约仪式的文字新闻，还有高永夏的采访，他把电脑递给俞亮，“太不爽了，你看。”
俞亮俯身看完，一脸疑惑，“就这？”
“嗯呐！”
“他挑战我，你不爽什么？觉得我会输啊？”俞亮挑眉。
“当然不是。是因为……”时光突然愣住，是啊这新闻有自己什么事儿，他不爽什么，不爽他们把高永夏和俞亮列在一起，“因为……因为……”看着俞亮直视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要是不答个所以然，这问题是过不了的，“因为他们觉得高永夏是你的强劲对手！”
“他是挺强的。”俞亮点头。
更不爽了呃啊！时光深吸一口气，“你的对手！好吧！没事。”
明明只能是我！
俞亮斜倚在沙发上，撑头看着时光，“时光啊，你觉得我师兄的对手应该是谁？”
“绪哥？他对手挺多的啊，这哪数得过来。”
“那沈一朗的对手是谁？”
“他哪有对手啊，他就参加个升段赛，把热情都投入到教育事业里了。”
俞亮眉眼一弯，“那你就这么关心我的对手啊？”
“那……”时光飞快措辞，“那是因为我习惯了。”
“哦，习惯了。那你觉得我的对手不该是高永夏，那应该是谁？”
“是我！怎么着吧，你有意见吗？”时光侧头盯回去，呵，他会怂？这目标他都喊多少年了，俞亮又不是不知道。
俞亮笑得温柔，“我哪有意见，是你啊，一直都是你，从来都是你，我盖章承认的。”时光每次气呼呼喊着要追赶自己的表情，真是可爱得一塌糊涂。
“可是那些媒体没有这么想！”时光愤愤说道。
俞亮轻眨眼睫，“你就这么在意，媒体把我和别人相提并论吗？”
只在意他。
时光顿觉……自己好像掉进坑里了，俞亮这货的逻辑思维，是人吗？是人吗！要不要这么犀利啊！根本没法糊弄一句！
他怎么能忘了，俞亮棋风本就狠辣凌厉，总能看穿对手动机，将其扼杀在萌芽。所以他极会分析对手弱点，抽丝剥茧，攻城略地，是棋场上极其危险又强大的对手。
时光窒息了，回答在意，还是不在意，都糊弄不过去。
没想到俞亮竟然主动转移了话题，“还有五个多月，棋院就要通知开展选拔赛了，选三个名额进国家队。你不是想去农辛杯吗？那就先进国家集训队。”
时光一愣，“你怎么没参加选拔赛就进国家队了？”
“我拿了中日对抗赛冠军，国内赛的冠军，被免选了啊。”
“免选……怪不得网上说你进国家队有黑幕啊！”
俞亮失笑，“好好听着，报名选拔赛有条件，等级分必须达到2400分，五段水平。你的时间不多了，时光三段。”
时光突然涌起懊悔，定段之后颓丧的半年，他浪费了多少升级的机会，棋力虽然没有掉，但只有自己知道是没用的。
围棋是较量胜负的游戏。
“不过，要是能获得国内杯赛冠军，可以获得额外加分，你还有机会。”
时光的内心，瞬间涌出燃烧的烈火。
“时光，加油。”
阳光穿透窗户，洒在俞亮身上，落下一片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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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进入到一个状态，闭上眼睛，脑海里他们自己就在往下走剧情，自动演绎他们的故事，而我只负责把这些故事记录下来就好了，然后把故事发出来分享给更多人，这大概就是写作者的快乐吧！还请大家多留言鼓励鼓励我吧～么么～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5）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5）难道我还赖账啊？
那天早上把俞亮送到机场之后，时光也直接回了方圆市。
转眼就到了2007年的最后一天，再过几个小时，时光就要迈向19岁了。
这是他跟沈一朗、洪河一起度过的第四个跨年，最近两年还多了个白潇潇。那两人虽然没进职业，但一直关注着棋界消息。...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5）难道我还赖账啊？
那天早上把俞亮送到机场之后，时光也直接回了方圆市。
转眼就到了2007年的最后一天，再过几个小时，时光就要迈向19岁了。
这是他跟沈一朗、洪河一起度过的第四个跨年，最近两年还多了个白潇潇。那两人虽然没进职业，但一直关注着棋界消息。
洪河抿了口啤酒，“我难受了一年多，最近想明白了，职业定段就是个证明自己的标签，我证明过了，而且我还是可以下棋啊。哎，我不是吹牛，等厂子以后发达了，我就去赞助职业比赛，青少年比赛，给广大棋手提供更广阔的舞台，我这是不是就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白潇潇接话，“吹吧你就。什么时候先把我大学围棋社赞助一笔？”
“等你毕业了我考虑一下。”
白潇潇嗤笑一声，转头对时光说：“时光你知道吗？那个毒舌电台最近给你取了个外号，叫时帆船，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时光端起一杯茶，刚刚那串骨肉相连有点肥。
白潇潇咳了一声，“因为帆船前进不用桨，全靠浪啊！”
“噗……”时光飞快转头，把茶喷在地上。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白潇潇接着说：“今年围甲你拿了最佳新秀，22轮比赛16胜，还有白子虬杯的亚军！他们就注意到你了，说你下棋风格极有想象力，不拘泥于局部厮杀，注重全盘铺排，手法往往出人意料。”
时光十分得意，“那还用说。”
“简单总结呢，一个字，浪。”
时光呵呵一笑，“肤浅。我是他们能看透的？等着，明年我进国家队才是我发力的时候！”
沈一朗笑着说：“时光还闯进天元赛的本赛了，你最近比赛这么多，状态倒越来越好了，不像我，比赛下得少。”
“但你教的学生成绩好啊，都四百块一小时了，专门请你当家教的小孩还是那么多。每次叫你，都说有课有课。”时光撇撇嘴。
“来来来！为新一年，新目标举杯！”洪河站起来举杯。
“新年快乐！”众人杯子清脆碰撞。
不知道俞亮在韩国怎么跨年？时光突然想到。
烟花璀璨，霓虹通明，倒计时到0，大家欢呼着相拥在一起。
手机一震，短信发件人俞亮。
——新年快乐。
不是吧这货还开国际漫游！有钱！时光突然想到，刚刚抱沈一朗和洪河，就像左手摸右手一样毫无波澜。可现在看到俞亮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他就滞了呼吸。
他飞快回复。
——你也新年快乐！！！
再无回复。
也是，国际漫游哪能霍霍着用。
“喂灿灿！新年快乐呀！嗯嗯嗯，早点睡吧，明天还得赶论文呢，晚安！”洪河意犹未尽地收起电话，看到时光被肉麻到的嫌弃眼神，得意摇头，“别羡慕哥。”
沈一朗和白潇潇正相拥着看烟花。时光突然揽过洪河，走到一边低声问：“你抱灿灿是什么感觉？”
洪河一脸遗憾地看着时光，“看你单身这么多年，哥告诉你，那是心脏在悸动，灵魂在雀跃，你只想埋在她身上，走不动路，不想放手……”
“行行行行，够了够了。”
“你还是羡慕了。”
“我是觉得……我最近……好像也有点这症状……这是不是……像你和沈一朗这种……喜欢上了？”
洪河睁大了眼睛，“废话！你什么时候谈……”
时光赶紧捂住洪河的嘴，“小点声，没有谈，只有我自己。”
洪河恍然大悟，“暗恋人家啊……表白呗！”
“不行！”时光斩钉截铁。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我就是知道，现在根本不行，那人眼里没有恋爱，而且……哎，反正不行。”
洪河越发好奇，“到底谁啊？”
“别问了，我不会说的。要是这念头一直不消，他结婚了，我就看着他，做颗照亮他的星星吧。”时光仰头看着夜空，烟花未散，看不到星星。
洪河欲言又止，“还挺深情，上回感情问题被刺激成那样，这回干脆当起星星了。”他叹了口气，“还能下棋就行。”
时光一直看着天空，又不免有点期待奇迹，万一行呢……脑海里浮现出俞亮那张高冷傲娇的脸。得了得了，想什么呢。说不定拿了农辛杯冠军，都拿不下他，说翻脸就翻脸的人。
时光快19岁了，再怎么反射弧长，也察觉出自己最近的不对劲。再加上洪河和沈一朗时不时在旁边聊他们的感情心路，时光慢慢反应过来，他对俞亮的心情，不一样。
可怎么就偏偏是俞亮呢。
看着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啊。能跟他当朋友，还被他视为对手，时光就挺高兴的。
所以，绝对绝对，不能把原本的友情作没了。
说起这第9届农辛杯，绝对是现在围棋界最关注的大事。
中日韩三国擂台赛，赛程残酷激烈。每国派出五人。第一轮出战双方由抽签决定，胜者为擂主。
从第二轮开始，其它两国轮流攻擂，赢了当擂主，输了就淘汰。比到剩下最后一人，那位棋手的国家就是冠军。
所以农辛杯并不是属于棋手个人的奖杯，它代表国家荣誉，往往让棋手们更有赴战的热血与动力，为国家捧回这座奖杯！连场外观众都更加牵肠挂肚。
现在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韩国又展现出雄霸棋坛的实力，只堪堪折损1人，还剩4位棋手！而中国队只剩两位，日本更是只有1位了！
“你知道农辛杯最刺激的是什么吗？”许厚问时光。棋队研讨室，大家正在复盘农辛杯前8轮的棋谱。
“超快棋，每个棋手只有1小时，读秒之后每次1分钟，太刺激了。”时光回答。
“不止啊，上场之前，每国选手出场顺序不公布，所以你没法针对别国阵容顺序来布阵。而且当擂主之后，就得一直下一直下，就算棋力高，迟早累也累输喽。所以，不是赢得多就能夺冠，而是要留到最后。”许厚啧啧一叹，不怪棋坛人士对农辛杯阵容议论纷纷，这变态的赛制，真不是什么人都能下的。
研究室电视上正播放第9轮韩国棋手高永夏和日本棋手的对局。今天中国队轮空休息。
时光知道，中国队剩下没出场的两个人，就是俞亮和方绪，“虽说不公布出场顺序，但按常理，棋力越高的应该越靠后吧？我觉着照棋院那帮人的安排，俞亮明天就该出场了，方绪是主帅，排最后一个。”
许厚指着电视屏幕上那个长相清俊的韩国人，“你看这个高永夏，在第6轮攻擂成功，连胜三轮了，这么恐怖的实力，第二位就出来了，才是四将。估计因为他还年轻，今年第一次参加，才安排这么个位置。这么一看，咱们这边把同样第一次参加的俞亮安排到二将，是不是太冒险了。”
“以前保守，不也没拿到冠军？说不定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时光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忐忑。无论今天韩日对局结果如何，对手一共还剩4人，而中国棋手只有两人，想夺冠就一定要连胜，必将是一段苦战。
“你知道韩国主帅是谁吧？”
“知道，李勋啊。”时光心里一沉。
“就算咱们过关斩将闯到最后一轮，也肯定会遇到李勋。知道为什么他外号叫铁门吗？他就像一道铁门，稳固如山，无论对手怎么来势汹汹，他都纹丝不动，守着背后那座冠军奖杯，把别人关在外面。”
怪不得，农辛杯的征程这般艰难。
如果围棋之路是攀登巍巍高山，那么征战农辛杯，就是高山上最陡峭艰难的崖壁，前路崎岖，当你披荆斩棘千辛万苦眼看要到顶了，没想到山顶还守着一只巨鹰，一脚就把你踹下去了。
所以前辈们前仆后继，无功而返，魂牵梦萦。
但凡尤有热血的职业棋手，怎么不想把荣耀带回祖国。
电视上闪光灯骤起，闪烁在高永夏的躬身一礼和淡然微笑上。至此，日本棋手全军覆没，高永夏四连胜。
屏幕打出明日的对局预告。
擂主：高永夏VS攻擂者：俞亮。
时光盯着屏幕画面，“我一定要站在上面。”
夜已深沉，时光辗转反侧。他知道俞亮今晚一定也睡不着，顶着巨大压力，身边肯定还有无数人反复叮嘱，任何一句加油，都可能对俞亮造成负担。
手机拿起了又放下……要不要发短信呢……
发句加油吧……拿起手机。
算了……放下手机。
作为朋友出战不闻不问，是不是说不过去……开始打字。
就是朋友才不能增加压力啊……点击取消。
如此反复……眼看已经过了10点，韩国那边过了11点，说不定俞亮已经睡了。
诶！对了！他睡了！那我再发，也算鼓励过了，他也没压力！
时光兴致勃勃开始打字！
——俞亮，明天别太有压力，我看了那个高永夏，之前他那些对手都是水货，别被他的气势影响了，他那棋力不是你对手！也别觉得什么他太累了胜之不武，这都是规则能怪谁。还有那什么铁门，他是铁门，你还是电磁炮呢！轰它！加油！！！！！！俞亮天下无敌！！！！！！
心满意足地点击发送，时光正准备丢开手机睡觉，结果屏幕一亮，对面秒回。
——知道啦。
时光一怔，还没睡啊，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怎么还没睡！快点睡觉啊！养足精神！保持状态！
——嗯，马上睡了。我现在状态很好。
——那就好，晚安！
——晚安。
一觉天明，擂台开场。
时光早早就到研讨室，跟队友们一起看擂台赛直播。
俞亮棋风凌厉，高永夏仍不显疲态。中盘开始，两人就开始围绕大龙展开厮杀，时光看得心惊胆战。
“弄他！弄他！”不自觉间，时光的手攥紧拳头。
研讨室众人发出惊呼。
“死了！”时光狠狠敲桌。
大家纷纷侧首，时光咳了一声，收敛下来，但仍掩不住放肆笑容，“我就说了吧！高永夏打不过俞亮哈哈哈哈哈！”
许厚笑着点头，叹了口气，“韩国还剩三个，明天是他们的三将，俞亮要苦战了。”
屏幕放着俞亮的特写画面，他忽然望向摄影机镜头，露出谦和温柔的微笑。这货样貌好看得犯规，时光心底一跳，忙低头看向棋盘。
对局结束后国家队内部肯定有复盘和研讨，越到后面，对方排兵布阵的策略也趋于明牌。所以时光特意等到深夜才发短信。
——看吧！我就说你能赢！我是不是预言家！
——是啦是啦你最棒。
——加油加油！明天放松！怎么下都不要紧！不要听别人唠叨！保持你自己！早点睡觉！晚安！
——嗯，晚安。
时光觉得现在这样，跟俞亮说说话就很好。
连续三天，随着俞亮的三局连胜，国内掀起了巨大的讨论浪潮。
之前在论坛质疑过俞亮是院选之子靠背景上位的人，纷纷发帖道歉。
“对不起是我们眼拙。”
“俞亮才不到20岁，的的确确是我们棋坛的明日之星！”
“棋院举贤不避亲！真是慧眼识珠！”
“明天就要直接对阵李勋了！咱们主帅都没出战！二打一啊！这回肯定能捧杯了！”
“李勋哪是这么容易赢的！历史上方绪对李勋就没赢过，李勋的风格克方绪，除非俞亮能赢李勋，还是别太放松了！我觉得这次布阵顺序不对，应该把方绪放前面，说不定我们前期就不会损失那么多。”
“马后炮了啊，谁知道那么强的高永夏会在前面。”
“反正这回是咱们赢面最大的一次了，肯定能赢！”
“中国加油！！！”
看过漫天的祝福和期待，时光第一次不想给俞亮重复说这些话。
三局连胜的背后，他知道棋手的精神有多疲惫。已经累到极致，而明天的战场，却要面对以逸待劳的最强对手。不过……时光不免又有一丝期待，万一真赢了呢？斟酌了又斟酌，时光还是发了条短信，不提战斗，不提加油，不提必胜。
——俞亮，你表现这么好，回来我请你吃饭啊。
——好。
只是，在史无前例最接近冠军的征程里，他们遇到的铁门，还是那道铁门。
不动如山。
在他面前，没有奇迹。
李勋出场，两连胜。
公布结果的刹那，方绪面无表情，李勋微微额首。
研讨室里的大家唉声一片。
声浪总是瞬间反复，围棋是只看结果的游戏，没有谁在意过程的崎岖，棋手的付出。
“就说了太年轻还是不行啊！”
“中国12亿人就找不出一个能打李勋的吗！棋院到底在干嘛啊！给点力行不行啊！”
“哎！咱们表现不错了！俞亮三连胜呢！”
“有什么用啊！又没有赢到最后！白费我力气。”
“主帅也没用，闲了那么久，最后一轮游，呵呵。”
时光啪一声关上电脑，再不想看这些言论。你们以为棋手不想赢吗！棋手是最有胜负心的人！你们以为前期主帅在逛街吗！赛后复盘，分析对手，哪样不要主帅劳心劳力，比上场的人还累呢！
比赛结束第二天，中国队就要回国，他们要直接回中国棋院总结复盘。时光想了想，还是没去北京接机。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绪哥和俞亮肯定要回方圆过年。
他给白川老师打了个电话。
熙熙攘攘的机场，春运期间，机场人流就更多了。
时光和白川在接机通道外面挤上前，白老师还有点不好意思，“时光，人太多了吧。”
“哎呀白老师，怕什么啊又没人认识咱们。”时光往白老师手里塞了一块牌子，“赶紧呀，快出来了。”
白川皱了皱眉，不自然地举起牌子。
时光嘿嘿一笑，举起自己手里的牌子。
方绪和俞亮排在通道里，正通过玻璃搜寻外面接机的人群。忽然看到人堆里举起两块牌子。
欢迎回家。
我们的英雄。
“哎哟我去。”方绪轻轻吐槽了一句，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
俞亮久久望着那个正举着牌子跟白老师笑闹的人，心中涌起一股漫天的热流，再也止不住。
两人拖着行李箱很快出来，时光一眼看到他们，举着牌子跳起来，“这儿呢！”
俞亮走得飞快，时光拎着牌子迎着他几步上前，一把扑上抱住，把头埋在俞亮的肩膀，“终于回来啦！辛苦了。”
不愿放手啊。俞亮衣服上带着冬日的寒气，也有他身上一贯的淡香。
时光闷头蹭了蹭，放了手，举起牌子让俞亮看，“怎么样？我弄的。”
俞亮看着牌子，抬手挡住那个“们”字，绽放出愉悦笑容，“既然你都这么挖空心思了，那我就勉强收下吧。”
时光撇嘴，把牌子塞给俞亮，插兜转身，“德行，不傲娇会死。”
俞亮赶紧追上，“不是请我吃饭吗？”
“是啊！”
“就现在吧。”
“哎呀不就是顿饭吗，你还怕我赖账啊。”
方绪和白川看着前面两个走远的年轻人，又看看手里写着欢迎回家的牌子，相视一笑，迈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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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写越发现俞亮时光跟原著亮光的不同，他们性格真的不一样。俞亮更温柔，时光更外放。所以在我心里，他们的感情经历也肯定不一样。而且棋力也不一样，所以可以更大胆去写世界比赛了！
不过相同的是，他们的故事里一定不能没有围棋。
这章写完我自己都感动坏了。请大家多留言鼓励我哦~谢谢~么么~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2）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2）团建是什么鬼？
时光正打开电脑，准备上网杀几局，手机响了，“喂厚哥，啥事？”
“今天团建九点在棋队集合上车，别迟到了啊！”
“团建什么鬼？”...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2）团建是什么鬼？
时光正打开电脑，准备上网杀几局，手机响了，“喂厚哥，啥事？”
“今天团建九点在棋队集合上车，别迟到了啊！”
“团建什么鬼？”
“嘿你这小子，上周还满口答应来的！不许反悔啊！”还没等时光说话，许厚就把电话挂了。
时光把扇子架在下巴上回想半天，终于想起上周队里集训时，许厚在他们正练棋时跑来说的话了……
“下面是体协传达的精神！”
“为什么现在韩国棋手能称霸世界大赛？要反思！为什么咱们棋手常在大赛后半程失手？要总结！体能跟不上是个大问题！”
“从现在开始，国家队省队各级棋院都要严抓体能！围甲各棋队也要练起来！在练棋的同时加强体训，提高棋手体能基础！”
“所以省棋院发起了号召，咱们方圆市几个棋队要联合组织一次体能集训，为期三天，就在乌鹭山旁边的拓展基地，住在山脚那个望城山庄。有比赛的！不能请假的啊，别给方圆建投丢脸！”
其实许厚啰啰嗦嗦一大堆，时光根本没认真听，他正忙着复盘，顺带听了一耳朵，最后许厚挨个询问，轮到时光面前说：“你来吗？”
“来来来。”时光正思索152手的更佳方案，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儿，时光哀嚎一声，“什么鬼啊！”
哀嚎归哀嚎，体协还是有道理的。对局非常消耗体力，一场全力以赴的对局，下完往往就已全身虚脱。听说现在桑老大赛时，都会先带两罐氧气，免得中途喘不上来。厚哥有次比完杯赛决战之后，直哼哼说这局下完他足足瘦了两斤。
那这么一想……昨天俞亮下完决赛就马上飞回国，连饭都没吃那么晚还来找自己……他其实够累的。
哎！跑这趟作甚呢？不如回去多睡会儿。但一想到俞亮要是真不来对他说恭喜，时光突然又有点不乐意。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时间7：13，时光瞬间决定，管他的团建，先下盘快棋再出门。
登录自己的新账号，好友栏里赫然唯一在线：Akira。
时光震惊了！
对话框点开打字。
——本人？
——不然呢？
瞧瞧这傲娇的口气，除了俞亮这货还有谁！
——你不累啊！这么早就起来！还上线下棋！
——生物钟。
Akira向您发起了对局邀请。
时光点击了同意。
——这盘下快棋啊，一个小时后我要出门。
——去哪儿？
——乌鹭山团建啊！体能训练！要了命！我高一体育1000米就没及格！
——菜。
时光突然后悔自己这顺嘴一说，他眼前已经浮现出俞亮嗤笑着说这声“菜”的样子。跟这货交流这么些年，自己真是一直承受了太多。
——呵。
虽然聊着天，两人早已开始布局。没等进入官子阶段，时光察觉到自己有了颓势就中盘认了输。走之前，他还是留言道。
——你还是多休息会儿。
看着那个叫“光神”的ID下线变灰，俞亮淡淡勾唇一笑。
时光在大巴上补了个回笼觉，等车到达望城山庄时，已经临近中午，他刚睡醒，神清气爽。
许厚一拍巴掌，“大家先办入住，中午自己去餐厅吃饭，下午1点半大堂集合，2点准时在拓展基地报道。”
棋手们七零八落地应了声，便四散着下车了。
等到在拓展基地报道，时光环顾四周，好家伙，来了二十多个职业棋手。连在省棋院集训的国青队都拉过来了。全都是年轻棋手，也是，那些老家伙谁来干这个，这种任务也就落年轻人头上了。
组织人员正在前面讲话，“今天下午大家先适应适应，就不安排大运动量活动了。基地倚托乌鹭山而建，大家看那边那个索道入口啊，穿过树林上山，沿途有各种关卡，咱们先走一圈，下来差不多三小时……”
人群一阵哀嚎。
“安全问题可以放心，每个人都有保护绳……”
时光在人群中搜索……沈一朗在汉东棋院队，他没来，想来要上课请了假。穆青春来了，岳智没来，那个王翀也来了。围达G.C队是白川老师带队，绪哥也没来，俞亮……也没来。
跟认识的人一一点头招呼，时光有些空落落的。他从没这么想念过沈一朗和洪河，这种活动连个打趣的人都没有，不是一般的无聊。甚至……要是俞亮在也好啊，起码还能斗斗嘴。也不知道那货看起来清清秀秀，体力怎么样？还好意思嘲笑我菜，呵！不过去年一起集训时，到是经常见他早上出门跑步。
正想着想着，他肩膀忽然被人一拍，时光回头，阿福手里正拿着薯片，“太好了，时光你来了啊，咱们走最后吧。”
阿福是今年刚定上的初段，省棋院直接通知过来的，这群人里最熟的就是时光。还好有这个道场朋友，时光笑了笑，但不知怎地心里却泛出一阵失落。
时光万万没想到，阿福要跟自己走在队伍最后，是因为这个……
“我真的恐高啊！这索道架树上就算了，怎么还架这么高啊！怎么还晃来晃去啊！我还以为就娱乐一下，怎么玩这么狠啊！”阿福走在时光前面，在一个吊桥中央抱着安全绳蹲着嚎。
阿福卡在前面，安全绳吊在上面，时光没法越过他前进，不然安全绳过不去。他只得扯起阿福百般鼓励。时间又耗了许久，两人才终于磨磨蹭蹭走过木吊桥。
结果下一关直接让阿福傻了眼，两棵十米高的树之间，横跨一道四十米的玻璃吊桥，玻璃板之间起码半米。阿福颤巍巍地刚跨上几步，发现玻璃板的间距竟然越来越大！他直接一声爆嚎，“我来不了这个！来不了这个！回去回去！”
树林间风一吹，阿福的眼泪飚出来，时光只得扯着他重新回到玻璃吊桥起点。无论怎么说，阿福一定要打电话给工作人员把他放下去。每隔一段的休息点都有下去的梯子，刚好这里就有一个。
“我走了啊。你走不走？”阿福问道。
时光想了想，叹气摇头，“算了，难得来一趟，我走完吧。”
阿福挂着风干的泪痕，决然爬了下去。
等他走了以后，时光四顾一看，前后左右不见一个人影。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出发。
不得不说，这道玻璃吊桥应该是难度最高的关卡了。走到中间，脚下玻璃板的间距已经大到一米多，非要成人迈大步一跃才能过去。悬在十米高空，脚下是透明的玻璃，一走还摇晃，虽然明知有安全绳保护，但要跃这一步，还是需要很强的心理建设。
时光扶着吊桥扶手，深呼吸，刚想迈步，又觉得腿一软，只好又闭上眼深呼吸。
“你还要在这停多久？”突然，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冷清声音。
时光猛然睁眼回头，俞亮正揶揄笑着望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时光后面的那块玻璃板上了。
“你你你怎么来了？”时光心脏跳得飞快，看来这吊桥真的太高了。
“也通知我了啊，我上午睡了一觉，中午打车来的。”俞亮说完，伸头看了看前面，“前面这块是间距最大的一步，等跨过去了，后面的间距越来越小，两边是对称的。你加油啊，你过不去，我也走不了。”
时光深吸一口气，纵然一跃，稳稳踩在下一块玻璃板上，过去了！吊桥猛地一晃，他身体一倾，紧紧抓住扶手。俞亮飞快轻跃两步，在背后扶住他的肩膀。这块玻璃板不过半米宽，刚好够站两人。
背后贴着俞亮的羊毛衫，时光一回头，俞亮的笑眼近在咫尺，耳旁响起他的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别怂。”
时光顿时炸开，“我怂？你看着！我飞过去！”他逃也似的迈开大步，一步一跃地往前冲到终点。
俞亮难得笑眼弯弯，一路轻跃着跟到终点，拍拍时光的肩膀，“我看到了。”
接着还有每步都左右摇晃的木板吊桥，还有用钢索编织成网格的长洞。时光走在前面心情雀跃，毕竟可以炫耀自己多么轻灵矫健，又能嘲笑俞亮踩空了网格。
结果，正笑着往后退的时光，一脚踩空。
“啊！”眼看就要在钢索洞里摔个惨，俞亮一把抓住时光的手，另一手抓住了旁边网格，堪堪稳住两人身体。时光另一只手下意识抓住俞亮的羊毛衫，俞亮扬眉笑道：“你每次一飘，就要翻车。”
“滚滚滚。”时光放开羊毛衫，把他胸膛推开，没底气的反唇一驳。他突然一愣，“哎，我怎么觉着你有肌肉。”他伸手在俞亮胸前摸了摸，又在他上臂到处捏，“有点硬啊，之前怎么没发现？哎！衣服掀起来给我看看呗。”
“你有……”得亏修养极好，俞亮才把“病啊”吞了回去，他蹙眉无奈，看时光把自己的羊毛衫长袖薅到上臂，露出漂亮的手臂曲线，“哇，你真练过啊。”他还摸上了，时光指尖的棋茧在皮肤上来回摩挲，传来一阵粗粝触感。
“韩国训练每天都要练体能。”俞亮面不改色答完，耳朵悄然泛红。
时光想了想，松手回头，“我也练！”
俞亮笑了，把袖子放下来，“从小到大，你是不是每次听我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怎么就这么爱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时光切了一声，径直攀到终点，“你不也爱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吗？还每次装得清高，秀得彻底，我那是不戳破你！你这臭脾气也就我能忍。哎，你怎么就在别人面前装得那么温文尔雅，谦和有礼啊？”
俞亮哼了一声，走到时光面前，正经了神色，“跟你说个事儿。”
“怎么？”下面的路已然开始下坡回程了，时光随口应着。
“我被国家队选中了，下周到北京参加农辛杯选拔赛，就要参加国家队集训了，以后大部分时间……就在北京了。”
时光停住脚步，半晌说了句，“恭喜啊。”
俞亮跟上时光，见他神色落寞，迟疑开口，“你……”
“你看你又秀了吧！”时光咧嘴一笑，捶了俞亮一拳，“你等着！”
“要我在北京等你？”俞亮接话。
“哎呀说得好肉麻啊！以前你在方圆的时候也见不着你几面。”时光受不了地抖抖，回头含糊嘟囔，“总是往前跑这么快。”
吵着喊着要追上俞亮的是自己，又凭什么让俞亮停下来等？
好歹也算是个朋友，他爬得越高，自己不应该越高兴吗？
可为什么……心里有点泛酸。眼见他步步登高，眼见他光芒万丈，自己才从山脚往上爬了一两百米……他爬得那么快，就快要看不到他的背影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追到他身边呢！
好难啊。
时光东想西想地走完索道回到基地，已经快六点了。之前许厚来电话问他在哪里，他便让大家坐车先走，都累了，别等他一个人。反正基地离山庄也近，走回去也不过半小时。
他们俩是最后回去的，俞亮也没让队里的车等他，两个人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在郊区马路边。
俞亮突然开口，“正式对局里对手段位越高，你赢下来积分就越多。越是成名棋手，棋风趋于固定，就有弱点可破，可以提前研究针对。打围甲时你跟队里商量，根据对手安排座次。”
时光的脚步一顿，俞亮……在说刷等级分的经验？
“方圆是我们队围甲的主场，我还要回来比赛。假期我也会回来看我爸妈。”俞亮脊背笔挺，插着裤兜走到时光身边。
时光幽幽看向俞亮，“跟我说这干嘛？”
俞亮朗然一笑，回头看落在山脊上的夕阳，漫天红霞，山峦披着一层金光，“哎，你看山那边的光，还挺好看的。”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3）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3）今晚的圆月你也看到了吗？
等他们两人去餐厅吃饭时，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吃完饭出来，就看到在外面刚打完电话往大堂里走的白川老师。两人停下脚步，乖乖问好。
“时光啊，你最近是不是瘦了？从小到大都看你这脸圆乎乎的，现在看你下巴都尖了还挺不习惯，一个人搬出来住不好好吃饭吧？多吃点啊。”白川老师上下打量完时光，又转向俞亮，“你去国家队集训要提前报道，昨天才回...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3）今晚的圆月你也看到了吗？
等他们两人去餐厅吃饭时，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吃完饭出来，就看到在外面刚打完电话往大堂里走的白川老师。两人停下脚步，乖乖问好。
“时光啊，你最近是不是瘦了？从小到大都看你这脸圆乎乎的，现在看你下巴都尖了还挺不习惯，一个人搬出来住不好好吃饭吧？多吃点啊。”白川老师上下打量完时光，又转向俞亮，“你去国家队集训要提前报道，昨天才回来，后天就要走，就这两天放假不在家好好休息，跑来团建干什么？”
俞亮展颜笑着，“平时坐得久，团建也是挺好的放松。”
白川老师摇头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时光，“行吧，我先上去了。”
目送白川老师的背影远去，俞亮便要时光到他房间去，说有东西给他。
俞亮自己单独一间房，窗外就是乌鹭山景，只是夜色朦胧，看不清楚。床边放着巨大的行李箱，时光坐到床上打趣，“不至于吧就来团建两天，带这么多行李啊。”
“我直接从这里去机场。”俞亮说着，把一本A4大小的厚册子扔在时光旁边，“给你的。”
时光拿起册子翻了翻，“死活题嘛。”心想死活题不到处都是，用得着这么严肃地给他，正准备放下来，却发现一丝不对劲，“这死活题……没写题型？”
之前无论在学校，道场，还是在职业棋队里训练，他们用的死活题全部都预设了题型。一块棋型旁边，总会写着黑子先手或白子先手，目的是逃脱还是吃死，棋手再思考怎么解题。
但这本册子只有一张张棋型，根本不写黑先还是白先，也不写目的，就这么摆着棋型让棋手自己琢磨。而且，看棋型也不像是故意造出的题目，更像是一个完整棋谱上截出来的一部分。
时光瞬间明白了俞亮的用意，课本上死活题都太死板，实战中，哪会提前告诉棋手你该造劫还是逃脱，一切的解决之路，都要靠自己想啊！
“哪来的？”
“韩国棋院训练职业棋手的教材，而且里面的题型难度被打乱了，可能很简单，也可能很难，随机顺序。”
时光又明白了，真正的实战，哪会像死活题教材那样先易后难，对手的困难与简单，本来就是在职业生涯里随机出现的。这种死活题，大大增加了棋手思考的拓展性，对实战大有用处！
“我全都解出来了，你要是不会，可以随时找我问答案。”俞亮拉出一把椅子，坐到时光对面。
“谢谢啊，这么好的东西……我知道国家队为什么要你了！你在韩国训练那么久，又这么聪明，特别会研究对手弱点。要想打破韩国垄断，你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希望之星！”时光盯着死活题，一页页翻着。
俞亮笑得开心，“会夸你就多说几句。”
时光猛然把死活题一合，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这次是特意来跟我告别的，你也要走了，就把这东西留给我。”
就跟那把扇子一样。
时光心底猛然一涩，他皱了皱眉，插着裤兜走到窗边，盯着外面黑色的乌鹭山廓。
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你还有我啊。
“也？我不是来告别的。”俞亮走到旁边，清瘦高挺的他与时光并肩而立，如今的他已经比时光高出半头了，“我是来告诉你，下一站的路标在哪里。”
时光撇了撇嘴，摇了摇头，转身扑住俞亮的肩膀，他声音闷闷软软，“俞亮，我这辈子要是不有朝一日把你踩在脚下，就对不起你这些年的呕心沥血。”
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响在时光耳边，“滚。”
时光闷声笑出来，俞亮羊毛衫上的淡香传进鼻尖，突然心跳一滞。
不对劲。
以前这么抱洪河沈一朗……吐槽他们，他们说滚蛋，绝不会让自己心跳飞快……也绝不会僵在这个姿势，不知道该松手好还是抬头好啊！
俞亮就一直这么笔挺站着，任时光环抱着，任他的脸闷在肩头。
俞亮多好啊，倾囊相授，乐于助人，除了脾气差点，傲娇了点，口是心非了点，但对于围棋之道的传播，多么大公无私啊！丝毫不计较对手学了本事超越自己。我时光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啊！
时光突然觉得，心中任何一丝莫名其妙的旖旎，都是对这位光风霁月的俞亮七段的亵渎。
不应该不应该，时光迅速压下旁的心思，松手放开俞亮，走到床边翘起二郎腿，拿起死活题开始看。
也没注意俞亮在他走的瞬间，忽然低叹了口气。
时光就这么陷入冥思，准确的说，是脑内演算。
俞亮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指托腮，静静看着时光低垂的眼睫，修长的鼻梁，润泽的嘴唇，捻纸的手指。他的目光反复描摹，对方浑然不觉。
围棋是很奇妙的东西，思维一旦进入，就像陷入一个平行宇宙，根本察觉不到身边时间的流逝速度。
一个人看了多久，另一个人也就看了多久。
俞亮抬腕看表，才在长久的寂静后出声，“快十二点了。”
时光懵然抬头，“啊？这么晚了。算了，带回去再看。”他站起身，见俞亮望过来。
俞亮明明想说什么，却还是也站了起来，“要回房间了吗？”
“嗯。”时光卷起死活题，转身慢慢朝门口走。
俞亮跟在后面，伸手为时光打开门。
就在跨出门的瞬间，时光突然停步转身，“哎呀你都要去北京了，我再跟你聊会儿吧，刚才光看题去了。”
倚在门框边，上一秒分明有些落寞的俞亮，瞬间明朗笑开，就像阳光融化在他脸上，目光黏在回头进门的时光身上，顺手把门关上。
时光很满意今晚留下来的选择，因为他很开心。
别看俞亮傲娇，其实根本说不过自己。哎，这少爷不是练棋早所以棋力高嘛，但是有利有弊啊！光顾着学棋，面对任何逗贫吐槽嘲讽，反击不了几句话就再没别的词。要么皱眉看过来，要么嗤笑着摇头。哎呀哎呀，把俞亮挤兑得无奈的样子，他简直笑得要起飞。
时光大喇喇地躺在床上，“困了，不想上楼了，在这儿睡了，晚安。”
俞亮在旁靠着床头，侧首温柔一笑，“晚安。”
在剩下的两天里，时光不止一次愤慨吐槽，团建到底是什么人想出来的！棋手足球赛，篮球赛，多人绑脚跑……各棋队有时候组合，有时候拆散重组，分队比赛，折腾无休无止。
时光有点可惜不能常跟俞亮一组，他总会在人堆里找俞亮的位置，每当看到俞亮穿过人群望来的温温笑意，他就满意地挑眉，继续折腾去了。
还是挺开心的。
不过这两天攒下的开心，在送俞亮上车的瞬间，似乎就像扎破的气球，一出溜全跑了。
方绪开车来接他去机场。行李在后备箱放好了，俞亮靠在副驾驶车门上，对面前的时光说，“我走了。”
“嗯。”时光双手插兜，点点头，“以后顺利啊。”
这两天晚上都跟俞亮聊得挺晚，做题，比赛，围甲主流棋手的弱点，国家队的八卦，理想，胜利，失败，妙手，恶手……关于围棋，五花八门。
所以此时此刻，没什么话好说了。
“再不走就误机了啊！”方绪按了声喇叭。
俞亮突然往前迈步，揽过时光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背，什么都没说，然后放手，钻进副驾驶车座。
车窗下降，方绪和俞亮挥手再见。
时光目送红色跑车远去，拐弯消失在山脚另一面的公路。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页页就像复印下来似的。看不见俞亮的人，又能天天在线上看见他。他仿佛成了电脑里的Akira，真实又不真实。
2007年就剩1个月了，时光三段闯进了国内杯赛“白子虬杯”的最后一轮。每次出战时，时光便把扇子郑重地放在棋盒旁。
同时电视新闻上，也公布了一周后农辛杯的国家队征战名单，免选名额是方绪，剩下四个人，俞亮赫然在列。
——恭喜啊。
时光点击发送短信。晚上总会很快收到回复。
——也恭喜你。
——加油啊！拿冠军！动员会上领导有没有唠叨你们？绪哥是不是听得很辛苦？哈哈哈哈。
——噗，师兄开会还是很正经的。你也加油。
好像再没话好说了。心里涌出几个字，时光不假思索打在屏幕上……想你了喂你在干嘛啊……猛然觉得不对劲……赶紧删了！
奇怪啊，明明跟洪河发一模一样的短信完全没当回事啊！
手机忽然都烫手了。
他把手机绕了好几圈，说点什么呢……屏幕忽然一亮。
——你在干嘛？
烫的感觉从手机漫到脸上。
——哈哈哈哈哈在看死活题。你呢？
其实他明明躺在床上发短信。
——今天回租的房子了，站在阳台上，今晚是圆月，看到了吗？
时光扭头看向窗外，一轮圆月悬在楼房黑影之上。月光溶溶，温柔莹润。
——看到啦，还挺亮的。
——嗯。
时光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偏头看着圆月，看久了就有点困，手机也再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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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双更，爆肝了我简直。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4）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4）谁说你没帮上忙？
参加的比赛一多，时光也变成了飞来飞去的空中人士。比如“白子虬”杯的决赛就在一个北方城市，离方圆市航程三小时。
时光觉得自己大脑越来越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包裹。
机场出发时吃了碗排骨面，突然想起俞亮就因为排骨把他喷了一顿。飞机上打开遮光板看到窗外的云，...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4）谁说你没帮上忙？
参加的比赛一多，时光也变成了飞来飞去的空中人士。比如“白子虬”杯的决赛就在一个北方城市，离方圆市航程三小时。
时光觉得自己大脑越来越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包裹。
机场出发时吃了碗排骨面，突然想起俞亮就因为排骨把他喷了一顿。飞机上打开遮光板看到窗外的云，突然想起躺在棋馆外的躺椅上，跟俞亮一起看蓝天白云。宾馆里打开电脑上围棋网，看到好友列表里灰色的Akira，就想起俞亮倚在沙发上用笔记本下棋的样子。
这些念头都是看到这些的瞬间，“噌”一下凭空出现在脑海里，时光根本无法控制不去想。只好随它去，并提醒自己的潜意识，不要总惦记着超越俞亮打败俞亮。
目标要一步步实现啊，下好眼前的决赛才是头等大事！
只是……时光拼尽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还是差一点。
决赛三番棋，时光以1：2输给对手，一个三十多岁的九段棋手。
末局终了，互相致礼，对方感叹了一句，“下得很不错了，可惜还是年轻了点。”
时光压下淡淡失望，笑着没说话。亚军奖金有10万元，但不会有人记得亚军的名字。
简短的发布会结束之后，时光如释重负地走出大门，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
“白川老师？你怎么来了？”
“走，先吃饭去。”
直到菜品上齐，白老师都没说为什么来这里。连续三天的三番棋战，时光累得精疲力尽，也懒得说话，只顾着大口吃饭。
不是白川不想说，而是他根本没想好怎么说。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方绪昨天打来的电话。
新闻放出这次农辛杯的出战阵容之后，在棋界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在棋院内部也是议论纷纷。就算这是选拔赛明明白白比出来的，没有更改余地，但挡不住人们的闲言碎语。
太年轻了！太名不见经传了！真能代表国家的最强实力？
农辛杯的规则是双方一小时快棋，极容易出错和误判。所以无论选拔赛还是正赛，往往意外多多，频频爆冷。
这次国内选拔赛，就有不少成名九段爆冷淘汰，而成功入选的竟然有两个七段，俞亮和杨海。
就算俞亮刚拿到一个中日对抗赛的冠军，新人就是新人，毫无其它国际大赛的获奖经验，真能胜任极其考验能力的农辛杯？
本来众多质疑针对了两个人，但很多人又一看，哦！俞亮是俞晓旸的儿子啊！怪不得早早被送进国家队了！这次主帅又是同门师兄方绪九段！谁知道是不是暗中安排了什么有利赛程，保送出来一个名额？呵呵。
流言就这样蔓延开。俞亮只要走在棋院里，就会被人投去异样目光。
出征在即，方绪非常担心这些东西影响俞亮，所以专门找他谈心，没想到俞亮淡淡一笑，表示无所谓。
方绪失笑，他差点忘了，俞亮就是在质疑和嫉妒的狂浪中长大，早已磨炼出坚强如铁的意志，风淡云轻的心态。
但方绪怎么不知道，再坚强的心脏被流言的刀子割起来，还是会疼的。这些天里，少年明亮的眼眸显然黯淡了许多。
“小亮啊，胜负骗不了人，你获得的所有都是凭你的真实能力争取的。不管外面怎么说，咱们自己的士气绝对不能垮。”方绪真的心疼这个师弟。
“我明白。”俞亮吸了一口果汁，声音都带着疲惫。
方绪眯起眼睛。
所以有了那通打给白川的电话。
“师兄啊你得帮我这忙，想办法把时光带过来一趟！小亮的状态不太对。我一定要保证全队状态达到顶峰！那些人懂什么，小亮恰恰是要把韩国人打得措手不及的秘密武器！什么？时光在打决赛？我看看赛程……那就决赛结束当晚过来！第二天一早我们出发还来得及！麻烦师兄跑一趟了！为了国家，辛苦是值得的！”
白川揉了揉眉心，看着正在吃饭的时光。方绪是个大嘴巴，这些年总听他喜闻乐见地八卦自己师弟，怎么怎么盯着自己教过的这孩子，怎么怎么一看到时光就完全变了个人。
“三番棋我都看了，时光啊，你现在的棋力，恐怕我已经不是对手了。”白川由衷地感叹。
时光咧嘴一笑，心情好多了。
不知道俞亮看到会怎么评价。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时光拿它没办法。
在得知时光这两天没别的安排之后，白川又说：“吃完饭我们去趟北京吧。”
时光一口饭差点噎着，“为、为什么？”
想来时光一心准备杯赛，没精力关注那些流言。白川说道：“明天方绪就要带队去韩国出征农辛杯了，我有点不放心。”
时光一脸不解，“那白老师来叫我……一起跟绪哥加油？”
白川无奈看过来，斟酌着把这些天关于战队出征的风风雨雨告诉了时光。话音未落，时光已经紧捏着拳头，狠狠一拍桌面，杯盘哐当作响，“走！去北京！”
方绪在机场接到了白川和时光。他说先到小亮的公寓去看看他。这几天，小亮都不在棋院宿舍住了。一路上，方绪说了很多。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就算再想让他心无旁骛地下棋，但只要他走得越高，就越要面对高处的风雨，这些都得靠他自己消化。”
“他太懂事了，从不让大人操心。师父给他的压力一直很大，他从出生起就背着俞晓旸之子的光环，他又走了围棋这条路，多少人期盼他出成绩，就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这些年他都是自己默默消化压力，把压力换成动力，拼尽一切在努力。幸亏打心底热爱着围棋，他才能扛到现在。”
“农辛杯太重要了，八年征程一无所获，棋院上上下下都想要这个奖杯，无形中给我们也增加了千钧重的压力。今年棋院有意扩大选拔赛名单，也是想求新求变。但棋院这么大，并不是所有人都理解。其实小亮凭一己之力挑落了好几个九段，什么爆冷，没下赢就是没下赢，难道恶手不是他们自己下出来的？”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他太孤独了。时光啊，你是唯一一个算是他朋友的孩子。他在你面前，笑得都没负担。绪哥让白老师把你叫来，就是想让你劝劝小亮，别总是一个人背着压力。时光啊，这些年看到你出现在小亮身边，我心里还挺欣慰的。”
方绪的话尤在耳边，时光怔怔站在公寓门口。方绪把他送来之后，就跟白老师走了。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该怎么安慰俞亮，门就开了。俞亮穿着家居睡衣，拎着垃圾准备出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时光，眼里迸出愕然，瞬间变成巨大的惊喜。
“你怎么来了？”
“绪哥叫我来的。”
“哦，进来吧。”俞亮把垃圾放在门口，侧身让时光进了门。
公寓一室一厅，风格跟俞亮老家的房子差不多，干净简单，一尘不染。
他翻出自己的拖鞋扔到时光面前，把时光的行李箱拎了进来。
时光趿拉着拖鞋，进屋就歪在沙发上，看俞亮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又看他进屋为自己翻找洗漱用品。
“俞亮啊。”时光这一路听方绪的话，听得眼睛都泛红了，一出声满是软软的颤动。
“嗯？”俞亮从洗手间出来，望着时光，坐到对面沙发。
“我好生气啊。”时光嘟嘴愤愤。
俞亮挑眉，“今天比赛输了？其实你下得不错了，三局都下到官子，他赢你赢得很艰难。”
“不是！”时光一跃坐起，“是你的事！”
“我的事？”
“他们凭什么说你！这些垃圾！就是嫉妒你！眼红你的成绩你的背景！你赢了就是赢了！能进选拔赛的有几个是菜鸡？全国前20！还能安排出什么花？你赢了就是实力！”
没想到俞亮竟然笑了。
“你也是白痴！喷回去啊！为什么不反驳！谁敢在我背后这么说，我骂得他妈都不认识！也就是你修养好！”
俞亮好笑，“有什么好骂回去的，我成绩好岂不是让他们更堵得慌？”
“说得也是，那你不要有负担！有时候越想赢却偏偏……啊呸！你不要太有压力！别老是想着要赢！正常发挥！你怎么下都好！”
“真的么？”
“真的啊！哎，棋手怎么可能不输棋，有时候输个几场，也代表不了棋手的全部水平。要是有人想趁机落井下石，冷嘲热讽，我帮你喷他！不过我还是相信你会赢的！输也不怕，你要轻装上阵！”时光指指点点，愤慨直言。
俞亮笑眼望着，落满温柔，“好。”
时光觉得嗓子都干了，端起水杯大口饮下，房间一时寂静。突然碰到俞亮望来的眼神，时光忙偏头闪开。哎怎么回事儿，现在都不像小时候那样，坦然去接俞亮的目光了。他只好把水杯举到面前一口口喝。
只怪刚刚喝得太快，“喝、喝完了。”他把水杯搁回茶几。
俞亮径直拿起来又去倒水，时光松了口气。
“你们明天几点的飞机啊？”
“上午十点。”
“啊？那你不是七点就得出门！早点睡吧养精蓄锐！”
“还早，睡不着，你来之前还想下局网棋。”
“别下了，也不在这一时。”
俞亮又把水杯递给时光，“要我陪你复盘吗？”
时光盘腿端着水杯，挺起身，“那我多不好意思。”
俞亮失笑，“你词典里还有不好意思么。”
“那就我今天输的这局！”时光眼里迸出光，睁眼四处搜索，看到打开的卧室门里，床边摆着一桌棋盘。他穿起拖鞋，噔噔噔窜到棋盘边，靠着床坐下，“俞亮！快来！”
其实时光很累，连续三天下到官子阶段的三番棋，跟顶级棋手纠缠追打，脑力耗尽，精疲力竭。但他觉得，只有围棋能让俞亮的心情好些。
果然，当俞亮讨论到一手官子失误时，完全恢复了以前毒舌全开的状态，“真服了你时光，你是真的体力不行，再多想五步，就能看出来跳在这儿，你就能赢。执白就输了一又四分之三子，太可惜了。”
“我知道！我下完这手就觉得不对了，但是最后读秒来不及细想了！哎呀第一次下这种决赛！就当攒经验了！”
俞亮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棋子，开始跟时光说从父亲和师兄那儿听过的，打世界大赛决战多番棋战的经验。
时光听得认真，久久看着俞亮的脸，再没有旁的心思。良久，他叹了口气，“绪哥明明让我来鼓励你，结果变成你鼓励我。看我整天喊得响，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俞亮，你现在还好吧？”
“谁说你没帮上忙，我早没事了。”
时光舒了口气，往后靠在床边，疲累袭来，眼皮快撑不住了。
俞亮凑到时光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刷牙洗脸了再睡。”
等时光终于弄完躺上床，瞬间就睡死过去，很快发出轻轻的鼾声。
“时光？”俞亮跪在床边，轻轻戳了一下时光的脸，对方只软软哼了一声。
昏黄的床头灯照在时光的脸上，他今晚真是喝多了水，唇瓣上映出润泽的光。
俞亮久久望着时光，眼里泛着汹涌，天知道他平时要忍得多辛苦，才不会当着时光的面，露出这样的眼神。半晌，他终于俯身含住时光的唇，用牙齿轻轻一咬。沉睡的时光发出闷闷一哼。
他起身拿出手机，给方绪发了一条短信。
——谢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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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
2007年，北斗杯结束一年之后。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俞亮，你不会累吗？
时光一直都知道俞亮很强。
他学棋十几年，同龄人里无敌手，跟他对局总是输多赢少。
但时光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俞亮到底有多强。...
2007年，北斗杯结束一年之后。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俞亮，你不会累吗？
时光一直都知道俞亮很强。
他学棋十几年，同龄人里无敌手，跟他对局总是输多赢少。
但时光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俞亮到底有多强。
“看看人家，入段三年，就拿到中日对抗赛最年轻的冠军，直升七段。今年围甲亚军也是他的队，我看呐，他拿个世界冠军直升九段是迟早的事。”洪河看了眼火锅店电视里今天的体育新闻，俞亮下出一招妙手，对方投子认输，俞亮微微一笑，颔首回礼。
身边的时光盯着电视看得出神，“今天是20号啊，我还以为明天是20号决赛呢。”
30秒的新闻飞快结束，洪河倒下一盘牛肉，拿筷子搅着咕噜咕噜翻腾的汤锅。
氤氲的热气雾住沈一朗的眼镜，他取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重新戴上，“今年能回来继续下么？”
他们三个好兄弟，如今难得有空一聚，正是为了庆祝时光刚拿到今年的围甲最佳新人奖。
洪河偏头一笑，“那破厂子刚有点起色，离不了人，再说吧。”
沈一朗神色微黯，时光的眼神从电视转向锅里，正伸出筷子下锅，准备说话。洪河却猛然伸筷把时光的筷子拍开，“时光二段！就知道吃！”
“嘿！”时光圆眼一睁，敏捷抢出一块牛肉，裹满蘸料大口咽下，长舒口气，“嫩。”
沈一朗看着打闹的两人，淡淡笑了笑。
“出息。”洪河切了一声，神色正经了许多，“怎么着，去年你们一起拿回北斗杯，那新闻铺天盖地啊，棋坛的新星，中国的未来，你看看人家那进度，还好意思整天嚷嚷要比他强。”
“你也别这么说时光，这不刚拿奖么，他只是参加大赛的经验不足，还得磨炼磨炼。”沈一朗温和解释起来，“他胜率不错，升段积分攒得差不多了，也快升三段了。”
洪河嘿嘿一笑，“我知道！”他抿了口扎啤，小眼一眯，“我早就看出来，时光他是下棋的材料，学棋才几年啊就下成这样，跟开了挂似的，已经很很很不错了，一口吃成大胖子那也不现实。但我不明白啊，除了时光，大家谁不是学了十几年棋，为什么那个俞亮，就偏偏独领风骚呢？”
“你说为什么？”沈一朗看洪河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有后话。
“他也开挂了。”洪河啧啧总结。
时光默默嚼下一块牛肉，难得没有起哄。他知道自己进步飞速，得益于褚嬴夜以继日的教导，自己就像一块海绵，源源不断吸收着褚嬴历经千年总结出的各种经验，少走了许多弯路。在某种角度上，的确就是洪河所说的开挂。
可是，俞亮身边没有褚嬴。
洪河猛一拍时光的肩膀，“发什么呆呢？今儿提起俞亮，怎么没跳起来呛两句？”
时光翻了个白眼，“在想俞亮在干什么，我们偷懒的时候，他有没有在练棋。”
洪河点头，“那倒是，一个棋手再怎么天赋异禀，棋力进步的背后一定有成千上万盘对局经验。哎，你小子现在一个人住在咱们以前那房子里，不是一天到晚都在下网棋么？”
“远远不够啊。”时光叹了口气，“俞亮是谁啊，出生起就沐浴在围棋的光辉下，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在摸棋子，学说话的时候就被一堆顶级棋手抱在怀里逗着玩儿。别人学得再早能有他早吗？现在大家都练网棋，他也在练，他就永远比别人练得多。”
他想起和俞亮北斗杯集训的那段日子，除了吃饭睡觉，俞亮就在练棋。全力以赴地下棋更像是体力活动，他必须张弛有度，才能更好的积攒精力。所以他偶尔放松放松，打打游戏看看漫画。但俞亮从不做这些，他都偷偷纳闷过，俞亮是机器人吗？
所以，时光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失去褚嬴的那六年，他本可以和褚嬴下几千局棋，本可以把入段时间大大提前。可惜时间无法倒流，那六年失去了就永远失去，再也追不回来。他和俞亮之间的距离，无论他怎么尽力去追，就算差距缩小得越来越快，也永远存在时间与经验的天堑。离俞亮越近，他越能敬畏地发现，再往前迈步的艰难。
这是他与俞亮之间的天堑，也是俞亮与所有同龄棋手的天堑。比别人更有天赋，更有练棋环境，还比他们更勤奋，所以俞亮之强，一骑绝尘。
找谁说理去？
沈一朗面色微赧，他也做得不够，定段后他顺利签了棋队，除了比赛，他还得去道场教课。职业棋手拿到的报酬跟以前是两个档次。冲段一年就要花十几万，他这几年的花费已经让家里欠了不少债，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他不想父母一直被巨债压弯了腰。可这样一来，他练棋的时间便所剩无几。
“你不对劲。”洪河揽过时光，深深打量着他，“你竟然认怂了。”
时光额头一跳，拍开洪河的手，“笑话，我会认怂？我这是反思，从反思中醒悟，从醒悟中进步，你懂个屁。今天我下了十局才出来找你们的。俞亮今天在日本比赛就下了一局，那我跟他的差距就少了九局，我就不信，天天这么磨下去，还不能追平他！”
“就冲你这志气，哥们走一个。”洪河笑嘻嘻地端起啤酒杯，跟两人碰了一杯。
沈一朗浅抿一口，正色说道：“对了，时光，你知道吗？下周农辛杯国内选拔赛就开始了，俞亮在今年的参赛名单里。”
时光睁大了眼睛。他知道农辛杯的分量。世界围棋最重量级的团体比赛，也是迄今为止，韩日都拿过冠军但中国从未夺冠过的世界大赛。所以每年农辛杯出征前夕，棋院领导都再三动员，一雪零蛋之耻。
可惜，八届以来从未如愿。
所以为了冠军，棋院每次都要派出最强团队。团队五个名额里有一个免选名额，剩下四个名额，就在每年等级分前20名的棋手中展开选拔。俞亮能进选拔赛名单，也就意味着，他的等级分已经如火箭一般，在全国两百多个职业棋手里窜到前20位了。
“我的等级分是多少来着？”时光记不清楚，他们不太记那个，反正湮没在芸芸众人之中。今天一杯杯扎啤喝得有点上头，脑子有点晕，他平时就是话唠，这会儿就更想说点什么，“还记得扳老师说的么？只要你们定上段就解脱了！现在才发现，那就是在安慰鼓励咱们。我邻居一哥们之前高考，整天说考上大学就好了，后来考上了，他说那都是老师在撒谎，他大学可苦逼了。就跟咱们一样，当了职业之后才发现，你抬头一望，嚯！前面还有座珠穆朗玛峰，你历尽艰辛斩落重重人马，跋山涉水累死累活来到这儿，原来才刚到山脚下的登山大本营。能怎么办，接着爬呗！一个新人奖算个啥，别人已经在山腰了。”
时光刚说完，突然发现洪河不说话了，他突然一个激灵，顿时懊悔自己怎么这么说话，在被迫放弃下棋的洪河面前，这不是刺激他吗？他拍了自己一嘴巴，举起酒杯，“走一个。”
洪河沉默地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这些干啥呢！太丧了，来来来，拿了奖就要高兴！把你今天拿的奖杯给我摸摸，兄弟第一个奖杯，我高兴着呢！”
沈一朗噗嗤笑出来，时光从背包里掏出奖杯，扔进洪河怀里，“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洪河如他所言，把奖杯摸出了曲线，摸出了温度，摸出了依依不舍和百转千回，“得了！也算摸着了。明儿我还有事儿，再干一个，我就先撤了。”
沈一朗也说，“明天还得上课，这杯完我也回去了。”
“行！”时光收起奖杯，举起杯重重一碰，“不说别的了，都在酒里。”
眼前的座位转眼空无一人，桌上还摆着他们吃剩的空盘子，火锅店里觥筹交错的喧闹像噪音一样充斥在耳边，窗外的夜色光怪陆离，时光靠在座位上，一时站不起来。
手机响了。
时光径直摸过手机，没看屏幕，“喂？”
“在哪儿？怎么家里没人？”是俞亮的声音。
时光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我敲了半天门。”
“不是吧？你今天不是还在日本吗？你有急事儿啊这就回国了？”酒意袭来，时光说话已经有些含糊。
“喝酒了？你到底在哪儿？”
“小区对面那家火锅店。”时光软软一哼，“你过来呗。”他趴在桌上，暗下决心以后一定不再喝这么多，没注意手机里已然传出嘟嘟嘟嘟的断线声。
也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人拉开椅子，坐在身边，“时光。”
时光抬头，模糊的人影渐渐变成俞亮的样子，还是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颗的白衬衫，套着一件方格呢子大衣，万年不变的穿衣风格。他正微微蹙眉看来，忽然又温柔一笑，“恭喜你获奖。”
“也恭喜你得冠军。”时光抬起杯子，发现没酒了，正欲抬手叫服务员，却被俞亮按住。
他拿起水壶倒了两杯茶，递给时光，“以茶代酒。”
温热的茶水让时光的酒意微微清醒，他忽然发现当俞亮坐在面前，对他说恭喜，自己也没嫉妒羡慕，还挺高兴。他嘿嘿一笑，“你师兄那边没给你庆功啊？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就回国了？”
俞亮抿唇望来，瞳眸黝黑有光，“已经办了。”
“哎，你这一天天也太忙了。吃了吗？要不再吃点儿？”
“没。”
时光转头一看桌上的杯盘狼藉，啥都不剩的汤底，“算了算了，换个地儿。”他站起身拎起包，“等我结个账。”
“结过了，就当我恭喜你获奖。”俞亮淡淡问道：“你能自己走吧？先送你回去，我随便再吃点。”
时光心花怒放又难以置信，“哇塞！你千里迢迢飞回来，忙完事情饭都不吃又过来给我结账，我太感动了！”他扑上去给俞亮一个熊抱，丝毫没察觉对方的脊背微微一僵，“怎么能随便吃呢，我家冰箱里还有我妈的包子。”
他随即放手，插在兜里悠然转身，说得十分自信，“我给你蒸！”
实际上，当俞亮从厨房里端出蒸好的包子，时光那个说先歇会儿的人，已然在客厅沙发上昏昏欲睡了。听到响动，时光撑起眼睛欣慰一笑，“我就知道。”
俞亮摇了摇头，迈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拿起一个包子，又被烫得放回去。
“几点了？”时光晕晕问道。
俞亮看了看手表，“快十一点了。”
“你今天回去还练棋吗？”
“回去当然就睡觉了。”俞亮蹙眉，不太明白时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俞亮，你累了吗？”时光怔怔看过来，像小鹿一样的眼睛。
俞亮一怔，抿了抿唇才答道：“还好。”
“你怎么不累呢？”
“我当然也会累。”
“真的啊？那你打农辛杯选拔赛没问题吧？嗨，我都问的什么，你当然没问题了，你快去把那冠军弄回来！”
俞亮笑了，“你知道这事了？”
“我什么不知道？俞亮啊，我明年也要去打农辛杯，你要是弄不回来冠军，就看我把它弄回来。”时光呢喃着，已经耷拉了眼皮。
俞亮笑得更开了，“好啊。”
“你等着我……”
时光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户，时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实。他起床揉揉眼睛，回想着昨晚怎么回家的。好像俞亮来过。他走出卧室，发现桌子上，厨房里都干干净净。
只是打开冰箱，妈妈做的包子都不在了。
看来俞亮真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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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写得篇幅不长，但也不知道能写多少，趁有激情，一定不坑。
我是半吊子棋迷，水平所限参考现实但没完全依照现实，剧版棋魂宇宙，千万不要代入现实人物！！所以可能会写出bug，专业人士轻喷！
对现实棋手我充满了尊敬！只是篇同人文，谢谢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