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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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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富贵-纸

【暴风X绝密使命】春风-6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

耳边是悠扬的鸟鸣和潺潺流水,头顶是参天大树,放眼放去是看不到尽头的山林。

他靠在树干上,邹叔宝抱着膝盖,依偎在他身边,合上眼睛,像在小睡。

天已经亮了,但阴沉得压抑,鸟儿飞得很低,就快下雨了。

他们这是到了哪里?算算时间,他们失踪的事应该已经被发现了,接下来就是派人来追。监狱里养着猎犬,放进山里来,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找到两人的踪迹。

他们必须赶在下雨之前尽量多走一点路,这样下雨之后才有可能不被猎犬顺着味道找来。

陈家栋轻轻用手摸了摸邹叔宝的脸颊,后者睡得很轻,马上就醒来了。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他急切地问着。

“都说了没事的”,他呲了呲牙,慢慢...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

耳边是悠扬的鸟鸣和潺潺流水,头顶是参天大树,放眼放去是看不到尽头的山林。

他靠在树干上,邹叔宝抱着膝盖,依偎在他身边,合上眼睛,像在小睡。

天已经亮了,但阴沉得压抑,鸟儿飞得很低,就快下雨了。

他们这是到了哪里?算算时间,他们失踪的事应该已经被发现了,接下来就是派人来追。监狱里养着猎犬,放进山里来,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找到两人的踪迹。

他们必须赶在下雨之前尽量多走一点路,这样下雨之后才有可能不被猎犬顺着味道找来。

陈家栋轻轻用手摸了摸邹叔宝的脸颊,后者睡得很轻,马上就醒来了。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他急切地问着。

“都说了没事的”,他呲了呲牙,慢慢扶着树干站起身。

头还在一跳一跳的痛,不过比昨天好了很多,身上也痛,但好在没断什么骨头,还能走路。

“这是哪?”陈家栋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景色完全陌生。

“北面一点。”

“北面?你不回家了?”

“家里不安全,不能回去,我带你去别处。”邹叔宝眼神坚定,像是已经计划好了两人的去路。

一定是带自己去找他的那些同伴,陈家栋心想。

这样倒也不错,可是另一个问题又浮上心头。

“……我们是怎么到这的?”

邹叔宝露出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当然是我背你了。”

“你???背我???!!!”陈家栋眉毛都快飞走了,一脸难以置信,十分失礼地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你不信?”邹叔宝感觉受伤地皱起眉头,“家里的柴都是我背的,过年的时候还抬过山猪,你别瞧不起我。”

“哪里敢的,怕你一枪打死我。”陈家栋傻笑着举手投降,心想自己跟山猪肯定不能比,还是乖乖闭嘴的好。

两人顺着溪水找到了几丛灌木,吃了些被虫子咬过的野果。陈家栋蹲在水边用溪水漱口,将口鼻中的血腥味清洗干净。

山路不好走,陈家栋一瘸一拐的,邹叔宝来搀着他,可他觉得没面子,反而去牵邹叔宝的手。

天边闷雷作响,雨来得很快。邹叔宝眯起眼睛,凭着经验找到一处猎人的小木屋,两人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大雨,陈家栋便把外套脱了,顶在两人头上,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过去。

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呆久了,邹叔宝的眼睛变得不大好,看远处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只是他一直都没有说。雨水流进了眼睛里,脚下一绊,他人一歪,滚下了山坡。

陈家栋见状,干脆丢掉外套,冲了下去,一把将人抱起,冲着小屋跑去。

待进了屋,两人浑身都湿透了。陈家栋把人放下,在小屋转了一圈,找到了火柴,把炉子点上,屋里终于暖和了一些。

“把衣服脱了,烤一烤。”

他动作倒是快,把上身的衬衣裤子一脱,扑在木地板上,只剩背心裤衩。

“怎么不脱啊?”

邹叔宝站着没动,他又凑上前:“是不是刚才摔疼了?”

他用手擦去邹叔宝脸上的雨水,拨开湿透的刘海。

像一只躲雨的小鹿。

他不合时宜地想。

“到底怎么了?”他被邹叔宝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胳膊。

邹叔宝的眼神复杂,眼睛像是水洗过,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然后他慢慢举起手臂,捧着陈家栋的脸,亲了上去。

陈家栋登时如傻子一样愣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

邹叔宝看他没有说话,反而脸红了,挠了挠脸颊,转身想走,手臂却被人扯住,几近粗暴地将他甩到门板上。

陈家栋重重押了上去,攥着邹叔宝的手腕,英俊粗狂的眉眼与清秀的面庞对视,彼此眼中都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雀跃。

屋外是倾盆大雨,好像将两人隔绝于世外,也隔开了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

明天还没有到,而他爱的人就在眼前,陈家栋急切地吻了上去。

泛起青胡茬的下巴摩擦着邹叔宝的皮肤,他迷恋地敞开自己,任人索取掠夺,修长的手指拂过背心下矫健的后背,冰凉的指尖也被滚烫的皮肤点燃。

陈家栋喘着气,动作利落地脱去邹叔宝的衬衫和长裤,抱他去床上。

猎人的小床不算宽大,却比监狱里的条件好太多。

两人笑着对视,陈家栋说:“你要做我媳妇儿了哦。”

“谁要做你媳妇儿了。”邹叔宝偏过头去,脸上却是略带羞涩的笑容,酒窝甜的醉人。

“我做你媳妇也行,就怕你不会。”陈家栋坏笑起来,低头怜爱的亲了亲人的脸颊,一手拽掉了自己的裤衩。


马克思滑板车见微波


雨声断断续续,漫长的好像没有尽头。

这样也很好。

不去管对还是错,只想抱在一起,紧得像久别重逢,久得像即将分离。

陈家栋觉得他们好像说了很多话,又什么都没说,在昏暗的小屋里断断续续地交缠,不知疲倦和饥饿,直到一缕晨光从窗沿的缝隙投在他脸上。

淋湿的衣服已经晾干了。他套上背心长裤,走出门,天空碧蓝如洗,空气潮湿而清新,很快,阴冷的冬天就会过去,春天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打了桶干净的水,又找了棵树,双脚绑上麻绳,利落地攀了上去,在鸟窝里取了几个鸟蛋,抱着树干向远处望去,山林之中有几处惊飞的鸟群,从三个方向向小屋包围过来。

他的心里并没有太过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带着鸟蛋回去,烧水煮熟,站在床边,看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叫醒睡得毫无防备的邹叔宝。

鸟蛋没什么味道,他只在小屋里找到一些盐,两人低头吃着,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最后还是他决定先开口。

“一会我们两个朝不同方向走,等我去找你。”

邹叔宝的动作一滞,抬眼看着他:“真的?”

“骗你干嘛。”陈家栋说得若无其事,一口填了两个蛋进去,腮帮鼓起来,噎得要死,连忙喝口水顺气。

邹叔宝没说话,低着头,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砸到桌面上。

从来没见他哭过,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

陈家栋不敢抬头看,低着头喝完汤,站起身套上制服。

当初他想要做个警察,心想有机会能惩恶扬善,做个英雄,也很帅气,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

不过今天总算有一个机会。

他将手枪的子弹检查过一遍,重新上好膛,别在腰间。

邹叔宝忽然站起身,拽住他的袖子,不吭声,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陈家栋眼圈泛红,有些手足无措,刚才的英雄气概不知道哪去了,他一把揽住邹叔宝,嗅着他颈间残留的肥皂香气,努力不去想他哭得有多难过。

“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你还记得教我的那句诗吗?”

“你是小草,我想做你的春风,将来你变成大树,我会看到你的。”

怀里的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他却狠心松手,把拽着他袖子的手指轻轻拉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邹叔宝如梦初醒,追了上去,只看到一个黑色身影穿梭在林间,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良久,山谷里传来一声枪响。他抹了一把脸,转头向相反的地方奔去。

 

后记

 

1931年。

白色恐怖的笼罩下,一条红色交通线在闽粤两区秘密成立。

一个雨夜,上海交通站发出枪响,组织被人渗透,成员无一存活。

绝密情报就此泄露,一册关乎整个交通线安危的密码本不日将抵达汕头。

王厉文作为行动队的负责人,以督察员的身份秘密前往汕头。

于此同时,汕头码头,一个衣衫破旧的清秀青年抓着一张纸,从人流中挤出来,迷茫地扶了扶眼镜。

他对着纸上的地址查看指示牌,眼角却滑过一个熟悉的黑影。

鬼使神差,邹叔宝跟了上去,黑影消失在一块公告牌前,那里有人用信纸写着一句话:

春风吹又生

他把纸小心揭下来,仔细辨认笔迹,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

黑色的身影又出现了,他急忙跟了上去,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

那人背对着他站定不动。

他张了张嘴,喊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阿栋!”

陈家栋转过身,带着傻兮兮的笑容,摘掉帽子,向他跑了过来。

end


张富贵-纸

【暴风X绝密使命】春风-5

回去的路上,陈家栋脚步轻快,笑容几乎要藏不住。

“栋哥,狱长找你呢。”见他出现,有人立刻迎了上来。

“什么事啊?”

“嗨,还不是他要去县城,没人开车,找你去当司机呢。”

“知道了,我这就去。”

陈家栋垂手等在车边,终于见穿戴整齐的典狱长夹着帽子迈着八字步走过来,将钥匙丢在他手里。

陈家栋谨记王厉文的教导,车开的很稳,遇到水坑过的很慢,狱长显然很满意,把车窗拉开一道缝,点了些雪茄灰出去,语重心长道:

“小陈啊——”

陈家栋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生怕他问起自己那个“任务”,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结果狱长像忘了这回事一样,只是夸了他一句:“——车开的不错。”

“应该的,应该的……”他傻...

回去的路上,陈家栋脚步轻快,笑容几乎要藏不住。

“栋哥,狱长找你呢。”见他出现,有人立刻迎了上来。

“什么事啊?”

“嗨,还不是他要去县城,没人开车,找你去当司机呢。”

“知道了,我这就去。”

陈家栋垂手等在车边,终于见穿戴整齐的典狱长夹着帽子迈着八字步走过来,将钥匙丢在他手里。

陈家栋谨记王厉文的教导,车开的很稳,遇到水坑过的很慢,狱长显然很满意,把车窗拉开一道缝,点了些雪茄灰出去,语重心长道:

“小陈啊——”

陈家栋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生怕他问起自己那个“任务”,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结果狱长像忘了这回事一样,只是夸了他一句:“——车开的不错。”

“应该的,应该的……”他傻不愣登回了一句,结果把狱长给听笑了: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怎么样,想不想来我身边做事?”

陈家栋看了眼后视镜,没看出来狱长究竟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只得道:“全看长官的栽培,我服从命令。”

狱长眯起眼睛,用指甲挠了挠鼻梁,吐了口烟,接着道:“你那个大哥,比你聪明的多,就是野心太重,老让人看出来,不好,不像你这么老实。”

陈家栋道:“我大哥也就是想出人头地,他私下里对狱长您还是很敬重的。”

“哦?他想出人头地,那你呢,想干嘛。”

陈家栋略一思考,选了个最稳妥的答案:“我就想……攒点钱早点娶个媳妇。”

两人同时笑起来。

狱长挑了挑眉毛:“哟呵,看你小子这是有目标了。”

“算是。”陈家栋耳朵一红,一副年轻小伙血气方刚的样,让狱长又调侃了半天。

车开到玛利亚饭店门口,陈家栋给狱长开门,狱长扔给他几张大钞,嘱咐他在这里等着,饿了就到周边的饭馆里自己解决,然后进了饭店。

陈家栋捏着钞票四周看了一圈,灯红酒绿有些头晕,最后决定去尝尝牛排。他一个人坐在卡座里埋头大吃,周围都是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时不时要看他一眼。他吃完还不忘打包了两份,准备拿去给王厉文和邹叔宝。

他在车里坐了两个小时,终于看见狱长歪歪斜斜从饭店里出来,和什么人叙话道别。他连忙上前搀扶。狱长喝得有些醉,回去的路上一直打呼噜。

他把狱长搀扶回办公室,又倒了杯水。狱长握着水杯,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桌上的文件夹说:“给我送去机电科,让他们打电报发出去。”

陈家栋应了一声,拿起文件夹。

狱长又“嘶”了一下,突然问道:“你认识字吗?”

陈家栋摇了摇头:“我大字不识一个,他们都知道的。”

狱长打量了他一眼,玩味地笑了,说:“行,去吧。”

陈家栋顺着冗长的走廊出去,身后传来狱长的呼噜声,他站停在那个裸体男人雕塑下,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电报夹。

他识字不多,眼睛立马认出了三个字,邹叔宝。

他的心跳瞬间跳得飞快,把信纸捧到灯光底下,努力辨认。

能认出的字确实没有多少,不过也很够用。

那句关键的话是:

“……为党国……计……决定于近日转移……邹叔宝……秘密处决。”

他把那页纸翻来覆去的看,直到从头到脚都像浸透在冰水里,让他无法呼吸,心口如坠千斤。

不过十几个字,再怎么拼凑也拼凑不出别的意思。

去机电科的路上,他浑浑噩噩,如同做梦一般。把电文纸塞进信封口,他在原地木偶一样站了几分钟,最后想被线牵着的风筝,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单间门口。

邹叔宝依旧还在小房间里,没有看报纸,而是坐在床沿,呆呆地看着小窗里的天空。

陈家栋凑近铁栏杆,他才发现,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挂上一个笑。

陈家栋心里一阵刺痛,开口道:“为什么要骗我。”

邹叔宝的表情瞬间凝固,脸色变得苍白,怔怔问道:“你都知道了?”

陈家栋彻底明白了。

所谓的回家,不过是个脆弱而美好的谎言。

“我问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

陈家栋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只是双眼盯着他,机械般地重复着,将面前的铁栏杆抓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好像要把栏杆捏断一样。

邹叔宝张着嘴,却什么都答不出来,他除了撒谎,还能怎么做?他要怎么告诉一个与他刚刚相爱的人,他马上就要死了。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他双肩微微发抖,努力抑制着崩溃的冲动。

原本就是他的不对,像他这样的人,在这样一个地方,本就不该生出那样的奢望。

陈家栋站在栅栏外,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片海。他的心口像被人打了一拳,像扎了一刀,跳动的心脏紧缩成了石头,依旧在绵绵作痛。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邹叔宝走到铁栏杆前,握住陈家栋的手,“以后我不在,你——”

陈家栋一拳砸在栏杆上,巨响止住了他的话,而后抽身向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阿栋——!”

邹叔宝努力张望,直到黑影在墙角消失。

 

回值班房的路并不远,当他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出现在王厉文面前时,就已经想好了问题的答案。

答案似乎已经准备好很久了,在他需要的时候,轻而易举就从黑暗中跳了出来。

“你小子,打包就打包,弄两份做什么?”

“怕不够吃嘛,反正狱长花钱。”陈家栋嘿嘿咧嘴一笑,王厉文也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对了,哥,那个……我好像把我那串钥匙拉在老冯那里了,我想去取……”

“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王厉文瞥了他一眼,“明天起早点去拿回来就是了。”

“我怕明早来不及嘛……”

看陈家栋一脸尿急的样子,王厉文白了他一眼,从腰间取下货车钥匙丢给他。

“快去快回啊!”

陈家栋跟岗亭打了招呼,开着卡车出去,到义庄,给了老冯一笔钱,要走了白天那具学生的尸体,用棉被裹好,又开车回去。

深夜,执勤兵看到陈家栋抱着东西回来,也没人敢问,白天他被狱长叫走,已然证明他得到了对方的垂青,对这样的人,他们没必要凑上去多管闲事。

王厉文早就回去睡了,陈家栋把他的钥匙放进抽屉,思来想去,从兜里拿出自己的烟盒,摆在桌上,希望大哥不要太介意。

离开监狱,车还是要用的,但那辆货车的目标太大,也不够灵活,没办法长途行动,所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陈家栋又来到狱长办公室门外,从那副油画下摸到了备用钥匙,将钥匙小心插进锁孔,悄无声息地拧开门。

套间的门关着,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陈家栋从狱长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那辆轿车的钥匙,还发现了黏在办公桌肚下的毛瑟手枪。

做完这一切,他扛着那具尸体来到邹叔宝的牢房门口。

邹叔宝一见到他,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事。

“陈家栋,你想干什么!”

陈家栋没回答,用钥匙打开牢门,扔给邹叔宝两件衣服:“换上,跟我走。”

“你疯了!这叫劫狱!你会被抓去枪毙的!”

陈家栋嘴角扯起一个笑,眉目之间好似变了一个人:“你不觉得你跟我说这些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吗?”

邹叔宝楞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陈家栋走上前,让他恍惚以为要拥抱自己,可是下一秒,他后劲一痛,失去了知觉。

陈家栋把他抱到床上,替他换上拿来的衣服。

那套衣服还是他被抓进来时穿的,白色衬衫,黑色校裤,有种青春洋溢的气息。

然后陈家栋用棉被把他裹上,将那具尸体换进来,再盖上被子,露个头顶。

巡监的时间是五点半,至少在这之前不会漏出破绽。

然后他扛着被子卷,来到狱长的私人停车场,这个地方很隐蔽,一般也没人盯着。

他把邹叔宝从被子里抱出来塞进后座,被子藏在草丛里,然后坐上驾驶位,正大光明从大门口出去,经过岗亭时还特意摇下玻璃打了个招呼,没人来盘问,就这样顺利出去了。

夜色渐浓,没有月光,看不见星星,一辆福特轿车孤独地行驶在公路上。

离开县城还需要经过一道城门,那里是他最没有把握的地方。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城门口一定有人拦着,或许那些人认得出这辆车,会放行,可要是出了意外呢?

远处是耸立的门楼,城门口摆着一道尖刺木桩,两个卫兵端着不强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陈家栋的车平滑地开到门口,被拦了下来。

来人敲了敲车窗,他把玻璃摇下来。

“不知道宵禁了吗?”

“兄弟,典狱长的车,行个方便。”

卫兵困得要死,看了一眼车牌,确实眼熟,犹豫之间,正要举手放行。

“谁啊?”又有人从岗亭出来,举着个手电筒。

“队长,这车要出城。”卫兵到那人身前耳语。

队长用手电筒扫了扫车窗,冷冷道:“你是司机?我怎么没见过你?”

“柱子染了鼠疫,没了,我是顶他的。”陈家栋说。

队长眼睛一斜,看向后座的人影:“你要出城得有上边开的条子。”

陈家栋一偏头道:“那你自己去问。”

队长狐疑片刻,把手电筒转向后窗。

就在此时,陈家栋一扣把手,冷不防用力一踹,车门立时将人撞了出去。

“队长!”旁人来不及反应,举起步枪对着轿车,陈家栋早就翻出驾驶位,滚到地面,利落地起身将端枪的卫兵推倒在地。

他正要摸出腰间的手枪,冷不防背后有人扑上来,手枪不知飞到了何处,那队长跟他扭打在一起,其他人也不敢开枪。

“他妈的你究竟是什么人!”队长怒吼,双手掐着他的脖子。陈家栋一拳揍向他下颌,把他从身上打了下去,又有两个人扑了上来,他拽着一个人的领子出拳猛揍,一膝盖顶在他肚子上,把人直接揍晕了过去。另一人吓得不知该开枪还是用刺刀,显然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

黑暗中另一人开了一枪,险些打中,陈家栋捏起拳头冲了上去,没想到队长从横里冲出来,一枪托甩在他后脑,他眼前一黑,跪倒在地。

霎时间,剩下的三个人都扑了上来,有人喊了句别打死,抓活的,雨点一样的拳脚便砸在他身上。他抱着头,缩成一团,浑身剧痛,看准机会,抓住一只脚把对方拽到,压在身下不要命的下拳,队长见状,抢来另一人的步枪,打开刺刀就往下扎。

刀尖离陈家栋的后心还有半寸,一声枪响,他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向后倒了下去。

砰,又是一声,另一个人也应声倒地。

陈家栋停下拳头,拳下的人早就没了知觉吗,他迷茫地转头去看,邹叔宝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举着他弄丢的手枪站在车旁,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陈家栋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回车边,慢慢摸下了邹叔宝的枪,呲牙笑了笑:“没事了。”

邹叔宝眼睛红红的,表情看上去快哭了,他举起袖口擦了擦陈家栋的脸,一片殷红。

陈家栋自己用了摸了一下,才发现头上,口鼻,全是血,他满不在乎抹了一把,安慰道:“没事,挨揍嘛,我擅长的,上车。”

他把人塞进驾驶室,搬开城门口的木桩,把车开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天太黑,他有些看不清路,眼前总是有一片黑雾。头痛得要死,脑袋里晕得很,身上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断了没有。

然而他只是用力甩了甩头,想赶走眼前的黑雾,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脚踩油门,汽车飞一般窜了出去。

枪声肯定会引来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只要把车开进山里,他们的机会就多了一点。

头上的血流进了眼睛,他抬手擦了一下,发现后视镜里邹叔宝一直在担心地看着他

可是一路上邹叔宝都没有说话,他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他真的把人救出来了吗,还是这只是他的一场一厢情愿的梦,醒来以后什么都会没有。

“阿栋!小心!”

念头一落,邹叔宝一声惊叫,陈家栋看不清路,轿车直直冲向树丛,撞断了灌木,在一个小坡上停了下来。

“阿栋?你有没有事?!”还好两人都扣了安全带,邹叔宝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陈家栋不答话,打开车门,双脚落地时险些摔倒。

邹叔宝跑到他身边,他指着远处的山路,鼻子里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

“往山里走,回家——”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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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富贵-纸

【暴风X绝密使命】春风-3

雨终于还是下起来了。

陈家栋巡逻结束,交班后就回到了那个小隔间。

隔间的小床伸不开腿,他只好从自己的宿舍拿了两床被子,垫在地上,充当一张简陋的床。

邹叔宝还没有醒,连水都喂不进去。

他找了些干草,坐在一旁的地方,茫然看着窗外的雨滴线一样坠下,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大哥……”

睡梦中的人喃喃自语。

他把盖在邹叔宝头上的毛巾翻了个面,忍不住用手指拂过他的脸颊。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邹叔宝竟然轻轻叫了一声:

“阿栋。”

“……什么?”

他再仔细听,却又没了声音。

哗啦啦的雨声也掩盖不住他心跳起来震耳欲聋。

他将手伸进棉被里,握住一只滚烫的手,然后慢慢地,十指交握。...


雨终于还是下起来了。

陈家栋巡逻结束,交班后就回到了那个小隔间。

隔间的小床伸不开腿,他只好从自己的宿舍拿了两床被子,垫在地上,充当一张简陋的床。

邹叔宝还没有醒,连水都喂不进去。

他找了些干草,坐在一旁的地方,茫然看着窗外的雨滴线一样坠下,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大哥……”

睡梦中的人喃喃自语。

他把盖在邹叔宝头上的毛巾翻了个面,忍不住用手指拂过他的脸颊。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邹叔宝竟然轻轻叫了一声:

“阿栋。”

“……什么?”

他再仔细听,却又没了声音。

哗啦啦的雨声也掩盖不住他心跳起来震耳欲聋。

他将手伸进棉被里,握住一只滚烫的手,然后慢慢地,十指交握。

 

一天一夜。

雨势渐微,却连绵不断。

今年的冬季格外湿冷,家里的庄稼要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将邹叔宝从睡梦中扯了出去。

睁开酸涩的双眼,他习惯性地伸展了一下双腿,才发现沉重的锁铐不知何时被人解了下来,他躺在地上,盖着一张厚实的棉被。

而原本狭小的牢房,又突然多出一个人来,那人靠着土床,双手抱臂,眉头紧锁,看上去睡得极不舒服。

邹叔宝怔怔看了一会,才慢慢撑起绵软的身体,掀起被角,试图把一半被子盖到他身上去。

“唔……!”陈家栋头猛地一沉,把自己惊醒了,两人四目相对,他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做梦。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你……”邹叔宝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

绕是陈家栋再迟钝,也能感觉出邹叔宝对他的态度有点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出来,只得动了动酸困的脖颈,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说:“……你饿了吗?”

怎么就知道吃啊?

邹叔宝一下就笑出来了。

“怎么了嘛……”陈家栋显得有些窘迫。

“没有,我饿了。”邹叔宝眨着眼睛认真地说。

“等着,我去煮东西!”陈家栋挑起一个笑,从地上跳起来走了。

再回来时,他手里端着一个小铜锅,嘴里叼着两双筷子,铜锅很烫,放到地上的时候他急吼吼地用手指搓耳朵。

雨水和泥土的潮气里多了一股煮粿条的香。

邹叔宝有些难以置信:“这东西哪来的?”

“我自己进厨房弄的。”

“……不会被人发现吗?”邹叔宝这才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即便是作为狱警,陈家栋今日的行动也太自由了些。

“不会,你放心,管事的大多都不在,我找厨房行方便没问题的,哦对了,你看这个。”

陈家栋从胸口又掏出一份报纸递过去。他不识字,又知道邹叔宝喜欢看这个,就顺便一起装了。

邹叔宝果然第一时间接过了报纸,立刻就被头版吸引了注意力。

“发生什么了?”陈家栋问。

“叶挺在广州起义了。”他的语气里难掩兴奋,发亮的眼睛看向陈家栋时才意识到有些不妥,脸色变得犹豫起来。

陈家栋很识趣,立刻转移话题道:“吃完再看啦,要凉了。”

“好。”邹叔宝把报纸放到一遍,尝了一口粿,立刻称赞道:

“嗯……你手艺很棒啊。”

“做了很多年了嘛。”陈家栋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要显得太得意。

“做了很多年……你多大啊?”

“二十二……二十三了,十多年一直都是自己弄东西吃,习惯了。”

“那你父母……”

“都不知道在哪,就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算了。”他说着说着就笑了。

邹叔宝神色有些不忍,陈家栋却满不在乎:

“从小就到处混,所以也没书读。你呢,你家里供你读书,条件应该不错吧。”

这回换邹叔宝笑:“真要是不错我怎么还会在这。”

也是,要真是哪家少爷,早就花钱了事了。

“我家在寨子里,家里有大哥,还有个弟弟,一个姐姐远嫁了,家里的收成不够,还要借钱才送我来城里读书的。”

邹叔宝还在病中,吃的不多,剩下的都被陈家栋端起锅来连汤吃了,他边吃便问:“那他们送你读书不容易,现在这样岂不是很难过?”

话一出口他就想抽自己两个巴掌,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只顾吃不动脑子。

邹叔宝却笑了笑,没有介意,坦然说:“会难过,但是他们会理解的。”

“我们寨里大多都是客家人,跟土家人早就有矛盾,很多年都被他们欺负,占田圈地,跟当官的勾结,后来国民革命,寨子里来了很多有文化的革命军,我们才从山上搬下来, 有了自己的地。”

“那时候我大哥就跟我说,家里无论再困难都要送我读书,只有读书人才有出头之日。”

“你哥说的没错。”陈家栋说。

邹叔宝笑了笑,不置可否。

“读的书越多想的也就越多,就越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一定要分三六九等,人一定要有高低贵贱,为什么善良的人就一定得被人家欺负。”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公平吗?

陈家栋记得自己曾经问过王厉文,被他笑话像个傻瓜。

“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金钱和地位就是最大的公平,不是人踩你,就是你踩人,不往上爬,哪来的公平?什么抱负理想都是扯淡。”

老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陈家栋不想认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身边人尚且如此,他更难去相信世上会有人愿意为了别人的幸福去拼命。

广州的动乱还在继续,陈家栋听靠在他身上的邹叔宝念着新发的报纸。

新的苏维埃政府在广州成立,但国军各师团也极速回援,联合英、美、日、法各国进行围剿,战况一度到了白热化。

“你觉得谁会赢?”陈家栋低着头问。

邹叔宝沉默了一阵,并没有像他以为的一样坚定的选择起义军,而是坦陈道:“不好说,我们的人太少了,四月份以后本来就力量分散,眼下其实并不是发生冲突的好时候。”

“不是好时候你不是也去了?”

“那是因为有时候靠等是等不来好时候的,该去的时候就必须要去,哪怕是牺牲。。”

“要是都牺牲了,还打什么?不就完蛋了?”

“不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啊?什么意思?”

邹叔宝不回答,仰起头来,干净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杂质。

陈家栋抿着唇,也看着他,觉得眼前就有一个人,起码是真的想为了自己信念不顾一切。

邹叔宝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突然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好奇地问他:“哎,你是真的一个字都不认得吗,那发工资怎么办?”

“你当我是傻的啊,我识数的,还会写名字。”陈家栋不愿意被小看,当即拿了块石头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了几个字。

邹叔宝一开始歪着头,一脸疑惑,然后终于辨认出了他写的这几个字,噗嗤一声笑出来:“谁教你这么写笔画的,哪有一个字没写完就写下一个字笔画的,你这不是写字,这是画字。”

陈家栋耳朵一红,底气不足地说:“没人教,别人写了我照着学的。”

“来,你看我是怎么写的。”邹叔宝拿起石头,在地上横平竖直写了两人的名字。

陈家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仿佛想把一笔一划都牢记在心里。

“家栋,国家的栋梁,寓意多好,给你取名字的人一定对你期望很深。”

陈家栋心中动了动,试图去追溯记忆中面目模糊的父母。

“那你呢?”他嘴上噙着坏笑,“你是叔叔的宝贝?”

邹叔宝太阳穴一紧,无奈道:“叔是年幼、少年的意思。”

“哦,知道了,小宝嘛!”陈家栋笑嘻嘻,一脸你看我多厉害的表情。

“…………”邹叔宝忍无可忍,抄起报纸打了上去。

“总之以后要学着认字了知不知道,总不能靠别人念一辈子报纸吧。”邹叔宝苦口婆心地说。

“好,我学,你教我。”陈家栋点点头,乖得像是听课的学生。

狭小的囚室忽然之间仿佛变成了一间学堂,邹叔宝思考了片刻,忽然握住陈家栋的手,把着他在地上写了两行字。

陈家栋的心立刻跳了起来,脖子红了一片,连忙耸进了衣领里,问道:“这是什么?”

“刚才你问的那句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说小草的生命看似不起眼,却很顽强,即便是被火烧毁,来年的春天也会从灰烬里诞生。”

 

春风终究没能挽回起义军的颓势。

不过仅仅两天,国军重新占领广州,苏联领事馆包括外交官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被捕,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只有冰冷的事后清算。

理想的破碎,生命的流逝,让读报纸不再是一件令人享受的事。陈家栋便找借口不再拿新的报纸来,而是从同事的床底下搜刮一些带有简单文字的连环画报。

两人彼此默契地不再提及外界的风暴,只是像两个顽童一样凑在一根蜡烛前翻着那些画技拙劣的故事书,偶尔会因为不小心翻到了裸露的男欢女爱而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王厉文跟着卡车大部队回来了,因为立了些功,受了嘉奖,升了衔。蒙他的照顾,陈家栋也被安排去了更轻松的岗位,不再是谁都能使唤两下的勤杂兵。

当天晚上王厉文在小厨房请他喝酒。说是请,其实主要也是他来弄几个下酒菜。王厉文自回来以后一直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直到喝得八分醉才打开了话匣子,拍着陈家栋的肩膀说他亲眼看见一批又一批的工农兵被炮火炸的断肢乱飞,侥幸活下来的人被捕后又如何被毫不留情的处决,有的人被挂在桥上,有的人被挂在城门口。

那些苏联来的洋毛子,穿着昂贵的西装,被五花大绑,胸口挂上木牌,人人都能用刺刀给他们来上一下,到最后也没人直到他们嘴里叽里咕噜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

“我也没干什么事,就是杀了几个人……砰砰几下,人就倒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王厉文醉眼朦胧地笑了起来,把腰间的手枪猛地拍在桌上。

“哥,你都喝多了,回去睡吧。”

“没醉!”王厉文一把甩开他的手,忽而立起眉毛一脸严肃:“家栋,你一定要听我说,天底下你做什么都不能学那些人,知道了没有,做他们那种事,没有好下场,太惨了,太他妈惨了……”

他说着一些醉话,一头栽到桌上。

陈家栋没说话,拽着胳膊把他搀到自己的肩上。

回去的路上,王厉文还在念念叨叨,说要他跟着自己,以后一起做大事。

陈家栋随口应了。

他想,大哥对他是很好的,有好事总是想着他,即便他不够成器也没有丢下他不管,如果换做以前,他一定会一直都跟在大哥身后,什么都听他的。

可是今晚冒出的一个念头让他周身冰凉,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他真的了解这个相识多年的大哥吗?

他今后的人生,一定也要靠这样的方式继续生存下去吗?

TBC


张富贵-纸

【暴风X绝密使命】春风-2

就是这件小事,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种沉甸甸的温热感,混沌的人生,突然因为一个小请求,变得有意义起来。

隔天,他把周围能见到的所有新的旧的报纸都收罗起来,放到了床底,反正这些东西从收发室进来,最后都要变成垫桌脚的东西,也没有人关心。只有王厉文看出他的反常,随口问了一句,你小子又不认字,要那么多报纸做什么。

“拿来垫床底下啊,这两天太湿了,半夜都睡不着。”

王厉文嗤笑了一声,推了他脑袋一把:“我他妈还以为你长进了想识字了呢!”

陈家栋傻笑了一下,没作声。

王厉文又好似想起来什么,敛起笑脸:“对了,你最近是不是跟那个学生走得挺近,我告诉你,可别犯傻,小心有人捅上去,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

就是这件小事,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种沉甸甸的温热感,混沌的人生,突然因为一个小请求,变得有意义起来。

隔天,他把周围能见到的所有新的旧的报纸都收罗起来,放到了床底,反正这些东西从收发室进来,最后都要变成垫桌脚的东西,也没有人关心。只有王厉文看出他的反常,随口问了一句,你小子又不认字,要那么多报纸做什么。

“拿来垫床底下啊,这两天太湿了,半夜都睡不着。”

王厉文嗤笑了一声,推了他脑袋一把:“我他妈还以为你长进了想识字了呢!”

陈家栋傻笑了一下,没作声。

王厉文又好似想起来什么,敛起笑脸:“对了,你最近是不是跟那个学生走得挺近,我告诉你,可别犯傻,小心有人捅上去,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陈家栋心里一沉,点了点头。

那几天他刻意没再去找邹叔宝,只是看他一趟又一趟的到审讯室去,来回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然后他就被典狱长叫去了办公室。

“小陈,来了多久了?”

典狱长满脸笑容,抽着一支雪茄,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

陈家栋不敢,只是像根木桩一样原地立正,回答说:“报告典狱长,半年了。”

“嗨呀,私下里聊天,别那么紧张,放松点!”典狱长吐了口烟,也没再劝,眼睛盯着烟头烧着的烟灰,慢条斯理说道:“年轻人,吃点苦是应该的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大马路上巡逻呢。”

“关键是要抓住机会。”

他把那根雪茄放到烟灰缸上,“听他们说,你能跟那个学生说上话?”

陈家栋心里一跳,抬眼看着典狱长。

屋里一时寂静,只有雪茄的烟雾缭绕,然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笑声。

“小陈啊,你不要怕嘛,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咱们国民政府,讲的就是一个民主。”

“……那个小崽子,不识好歹,嘴上硬的很,跟谁都没有好脸色,也就能跟你说几句……”典狱长眯起眼来打量陈家栋。“要是你能劝劝他,吐出点东西来,也算你大功一件,对他呢,也好是不是?你说一个学生家家的,不好好上学……你就跟他说,只要听话,马上就放人,让他回家……!”

从典狱长的办公室里出来,陈家栋脑子里乱麻一般,他本来以为自己惹上了麻烦,谁知踩了狗屎运,忽然之间,他就被委派了一个“诱供”的任务,摇身一变成了“特派员”,也不用总是偷偷摸摸再去找邹叔宝,可是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不理他?

唯一能让他放下心的一件事,是典狱长说,上头的政策对学生宽松,只要乖乖配合,就能放人出去,至于那是多久,他不清楚,不过总归是好事,起码不用担心哪天要被拉出去砍脑袋。

一整天心不在焉。

晚上再过去的时候,陈家栋莫名生出些心虚,连脚步也轻了许多 。

里边的人就缩在小床上,捧着一张旧报纸,脸几乎要贴在上面,靠着小窗的一点光,努力辨认上边的新闻。

漫长而无望的时光里,这张写满文字的纸是他唯一的消遣,翻来覆去不知道看过多少遍。

“喂。”陈家栋隔着栅栏招了招手。

邹叔宝从报纸里抬起头,冲他微微一颔首,礼貌而疏远。

陈家栋长手长脚,站着忽觉无比尴尬,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叠报纸塞进栏杆缝隙,又从兜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的煮鸡蛋,小心放在报纸上,压了压帽檐,转身离去。

“……家栋!”

身后响起铁链摩擦的声音,陈家栋止住脚步,又转头回去。

“你……被他们找麻烦了没有?”邹叔宝站在空地上发问。

“什么?听不清。”陈家栋把脸往栏杆前贴了贴。

邹叔宝在原地定了片刻,还是决定走上前来。

“我说,你总是来找我,有没有被他们找什么麻烦。”

他的身影一靠近,陈家栋才看出方才藏在阴影里的那半张脸又新添了几道红痕,嘴角发青,嘴唇也破了一块,他的拳头瞬间捏紧,一股愤怒由心而生,在全身转了片刻,才发觉并无处可去。

他们找到他,还问了自己的事,但他什么都没说,所以典狱长才没把他怎么样。

这是陈家栋自己拼凑出的真相。

可是他为什么要替自己保守秘密呢?

邹叔宝见他半天没有说话,一直在看自己的脸,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陈家栋忽然弯下腰,捡起一颗煮鸡蛋,咔地一下在栏杆上敲碎,呲着牙笑起来:“怎么会这么巧呢,还好我带了鸡蛋!”

他把拿着剥出来的蛋白,轻轻往邹叔宝脸上发青的地方捻了捻,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麻烦呢……是有一点的。”

邹叔宝忽然把目光移向他。

“狱长叫我过来多跟你聊天,看看你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把秘密告诉我。”

“那你怎么说?”邹叔宝问。

“混口饭吃,长官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反正嘴长在你身上,你愿意说什么给我听我也管不了。”

陈家栋表情夸张,摇头晃脑,好像一只得意的猴子。

邹叔宝一下就笑出声,结果咧到嘴角,又痛地吸了两口气。

陈家栋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两人之间沉默良久,他低声道:“狱长说,只要你肯说些什么,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他们会让你回家的。”

说这些的时候,那股心虚倏而又沿着脊梁盘旋而上。

邹叔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目光中的犹豫和躲闪。

这是个虚幻而美好的谎言,然而现在还没有必要挑明。

于是他只是平静地回答:“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那你……为什么……”陈家栋还是忍不住要问。

“我要是说了,会对不起他们。”

“谁?”陈家栋追问。

邹叔宝说了四个名字,都是陈家栋听过的,被抓的其余那些学生的名字,如今都死了。

“还有很多人,他们的命都在我身上。”邹叔宝的眼睛像雾海里的灯塔一样明亮,又慢慢地洇满了泪水。

“我要是贪生怕死,怎么对得起他们?”

“可是你说得很对”,邹叔宝微微仰头,看着陈家栋的眼睛,“我是不会去寻死的,我要带着他们的命继续走,走到不能走为止。”

邹叔宝的年纪不算大,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陈家栋现在还不明白,他也不明白,国仇家恨就罢了,为何一母同胞之间,只是阵营不同,便要厮杀的这样厉害。

公历十二月十一日的凌晨,警报突然拉响,全员进入戒备状态,所有犯人在此期间都必须待在牢房里。听说是广州城又突发暴乱,各地都有红匪的人响应闹事,因此监狱的大部分警员也都被调派出去,一卡车一卡车被拉走,王厉文被点到名字的时候骂骂咧咧,把腰带上警卫室的钥匙接下来丢给陈家栋,叮嘱道:“给你个表现机会,要是出了什么乱子,老子和你的人头估计都要当尿壶。”

陈家栋点头如捣蒜,把钥匙挂在胸口,目送卡车连夜离开。

监狱里的犯人向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全都挤在牢门前,欢呼乱叫,晃动铁栏杆,陈家栋和几个狱警分头拿着警棍巡逻几层楼,好不容易才把这些人压了下去,到了早晨才有功夫喘口气。

天边又是阴云密布,远处的树叶被无形的手疯狂撕扯,连风里似乎都是不安的气息。陈家栋心中一直没有着落,便下意识想去找那个总是让他觉得安定的人。

狭窄的长廊,转一个弯,走到尽头,就是那个单人隔间。

里边的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手上还攥着一张旧报纸。

“邹叔宝!”陈家栋扑向铁栅栏,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走廊,然而无人响应。

他立刻转头跑回去,用打开警卫室的大门,从抽屉里找到隔间的钥匙,一刻不停地跑回去,打开牢门,跪在地上,抱起邹叔宝,去摸他脖颈。

万幸,邹叔宝没有食言,脉搏还迟缓的跳动着。

只是他浑身烫的厉害,皮肤都在泛红,陈家栋叫了好几声,人一直不醒,翻开眼皮看了看,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像是普通伤寒,更像是发炎感染。

陈家栋只得把人平放在地上,撩开衣服检查,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四肢,后背,腹部,处处都有撞击过的淤青,新旧相叠,青紫交加。

那些伤痕都是不致命的,平常隐藏在衣衫下,谁也看不出来,却能让一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承受折磨。

陈家栋闭上眼睛,深深吸气,继而睁开眼,小心把上衣的扣子扣好。

最后致病的伤痕找到了,是脚腕的皮肉被铁铐不断磨破结痂再磨破,最后感染红肿溃烂。

幸而他出来的时候脑子灵光,多带了几把钥匙,其中就有脚铐的。

他把钥匙插进去,掰开脚铐的时候,一些皮肉竟和铁皮粘在了一起,取下时血肉模糊,纵使在梦中,也让邹叔宝痛得哼了起来。

伤口发炎需要吃消炎药,陈家栋只好到医务部碰碰运气,谁知整个医务部的大门紧闭,没有人拿这群犯人的安危当回事,所有人都跟着卡车走了。

陈家栋一拳砸在门上,险些将玻璃震碎。

打碎玻璃,干脆撞门进去?

他思索了片刻,便转头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监狱的大楼最高层,那是整个监狱采光和视线最好的地方,那整个楼层都是欧式装修,楼梯口竖着一尊光屁股男人的石膏雕像,走廊两边是西洋挂画,典狱长的办公室就在两幅画的中间。

陈家栋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有一回狱长一时兴起逗狗,反倒被狗给咬了,骂骂咧咧回办公室,正巧是他背回去的,亲眼看见典狱长从那副画着池塘的油画后边拿出一把备用钥匙,还叫他去找大夫来。

大夫送的药其中就有消炎片,因为每天要服用,狱长索性就把那个瓶子留在了办公室。

陈家栋掀起挂画,一把钥匙就掉了下来。

 

邹叔宝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像掉入了冰窟,像掉进了火海,浑身都在痛。

像又回到了那一天,排山倒海的口号,漫天飞舞的传单,无数年轻的胸膛挺立在前,无畏飞来的子弹。

那时候他无所顾忌,热血沸腾,洁白的衬衫仿佛正等待着迎接那抹炽热的红。

一片混乱中,他的手腕被人拉住,转过头去,是一片青山,山脚下袅袅炊烟,那片村落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顺着回家的路狂奔,一道惊雷,天空下起大雨,周围黑了下去。

冰冷的雨让他打起了寒颤,一件大衣披在他肩头,是大哥那双粗糙长满老茧的手,才长到他胸口的小弟在身边跑来跑去,缠着他问:“二哥,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学校不是拿来玩的,是来学知识的。”

“那你学到什么了吗?”

学到什么了呢?

他细细的回想,有太多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身体轻盈起来,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奔跑,天慢慢亮了,有个人一直跟在他身边,偏着头打量,还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烤土豆好吃吗?”

他有点生气,停下来,那个人也跟着停步。

“怎么就知道吃啊?”他说。

陈家栋笑笑不说话。

眼前好亮,他从未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好好打量过对方。

那是个比他要高一点点的青年,黑黑的皮肤,笑起来牙却很白。两道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含着些野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不笑的时候也含着一丝锐意。

他有时候看起来傻傻的,却是很好看的。

傻傻的黑小子冲他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心像是装了发条,砰砰的搏动着,不由自主念出了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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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富贵-纸

【暴风X绝密使命】春风-4

脑海里盘旋着那些通过讲述而得来的画面,陈家栋第一次体会到辗转反侧是什么感觉。一闭上眼,他就仿佛站在空旷的广场上,身周都是倒伏的尸体,有的被炮弹炸的血肉模糊,有的尸首分离,有的身中数枪血流成河,而他则不敢张开眼睛,生怕看见熟悉的身影。

来自走廊的响动,把邹叔宝从对报纸的沉迷中惊醒。白天忙于做工,只有夜晚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阿栋?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他的眼睛里不自觉染上了喜悦的光彩,陈家栋感觉周身那种阴冷的感觉忽然就消退了很多。

“大哥喝多了,打呼噜,我睡不着,来跟你挤挤。”

“啊???”

邹叔宝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没事吧,怎么脸色不好?”

“没事,困得嘛!”...

脑海里盘旋着那些通过讲述而得来的画面,陈家栋第一次体会到辗转反侧是什么感觉。一闭上眼,他就仿佛站在空旷的广场上,身周都是倒伏的尸体,有的被炮弹炸的血肉模糊,有的尸首分离,有的身中数枪血流成河,而他则不敢张开眼睛,生怕看见熟悉的身影。

来自走廊的响动,把邹叔宝从对报纸的沉迷中惊醒。白天忙于做工,只有夜晚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阿栋?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他的眼睛里不自觉染上了喜悦的光彩,陈家栋感觉周身那种阴冷的感觉忽然就消退了很多。

“大哥喝多了,打呼噜,我睡不着,来跟你挤挤。”

“啊???”

邹叔宝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没事吧,怎么脸色不好?”

“没事,困得嘛!”

陈家栋扯谎面不改色:“怎么,你不想要我啊?”

他作势要走,果然被叫住:

“不是的!我这里床太小,会睡不下。”

“挤挤就好了嘛!”

陈家栋厚着脸皮开门进来。

两人睡一张不足一米的小床,都只能侧着。

“你不要翻身,一翻身就会掉下去的。”邹叔宝面冲墙壁,尽量缩紧身子,留出空间。

“我都睡着了怎么知道会不会翻身的。”陈家栋无赖地回答。

“……那要不你睡里面?”

陈家栋在他身后低低地笑起来,忽然一伸手揽住了他:

“那这样可以吗?”

房间里没人说话,他也没有被推开。

陈家栋的手紧了紧,闭上了眼睛。

一夜都是梦魇。

 

发不出上微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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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富贵-纸

【暴风X绝密使命】春风-1

*马克思主义观下的爱情

*算是《暴风》前传

*狱警X犯人

日更,看抢先版的去微波


1927年,大埔县茶阳监狱。

“立正!向右转!”

天气是阴的,低垂的云含着一包雨,将下未下,让人分不清早晚。

一身黑制服的教官甩着一根竹哨,打量着面前这支集齐了高矮胖瘦东倒西歪的队伍,冷不防冲着一个驼背一脚踹上去:

“都给老子把背打直了!在号子里甭想着偷懒!”

他将那哨转了几圈握在手上,放进嘴里吹响,喊了一声:“跑步——走!”

那支土黄色的犯人队伍开始踏着哨声稀稀拉拉地迈步,沿着操场一圈一圈跑着,并不整齐的脚步声里,夹杂着铁链刺耳的响声。

哗啦——哗啦——

声音从空旷的操场穿进了小楼里......

*马克思主义观下的爱情

*算是《暴风》前传

*狱警X犯人

日更,看抢先版的去微波


1927年,大埔县茶阳监狱。

“立正!向右转!”

天气是阴的,低垂的云含着一包雨,将下未下,让人分不清早晚。

一身黑制服的教官甩着一根竹哨,打量着面前这支集齐了高矮胖瘦东倒西歪的队伍,冷不防冲着一个驼背一脚踹上去:

“都给老子把背打直了!在号子里甭想着偷懒!”

他将那哨转了几圈握在手上,放进嘴里吹响,喊了一声:“跑步——走!”

那支土黄色的犯人队伍开始踏着哨声稀稀拉拉地迈步,沿着操场一圈一圈跑着,并不整齐的脚步声里,夹杂着铁链刺耳的响声。

哗啦——哗啦——

声音从空旷的操场穿进了小楼里,隔着一扇窗,陈家栋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支跑操的队伍,队尾有个瘦弱的身影,双脚挂着锁链,一步一绊,逐渐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监狱里关着的什么人都有,有杀人的,有偷东西,有走空门的,有作奸的,所有人平时都关在不同的地方,出操时却要站在一起,但是没有一个人脚上是需要上锁的。

“怎么又在看啊,有什么好看的,来抓紧吃点东西,一会又要换班了!”狱警换班房的门一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这人正是陈家栋的结拜大哥,王厉文。

从前两人在潮州码头做事,因为陈家栋脾气太直,得罪了把头,两个人被赶了出去,王厉文带他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才到监狱里找了份狱警的差事。

“狱警呢,是苦了点,不过好好干一两年就会有机会到县里,这次把你的脾气管好一点知不知道?”

“知道啦!”陈家栋答应得痛快,其实他也不在意到哪里上班,他一穷二白的,又没什么文化,有人肯让他做事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到县里当警察,他也没想过。

县里其实还不如监狱安稳,上个月听说县里发生了暴动,起义的都是些学生,又是发传单,又是喊口号,围堵政府大楼,最后打起来了,警察也死了不少人。当晚派出军队抓人,抓了五个,死了三个,一个还在医院里,说是也要不行了,剩下一个就被送进了监狱里。

这最后一个人,顿时就成了监狱里的宝贝,上头给下了任务,说他是什么红匪在学生里的干部,一定要通过他找到红匪的线索。

陈家栋也不知道红匪是什么,犯了什么罪,只知道抓进来的这个学生仔,从第一天开始就戴上了脚铐,被单独关在最里边的房间,每隔一天要被拉去问话。

监狱里的人都得了打点,没有人跟他打交道,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生怕跟他粘上关系,陈家栋也没跟他说过话,却总是不经意间被这个学生吸引去了注意力。

“大哥,红匪到底做了什么啊?”有一回他嗑着几颗毛豆,问王厉文。

“就是一群瞎混的,老是撺掇臭拉车的打工的和那些学生闹事。”

“为什么闹事啊?”

“说是嫌钱少呗。”

“那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

“可是我们不就是穷打工的吗?”

“……闭上你的嘴!咱们以后是要做大事的!”

他被大哥敲了一筷子,再不敢多问了。

“一二一!一二一!妈的!你能不能跟得上啊!”

狱警赶时髦,学了些洋人的口号,拿来消遣监狱里的犯人,每天出操时他都要故意跟在队伍后边,等那个学生掉队,然后再来为难他。

“停停停!我说你看看你,拉了多远,像什么样!就这还读过书呢!呸!”他骂骂咧咧推了那个学生一把,吹响哨子:

“其他人!解散!你,继续跑,我不说停不准停!”

众人四散而去,狱警背着手坐回到躺椅上,操场上又响起了刺耳的铁链摩擦声。

那个学生被罚了也一声不吭,用手拎起铁链来一步一步向前跑着,每跑一步都好像要摔倒,看得陈家栋莫名跟着紧张,可是偏偏又撑了下去,一圈又一圈。

“还看!”王厉文一拍桌子,把花生壳都震到地下去。

“又不是女人,看个没完干什么!?”

“不是啊,大哥。”陈家栋回过神,“上边不是要套消息吗,你看他瘦的那个样子,再跑万一跑死了怎么办,到时候死到房间里面,怪到我们头上……”

王厉文往窗外看了一眼,也骂了一句:“这个老李,没点轻重,才十七岁的娃娃,别真给折腾死了。”随即从腰里抽出一包烟,交给陈家栋:“你去把他叫上来,说我请他喝酒,然后你看着办。”

陈家栋从善如流,揣着包烟下去,弯腰给老李点上一支,咧嘴笑起来:“李哥,天气冷,我哥让我替你盯着点。”

老李也大概也看腻了,笑着吐了口烟,拍了拍陈家栋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家栋穿越半个操场,快步跑到那个学生身边,冲他喊道:“喂,不用跑啦,他走了。”

那个少年仿佛没听见一样,拽着铁链,一步一响。

“我说真的,没人管了。”

陈家栋挡在他面前,又被绕过去了。劝说无效,他只好跟在旁边。

“你叫什么啊?哪里人?”

“你家里还有人吗?”

没有回应。

他们之间可说的寥寥无几,但陈家栋却没觉得尴尬,兀自侧着脸打量眼前人。

远远看不觉得,近看倒是个子也蛮高挑,几乎快跟他差不多,身形却是没得比了。他从小做力气活,练了一身腱子肉,在码头边晒得炭一样,这个学生仔却是白白净净的,身形单薄得不像样,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去掺和暴动,又怎么能让政府那些人如临大敌的。

大概是他的打量太过直白,那个学生侧过头来有些嗔怒地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片淡红,忽然间整个人富有生机起来。

原来他还蛮漂亮的啊。

他们打了个照面,这是陈家栋的第一想法。

学生仔眼睛大大的,像盛了一碗水,鼻梁高挺,嘴唇却格外秀气,像个女孩儿。

“你看够了没有!”学生仔怒道,只是这一句没把陈家栋怎么着,他自己却脚下一绊,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陈家栋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抓着人的肩膀帮他稳住了身形。

“我都说了嘛,没有人看的,不听我的,不是差点摔了?”

南方的冬天是阴冷的,陈家栋自己都换上了厚绒的制服,囚衣却还是薄薄一层棉,他的手紧了紧,手心的热度透过那层布传了进去,激地人微微打颤。

学生仔这次没再跑了,而是偏过头望了望小楼,陈家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知道他是在看换班房,那扇窗户现在是空的,说明他大哥和老李不在里边,早就不知道去哪快活了。

原来戒备心这么强啊,怪不得紧张兮兮的。他忍不住想笑,突然又想到,那自己这几天一直在窗边看他,岂不是都被看到了?

他就笑不出来了。

陈家栋把人送回了小房间里。

那个房间一面是栅栏,三面是墙,有一扇极窄的小窗,也用铁栏杆挡住了。

房间里东西少得可怜,却还算整洁。

锁门的时候,他又问:“我叫陈家栋,你到底叫什么啊?”

良久没人回答,他以为自己又是自说自话。

铁门咔哒一声上锁,他听见一声极轻微的回答:

“邹叔宝,我叫邹叔宝。”

 

陈家栋回班房换班,巡逻了一圈,正好到饭点。犯人们排队去食堂打饭,一人领一个铁盘,主食是窝头和咸菜,还有一碗看不见小米的小米粥。

狱警也在这里吃饭,不过伙食要好得多,有豆腐白菜土豆萝卜,隔三差五还能吃到罐头。

陈家栋站着执勤,王厉文和老李插科打诨从他面前走了过去,胡乱冲他挥了挥手,去拿盘子领饭。

“今天日子不错啊,有罐头,帮你拿了,等会可就没有了!”王厉文吃完走过来,塞给他一个铁皮罐头,是黄豆。

“谢谢哥!”他把罐头塞进裤兜,继续站岗,又等了一阵,人群越来越少,就餐时间快结束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排在队尾的邹叔宝。

他手里甩着警棍故意打了个花,想引起人的注意,谁知道邹叔宝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又像是不认识他。

邹叔宝领了餐盘,一个人坐在角落,喝了半碗粥,吃了半个窝头,就被从门外走进来的两个人给领走了。

临时提审,这套陈家栋是知道一点的,是对付那些顽固的犯人的突袭审问,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是半夜,总之不会让人好过。

他又在那站了半个小时,没有人回来,整个食堂都空了,那个没吃完的餐盘也被人收走了。

饭后犯人会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就要去轮流织布和推磨。

陈家栋今日差事轻松,被安排了个闲职,到处转悠就行了。

他来回转悠了几圈,也没看见邹叔宝。

晚饭的时候人也没有来。

吃完了饭,犯人归监,几个同辈邀请他出去到附近村子里放风,他拒绝了,说陪大哥打牌,然后穿过通铺的牢间,走到最尽头的小房间。

邹叔宝果然在里边。

他窝在那张小床上,靠着墙壁,紧抱着膝盖,看着小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的光投过来,他脸上多了几块淤青。

上边对他越来越没耐心了,陈家栋心想。

“喂,吃点东西了。”他把兜里的罐头拿出来,塞进铁栅栏缝隙,还有两个用纸包好的窝头。

邹叔宝转过头看了一眼,突然情绪激动地跳下床,到他面前来握着铁栅栏,质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是不会说的!”

“说什么?”陈家栋嘴唇微张,一副听不懂他说什么木呆呆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邹叔宝冷静下来。

“没什么,多谢你,东西拿回去吧,我不饿。以后不用再这样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栏杆坐下,不再答话。

陈家栋说:“我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看见那个背影微微抖动了一下,还是没回头。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他起得很早,轻手轻脚去巡监,看见罐头和窝头都被吃掉了,他把空罐拿走,忍不住勾起嘴唇。

晚上再去的时候,邹叔宝缩在小床上,面冲着墙,好像已经睡了。

陈家栋没去叫他,把用报纸包好的几个烤土豆放在栅栏内侧。

第三天晚上,他把一罐鲮鱼罐头塞进栏杆里,特意弄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然后站在走廊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小床上蜷缩的背影动了动,邹叔宝窸窸窣窣地坐起身来,同站在栏杆外的傻笑的陈家栋大眼对小眼,瞬间脸就红了。

“你……”

“烤土豆好不好吃?”陈家栋扬了扬眉。

邹叔宝没回答,而是下床走过来,铁链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美香牌?看来你们的日子过得不错,还有这么好的罐头吃?”他拿起罐头借着光仔细端详。

陈家栋不识字,监狱当然也不可能奢侈到给他们这些底层狱警发鲮鱼罐头,这是他花私房钱托人从外面买来的,不过他却什么都没解释,而是伸出手说:“拿来,我帮你打开。”

邹叔宝把罐头还给他,两手抓着栏杆,乖乖看他用小刀撬开铁皮,刘海柔顺地服帖在脑门上,陈家栋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投喂什么安静的小动物。

鲮鱼罐头被撬开一道缝,油香顿时萦绕在两人唇鼻之间,陈家栋不由咽了下口水。

“打开了,给你,别割到手。”

“你先吃,我怕你毒死我。”

邹叔宝没有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陈家栋却能笃定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于是他用小刀挑起一条小鱼塞进嘴里,夸张地品味了片刻,把罐头递回去:“给你,下了毒的,吃了咱俩一起死。”

罐头被接走了,邹叔宝突然问:“你就不怕我留着罐头做凶器?”

监狱里是不准给犯人留下过于坚硬的用具的,一来怕伤人,二来怕自杀,不过像这种几百人的大监狱,人人尚且如蝼蚁般挣扎求生,哪里还会想不开去找死。

陈家栋咧嘴笑起来了,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凶器?谁用?杀人还是自杀啊?”“杀人你又搞不来,自杀肯定不会的,你才这么点大……”他用两根手指夸张地捏了一下,“我能看得出,你不是那种人。”

“早点休息啦,明早我来收。”陈家栋摆摆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喂,陈……家栋,等一下!”

恍惚意识到自己被叫了名字,陈家栋转过身。

“你好不好帮我……再多带几份报纸来?”

这里明明光线很暗,他却能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里小心翼翼的期待。

“放心,小事一桩。”陈家栋咧嘴笑了笑。

TBC

兔子

基情感谢小燕子阿姨~~——没想到今年除了设计精巧还是图文并茂嗷~噗哈哈哈嗝嗝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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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富贵-纸

神龙第一剑.11

陵端手握羲和,眼睁睁看着剑尖将那人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鲜血和内脏爆了一地,自己也吓傻了。这把剑剑刃粗看上去并不十分锋利,一路上都被他和陵越用破布随便包着,和寻常利器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同来,谁知竟有开山劈地之能,难怪传说中众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要。

来不及细想,其余二人见同伴惨死,均是发了狠,提起兵刃便向他砸来,陵端抱着马颈一个俯身,右手使出一手“背月摘星”,剑刃一扫,同时将两把武器同时挡了出去!然而毕竟剑身太重,他又毫无内力,两手在寒风中几近僵硬,这一撞,也将羲和直接撞得脱手,飞了出去,插在十步之外的地上,

陵端心想这下要死了,赶忙去勒马绳调转马头前去抢剑,可那二人早就看穿他的打算,一颗飞蝗石正......

陵端手握羲和,眼睁睁看着剑尖将那人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鲜血和内脏爆了一地,自己也吓傻了。这把剑剑刃粗看上去并不十分锋利,一路上都被他和陵越用破布随便包着,和寻常利器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同来,谁知竟有开山劈地之能,难怪传说中众人挤破了脑袋也想要。

来不及细想,其余二人见同伴惨死,均是发了狠,提起兵刃便向他砸来,陵端抱着马颈一个俯身,右手使出一手“背月摘星”,剑刃一扫,同时将两把武器同时挡了出去!然而毕竟剑身太重,他又毫无内力,两手在寒风中几近僵硬,这一撞,也将羲和直接撞得脱手,飞了出去,插在十步之外的地上,

陵端心想这下要死了,赶忙去勒马绳调转马头前去抢剑,可那二人早就看穿他的打算,一颗飞蝗石正中马腿,只听“咴”的一声,纯黑宛马单膝跪地,将陵端直接甩了下去!

陵端就势一滚,直扑羲和,黑衣人却从马上一跃而下,跳在他勉强,举刀横劈!陵端躲闪不及,身子向后一仰,一阵剧痛从胸前传来,不由得“啊”的一声,痛苦地倒在地上。

他用手一摸,满手是血和飞散的毛絮,胸前被那柄环刀开了一道十寸长的血口,幸而那一刀大部分力道被裘衣挡住,否则非得当场见了阎王不可。

那黑衣人见他倒在地上,捂着伤口不住颤抖,脸色煞白,得意地狂笑起来,继而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颊,调侃道:“小兔崽子,长得大姑娘似的,出手这么狠,给老子磕几个头,老子就带你的全尸回去和那病秧子埋到一块,咋个说?”

陵端不住喘息,冷笑一声:“你光顾着在这废话,也不看看他在做什么?”

那人疑惑转头,只见另一人已将羲和拿到手中,不住查看,他还未出声,陵端突然大喊一声,猛地扑了上去,两人滚到在地,黑衣人手中的刀也不慎飞了出去。陵端看准机会抢去摸刀,谁知那人也反应奇快,拖着他的小腿把他拽了回去,一个翻身压在身下,左右开弓扇了他两耳光便去掐他脖颈。陵端被掐的眼冒金星几近窒息,凭着记忆去摸黑衣人的长靴,果然摸到一把冰凉硬物,不由分说向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用力一插,只听一声惨叫,扼住他脖子的两手忽然一松,黑衣人颈脉插着自己的匕首,一脸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陵端坐起身,还没喘口气,又被人迎面踹到在地,剩下那人本来见同伴已然占了上风,便跑去拾起羲和,谁料一眨眼的功夫,自己人竟又被那看似弱鸡仔一样的小白脸杀了一个,当即怒不可遏,提剑奔了过来,拽着陵端的头发拖行至那被劈成两截的尸体处,猛掼在地,怒吼道:“格老子地,剑谱到底在哪,不说实话老子就把你剁成肉泥!”

陵端胸口剧痛,看着泄留一地的内脏,血腥味直冲鼻腔,止不住的反胃,冲着地面干呕起来。那人还不解气,一脚把他踹飞出去,他的头发彻底散开,浑身无力地伏在雪地上,眼睛却仍狠狠地盯着他,那人气得要死,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举起羲和冲了过来。陵端将手指举到嘴边,吹出一声呼啸,眼看剑风迎面而来,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只听又是“咴”的一声,黑马突然发了狂一般冲了过来,举起前蹄将那人蹬飞,那人在空中转了一圈,头猛地砸在石头上,没了动静。

陵端颤抖着慢慢睁开眼睛,见一只马头垂在他面前,马鼻的热气喷到他脸上,他抱住马头,激动地险些哭了出来。

“好马儿,乖马儿,你带我回去找他,咱们一起走好不好?”陵端浑身发软,拽着马缰,马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仰头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陵端从地上捡起羲和,借着剑身反光看见自己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脸上还溅了不少血痕,便抓起一把雪,蹭在脸上,将血迹擦干,重新背起羲和,用尽全身力气翻身上马,向着来路奔去。

 

飞雪之中,四人武器各异,将陵越围在当中,却不敢贸然进攻。陵越的剑奇快,只在一息之间便抹了三个人的喉咙,其余那四人顿时警惕起来,提起家伙就围了上去。

那老汉使了一手长鞭,飞龙走蛇地率先迎了上去,与陵越拆了十几招便暗暗心惊,明明是将死之人,怎地这剑越舞越快,这又是什么招数,难道他已然将那剑谱自己学去了?他越想越心疑,手下一个恍惚,长鞭缠在剑上,被陵越手腕一抖,断成了三截。

那老汉顿时倒吸一口气,面如土色。众人见他吃瘪,心叫不好,对视一眼,也顾不上什么江湖规矩,一起冲了上去。那三人一人使剑,一人使枪,一人使链锤,陵越只一柄长剑,疲于应对,虽是手快,仍被三人在四肢后背划了十几道口子。一人道:“他不使内力,咱们累也累死他!”话音刚落,陵越忽然挺身一错,剑尖直冲他肩头,却往邪里一刺,那人只觉手腕一凉,哀叫了一声,长剑立时脱手,这才发觉自己手筋已被挑断,坐倒在地。

陵越行招凶险,虽逼退一人,却将自己洞门暴露在外,一杆长枪直奔他肩头,他提剑一避开,冷不防后心中了一锤,直摔出去,喷出一口血,眼前顿时一暗。

只听那老者干笑一声,走过来将望舒一脚踹远,拍拍手道:“少侠剑术过人,心思更是沉稳,在下佩服,先前我兄弟几个着了你道,被你设计分开,就是为了让你那师弟逃走罢,你知道他已脱困,便行事无所顾忌是不是?”

陵越口鼻溢血,伏在地上,向他爬了几步,又被一脚踹倒。

那老者话锋一转,道:“可是你又如何得知他舍得抛下你便走呢?”

陵越浑身一滞,抬头看着他。

“他几人去了许久都没回来,料想是出了什么变故,只是你师弟一个,对付我们三人毕竟讨不到什么便宜,更何况屠老二那厮是个出了名的淫贼,男女不忌,前些日子刚在甘州祸害了十几个后生闺女,此刻我怕——”

老汉话音故意一拖,果然见陵越双拳一紧,就要从地上爬起,然而突然面色一白,神情痛苦,重重摔回地上,不住呕血,便知他是牵动心神,心脉已损,彻底没了反击之力,心中一喜,便挥手道:“呵,这又是何必,我兄弟几人本来就不想要你二人性命,现下你乖乖听话,咱们就带你去见你那好师弟,再好好商量剑谱的事。”

立时便有两人一左一右拉起陵越两臂要将他扔上马背。陵越意识不自主陷入混沌,眼前净是光斑,被拖行了数步,耳边恍惚有人在说:“是啊,要不是菩萨,你也早就淹死啦,你得报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再活个七八十年,天天给他磕头……”

菩萨,倘若真有菩萨。

“就帮我这一次罢。”

陵越喃喃自语,丹田汇聚两股真气,此刻强行突破毁损的筋脉,他浑身剧痛,双目几近失明,喷出一口血,随即扭身一转,双臂脱困,飞速以指做剑,点住身旁人肩头穴道,那人一手提枪,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推了出去,长枪被陵越揽在手中,绕周身一转,逼退旁人。

“你!你不要命了么!”老者大惊失色。

陵越一手用枪撑地,单膝立着,用手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带着口里的余血又吐了出去,手掌擦干口鼻的血迹,继而起身,用枪头指着众人道:

“今日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众人惊骇不已,生死之忧下再也顾不上什么剑谱,拿刀的拿刀,拿剑的拿剑,一起冲了上去,要把陵越乱刀分尸。陵越手握枪杆中央,将长枪当做剑使,振臂一挥,竟是一身杀气!

“沙洲客栈……你们残害无辜,迟早该有此报!”

陵越一声暴喝,长枪与四柄刀剑搅在一起。那蒙面人右手已废,此刻左手拿刀十分不便,只凭蛮力狂砍猛削,将枪上红缨砍得四处乱飞,陵越一招斜月挂星,刺中他小腹,直直将他挑了出去,左手一抓,竟将另一人的剑刃握在手中,鲜血顿时溢出指缝落在地上,那人见他疯了一般不知疼痛,也是害怕,松开长剑退了两步,被陵越手上一甩,用自己的长剑抹了脖子。

那老者眼见势颓,大喝一声,手中望舒如银蛇般盘上枪头,绝力一削,枪头竟被挑飞了出去,扎在雪地上。他还未来得及得意,陵越扔出枪身,回身蓄力一踹,一杆秃枪去似流星,将那老汉扎个对穿,支在雪地上。

陵越半面带血,眼神发红,去捡了望舒,如地狱修罗般望着剩下那人,那人不住颤抖,咣当一声,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转头就跑,陵越欲提剑再追,浑身却再没有半点力气,像是散了架一样瘫倒在地。

陵端骑马飞也似地赶回来,远远望见一地尸体,浑身血液冰凉。他跳下马,沿着雪地上点点红梅,终于找到了陵越。

陵越的身上盖了一层薄雪,身下血迹殷殷渗出,静静地躺着,没有半点声息。陵端顿时忍不住哭了出来,扑倒在地,去摸他的颈脉,感受到微弱地搏动,便将人小心扶起,拖到石头旁靠坐着,用手沾着雪轻轻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干净。

陵越慢慢睁开眼睛,牵起嘴角费力地笑了笑:“怎么……回来了?”

“废话”,陵端红着眼睛,不住流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是那种丢下你就走的小人吗?我把他们全杀了。”

“你……杀了他们?受伤了?”

陵越眉头一紧,看见陵端胸前那一团血污,想要抬手去摸,却觉得那只手臂有千斤重。

“不碍事的,皮外伤,有什么要紧,你怎么样?”陵端去握他的手,死人一般的冰凉。

陵越看了他半晌,轻轻道:“……我不想骗你。”

“什么意思?”陵端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迟早……都有这一天的”,陵越胸膛微弱的起伏着,吃力地说着,“是我对不住你……你回去罢,回扬州……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你闭嘴!你在胡说什么!?”陵端的头发被风吹散,咬着牙质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那么没心没肺说忘就忘,早知你把我支走是为了找死,我还不如自己一头碰死算了,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人!”

“你呢,你又……又当我是何人?”陵越眼神悲伤地看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诉说。

陵端下意识张口,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陵越痛苦地闭上眼睛:“自落水之日,我便下意识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只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陵端呆呆地听着,才意识到陵越那时从水里飘过来,竟然是真的为了找他,不是他在自作多情,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你对我若即若离,我心中明白你对我很好,又不敢问你我究竟是什么关系,因为我心中……我心中一直对你歉疚……”陵越艰难地呼吸着,维持着最后一丝精力,仿佛要在离开之前将心中埋藏的所有话都说出来。

“可是……可是为什么,你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陵端抽噎着问。

“是么?”陵越勉力扯了扯嘴角。

“我近日常常做梦……梦到一个人……他与你从小便在一起”,陵越断断续续回忆着,“他本该是兄长,却又做的一团糟……因为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他与你渐行渐远,甚至拔剑相对……”

雪山之上,陵越身后站着另一个青年,陵端冲他举着剑,失去理智地怒吼道:“你给我滚开!让我宰了他!”

“听我说,这件事有误会,你不要冲动!”陵越抽出剑,横在身前。

陵端忍无可忍,一剑劈了上去:“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他!你们凭什么都觉得他才是对的!”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陵端的心抽了起来。

“是他太笨……以至于让你……让你酿成大祸,你离开的时候……他便躲着不敢见你,他自私地以为你会在山下过你想要的生活,可没想到……没想到……”

“别再说了。”陵端打断他。

两年前在益州城外,那是他和陵越见的最后一面,陵越依旧是大弟子,而他则是个从垃圾堆里翻东西的乞丐,他羞愧地落荒而逃,又跑不了多远便被陵越追上,又给了他一包东西,他一看才知道那傻子怕不是把家当都给了他。

“我做的事从来都是自己负责,不需要他来可怜。天底下那么多人,他个个都要负责,负责的过来吗,他以为他是谁?”陵端心里发酸,倘若陵越心里只是对他愧疚,那宁愿他不要来找自己。

可是他说完了又在后悔,陵越拼了命救了自己,生死垂危,自己真的要和他置气到底吗?

陵越低下头,喘息道:“我知道……你心里到底怪他,所以不肯和他相认……”

“你错了。”陵端道,“我心里怨他,可是从来没有怪过他。”

他闭上双眼,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复又睁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大师兄,我知道你早晚会想起来,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一个臭要饭的,有什么本事救你?”他的眼泪断了线一样滚了下来。

“……可是我偏偏不自量力”,他自嘲道,“我想救你,想送你回去,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师兄,还因为……因为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不想看着你死,那样比杀了我还难受。”

他抬起头,无助地看着陵越,似乎在祈求什么。

陵越心中一震,有什么封印在一瞬骤然破碎,高旻寺外飘落河间的红布条,乞巧节夜晚仓皇的一吻,长安灯市高空一跃,敦煌城外去而复返,无数个瞬间拼合成他心中缺失的最后一块。

然而千言万语,终究是来不及——

陵越怅然,伸出手轻勾住龄段的肩膀,慢慢凑近,吻了上去。

陵端瞬间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心脏狂跳,有一种汹涌的情感正迫不及待破壳而出……下一秒,他的肩头一沉,陵端呼吸一滞,旋即失控大喊道:

“大师兄!”

TBC

张富贵-纸

神龙第一剑.10

冷风呼啸,晦云压顶。

天地苍茫间,两人一马,在无边白雪中划出一道长痕,

马虽是西凉宛马,千里挑一的脚力,却也耐不住日夜长途奔袭,此刻已然累到了极限,呼哧呼哧打着响鼻,胸腔剧烈起伏。离出沙洲已然又过三个昼夜,两人纵马疾驰,却始终甩不脱身后追兵。那些人既不上前,也不后退,只是不近不远的跟着,仿佛是豺狼跟着受伤的动物,只等猎物倒下那一刻方才一拥而上。

陵端拉动缰绳,让那马速度慢下来,歉疚地拍了拍它的颈侧。

陵越靠在他身后,沉甸甸的,应当是还在沉睡。

这几日两人不敢久歇息,总是找个僻静无人处歇一两个时辰便启程赶路。陵越精神眼见不济,在马上总是时睡时醒,嗜睡的时间也越发长起来,东西也很少吃,要...

冷风呼啸,晦云压顶。

天地苍茫间,两人一马,在无边白雪中划出一道长痕,

马虽是西凉宛马,千里挑一的脚力,却也耐不住日夜长途奔袭,此刻已然累到了极限,呼哧呼哧打着响鼻,胸腔剧烈起伏。离出沙洲已然又过三个昼夜,两人纵马疾驰,却始终甩不脱身后追兵。那些人既不上前,也不后退,只是不近不远的跟着,仿佛是豺狼跟着受伤的动物,只等猎物倒下那一刻方才一拥而上。

陵端拉动缰绳,让那马速度慢下来,歉疚地拍了拍它的颈侧。

陵越靠在他身后,沉甸甸的,应当是还在沉睡。

这几日两人不敢久歇息,总是找个僻静无人处歇一两个时辰便启程赶路。陵越精神眼见不济,在马上总是时睡时醒,嗜睡的时间也越发长起来,东西也很少吃,要不是他知道执剑长老门下向来有辟谷修炼的法门,都要以为陵越这是要成仙了。

陵端不敢想他们两个被追上了会如何,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他又不擅长看地图,雪埋了官道后便失去了方向。祁连山脉下,千里不见人影,当年下山,心中满是积怨,倒也不觉如何,如今身旁有陵越,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恐惧。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陵端嘴里哼着一首从前听来的歌谣,双眼酸胀,迷惘地看着前方。

“唱的什么……?”陵越似乎是醒来了,声音低哑地问道。

“诗经。”陵端说。

“诗经?说的什么意思。”

“就是说,刮大风,下大雪,两人手拉手归家,来不及风花雪月,只能风紧扯呼。”

陵越噗地一声笑出来了,陵端跟着也弯了弯嘴角。

“你都从哪听来这些的。”陵越道。

“从前讨饭的时候爱偷懒,总去学堂院外的草丛里躺着,小孩子们唱,我听会的。”陵端语气平淡地说。

“这么厉害,再多听几年,岂不是要成状元了。”陵越带着笑意道。

“我哪有那本事,从前师——他们总说我行事浮躁”,发觉不对,陵端及时改了口,“受不了苦,做什么都三心二意,总是耍小聪明偷懒……”

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从前在山上的生活来,那时候师父批评他,他暗地里不服气,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人不是要在这里受苦,就是要在那里受苦,总归逃不了。

可是陵越呢,为什么也这么倒霉?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陵越慢慢道,“你这么好,菩萨会保佑你的。”

“是啊,要不是菩萨,你也早就淹死啦,你得报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再活个七八十年,天天给他磕头……喂,说话啊?听到没有!”察觉到陵越不对劲,整个人又压在他肩上,陵端急忙大声道。

“听到了……”陵越呼吸沉重急促,继而猛烈咳嗽起来,身子一歪,栽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陵端大惊失色,立刻勒住马缰,几乎是半摔下来,滚到他身边,把两把佩剑都解开放到一旁,将他半个身子扶到腿上,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竟然滚烫。

“……你怎么不舒服也不知道说话,哑巴了吗!”陵端一边斥骂一边又心有不忍,红着眼睛摘下水袋,往他嘴边递。

陵越抿了几口,只觉得嘴里全是血腥味,便推开水袋,问道:“……还有几日能到?现在走到哪里了?”

“我……不知道”,陵端闻言心中更是自责,眼中泪水翻滚,“地图看不大明白,大概是迷路了”。

“没事的……别怕……有我在。”陵越说话断断续续,没喘几口气又是一阵咳嗽,只觉眼前一阵发黑,怕是不能长久。

陵端看向远处,身后那些黑影越变越大,双拳不由得紧握,恨不能有从前的本事一剑杀个痛快。

“我扶你起来,咱们朝南走,再走三日一定能找得到路!”陵端想将人搀起,陵越摇头道:“不走了,他们怕是等不及。”

“那要怎么办?”陵端焦急道。

“你还记不得在扬州时你叫我装死。”陵越看着他,竟露出笑意。

“记得啊,怎么了?”陵端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提起那件事,不过这一笑却着实让他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你过来,听我说。”陵越撑起半个身子,凑近陵端耳畔说了些什么。

陵端听后眼神复杂,忐忑地望着他:“你……能行吗?”

“放心。”陵越只说了两个字,那一瞬间竟莫名有种凌厉气场,待陵端再去分辨,他又闭上了眼睛,靠在陵端身上休息起来。

三里外,十匹黑马驻在原地眺望。

只听一人道:“那两个点子不动了说,咋个,动手?”

另一人道:“那个小瘸子诡计多端滴,小心有诈。”

“老子亲眼见那个病的一头栽下去咯,怕是已经油尽灯枯,咱们十个他们俩个,怕他作甚?”

一稍年长者咳嗽一声,众人都静下来,听他道:“两个小娃娃,动手就是,连那羲和望舒也一并抢来。”

众人齐声称是,一夹马腹,如黑云般奔驰起来,不过两盏茶功夫,已然奔至二人身前,走马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黑衣人见陵越躺在陵端腿上,不省人事,一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半死不活的样,纷纷大笑道:“怎么,和你小相好跑不动了?”

陵端怒目而视,警惕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中年汉子道:“哼,做什么你心知肚明,赶快拿出来,省得哥几个追了你们一路,颇费功夫!”

“嗳,不得无礼。”那老者拿腔拿调,惹得众人哄笑。

“小娃子,我们也不以大欺小,只想将那《焚寂剑法》借来一观,想必你机灵得很,不会不识抬举吧?”

陵端没好气道:“我根本没有什么剑法,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没有,那他呢?”一人持枪呵呵冷笑,冷不防抬手一送,竟将枪尖插进陵越大腿半寸,陵越只是闷哼一声,也并未醒来。

陵端气急,骂道:“王八蛋你做什么!”又被众人持武器逼得不能动弹,只得强忍怒气道:“你们凭什么说那破剑谱在我们身上?”

老者冷冷道:“八年前岭南万幽谷,韩家人一夜之间满门皆灭,《焚寂剑法》与韩家一小童失踪不见,两年前,蓬莱一战 ,焚寂剑法重现江湖,天下无敌,原来是那韩家小童早就投入了天墉派门下,我说的没错罢?”

陵端不去看他,只道:“那又怎么样,这不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么?”

老者朗声一笑:“几月前,天墉派的大徒弟勾结魔教,吃里扒外,夺了那剑谱便走,武林同道听了,人人震怒,我们今日也是替天行道——”

陵端闻言大怒:“你胡说八道!他本就是下一代掌门人,干甚么要做这种事!”

“嘿嘿”,中年汉子怪笑道,“要是那百里屠苏不死,掌门之位哪里轮得到他,蓬莱之战后,天墉派的长老死的死伤的伤,偏偏那紫胤又是个出了名的榆木脑袋,不肯将焚寂剑谱拿出来修炼,这才招惹的大徒弟动了歪脑筋——”

另一人接道:“——否则就凭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又凭甚么坐得住掌门?”

“就是,倘若这事不是他做的,那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跑了出来,剑谱也失踪了,此等不光明的手段,还妄想瞒得过众人么?!”

“你们……!”陵端气的浑身发抖,止不住地喘息。

那老者接着道:“老朽劝你还是识相一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等在这荒山野岭追了你们许久,折损了不少人力物力,,必然不会空手而归,倘若你不识时务,惹恼了众人……想必你也看得出,我们绝非什么沽名钓誉的英雄好汉,只肖将你二人脱得精光,绑在马后,一路拖回中原,想必你这天墉派的脸面就连半分都不剩了!”

众人哈哈大笑,笑声在旷野中远远回荡,皆看着那少年又是羞愤又是无措,双目泛红,几欲落泪。

陵端双拳紧握,复又松开,神情不甘又无奈,终是叹了口气,道:“好,这破东西留着也没用,给你们了,不过你不能再对我们动手!”

“这个自然好说,我老头说话算数,拿到剑谱,立刻放你们两个离去就是,你说,那剑谱到底在何处?”

陵端把陵越小心放倒在地,爬起身来,经过一人身旁,冷眼道:“快让开。”那人催马让出一条路,陵端翻身上马,调转马头,走了几步,只听身后有人道:“——站住,你做什么去!”

“你们不是要剑谱吗,跟着我就是。”

一人道:“那剑谱不在你身上?”

陵端嗤笑道:“你傻我又不傻,要是带在身上,我们两个现在还有命在?”

老者道:“好,你们三个,跟他去取,小娃娃,我可告诉你,莫要耍滑头,否则你这小相好的命可就不保了!”

陵端回身而立,从背后抽剑挽个剑花,剑尖指向众人,不屑道:“老头,要是我回来看到你们动他一根头发,那破剑谱我就立刻撕成碎片,看你还有没有本事拿!”

众人见他年纪虽轻,拿起剑来却一身傲骨,颇有少年侠客胆气,想来确实是名门弟子,便不疑有他,立刻分出三人来跟着他去取剑谱。

陵端二话不说,立刻催马狂奔,那三人紧跟在后,很快就不见其余人的身影。大宛马身量高大,远非中原马力可比,此时又被陵端催的使尽全力,三人与他的距离越拉越大,渐觉不对,于是便大喊道:“臭小子!快停下!”

陵端只作听不见,头也不回,三人见状,一人从口袋中掏出飞蝗石,手腕一甩正中陵端马臀,那马立时疼地啸叫一声,半身扬起,险些把陵端从马上甩下来。

“你发什么疯!”陵端硬拉马绳稳住身形,怒视那人。

“臭小子,你到底把剑谱藏在什么地方了?”

黑衣人眯起双眼,手腕微翻,亮出刀刃。

“一颗枯树的树洞里,怎么?”陵端警惕地看着他。

另一人道:“哪颗枯树?这路上枯树那么多,你莫不是在骗我们?”

“废话,我师兄还在你们手里,我骗你们做什么?”陵端不耐烦道:“至于究竟是哪颗树我也说不好,你们跟着我就是了。”

三人对视一眼,微一点头,一人举刀指了指陵端的手臂:“慢着,把你的羲和交出来。”

“为什么?”陵端脸色一变,三人身影逼近,一人冷笑道:“你小子太不老实,这把剑在你手里我们不放心,把它交出来,不然别想救你师兄。”

陵端瞪了他一眼,将羲和在手指间倒转,剑尖冲下,示意他来接。

那人只得将手中武器换至左手,伸手去接,即将触碰剑柄之时,他似有种预感,猛地抬头看去,陵端神色一凛,手中长剑随着手腕转动猛然一翻,顷刻间一道红影略空而过!

 

“喂,他们去了多久,不会出啥子岔子吧?”向老四双腿萁坐,身旁点了篝火,懒洋洋踹了同伴一脚。

同伴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道:“你急什么,这病秧子在这,那小子还能跑到那切?”

提起病秧子,向老四来了兴致,从地上爬起,走到陵越身边去,看着他躺在地上,面色青白,一副活不长的縗样,不禁冷笑一声,踹了人一脚:“还撒子天墉派的大师兄,有那么厉害嘛,要听我的一开始就上,哪用得着在这种破地方冻着切。”

陵越闷哼一声,皱了皱眉,还是没有睁眼。

那老者在火堆旁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向二人望去,慢条斯理道:“你懂什么,老头子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慎字,你就知道他没有本事了?”

“是是是,阿公说的有理。”向老四皮笑肉不笑,随口对付两句,正想再踹陵越一脚,忽见他眉头紧蹙,口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哎!你们快过来,看这小子说些撒子!”向老四急忙压低声音招呼众人,又是两人围了上去。三人跪爬在陵越身边,你挤我推,到底也听不清陵越究竟说了什么。一个说是在背剑谱,一个说是想情人,向老四不耐烦地将两人推远,自己低下脑袋想把耳朵凑在陵越嘴边,膝盖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好奇地抬起头去看,陵越身旁的积雪中,似乎有一道莹蓝的光影……

“啊……你!”他口中半个字未说完,陵越猛地睁开双眼,手腕一抖,望舒从雪中扬起,几乎只是一瞬间,只听三人齐声惨叫,不约而同地仰头一滞,紧接着慢慢倒了下去,脖颈处一道血痕,继而鲜血狂喷!


TBC

兔子

《老基门歪传》18

想说的都在后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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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鸦使耳快乐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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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富贵-纸

【越端】神龙第一剑.7

陵越倒地那刻,起先还有些意识,只是手脚酸软胸口发闷,而后竟连意识也飘忽起来,隐约落到一处气派园林中,那园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别是一派江南气息,而他则变成了一个懵懂幼童,由乳娘抱着在院中荡秋千。

天边一声闷响,陵越抬头望去,狂风吹荡,乌云遮顶,转眼间院中竟是残荷败柳,枯叶飘零,偌大庄园一副衰败之相。再一回神,又是乳娘抱着他坐在马车上,他掀开窗帘去看,窗外景色由青山翠柳,渐渐化为万里黄沙,滩涂戈壁,极目之处是巍巍雪山,千里不见人烟。

乳娘领着他下车,将他交给一个紫袍的俊朗男人,那男子不过中年,竟已是一头白发。中年男子摸了摸他的头,交给他一柄短剑。星移斗转,他跟着白发男子在山上独居练剑,忽有一...

陵越倒地那刻,起先还有些意识,只是手脚酸软胸口发闷,而后竟连意识也飘忽起来,隐约落到一处气派园林中,那园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别是一派江南气息,而他则变成了一个懵懂幼童,由乳娘抱着在院中荡秋千。

天边一声闷响,陵越抬头望去,狂风吹荡,乌云遮顶,转眼间院中竟是残荷败柳,枯叶飘零,偌大庄园一副衰败之相。再一回神,又是乳娘抱着他坐在马车上,他掀开窗帘去看,窗外景色由青山翠柳,渐渐化为万里黄沙,滩涂戈壁,极目之处是巍巍雪山,千里不见人烟。

乳娘领着他下车,将他交给一个紫袍的俊朗男人,那男子不过中年,竟已是一头白发。中年男子摸了摸他的头,交给他一柄短剑。星移斗转,他跟着白发男子在山上独居练剑,忽有一日又有一个孩子被带上山来。

那孩子不像陵越来时那般镇定自若,连眼泪也未曾掉过一滴,反而是哭闹不休,吵着要下山回家去。大人们吩咐陵越多照看他一些,于是两人便同吃同住,很快便熟悉起来。

陵越恍惚记得自己是家中独子,却很羡慕旁人能有弟弟妹妹在身旁玩耍走动,因此自从那孩子来到他身边,他虽说表面上并未起什么波澜,心中也是欢喜的,想要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照看疼爱。

一日又一日,那孩子越发同他亲近,整日跟在他身后,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只是在这梦中,不论他如何努力,都没办法听见他究竟叫了自己什么。

又是一个雨夜,惊雷阵阵,电闪雷鸣。他的那个小弟弟被雷声吓得不敢入睡,抱着他啜泣起来。他安慰了半晌,忽然想起乳娘唱给他的歌谣来,便磕磕绊绊唱给弟弟听。他唱地荒腔走调,反倒将人给逗笑了。那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珠便来笑着问他,是谁教他唱的歌。

他说是自己的乳娘,那孩子惊讶道,还以为他从小就生活在这山上呢。

陵越摇头说:“我四岁就上了山,每日练剑四个时辰,比你如今还小两岁,也没像你一般娇气。”

那孩子哼了一声,调转过背不去理他。

陵越自觉说话过分,有些歉疚地将人掰过来道:“你是想家了么?”

那孩子想了想,摇摇头,犹豫地说道:“我不想在这里练剑了,这里太冷了,也没人陪我玩,师父师叔又那么凶,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会,越是喜欢你越要对你严厉,懂得么?”陵越道,“何况我天天都陪着你,你连我也不要了?”

他故作一副伤心语气,那孩子果然上了当,连忙抱着他道:“要的,要的,我带你一起走,你家在哪里,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家早就没了,就算下山也没地方去可去。”

小孩乌溜溜的圆眼瞧着他,有些震惊又有些替他难过,想了片刻,郑重地握着他的手道:“那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将来等你做了大侠我再走!”

陵越明知他是孩童之言,仍觉得心中一暖,笑道:“那你不想做大侠吗?”

“嗯……好吧”,那孩子点点头,用自己的小拇指勾着他的,起誓道:“那就一言为定,一起做大侠,我要陪着你,你可不许欺负我。”

陵越与他勾勾手道:“你是大侠,我怎么敢欺负你。”

“谁要是负了谁,就去做天底下最低贱的叫花子!”那小孩突然坐起身,从床上咕噜下去,拿了一支笔来,拉过陵越的手掌,写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认真道:“这是我的名字,师父说上了山就不许再用,现在我偷偷告诉你,你也告诉我,咱们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了!”

陵越看向手掌,轻念道:“玉郎,你叫玉郎。”

“你叫什么?”玉郎把笔递过去,摊开自己的手,陵越脑中一片混沌,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他忽然回忆起那座恢弘园林,石碑上依稀刻着一行字:

卫国公李。

陵越缓缓睁眼,呼吸间胸口仍是闷痛,窗外雨声淅沥,天色青灰,他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有颗脑袋伏在他手边,似乎正睡着。他伸手轻触发丝,陵端立时醒了过来。

“先把药喝了。”陵端从脖颈里掏出药瓶,倒出一颗递给陵越,四下去替他找水,陵越却是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仰头吞了。

“我睡了多久。”

“半日,大夫来看过了,叫你往后再不可乱用内息。”陵端的眼睛泛红,像是一夜未睡,又像是方才哭过,也不知是否是错觉,竟与陵越梦中那小童的影子有些重合。

 “看来还是老样子,并未有什么起色。”陵越躺回榻上,脸色灰败,眉间发乌。

“别乱想,大夫也说了,是旅途劳顿,你得撑住,吃好喝好,咱们后边的路才难走呢。”

陵端故作无恙,看向别处,轻轻吐了一口气。

陵越静静看着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淡淡笑起来,起身往里挪了些许。

“放心,我不死。”

他伸手去拉陵端,让他上来同自己一起睡。

陵越的手冰凉枯瘦,陵端握紧了替他暖一暖,掀开一侧被子滑了进去。

“昨日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些人是谁,肯放咱们走?”陵越问。

“昨夜那些人确实是来追我们的,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陵端看着天花板道,“咱们碰上的那个女人,我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不过多半是什么要紧人物,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像这样的人,偏偏爱到民间做神仙,只要顺着他们来,多半不会跟咱们为难,说不定还要赏些恩典,所以我就去求她,让她放咱们一条生路,她答应让我们出城了。”

“你去求她了?”陵越蹙起眉,想起昏迷前见到陵端跪在自己身旁。

“是啊,这一路东跪西求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看不起自己了。”他自嘲一笑,“可是只要有用,哪怕让我跪遍千万人呢。”

“不是”,陵越心中难过,愈发觉得血气上涌,闭着眼睛缓了一阵才道,“是我没用,总叫你——”

“别说了,不爱听你唠叨。”陵端打断他,侧过身去抱着他,把头埋在他颈侧,像小时候那般。

陵越欲言又止,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闭上眼睛,沉浸在那个雨夜的梦里。

陵端抱了一会,轻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陵越应是气力不继,又昏睡过去。

他支起身子,眷恋又惆怅地望着,情不自禁,竟低头又一次亲了上去。

倏忽之间,他心中埋藏多日的复杂情感一齐爆发出来,两行热泪不住地流下来,睡梦中的陵越感知到脸上的温热,眼皮颤了颤,没有醒来。

“大师兄……”

他低声喃喃自语,不知说给谁听,也只有无人听时,方才敢诉之于口。

门外“笃笃”两声,有一女子道:“陵端,你醒着吗,我家主人请你过去说话。”

陵端瞬间一警,高声道:“就来!”遂将眼泪用掌心抹了,轻手轻脚跳下床,走出门去。

门外一少女静等,正是阿奴。陵端随她上了阁楼,那华服妇人负手立于朱漆栏杆之侧,望向重重雨幕外的长安。朝颜阁地势颇高,由此向北,便可极眺大明宫琉璃金顶。

“贵人……”陵端站在角落,唤了一声,不敢过去。

妇人未回头,道:“怎么,不叫姐姐了?”

陵端:“……是小的一时糊涂了,请贵人恕罪。”

妇人笑了一声,淡淡道:“我已不算年轻,纵然明知你是恭维,却也还心中受用。”

“罢了”,她转过头招手道,“你就叫我阿姊吧。”

“阿姊!”陵端忙到她身侧:“阿姊是有事找我?”

“找你聊聊天”,妇人随口道,“大夫都替你师兄瞧过了,却都是束手无策,你打算如何?”

陵端一怔,继而沉声道:“不论如何,我也要勉力一试,带他上山,到时候没有办法再说,总好过留下遗憾……”

妇人审视他片刻,眼中流露笑意:“说得好,庸医之言无须挂心。其实你阿姊我也略通些医理,你师兄这疾,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按常理说,凡受内功重伤之人,须得以真气续命相救,可难就难在他浑身筋脉尽毁,稍加外力即会震断心脉而死,此二者头尾不得相顾,所以走入死局。”

“是,所以我要带他回去找师父,也许他们有办法。”陵端说。

妇人问道:“那你可有想过,如果连他们也没办法呢?”

“我……”陵端一滞,他自然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想,不敢面对。从前在山上也是这样的臭毛病,只管一味任性,不管后果,闯了祸却六神无主,只等着自己师父来收拾,直到最后再也收不了场。

那妇人笑了笑,并未再继续追问,反而转了话题:“陵端,你是何时到昆仑山上去的?”

陵端说:“我是十二年前上山的,那时才六岁。”

“可曾记得你从前叫什么名字?”

陵端冥思苦想一阵,摇摇头:“记不大清了,师父说修剑如修道,既然上了山,就同以前的尘缘断绝了,不用记得从前的名字。”

“那你师兄呢,是何时上的山?”

“……应当比我早些”,陵端手背在后,偷偷数手指,“起码也该有二十年了”。

妇人转身问道:“他也不记得名字了?”

陵端脑中闪过一段久远记忆,慢慢道:“他……好像提过,他祖上姓李……”

“好,好,好。”妇人抬手轻抚陵端脸颊,连说了三个好字。

陵端心中觉得奇怪,继而问道:“阿姊,怎么了,你认得我师兄?”

妇人微笑不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隋大业末年,正逢乱世,高祖于太原起兵,攻占长安,俘虏了一个姓李的郡丞。高祖见他骨骼惊奇,满腹经纶,又有雄才大略,便招于麾下。而后高祖称帝,此人便又跟着当时的太宗平定萧铣,安抚岭南,立下赫赫战功。太宗见他文韬武略,一身武艺更是惊世骇俗,便问他在何处习得一身神功。那人不敢有瞒,于是答说,他舅父本就是隋朝名将韩擒虎,曾在他年少时将自己的一身武艺尽传于他,后来又有一日,他在长安道碰到两位少林高僧,三人过招后相见恨晚,那两个高僧便拿出一本经书与他参详。三天三夜之后,他将那经书上的武学奥义尽数领悟。你猜,那是本什么经书?”

少林高僧……陵端仔细回想平生所知,他在山上也曾闲极无聊翻过不少书,看过些大概,关于少林的武功秘籍么,最著名的除了七十二绝技,便是镇寺之宝《易筋经》了。

“可是《易筋经》?”他随口一答,却没想到猜个正着、

“正是”,妇人继续道,“所谓易筋,正是脱胎换骨,易经洗髓,使五脏之精气周二不散,幸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练成之后,真气自然源源不断。”

她说到此处,陵端已然明白过来,心中激动,呼吸急促,只是不敢轻易打断,生怕还有什么要紧之处。

妇人眼中赞许,继续道:“当年他看过《易筋经》后,过目不忘,从中获得许多教益,武功日益精进,足可以乱敌丛中取上将首级。后来,他还将自己的武学心得编纂成一本书,名为《还阳心法》,为他家不传之秘。他本想将这本心法交给太宗,太宗深知治国之道并不以武学为先,便以此婉拒,叫他自己好好收着。那李姓将军,就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卫国公李靖。李卫公一生为我大唐征战数十载,立下不世奇功,直至七十九岁才因病长辞,那本《还阳心法》,也一直在他的后人手中。”

妇人倏而叹气,广袖一拢:“只可惜,二十余年前,他的后人因与越王李贞交好,越王助章怀太子谋反案事发后,被梁王构陷为附逆,武皇下旨满门抄斩。当年卫公唯一的玄孙还不足四岁,狄公不忍卫公血脉断绝,便暗中派人提前相告,将这幼童送走,据说,便是送到了昆仑山上。”

“昆仑山……姓李……”陵端心脏狂跳,怔怔道:“难道我师兄他就是……”

“若是如此最好”,妇人道:“那《还阳心法》与《易筋经》既为同宗同源,于呼吸吐纳之法更是一脉相承,想来两者若得其一,你师兄的伤便有救了。”

天上突然掉了馅饼,陵端反倒有些不敢接了,他心中盘算,《易筋经》是少林至宝,和尚怎么肯传给旁人,更别说去坑蒙拐骗偷了,又道:“阿姊,你知不知道《还阳心法》到哪里去了?”

妇人见他眼中亮晶晶的,仿佛一时有了生机,心中也喜欢,脸上却有一抹憾色:“我只是听过传闻,从未真的见过这本书,朝廷查抄时也没有得到下落,或许它和你师兄一道被送上山了,你好好想想,是否见过?”

陵端傻了,别说陵越从未跟他提过什么心法,就算有,大概也因本门自有内功修炼法门而埋没在藏经阁中,更别提藏经阁中的书还被自己烧了一半……

他此刻真是悔不当初,刚放宽的心又揪得乱七八糟,只得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如今只能回去看看了……还是要多谢阿姊,我现在身无分文,也不知如何报答,来日一定当牛做马……”

妇人爽朗大笑道:“我平生倒最不缺牛马。”

陵端脸一红:“那……”他心中腹诽,难不成还缺……缺那个吗?

“我此生最缺的,是自由。”骤雨初歇,长安的空气由潮湿转为清新,妇人深吸一口气道:“我已不再年轻了,即便给我一匹马也跑不出这长安,你二人就替我去看看吧。”

妇人的笑容有些寂寥,从袍袖中拿出一块玉牌,递给陵端道:“既然你认我做阿姊,我少不得要多加照顾,这块玉佩你拿去,从此官府的人也不敢与你们为难,不过对于江湖人士却是无法约束,你们便要自己小心了。”

陵端双手接过玉佩,见上面刻一飞凤,翱翔天际,旁书一平字,霎时动容,喉头一紧,望向妇人:“阿姊……我们不过才见了一面,你就对我这样好,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那话怎么说的,一百万个死不辞……”

妇人笑起来,步摇乱颤,半晌长出口气,深深看着他道:“你这话我可记得了,他日你若有心,便拿着这块玉牌,再回来看看我罢。”

陵端也收敛神色,郑重朝她深深一拜。

三日后,城门外。

少女亭亭而立:“我家主人已将两个样貌与你二人相似的交于了官差,你们大可放心前行。”

陵端于陵越二人抱拳相谢,陵端道:“阿奴姑娘,替我谢过公主殿下,就说阿姊的话我记得了,我一办完事就回来看她。”

公主殿下?陵越心中生疑,阿奴脸上却浮现赞许的微笑:“你很不错。公主殿下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还有物相赠。”

少女招了招手,自有下人送来两个长匣,打开一看,是一柄宽剑与一柄细剑。宽剑剑身隐隐发红,剑柄镶嵌一颗红玉,犹如昭昭烈日;细剑剑柄与剑身同宽,剑身为精钢所制,却有秋水荧光,隐隐生寒。

陵端仔细辨认,忽而气息一滞:“这是……这是名剑羲和望舒!”

“不错”,少女点头道,“这两把剑在宫中闲置已久,你二人均是练剑,又是至亲兄弟,想来也不会使名剑蒙尘。”

“不行!!这也太贵重了!”陵端在山上时,曾听说羲和与望舒均是历经三代才炼制而成,百年来每次现世都要引起腥风血雨,能配得起这两把剑的至少要执剑长老那样的高人,他们两个小喽啰拿了不是找死么,因此只是推辞不敢收。

阿奴却坏笑道:“怎么,害怕了?你要是害怕,自去找个当铺当了就是了,皇宫里的宝贝多的是,也不缺这两样。”

她说完便领人扬长而去。留下陵端抱着剑匣在原地发愣。

“她们走了。”陵越伸出食指怼了怼陵端的脸颊。

已经有城外来往的人注意到抱着剑匣的两人。

陵端醒过神来,匆忙拉着陵越上了车,拍马遛了。

 

马车嘚嘚作响,陵端又爱不释手地打开两个剑匣,左摸摸右摸摸,同陵越道:“喂,你要哪个?”

“你先挑。”陵越脸上浮现温暖的笑。

“那我不客气了”,陵端都拿起来掂了掂,贪爱宽剑剑柄上的那颗宝石,便道:“羲和先借我试试,使够了再跟你换。”

“好。”陵越也拿起望舒,触感冰凉,心中竟隐隐有种平和之感,心道果然是把好剑。

两人分了脏,把剑收起来,放好,陵端看了看窗外,吐了口气,伸个懒腰道:“终于出来啦!”

陵越问道:“你刚才说公主殿下,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是呀,她就是那位扬名天下的太平公主。”陵端抠抠耳朵,躺倒在车厢里,把玉牌从怀里拿出来,玉牌在空中转了几圈,平字与凤凰停在陵越面前。

“什么?太平公主?那你之前为何装作不知?”陵越惊讶道。

“我装不知,她自在,咱们也自在,大家都在装糊涂,可是刚才我要是再装糊涂,那就是真糊涂了。”

陵端懒懒看陵越一眼,又道:“何况咱们平白无故承了这么大的情,肯定迟早要还,与其她来要,不如我主动说。”

陵越心道,不过只是江湖之事,却牵扯到了朝中两位重要人物,只怕太平公主这个人情,将来不好还。他心中虽有忧虑,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着看着陵端道:“你很聪明。”

陵端见他直勾勾望着自己,唇上带笑,竟有种奇妙错觉,以为他要上来亲自己了。念头一出,又立刻惊醒,直骂自己鬼蒙了心,脸色一红,磕磕巴巴道:“我我我这不过是江湖经验罢了。”连忙从车厢中钻了出去坐着赶车。

陵越却跟了出来,坐在他旁边,紧贴一处,从他手中接过马鞭,若不细看,也未知他红着耳朵。

“驾!”

树上鸟儿一声轻蹄,马车在秋日朔风中扬尘而去。


TBC

张富贵-纸

【越端】神龙第一剑.6

马儿带着二人一路疾驰,狂奔至城门口方才停下,累得满嘴吐沫。陵端向来路张望,不见有人追上来,终于松了口气。他抱着陵越的腰滑下马,脚刚一沾地,伤处立时发作,腿脚使不上力,一屁股摔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怎么回事?伤着了?”陵越忙去查看,却被陵端挡了回去。

“别看了,是我自己撞的,进城要紧,免得待会冤家路窄再碰上!”

陵越拗不过他,只得扶着他牵马过了城门。两人又寻了间旅店先行住下,陵端在床上歇着,心想幸好钱袋一直装在陵越身上,否则此刻两人恐怕又要风餐露宿了,又止不住地心疼马车和车上置办的物什,盘算着等明日再回去看看,万一还能捡回来呢?

“在想什么呢?”陵越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碗。

“你......

马儿带着二人一路疾驰,狂奔至城门口方才停下,累得满嘴吐沫。陵端向来路张望,不见有人追上来,终于松了口气。他抱着陵越的腰滑下马,脚刚一沾地,伤处立时发作,腿脚使不上力,一屁股摔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怎么回事?伤着了?”陵越忙去查看,却被陵端挡了回去。

“别看了,是我自己撞的,进城要紧,免得待会冤家路窄再碰上!”

陵越拗不过他,只得扶着他牵马过了城门。两人又寻了间旅店先行住下,陵端在床上歇着,心想幸好钱袋一直装在陵越身上,否则此刻两人恐怕又要风餐露宿了,又止不住地心疼马车和车上置办的物什,盘算着等明日再回去看看,万一还能捡回来呢?

“在想什么呢?”陵越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碗。

“你去做什么了?手里拿的是什么?”陵端这才发现有一阵没见陵越,自从两人离了扬州,一路上陵越的神智似乎是彻底清醒了,说话做事一切如常,只是仍旧对从前没有记忆。

他突然心中一跳,既是没有想起来,那方才在城外使出的剑法……

“把裤子脱了。”陵越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啊?这……恐怕不太好吧,天还没全黑呢……”陵端嘴里说着,手上已然把腰带解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陵越哭笑不得,伸手帮他把裤腿扯了。伤腿的膝盖已然红肿发青,显然连弯腿都费劲了。

“我朝店老板要了些药油,帮你擦一擦,你忍着点。”陵越叫他坐在床边,把那碗药油用火点了,也不嫌烫便伸手舀了一些,涂抹在手心化开,手掌覆上伤处,不轻不重地转圈摩擦。

陵端倒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忍住了没叫,那药油涂在皮肤上火辣辣的,不一会便渗进皮肤里,反而透着丝丝凉意,叫他舒服了许多。他偷偷抬眼看陵越,陵越却心无旁骛地低着头,薄唇紧抿,十分好看。

“……你在城外跟他们打架,剑法何时那么厉害了?”陵端忍不住问道。

“不知,拾起剑便自然使出来了。”陵越神色自若,答得坦荡。

如此看来只是陵越练功刻苦,下意识的记忆罢了。

“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陵端怕他内伤发作,忙去摸自己挂在脖子上的药瓶。

 “没事,打他原也不需要内力,他的武功本就稀松平常。”

看成不平的架势,定然也是琼华派中有名有姓的弟子,陵越如此一本正经地说他是个草包,让陵端又解气又好笑。

屋内沉默一阵,陵端又出声道: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同他们起了冲突么?”

他观察着陵越的神色,一路上其实他一直在担心倘若陵越问起自己该如何回答,更担心成不平同那几个弟子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骤然得知噩耗,他的心虽说犹如被一根扯不断的细丝紧紧捆住般透不过气,但始终不相信那些事会真的发生。陵越眼下什么都不知道,他却不由自主想要将他当作自己的主心骨,又忍不住去问。

“你要是想,自然会同我说。”陵越上完药油,从汗巾擦了擦手,又替人把裤子套上,抬起头道:“其实这些日子我能觉查的出,你虽然待我亲近,却有很多心事不愿意告诉我,像是心中仍有些防着我一般,许是从前你我当真有些芥蒂。”

“我没……”陵端心虚想要解释,陵越却看穿一般淡笑道:“我知道我嘴笨,说不了什么哄你开心的话,不过我只知道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我待你的心都是一样的,那些话,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此刻他心中在想,陵端的那些事,多半与他的什么大师兄有关,自己每次提起,他都要阴阳怪气的耍些脾气,以后还是少说,免得平白两人都不痛快。

陵端却被他这一番话说的心中一酸,眼眶一热,简直想现在就不管不顾把实情都说出来,又被一线理智堪堪拉住,只得咬紧牙关死忍着。

“干嘛这样?”陵越见他忽然又是一副想哭的样子,吓了一跳,“我又说错话了?”

“没……没有,我就是想起刚才马车丢了,白花那么多钱,心疼死我了……”陵端怕自己不小心哭出来露馅,干脆双手一揽,抱着陵越的脖子,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什么狗屁和从前一样,从前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也不会有今日了。

他一想起从前,又不得不想起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师父和从小陪伴他的师弟师妹们来,万一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恐怕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陵端心里烟烧火燎,恨不得现在就瞬移到山上去,他闭着眼睛,滚烫的泪珠在眼眶里翻滚,也没留意陵越耳朵发红,双手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哄孩子一般安慰道:“唉……别难过了,要不你想办法再找人打我一顿,咱们不就又有钱了。”

陵端噗嗤一声,倒在炕上放声大笑,笑出两行眼泪。

 

因为陵端行动不便,晚饭陵越便去楼下端了两碗水盆羊肉上来。那食盒一端进屋,一股温暖的香气就在屋里弥漫开来,引得陵端食指大动。

水盆羊肉是当地特色,在扬州可是吃不着的,陵越按长安人的吃法将月牙饼掰碎了泡在两人的碗里,白嫩的羊肉熬出的汤头竟清澈透亮,就着嫩绿的小葱,喝一口既有羊肉的鲜香,又有花椒的微辣,一碗下去,两人俱是浑身发热,说不出的舒服。

陵端吃饱了也顾不上什么伤春悲秋了,在床上懒懒躺了一会就困得不行,干脆睡了。睡了不知多久,忽觉有人拍了拍他,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黑暗中陵越一手捂上他的嘴,一手比了个嘘的姿势,指了指门外,似乎是让他留意什么。

陵端侧耳一听,客店楼下似乎进来了许多人,正和店老板说话。两人对视一眼,都担心是仇家找上门,陵端爬起来,将对向楼下的窗户悄悄推开一点,只见店老板掌了一盏灯,正与几名官差赔笑。

那领头的官差也不领情,冷言道:“少废话,我问你今日有没有两个年轻男子来投宿的,其中一人是个瘸子。” 又有一人摊开一张纸,似乎是两人的画像。

陵端冷的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压着声音同陵越道:“是来抓我们的?!”

陵越皱眉道:“再看看清楚,咱们又没伤人犯法,他们凭什么抓人?”

官府抓人要什么理由,陵越这是又犯傻病了,陵端懒得解释,可他自己也觉得这事蹊跷,他们不过是同那几人打了一架,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未伤到,大不了碰上以后再打一架就是了,犯得上用官府来抓他们吗?

店老板就着烛火仔细端详那幅画像,险些把画给烧了,有些为难道:“官爷,我们这小店虽说也不大,可是一天来往的客人也不少,有没有您说的那两个人,小的也记不清了呀。”

“哼,记不清就滚开,老子要一间一间搜!”

“别呀官爷!你们就这么查,我还怎么做生意!”

那官差不耐烦,掏出一块腰牌道:“我管你怎么做生意!老子实话告诉你,这两人是朝廷钦犯,全城搜捕!要是在你这走脱了,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刀架上脖子,店老板立时噤声。

“快!给我一间一间搜!”一声令下,官差兵分两队一队楼上,一队楼下。

朝廷钦犯?陵端如当头一棒,已然懵了, 浑身吓得冰凉,哆哆嗦嗦抓着陵越的衣袖道:“这下完了……咱们……咱们怎么办?要逃么?”

陵越显是也未料到事情竟会如此,有些无措,片刻道:“……我去引开他们,你呆在这里别出声,找机会逃跑!”

“别说傻话了!当然是一起跑了!”陵端骨碌下床,跌跌撞撞穿上靴子,他记得这房间似乎还有一扇窗,此刻也不敢点灯,一瘸一拐摸黑前去,在另一面墙上触到了一扇窗格。

陵越黑夜中视力比他要好,走过来推了推道:“外面是马棚,我进来时留意过,不过这窗户给钉死了。”

马棚?陵端脑中灵光一闪:“从正门出去肯定是不成了,咱们只能从窗户走,必须想办法把它打开!”

门外人声嘈杂,官差踹门的,屋内住客哀嚎的,响成一团,此时要想破窗,必然要出大动静,留给他们逃走的时间就不多了,得立刻行动。

陵端还在屋里四处寻摸开窗工具,陵越却提着领子将他拎到一边,左脚脚掌发力,一个转身,右腿猛力踹出,只听一声巨响,封窗的木条断成两节,窗户竟被他踹得飞出去一半!

陵端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差点又叫出“大师兄”来。屋外听见巨响皆是一静,紧接着便反应过来,大叫道:“快!在这里!”

两人连忙翻出窗外,陵越望着身下马棚,说道:“你上我背上,我背你爬下去,咱们骑马走!”

“不不不!别下去!”陵端忙道:“他们也有马,咱们跑不了多远。”

陵越皱眉道:“那要如何?”

陵端向外张望,西京夜市高楼频起,飞檐重叠,灯火如昼。

此刻官差已寻到屋外,屋门早已被陵越搬了桌子抵着,官差推了两下,觉之有异,唤来众人一齐撞开,门破的最后一刻,一只脚的影子从窗边闪了过去。

领头的撞进屋中,只见屋内漆黑一片,唯有东墙一扇破窗大开着。

官差从破窗探出头来,向外张望,四下没有动静。

“他妈的!让他们给跑了!还不下去追!”

在他头顶,有两个人影趴在倾斜的屋檐上,一动不动。

陵端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身下压着冰凉的瓦片,皮肉硌得生疼,背上又是陵越紧紧贴着他,呼吸间的热气吞吐在他脖颈上,酥酥麻麻的。

陵端:“……”

陵越:“怎么?”

“别说话!”陵端抿着嘴道。

那官差似乎觉出不妥,抬头看去,什么都没有。

陵端伤腿使不上劲,踩在瓦片上不住发抖,陵越怕他滑下去,只得红着脸将他再压紧一些,岂料这一用力坏了事,咯嚓一声,脚下瓦片被踩碎,掉下了房檐。

一息静默之后,官差大叫道:“在上边!”

与之同时,陵端吼道:“还不跑!”

陵越一把将他扯起,两人在屋顶发足狂奔,踩碎的瓦片噼里啪啦掉落一地。两人沿着长安鳞次栉比的高楼,如梁上的猫般穿梭在夜色之中。

“他们追的太紧,要怎么办?”陵越回头一望,四五个官差跟在身后,其余人也得了消息,策马紧随其后。

陵端纵身一跃,跳上另一屋头,伤腿隐隐作痛,已然是体力不支,胡乱指着灯火辉宏的一处高楼,不住喘气道:“……那处人多,说不准就有什么有权有势的,量他们也不敢惊扰!”

“……小贼!站住!”那官差人到中年,级别不小,显是平日惯骑马的,此时叫他在屋檐上深一脚浅一脚追两个年轻小子,也是有些吃力。

陵端心中叫苦,只得咬起牙来拼命狂奔,一路越爬越高,又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将官差甩开一截,脚下骑马的官差闯进人群,同拦路的小贩吵做一团。

两人立于飞檐之上,扶着膝盖大口呼吸,眼前便那六角高楼,只是距离似有一丈之远,脚下又足有四五层高,若是一不小心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跌个半残废。

“……能跳过去么?”陵端心中先打起退堂鼓来。

“我先试试。”陵越双眉紧蹙,将袍角掖在腰带中,向后退了几步,向前冲刺,伏身猛起,在空中跃出一道弧线,大半个身子刚好落在屋檐上,双臂用力,爬了上去。

“跳过来,我接着你!”陵越在对面张开双臂。

开什么玩笑,接得住才有鬼!

陵越方才这一跳,已然吓得陵端双腿发软,无论如何也不敢迈步。

“在上边!抓住他!别让他进朝颜阁去!”

眼看脚下已有善攀爬的官差从腰间取下铁爪飞勾,身后更是无路可退,陵越怒吼道:“相信我!跳过来!”

陵端再无犹豫,后退几步,再向前冲锋,竭力一跳!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陵端却猛然想起,那根被自己落在客栈中的绿竹杖……

“抓住我!”陵越一手抱住脊兽,猛一探臂,两人的手堪堪交握,一瞬之后,陵端去势已尽,陡然下坠!脊兽承受不住二人重量,连根从屋脊拔起,陵越滚落屋檐,转身间一声怒喝,用尽全力攀住了栏杆,内息一乱,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咬牙吞了下去。

陵端吊在半空中,惊魂未定,借力一晃,脚探到一处梁上凸起,这才抱着陵越的身体爬上来,将陵越也拉了上来。

二人俱是四肢脱力发抖,陵端趴在栏杆上向下张望一眼,见官差聚在楼前,竟不敢追进来,明白自己这回算是赌对了,想必什么朝颜阁的定是哪位达官贵人的私产,这些人才不敢叨扰。

耳畔丝竹声声入耳,透过窗格,隐约可见女子曼妙躯体在缠绵舞蹈。陵越耳朵发红,目不斜视,跟随陵端上了木梯,来到一处黑着灯的大殿外。

“此处没人,我们进去找身衣服换了,在这里呆到明日,只要咱俩分开走,管叫他们认不出来!”

陵越轻轻点头,陵端的急智他向来是佩服的,也放下心来。两人从侧窗翻入,正摸索着去寻些替换的衣裳,忽听得门外有动静传来。陵端心叫倒霉,来不及细想便拉着陵越躲到一扇屏风后。

只听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有一年轻女子道:“掌灯。”大殿之中四处便亮了起来。

另一年长女子声音威严却疲惫:“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奴仆纷纷退出殿外,只余下那年长女子和先前说话的年轻女子。

幸好陵端二人躲在角落,此处的朱雀灯尚未点燃。两人挤在一处,挨得极紧,陵端紧张到轻轻发抖,手却被陵越握住,他转头去看,借着一丝昏暗灯光瞧见陵越面色灰白,唇上似有血迹。

“你受伤了?!”

陵越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卧榻上的年长女子狭长的凤目微微张开,看向身旁年轻少女,少女微微一点头,端着一盏火烛悄无声息地走到东南角,双指对着掌中烛火一弹,一团火光飞向蟠螭灯座,刹那间灯火点亮,半透明的屏风后是两个人影抱在一处。

陵端:“!!!”

“什么人!”少女从腰中抽出软鞭,鞭身一挥,已然将屏风带起砸到一旁。

陵越抱着陵端就地一滚,躲开鞭势。

年长妇人道:“大胆!抓住那两个刺客!”

少女接令抽鞭,陵越反手将朱雀灯轮起,在空中画个半圆向少女丢去,谁知那少女身负怪力,扬鞭一卷,竟将朱雀灯卷起,借力推了回去,陵越此刻本就有心无力,躲闪不及,被那铜灯击中胸口,喷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

“杀了他!”妇人怒道。

“且慢!”陵端见状赶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山野小子不懂规矩冲撞了姐姐,望姐姐恕罪!我们不是什么刺客,是蒙了难才躲到这里来的!”

“住口!你胡乱叫什么!”少女大喝。

“慢着”,妇人笑了一声,“你叫我什么?”

陵端抬起头来,见那榻上妇人一身华服,容貌昳丽,但年纪却也有三四十岁。他负又低头,恭敬道:“小的方才称呼您……姐姐。”

“姐姐”,妇人哼笑了一声,“还从未有人如此称呼过我,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陵端故作懵懂道:“小的不知,小的只是看姐姐姿容娇贵,想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至多是七八岁,固有此一称。”

“哼!油嘴滑舌!”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

“罢了,你过来。”

陵端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走到那妇人跟前,妇人姿势慵懒,却有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庄重。

妇人瞧了瞧他,见他头发凌乱,瘸着一条腿,却也是容貌俊朗,别有一副江湖少年气概。

“你倒是个机灵的,我便给你个机会,你这就将你二人的身份,为何躲入我房中从实招来,若有一句隐瞒,我就将你二人剁碎了喂狗,明白了吗?”

陵端瞧了瞧地上毫无知觉的陵越,又瞄了一眼妇人秀金线的裙摆,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TBC

张富贵-纸

【一八衍生】【何瀚X杨文鹏】你说气话我不信.6

杨文鹏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怕打扰到邻居,他小心翼翼抱着箱子上楼,掏出钥匙,小声地插进锁孔,把猫放在地上,轻轻合上门,松了口气。

房间黑漆漆的,杨文鹏点亮电灯开关,猫迫不及待地从纸箱里探出头,扫视了一圈这个未来要成为它的家的地方,然后回过头,瞪着眼睛对杨文鹏喵了一声。

“怎么了?”杨文鹏觉得自己有点发神经,竟然隐约感觉这只猫在审视他,对他住的地方不太满意。

“你就住这种地方?我给你的那些钱呢?打算存在银行带进棺材吗?”何瀚皱眉挑剔起来。

其实这套公寓两室一厅,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已经可以算价值不菲,每月的租金都有一两万多,只是房屋的面积实在入不得何瀚的眼,家具陈设在他看来也是寒酸至极。上一...

杨文鹏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怕打扰到邻居,他小心翼翼抱着箱子上楼,掏出钥匙,小声地插进锁孔,把猫放在地上,轻轻合上门,松了口气。

房间黑漆漆的,杨文鹏点亮电灯开关,猫迫不及待地从纸箱里探出头,扫视了一圈这个未来要成为它的家的地方,然后回过头,瞪着眼睛对杨文鹏喵了一声。

“怎么了?”杨文鹏觉得自己有点发神经,竟然隐约感觉这只猫在审视他,对他住的地方不太满意。

“你就住这种地方?我给你的那些钱呢?打算存在银行带进棺材吗?”何瀚皱眉挑剔起来。

其实这套公寓两室一厅,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已经可以算价值不菲,每月的租金都有一两万多,只是房屋的面积实在入不得何瀚的眼,家具陈设在他看来也是寒酸至极。上一任租客离开时带走了大部分家具,杨文鹏住进来也无心打理,所以原本不大的房间倒也显得空空荡荡,客厅中间横着一条旧沙发,电视黑咕隆咚像墙上的一个黑洞,客厅角落摆着一个空的鱼缸,水锈和藻类的痕迹还糊在玻璃上,窗台下几盆要死不死的花更让房间显得冷冰冰的没什么人住的气息。

“对不起,要委屈你几天了。”杨文鹏蹲下身挠了挠猫的耳周,他想这只猫血统这么纯正,也许从小就养尊处优,骤然被人抛弃,一定是还在想念从前生活过的地方。

谁叫你道歉,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何瀚烦躁地甩甩头,不敢看杨文鹏的眼睛,听到他对自己说对不起,就让他想起从前那些不愉悦的事,心像被人捶了一拳一样。

“算了,娶鸡随鸡,娶狗随狗了!”何瀚“大度”地原谅了自己助理的糟糕品味,跳出箱子,竖着尾巴开始四处审查。

杨文鹏还有些不太习惯家里多了一个生物的感觉,在原地呆站了片刻才想到应该给小猫找个窝。眼下没有合适的,他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毛毯,在沙发上盘成一个舒适的圈,正想叫小猫过来试试,转头一看,新来的房客正蹲在卫生间门前,抬起爪挠了挠门。

“你想嘘嘘?”杨文鹏赶紧过去打开门,猫上厕所好像要猫砂,他没有该怎么办,要不下楼挖点土来?

何瀚嫌他动作慢吞吞的,三步并做两步跳到马桶上,才发现自己这样没法打开马桶盖,只得再次求救。

“你会用马桶?”杨文鹏震惊了,帮它掀开马桶盖,猫立刻跳上去,两只前爪撑住马桶盖,后腿站在马桶圈上,浑身颤颤巍巍,尾巴像个高高扬起的鸡毛掸子。杨文鹏站在一边,生怕它一个不小心掉进去,随时准备用手去捞。

“…………”何瀚就着这个姿势站了半天,终究还是上不出来。

……原先的尺寸就罢了,爱看就看,现在这样,他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

“你能不能先出去……”他有些窘迫地说。

“哦……”杨文鹏居然领会了它的意思,转头出去,带上门,很有风度的走远一点。

片刻后,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杨文鹏走过去开门,十分自然地等着这位新租客的下一步指示。

何瀚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又走到淋浴间,仰头看看淋浴喷头。

猫不是不喜欢水吗,杨文鹏有些惊讶:

“现在洗澡吗?会不会太晚了?要不然明天再说?”

无奈猫很坚持,大有现在不洗就要在浴室罚站一晚上的架势,杨文鹏只好把自己的洗浴用品都拿出来。

长毛猫的毛因为流浪没人打理,有几处已经板结在一块,很难梳开。杨文鹏拿着自己的梳子,艰难地一点点开结,虽然剪掉最方便,但是这只猫性情这么高傲,一定很爱漂亮,自己技术不好,剪得长长短短的,它肯定会难过。

好在猫倒是很听话,有几次明显被揪痛了,也没吭声,没有杨文鹏想象中那样一巴掌糊上来,还让他有点感动。

冲湿,打沐浴露,再洗掉,再打沐浴露,直到没有黑水……如此反复,终于把这地毯一样的猫洗完了,杨文鹏累的后腰酸困,但是还得把猫吹干,他拿着吹风机,用梳子一点点吹,又过了一个小时,他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终于吹干了。

杨文鹏后退几步,打量了一下洗手台的猫,白色的毛蓬松而有层次的垂在身体两侧,胸前的领毛优雅地遮住了两只并立的前脚,琥珀色的圆眼沉静地同他对视,仿佛欧洲宫廷里高傲的王子。

他看得有些出神,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何瀚每次出席活动前都会找他来再打一次领带,确认无误后才会出现在人前。何瀚在聚光灯下完全不会怯场,与生俱来的自信和优雅不输给任何一个镜头下的男艺人。

而他每一次都静悄悄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眼神追随着台上的主角,像极了王子默默无闻的随从。

“洗好了,自己去玩吧。”杨文鹏笑了笑,把猫抱下来。

何瀚的心莫名抖了一下,他感觉杨文鹏的情绪发生了某种变化,至少心情不像表面这样愉悦。

他怎么了呢,何瀚抓心挠肺想要一个答案,但他根本猜不透对方的想法,只因为他从前都没有真地好好关心过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凌驾在别人之上。

要是自己的身体还在,他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问清楚,可如果真的是他,说不定连门都进不来。

以后要多关心一点别人的心情,特别是自己身边的那些,毕竟大家都是人,谁也没有天生高谁一等。

这是他失去“人权”以后才慢慢悟出来的东西。

知道错不难,难的是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何瀚在心里苦笑一声,有些烦躁懊恼地挠了几下地毯。

杨文鹏听见声音,从卧室出来,抱着睡袍经过道:“别挠地毯哦,刮坏了房东会赶人的。”

他要准备洗澡,就这么只穿了内裤走出来,看的何瀚一时呆住了。他的身材在学生时代原本也是高挑修长,只是常年不见阳光,青青白白的,少了些男人味,又天生没有运动基因,终究是缺了点竞争力,因此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反倒是何瀚看不惯他那副自甘平凡的样子,常常拉着他一起去游泳,几年下来,再不成气候,也总算是有了那么点意思。

何瀚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自己的培训成果,两条笔直的腿肌肉匀称,线条流畅,小腹还有两道浅浅的人鱼线,背后有一对突出的蝴蝶骨……他脑子里回想着自己触摸时的感觉,不知不觉跟了上去。

杨文鹏低头看看,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觉得被这只猫盯着洗澡有点怪怪的。

嗵的一声,何瀚的脸险些被门拍扁,连带脑子里那些旖旎画面也瞬间消失了。

因为着实觉得累,杨文鹏洗完的很快,匆匆吹干了头发就直奔卧室,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困到什么都不想只想上床的感觉了。

“咪咪?”

没有回应。

他到沙发看了一圈,毛毯上什么都没有,他又到卧室去,果然看见王子大人正襟危爬在床的一侧,看到他来,还十分优雅地抬起爪子拍了拍被子。

“猫猫不可以上床,去睡沙发,乖。”

杨文鹏试图立规矩,可惜太晚了,从洗澡开始大概他就已经失去一家之主的地位了。

猫瞪着圆眼睛看他,不置一词,长长的毛尾巴在空中优雅地小幅度甩动。

“…………”

杨文鹏试图上去抱它,可它动作快得多,总是先他一步跳到床的另一边。

如此几个回合,杨文鹏终于认输了,随便啦,对一只猫立那么多规矩干什么。

他掀开被子,摔了进去,只来得及关上灯,眼皮就沉重地黏到了一起。

几息之后,他竟然沉沉睡去。

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头一次没有借助任何外力而进入梦乡。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像一道王母划下的银河。

何瀚郑重地跨过去,看着睡熟的人的侧脸,心想如果自己变成了猫,那么真爱之吻会是真的吗?

他小心地探头过去,闻到一点清爽的沐浴露香,只要再近一步,也许他就会解除诅咒了。

杨文鹏在梦中皱了皱眉,伸手挠了挠脸颊,何瀚猛地跌坐回去,差点翻个跟头。

算了,万一不起作用怎么办?

难道要说因为他们不是真爱吗?

他心里是不愿意承认有这个可能的,只好先将计划搁置,反正每天都有机会。

白猫用爪子扒开被子的一道缝,挤了进去,钻进了杨文鹏手臂的空隙,脑袋贴在他的胸口。

心脏的跳动声震耳欲聋。

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这次一定会仔细听。

 

杨文鹏时被电话铃声叫醒的。

他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在办公室里,不知怎么就伏在桌上睡着了。

电话铃还在响,他抬手看看腕表,还好,离下午的会议还有半个小时,然后抬手接起电话。

接线秘书告诉他3号线有人找,他按下3键,一个女人咄咄逼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怎么不接电话!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妈,不是说过不要打到公司里来吗?”

他说完了这句,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感,恍然明白,自己又是在做梦。

这些日子他总是睡不着,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喝点酒或吃几片药,靠这些助眠以后却一直无法抑制地做梦,在梦里他将自己切成两半,一半是亲历者,一半是旁观者,两者似乎谁也无法影响谁,醒来却又只能记得零散的碎片。

电话里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内容无非是抱怨着自己的不幸,还要他打钱回去填满家里的无底洞。

既然无法避免,杨文鹏决定随波逐流,他盯着自己的腕表,想知道它在梦里会不会转动。

那表是何瀚送他的,虽说是随手,但也好过很多人一套房的首付。

表盘的样子是模糊的,怎么也看不清。

他听见自己试图插话:“妈,晚点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我要开会了,需要提前准备。”

也许是因为自己被打断,女人突然暴怒起来:“我问你上什么班你总是不肯好好说,是不是真的跟人家说的一样,和什么男人不三不四地来往?真是白养你了!我告诉你,邻居都在传闲话,同性恋很脏的,会得艾滋病!你要是敢不要脸,敢真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我就到你们公司楼里跳下去!”

如果换做以前,办公室里还有任何其他人在的话,他可能会无地自容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现在这个偌大的办公室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也只是用毫无波澜地声音在女人歇斯底里的间隙回复道:“妈,不上班怎么给你和哥打钱呢,难道我们一家都喝西北风吗”

女人楞了一下,这时一个不耐烦的男声插进来道:“杨文鹏,到我办公室来!”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挂分机电话是何瀚的总机才有的控制权,刚才说话的男人自然也是何瀚。

杨文鹏记得自己当时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他不知道何瀚从什么时候开始听,有没有听到那些说他们搞不正当关系的话。

他忐忑地去了何瀚的办公室,从他的表情上看,很可能一字不落的全听到了,但出人意料的是,何瀚只是申斥了几句叫他不要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私事之类的,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有些感激了,等到开会结束后,何瀚又突然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看看,他说最近没有时间,何瀚竟然又说周末就让他回去。

老实说如果不是何瀚也坚持要一起跟他回去的话,他都以为自己是被开除回家了。

回家之前何瀚异常热情地叫他准备一些伴手礼,都是公司产的一些高档葡萄酒,说是要分给邻居。其实这些酒作为伴手礼有些太贵重了,然而何瀚的脾气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也不好干涉。他隐约觉得这个人有些反常,却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等何瀚的豪车挤进狭窄的筒子楼小巷,好事的左邻右舍半个身子挂在窗户边,对着他俩评头论足。

杨文鹏忽然有种是自己带女朋友回来的错觉。

何瀚刚一下车,就被人围了起来,杨文鹏的母亲早就听到消息,如今一见自己儿子从看着就很贵的车上下来,早就换上了一副笑脸,甚至见到何瀚时还有些自惭形秽地别了别凌乱的头发。

“阿姨,早就该过来拜访您,我是杨文鹏的朋友,跟他一起工作。”何瀚一副和善可亲的笑脸,右手抬起一点,似乎是想要握手。

杨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何瀚却不留痕迹地笑着移开手,自然而然地牵起杨文鹏垂在一边的手。

这个动作落在众人眼里,都是咯噔一下,然而却没人敢说些什么。杨文鹏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想抽走,却被牢牢固定着,他本该在那个时候觉出何瀚的意图,却有些沉湎那一刻的感觉。

何瀚的手力气很大,他们几乎是十指紧扣,就好似真的情侣一样。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何瀚根本不是这样的人的话,他几乎都要相信了。

杨母不自然地笑了笑,邀请两人进家去坐坐。何瀚笑了笑,松开杨文鹏的手绕到车后,揭开后备箱,从里边拿出一瓶葡萄酒递给杨母。

“这次回来带了一点小礼物,也给邻居的叔叔阿姨伯伯大婶分一分,大家都尝一尝。”

杨母喜笑颜开,邻居们也纷纷涌上来,一后备箱的葡萄酒很快就抢光了。

杨文鹏在一旁冷眼看着,何瀚从头到尾都没透露过名字,这说明他打心底里觉得他们根本不配知道,也自然谈不上是真心实意想送礼物。

“哎呀,太破费了,这个看起来就很贵呀!”

“不贵的,一瓶才三万多,您儿子经常喝的。”何瀚随口应道,嘴角始终是笑的。

邻居爆发出好一声惊叹,纷纷都在夸杨家的儿子出息。杨文鹏和自己母亲对视一眼,看出了那笑容里的警告和埋怨,仿佛他为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多花一分钱都是罪过。

“阿姨,这个酒喝的时候,要稍微温一下的。”何瀚接过杨母手中的酒瓶,对着阳光转了一圈,紫红色的液体在瓶中摇晃。

“哎哎好,其实我哪舍得喝呀”

“还有啊……”何瀚的笑容突然一冷,“这酒都被同性恋摸过了,不知道哪瓶会传染艾滋病,你们喝的时候要小心哦。”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静了。

杨文鹏早就料到何瀚在生气,但说实话他没有料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杨母脸上的笑容一僵:“你……”

她这才发现根本不知道何瀚叫什么。

“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收礼物收的很开心吗?不是说杨家的儿子很出息吗?”何瀚扫视了一眼众人,“笑人有恨人无,一点风吹草动就搬弄是非,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几张钞票就低头,真是笑话。”

“你就是……你就是他的那个……”杨母逐渐清醒,激动起来,抬起手要来打杨文鹏,被何瀚一只手拦住。

“还有你,我看你年纪大叫你一声阿姨,别以为你是真有什么长辈的老资历。你在电话里那些口无遮拦的东西我全听到了,我告诉你,我是你儿子的老板,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你儿子辛苦一分一分赚来的,他不讨好我,你们全家都饿死,你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的,再打电话到公司来,小心我连这块地皮一起买,叫你们全家睡桥洞!”

杨文鹏本该早就出言阻拦,可是这次他只是象征性地伸手拉了一下何瀚,被甩开之后就像个无关人一样站在一边。他承认他阴暗的内心里甚至是有些享受的。他跟这些街坊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交情,他们在背后指手画脚也不是一天两天。至于自己的妈,他更不担心,不管受多少气,最后大不了都是再发泄到自己身上。

收购地皮当然是何瀚的气话,不过杨文鹏知道何瀚这次可能真的很生气,也怪他嘴不够严,偶尔会说起自己的事。何瀚这个人最爱面子,当然也包括自己下属的,别人看不起他的跟班,他自然也不高兴。

虽然何瀚破费了这么多好久专门跟他回家一次,他也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是真的为了给自己出头。

那天他们自然也没上楼,何瀚发表完“演讲”之后便上了车,要自己开,还叫他滚进来。在路上似乎还是不解气,又黑着脸批评他道:“别人说你不知道回嘴吗?平时对付我那股劲哪去了?只知道窝里横,存心想丢我的人是吗?!”

杨文鹏就有些想笑,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怎么何瀚要气个半死。他好不容易才憋住,正色道:“其实何总又不是同性恋,何必要用这个由头去气他们呢,这下说不定他们要当真了,到时候编排你是下边那个,多不值。”

“你……!”何瀚血压上来,睚眦俱裂,险些掉头回去再声明一次,最后只得隔着后视镜瞪了杨文鹏一眼,右手去拿杯子,想喝口水顺顺气。

杨文鹏自然地也伸手去替他拿,结果何瀚眼睛瞧着路,没注意两人的手撞在一起,他偏巧抓住了杨文鹏的手。

两人均是愣了片刻,何瀚松了手,一路上再没动过喝水的念头。

TBC

张富贵-纸

【一八衍生】【何瀚X杨文鹏】你说气话我不信.5

新角色加入战场

老何从没想过自己要和一个大夫竞争上岗


何瀚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起先他压根不相信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猫,还以为是在做梦,连撞了五六回树,在经过被小孩追逐、野狗呲牙、过往车辆险些辗轧,以及无数人的“嘬嘬嘬”以后,终于接受了现实。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变猫又算什么?人有的时候就是会遇到点没法解释的事,何瀚安慰自己,他就听说曾经有个公子哥找了一只狗变的男朋友,虽然人家是狗变人,他是人变猫,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过好在何瀚是个极具精英思维的人,面对困难永远有着百折不挠的心态和解决问题的毅力,于是他开始思考现在的处境。

关于自己为什么会成了一只猫,他也不知道,没准是老天爷真的看......

新角色加入战场

老何从没想过自己要和一个大夫竞争上岗


何瀚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起先他压根不相信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猫,还以为是在做梦,连撞了五六回树,在经过被小孩追逐、野狗呲牙、过往车辆险些辗轧,以及无数人的“嘬嘬嘬”以后,终于接受了现实。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变猫又算什么?人有的时候就是会遇到点没法解释的事,何瀚安慰自己,他就听说曾经有个公子哥找了一只狗变的男朋友,虽然人家是狗变人,他是人变猫,有本质上的区别,不过好在何瀚是个极具精英思维的人,面对困难永远有着百折不挠的心态和解决问题的毅力,于是他开始思考现在的处境。

关于自己为什么会成了一只猫,他也不知道,没准是老天爷真的看他不顺眼,想耍他玩,至于什么时候变回去,就更不清楚了,不过好在他还有杨文鹏这个救命稻草,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跟他回家再说。

杨文鹏这个人平时虽然看着冷淡,但对小动物还是不错的,何瀚偷看过好几次他在公司楼下喂流浪猫狗,甚至有时候还会见到他在闲暇时刷猫狗视频。何瀚刚才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这副猫脸依旧颜值颇高,又回想了几个流浪猫讨好人的经典动作,反复练习过后,心想这还拿不下你,信心满满地蹲在杨文鹏家楼下等着。

信心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何瀚从天亮等到天黑,把地砖都数了三遍,还没有等到人回来。

不应该啊,难道杨文鹏为了躲着他,已经搬走了?

何瀚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难道杨文鹏真的这么讨厌他?就因为他太凶了?

可是自己从前明明也发过很多次脾气,还总是恶劣的故意刁难他,他都没有离开自己的。

何瀚脑子里都是杨文鹏离开前,那张不知所措挂满泪痕的脸。

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何瀚委屈地蜷缩在地上。

大不了以后不那么凶就是了!

不要躲着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寂静的小区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何瀚抬起头,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楼门前。

“杨文鹏?”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杨文鹏回过头来,一身裁剪得当的休闲西装既精练又优雅。

何瀚几乎立刻就忘了刚才说过的话:“大半夜的你穿成这样什么意思?才离开我多久就想着勾引别人了?你选人眼光又那么差,是不是真想气死我?”

杨文鹏有些懵圈地看着一只野猫冲他嚷嚷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惹到它了,他只好把自己的朔料袋打开,冲猫展示了一下:“咪咪,这里边没有吃的,你找别人吧。”

“什么咪咪!”何瀚震怒,“我是你老……板!”

前助理无视了如今二十公分高的老板,提着东西走了。

“……”

岂有此理!

顾不上生气,何瀚迈开并不协调地四条腿,又跑到人前,开始学着动画片里的猫那样,绕着杨文鹏的腿蹭来蹭去,还故意夹着嗓子喵了几声。

杨文鹏果然停步了,何瀚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正想成热打铁,再卖力一些,让杨文鹏带他回家,可不知是因为饿还是怎么,他的腿脚忽然不听使唤,浑身一僵,软倒在地。

杨文鹏没有再停留,提着东西离开了。

何瀚心里的火苗像被猛地浇了一股水,绝望地熄灭了。

他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杨文鹏也不要他,他该怎么办?

一阵又一阵恐慌刺痛着内心,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不肯承认,其实他对别人来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如果他消失了,父亲至少还有何慕,公司也会正常运转,而杨文鹏恐怕也会松一口气……

如今他才知道,不是他不想承认,是他不敢承认,所以他才一直表现得高高在上不需要任何人,现在他变成了一只谁也不要的流浪猫,还有谁会在意他——

“咪咪,我要抱你了。”

一双手把他从地上小心地捞起来,放进一个铺着毛巾的纸箱。

你怎么会……!何瀚震惊地看着杨文鹏把纸箱抱起来,朝门外走去。

“……去哪?”何瀚看着杨文鹏的侧脸,觉得他的表情温柔地不真实。

“乖,带你去看医生。”仿佛在安慰小猫一样,杨文鹏回答道。

他虽然一直都没有养过什么动物,看也看得出这只猫有点不正常,如果不是真的遇到麻烦,又怎么会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呢。

杨文鹏隐约记得社区附近有一个宠物医院,不过这么晚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

他抱着纸箱凭记忆找过去,那家医院竟然还幸运地亮着灯。

“不好意思,有人在吗?”杨文鹏腾出手来敲了敲门。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接待台后边钻了出来,将一本侦探小说放在一边。

“有的,你有什么事吗?进来说。”一个很俊朗的男生冲他笑了笑,虽然看着年轻,但莫名有种行医者独有的稳重气息。

“嗯……你是医生吗?”杨文鹏第一次来宠物医院,竟然有点紧张。

“对啊,我就是Eason。”男生笑了笑,咧出一口健康的大白牙,看杨文鹏没有理解他的玩笑,只得有些促狭地捏起胸牌,“我的英文名,Eason啦。”

“哦……”杨文鹏才看到他的胸牌上有张一寸照片,下边写着名字,安逸尘。

“不好意思,安医生,我捡到一只猫,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安逸尘好像很高兴听见他这么称呼自己,立刻走上前来接过纸箱,探头看了看,里边的白猫不知为何一脸不爽地哈了他一口。

“哇,好凶,你怎么抓到的?”

“是吗,刚才它还好好的啊?”杨文鹏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

何瀚警惕地盯着白大褂,感觉他油头粉面不是什么好人。

“你抱它到台子上,我来检查一下。”

安逸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电,检查了猫的瞳孔,又扒开皮毛,捏了捏主要的骨骼躯干。

“没有明显的外伤,要进一步检查的话可能需要拍片子和验血,费用会稍微贵一点……”安逸尘解释道,CT和生化的费用高昂,很多人都不会为流浪动物花这么多钱。

“我知道,没关系,那就麻烦你。”杨文鹏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白猫的耳朵打转,猫发出了享受的咕噜声。

安逸尘会意地笑了起来,两人配合着给猫做CT,闲聊起来。

“你在这里值夜班吗?”杨文鹏问。

“是啊,晚上这里也会有一些需要照顾的动物,有要输液的狗、做雾化的兔子,还有骨折的仓鼠……”

“……仓鼠也会骨折?”杨文鹏有点惊讶。

“对啊,被仓鼠轮甩出来了嘛,来的时候一直举着一只手,上石膏都要用镊子……”

安逸尘学仓鼠的样子,杨文鹏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逸尘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住附近吗?”

“嗯。”

“怪不得晚上值班经常看到你路过。”

“是吗?那么多人,你能记得我?”杨文鹏随口问道。

“当然咯,你总是回来的很晚嘛,有时候都快天亮了,我一直很好奇你做什么工作。”

杨文鹏有些紧张地抬起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看诊台上的猫不满地叫了一声。

“你跟一个臭看病的说那么多干什么,再聊要不要把银行卡密码也告诉他啊?”何瀚被摆弄了半天,本来就一肚子不爽,见他们越聊越开心,又忍不住发脾气。

话题的中心自然回到了猫身上。

安逸尘抬起猫尾巴看了看:“你捡的这只好像很漂亮,是只纯种的波斯猫,不过是古典的那种啦,没有那么像加菲。”

“那它是走丢的?”杨文鹏问道。

“它还没绝育,很可能是附近猫舍用来配种的公猫,有些不良商家会给猫打激素,所以它才脾气这么不好,就像人一样,有爱做自然最好,不过要是天天上床谁受得了。”

何瀚听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夹住了尾巴:“……喂,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杨文鹏忽然想起了某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有一回他陪何瀚去看医生,因为医生说了句让他减少性爱频率,何瀚的脸瞬间又红又黑,差点在医院发作,他在旁边想笑又不敢。

“他叫什么名字?”

“嗯?……何瀚。”

“什么?”安逸尘没听清。

杨文鹏猛然从回忆中惊醒,意识到这不是在陪何瀚看病,马上改口道:“……没什么,你刚问什么?”

“我说你要给它取个名字吗?我需要写病历。”

“哦”,杨文鹏看看猫,猫不知道什么也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就叫咪咪吧。”

何瀚气地一头栽倒。

“你要养他吗?”安逸尘收好仪器问道。

何瀚又把耳朵竖起来。

“我……不知道”,杨文鹏犹豫了半晌,“我没养过宠物”。

白天心理医生叫他试着养一只宠物,晚上碰到这只猫的时候他是有一点心动,但是又想了想自己的状况,或许很快就回搬走,过居无定所的日子,养宠物总归是不负责任的。

何瀚刚落地没多久的心又悬了起来,明明都叫了自己的名字,干嘛不想养了,难道还在生自己气?

安逸尘点点头,理解地说:“没关系,我们这里也可以付费寄养,直到有人选走,或者送去动保那里也不错,有个基因会一直在支持。我先去分析检验结果。”他站起身离开。

杨文鹏坐在原地发呆,白猫有些急切地去咬他的手指,却不敢太用力。

杨文鹏挠挠它下巴说:“放心啦,我会给你找一个很好的主人。”

“放屁!谁敢当老子的主人!杨文鹏,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你要是敢把老子丢了,我就……”

就怎么样呢,也不能怎么样,他的生杀大权如今也不过别人的一句话。

何瀚无力地意识到现实,突然泄气,赌气地缩到一角,背过头去,不再看杨文鹏。

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如今老子没用了,就想一脚把老子踹了。

求人不如求己,大不了他自己走,想办法回医院,看看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

“你要来这边看下检查结果吗?”安逸尘提着一张片子冲杨文鹏招了招手。

杨文鹏跟着他进了一个有玻璃门的小隔间,奇怪道:“干嘛到这里说。”

“怕它听到难过嘛。”安逸尘把片子夹到显示器上。

杨文鹏听了一愣:“怎么,结果不好?”

“你看这里”,安逸尘用圆珠笔指着脑部CT图的一片阴影,“我刚才看到有东西,不敢确认,又看了生化检查结果,它可能有先天性的脑积水,反复发炎,没有人知道,现在比较严重,开始影响身体机能,所以被丢掉了。”

“……很难治吗?”

“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治好,只能靠吃药,而且它已经四岁了,一般这种病发作起来,有可能连半年都活不到。”安逸尘惋惜地看着片子,手指无意识地摁着圆珠笔。

杨文鹏转头看看玻璃窗外,白猫蹲在角落里,时不时偷偷回头看他,他心里有些难受,问道:“如果我不养它,会有人领走吗?”

“……一般这样的不会,基金会可能会治疗一段时间,不过如果它太痛苦,很可能会安乐掉。”

杨文鹏突然明白了安逸尘为什么要到小房间来说,虽然猫不一定听得懂,可是当着它的面说要把它安乐掉,终究很残忍。

那只猫脾气古古怪怪的,一会温柔一会又暴躁,好像知道自己身价很高贵,却又很想要人来陪它,所以别别扭扭的,这样的感觉很熟悉。

杨文鹏终于下定决心说:“算了,我来养它,它都坚持了这么久,说不定会好的。”

何瀚等了半天,几次犹豫要不要现在就离开,两个人终于回来了。

安逸尘笑着挠了挠他的后背,说:“咪咪,以后你有人养了哦。”

何瀚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小白脸大夫,又转头看看杨文鹏,杨文鹏勾勾手说:“过来啊。”

他不明白刚才杨文鹏不是说不养他吗,怎么又突然想养了。

哼,肯定还是因为离不开我,装什么啊。

他有些得意,又不想显得自己很殷勤,坐在桌子上昂着头,尾巴一晃一晃。

安逸尘忍不住笑道:“它好像很介意你刚才说不要它。”

杨文鹏冲猫张开双手道:“对不起,我错了嘛。”

“早这样我会冲你发脾气?”何瀚心里很满意,仍然矜持地迈着猫步过去让他抱着。

安逸尘收拾了一些药装在塑料袋里:“这些是消炎的,脑积水的药到了以后我会送到你家里。”

“你才脑子进水。”何瀚沉浸在惬意中,没注意安逸尘说了什么。

“好,谢谢你。”杨文鹏笑着伸出手。

安逸尘楞了一下才握上去,忘记了自己刚才有没有洗手,突然有点紧张。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刚才病历卡上有写。”杨文鹏温和地笑了笑,抱起箱子。

“哦哦!”安逸尘连忙上前帮他开门,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又喊道:“喂!要不要我帮你送回家?”

“不用啦!照顾好仓鼠!”杨文鹏远远答道。

安逸尘在门口傻呆呆地站了一会,直到人影消失,才怅然所失地转头回去。

TBC

张富贵-纸

【一八衍生】【何瀚X杨文鹏】你说气话我不信.4

这章开始全文就神奇动物在哪里了,正式进入《狗日的人生》兄弟篇《老板变猫怎么办》


关上房门,何瀚仍旧冷静不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从前一直都不在意别人看法的。

他在房间里踱步了几圈,仍然觉得自己恨不得冲出房门,抓住杨文鹏的领子好好问问他为什么。太阳穴涨地发痛,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何瀚意识到不好,立即抓住桌子稳住身形,坐到椅子上,从书桌的抽屉一通翻找,抽屉里瓶瓶罐罐,也不知到底要吃些什么,他暴躁地合上抽屉,正想大声叫人,才发现桌上有个蓝色药盒,像冰格一样分成了小块,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杨文鹏的手笔。

他把药盒掰开一格,里边的药片胡乱塞进嘴里,就着被子里一点剩水喝了进去。片刻之......

这章开始全文就神奇动物在哪里了,正式进入《狗日的人生》兄弟篇《老板变猫怎么办》


关上房门,何瀚仍旧冷静不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从前一直都不在意别人看法的。

他在房间里踱步了几圈,仍然觉得自己恨不得冲出房门,抓住杨文鹏的领子好好问问他为什么。太阳穴涨地发痛,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何瀚意识到不好,立即抓住桌子稳住身形,坐到椅子上,从书桌的抽屉一通翻找,抽屉里瓶瓶罐罐,也不知到底要吃些什么,他暴躁地合上抽屉,正想大声叫人,才发现桌上有个蓝色药盒,像冰格一样分成了小块,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杨文鹏的手笔。

他把药盒掰开一格,里边的药片胡乱塞进嘴里,就着被子里一点剩水喝了进去。片刻之后,眩晕感逐渐消散,何瀚冷眼看了看那药盒,心想别以为这点小心思就能让我原谅你。

他从书架上抽了本书,靠在椅背上翻看,侧耳听着屋外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定是杨文鹏还在厨房做饭,一想到这里,高傲如何瀚也终于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同时也有点庆幸杨文鹏没真的听自己话滚出去。

书页半天没有翻动,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或许杨文鹏只是一时被何慕给骗了,毕竟他看起来一副聪明样,实际上优柔寡断,给点甜头就晕头转向,要不是自己,到现在还都在给前女友当备胎……这么一想,何瀚心里舒服多了,虽然刚才自己的话是重了点,就当是给他一点教训,等事情做完,带他去度假好好放松一下。

屋外很久没有动静,何瀚觉得有些饿,还硬撑着等人来叫他。

又等了一阵,何瀚终于“屈尊”打开房门。

客厅静悄悄的,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和一副碗筷。

何瀚四处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有些不爽地回到客厅,嘲道:“现在知道听话了?”

菜有些凉了,汤也不如往常香甜,何瀚带着不满勉强吃完,最终掏出手机自觉“屈辱”地又给助理转了一笔账。

那天晚上他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聊天框没有动,也没有转账被接收的提醒,他的心里像塞了块棉花,也赌气没有打电话过去。

第二天何瀚要跟技术部视察,中途给办公室打过去,旁敲侧击问杨文鹏有没有来,办公室秘书说来过,处理工作以后请假走了,何瀚马上说不允许,秘书说请的是年假,已经通过流程了,何瀚直接挂断,给杨文鹏打了过去,一直没人接,最后他把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摔得粉碎。

由于马上就是明达项目的签约发布会,何瀚组织了一次会议检查各项安排,会上频频走神,直到何慕闯进会议室,把一沓文件甩在他面前,质问他想做什么,何瀚才发现那是他前几日收到的秘密文件和所有财务异常报告。

何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事已至此,他也不必再装下去,干脆破罐破摔把所有的事全说了出来,最后两个人毫无体面地扭打在一起,何慕被打掉了一颗牙,何瀚又进了医院。

好似一只蝴蝶引发的风暴,明达项目签约中止,媒体蜂拥而至,有人将兄弟俩打架的录像爆了出去,何父当即晕倒,公司股价大跌。而讽刺地是,从医院醒来,何瀚才得知当年母亲的死亡并非是他所想的那样,是家族性的遗传病导致她精神脆弱,因何父长期外出才患上抑郁症,一直幻想丈夫出轨,才会在大雨天喝醉跑出家门车祸身亡,何慕的母亲当初也没有插足他们的家庭。

一切都像个笑话,他才明白那天杨文鹏本来想告诉他真相,而自己没有听。何慕来过医院,说何父中风,状况有些不好。何瀚很愧疚,偷偷去看父亲,始终没有勇气进病房见父母。他本想用自己的资金弥补公司损失,调用账户时才发觉账户早被转移一空,他立刻打电话给唯一有权利这么做的人,电话关机。

站在杨文鹏租的公寓门外敲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明白这个跟了他三年的人,无声无息地卷走了他的钱,离开了他的生活,走之前还把他所有的计划都发给了何慕,让他变成了一个受众人耻笑的傻子。

得知真相的何瀚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他的脑子很乱,却没有火要发,反而有种奇怪的空虚,好像心口长了一个大洞。他以为自己应该恨杨文鹏,恨他是个骗子,无情地毁了他的一切,他试图从家里清除掉这个人的痕迹,找了很久,却发现家里有关杨文鹏的私人用品寥寥无几,连拖鞋和寝具都是一次性的,仅有的几件衣服也早就在那天一并带走了,干净的好像这个人从没来过自己的生活。

然而又怎么能一点痕迹都没有,那个何瀚自称叫做家的地方,几乎每一件家具都经过杨文鹏的手,从他们一起选的床,德国空运的三角钢琴,到厨房的一双筷子,客厅的一盆植物。三年的时间,他们两个人把这个冰冷的精装房渐渐打造了成了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好像一对普通情侣会做的那样。

那一刻何瀚开始渐渐明白,其实他恨的是自己,是他自己亲手将那个人拉进了他的生活,他的签名,他的账户,他的秘密,他的私章,世界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老板会交给别人保管的东西,他全部都一一交出,甚至他一直刻意回避的感情。

房子的另一把钥匙最后在信箱里找到了。空荡荡的房间,何瀚像一只被关在城堡里的孤独野兽,那个唯一愿意接受他真面目的人,被他亲手赶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几天后他到公司召开股东大会,表示由于自己的失误,对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所以将辞去了一切职务,一切业务交由何慕打理;又亲自到唐家道歉,解除婚约,他现在这个样子,唐家自然答应得很痛快。唐小姐却追出来,问他究竟为什么,他坦白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唐小姐将订婚戒指扔给他,笑得很真诚地说:“你总算还像个男人。”

何瀚跟她说谢谢,后来将戒指捐给了福利院,他做这一切,希望从今天开始弥补错误,也许上天有一天可以原谅他,让他可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个月何瀚为了找到杨文鹏的下落,试过很多方法,去了很多地方。他去到杨文鹏的老家,破旧狭窄的老楼里,人去楼空。邻居告诉他,就在他们两个人吵架那天,杨文鹏的瘫子哥哥因为感冒引起的心肌炎死在了家里,那天晚上杨文鹏回了家,跟那个一直不喜欢他的母亲吵了一架,那女人把他所有东西都扔了出来,杨文鹏就走了,再也没出现过,过了头七那女人也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何瀚在门口沉默地站了一会,便有好几家街坊认出他来,窃窃私语说他就是上次杨家二儿子带回来的那个嚣张跋扈的男人,何瀚落荒而逃,再也没了上次的气势。

最好还好他有一点幸运,一个朋友通过账户的线索,告诉他杨文鹏在香港,他连夜开车过去,本来以为只要自己低头,就会挽回一切,没想到却在一家陌生医院再次犯病。倒下去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完了,然而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飘荡了一会,缓缓地回到了身体里。

周围的环境很吵,鼻子里钻进来一股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何瀚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绿化带里,头顶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什么情况,他被医院扔出来了?

何瀚本能想骂脏话,一张嘴,却听见自己说了一声:

“喵!”

 “!!!???”

何瀚本能想捂嘴,抬起来的手却吓了自己一跳。

手不是手,是猫的肉垫,毛是白色的,肉垫是粉的,动一动还能看到爪子在肉垫里伸来缩去。

何瀚以为自己是疯了,他爬起来,发现自己确实是四爪着地,比平时的视觉高度矮了大约一百六十公分,抬眼只能看到别人的裤腿。

这叫什么?!他怎么成猫了!?

何瀚疯了一样想找一面镜子,最后在一摊发臭积水的反光处,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一只毛发打结的长毛白猫。

长得很熟悉,就好像……是他那晚在杨文鹏家楼下喂过的流浪猫。

“…………”

何瀚终于吓得大叫起来,草丛里传出一声渗人的猫叫:

“喵唔啊————!!!!!”

 

“第一次见面,互相介绍一下,我是Lucy粱,你可以叫我Lucy。”

“杨文鹏,可以叫我Vincent。”

杨文鹏跟对面沙发上的女人握了握手。

“第一次?”

Lucy笑了笑,两个大耳环跟着晃了晃。

“嗯。”杨文鹏点了点头,对面的女人很亲和,但他不知为什么有点后悔要来这种地方,眼神不自觉看向门口。

Lucy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站起身道:“喝点什么?不用客气,我这里品种很全的。”

“……水就可以了,谢谢。”杨文鹏“盛情难却”道。

Lucy 拿了瓶矿泉水倒进玻璃杯,又替自己拿了一罐可乐,坐回沙发,包养精致的长指甲扣开拉环,汽水发出呲的一声。

“既然是第一次,那不如我们随便聊聊,你的报告我全都看过,你觉得最困扰你的问题是什么?”

杨文鹏眼神有一瞬间迷茫,沉默了一阵,突然觉得自己来找心理医生的行为有些愚蠢,有些语文伦次道:“对不起……我可能只是有点心情不好……耽误你时间了,要不就这样——”

“喂,别走啊,求求你”,Lucy慌乱起来,把长发别在耳边,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道:“才刚来就走,我会被骂的,要不先聊完这次?”

她看着男人犹豫片刻,又坐回沙发里,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他的防御机制很高,却又很容易心软,只要被人示弱,总会妥协。

“其实呢,你也不用觉得心理咨询是很可怕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压力和不开心,说出来会好一些,就当大家网络聊天咯”,Lucy斟酌着用词,试探道:“你不想说的话,不如让我来猜好不好?”

“好啊。”杨文鹏把手交叠在一起。

Lucy喝了一口可乐,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他一眼:“嗯……你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因为感情问题吧?”

“噗……算是吧。”杨文鹏笑着偏开头。

她的一身穿着明显很专业精致,表情却好像一个打听八卦的小女生,倒是很有趣不惹人讨厌,他对陌生人的抵触感也没那么强了。

杨文鹏笑起来的时候还挺迷人的,感觉像一朵花苞瞬间开放了一样,Lucy又接着道:“那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

这次杨文鹏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啊。”Lucy很懂地没再追问。

“下一个问题,你跟他认识多久?”

“三年吧。”

“那你们分开是谁主动?”

“我先。”杨文鹏这次答得很快,笑容冷了一点。

Lucy静静看着他,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你现在,还爱他吗?”

杨文鹏眼神失焦,良久没有说话。

 

从心理诊所出来,可能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杨文鹏感觉畅快了些。他提着一个纸袋,里边装着一些开好的药,漫无目的站在大街上,不知道该去哪。

广场上阳光很好,偶尔有一两只鸽子落在地上。他挑了一张椅子坐下,静静看着天上的云飘过,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就这样坐着,直到太阳沉下去,路灯忽的一下点亮,他才惊觉已经坐了很久。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杨文鹏坐了一辆公交车回家,路过超市买了几盒泡面,一瓶白兰地,慢慢走回小区。

何瀚停在路边的车不见了,应该已经离开了。

他站在楼前,前几天何瀚来找他的位置,仰头看了看,自己的住的房子没有开灯,一直拉着窗帘,死气沉沉,看不出有没有人在。

杨文鹏收回目光,打算上楼,一只猫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下意识地回过身,看见一只脏兮兮的白猫蹲在地上,看见他回头,忽然像认识他一样大声叫起来,紧接着便跌跌撞撞顺拐着跑过来,一头撞在他小腿上,把自己给弹了出去。


TBC

哦吼

双生(十四)

    与陵越将鬼面人押送到天墉后,陵端就向涵素真人请命下了山。虽然十分不舍,但陵端心意已决,涵素真人也只能由他去了。

    陵端走的时候没有告诉陵越,积压的事务太多,一回到天墉陵越就忙得分身乏术,这倒给了陵端机会。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陵越告别,也知道陵越肯定不会同意他下山,不告而别反而是最好的方法。

    丁隐的死让陵端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喜欢上了他,只是这么久以来陵端习惯了只追随陵越一人,忽视了自己的内心。......


    与陵越将鬼面人押送到天墉后,陵端就向涵素真人请命下了山。虽然十分不舍,但陵端心意已决,涵素真人也只能由他去了。

    陵端走的时候没有告诉陵越,积压的事务太多,一回到天墉陵越就忙得分身乏术,这倒给了陵端机会。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陵越告别,也知道陵越肯定不会同意他下山,不告而别反而是最好的方法。

    丁隐的死让陵端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喜欢上了他,只是这么久以来陵端习惯了只追随陵越一人,忽视了自己的内心。

    但他对于陵越也并非不爱了,只是现在再留在陵越身边好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他放不下丁隐,陵越对他的爱也掺杂了对丁隐的愧疚,不知不觉间,丁隐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

    一个用生命保护了自己,另一个用生命成全了自己,似乎只有离开才不会同时辜负这两个深爱着陵端的人。

    多年以后,佯装成江湖术士的陵端来到一家驿站歇脚,无意间听到了天墉城三个字,便留了几分意仔细听。

    原来天墉城不久前刚刚举行了新任掌门的即位仪式,一同上任的还有执剑长老和妙法长老。

    想来就是陵越、百里屠苏和芙蕖吧,自己虽然下山已久,但怎么也还是天墉弟子,还是要送份贺礼意思一下的。

    那些人又继续说道:“新任掌门虽然年纪轻轻但年少有为,几年前就一举歼灭了青玉坛,拯救了苍生呐!”

    众人不禁连连称赞,陵端听了也不由得自豪起来,没办法,他师兄就是这么优秀。

    有不了解的人问道:“那青玉坛是做什么的?”

    “青玉坛本来也是修仙门派之一,但有一长老不知从何处得知集齐上古法器就可使死去的人复生,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人他就铤而走险,不惜杀死平民百姓来做试验。

    巧的是法器之一焚寂就在天墉城中,那长老闯入天墉抢夺焚寂之时失手杀死了一名天墉弟子,这才暴露了自己的恶行。”

    “那复活之法真的可行吗?”陵端不由得问出声。

    “说来也巧,那青玉坛长老也是道听途说,只知道需要集齐法器却不知该如何使用,所以才到处杀人,为的就是找出使用方法。

    而那新任妙法长老本是幽都子民,曾有幸听族中长辈说起过此法。集齐法器后只需借用它们的力量,将要复生之人的魂魄召回并封印起来,然后用灵芝等仙草铸一个肉身,将魂魄注入之后养上几年便是,何须戕害无辜呢!”

    众人啧啧称奇,陵端却是有些糊涂了,妙法长老是幽都子民,不是风晴雪吗?她是妙法长老那芙蕖呢?

    那边还没说完,陵端只能耐住性子接着听:“那妙法长老啊还真是掌门的贤内助,他夫妻二人共同管理天墉城,定能保天下太平啊!”

    陵端一口茶喷了出来,风晴雪是陵越的贤内助,开什么玩笑!先不说百里屠苏同不同意,芙蕖也不可能答应啊,这怎么乱了套呢?

    他刚想问清楚,角落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有百里掌门和风长老,确实是天墉之幸啊。”

    陵端循声望去,印入眼帘的是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虽然多年未见,却依然是记忆里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旁边还坐着一位男子,斗篷遮面,身型却与旁边的那位极其相似,陵端联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陵端不由得心跳加速,耳边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那男子摘下了斗篷,赫然与身旁那位长相一模一样。

    驿站的人都在议论,那江湖术士来的时候一个人,怎么走的时候却成了三个人了。

    众人不解,只听到其中两人争论不休:“我就知道端端你是爱我的。”

    “要不是我拿灵芝养着你,你还能在这儿爱不爱的吗?”

    “谁让你觉得亏欠我了,想弥补我就别和我抢端端!”

    “你想的美,师弟一直是喜欢我的!”

    “那是之前,你没看我死的时候端端哭得有多伤心嘛!”

    “我死的时候哭得也不差好吗?”

    那江湖术士也不劝,只看着他们笑,仿佛那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斗嘴的两人见他笑了也不再插科打诨,三人有说有笑地渐渐走远,隐入人世间。

  

  

  

  

  

  

  

  

  完结撒花🎉谢谢大家的喜欢与支持,这是我能想到的比较合理的结尾了,希望大家会满意🙇‍♀️

哦吼

双生(十三)

 还没等陵端想清楚,他就看到陵越突然瞪大了双眼,抱着自己调换了一下位置,紧接着下一秒,鬼面人的铁爪就穿透了陵越的身体。

    接下来的事情陵端就毫无印象了,百里屠苏和风晴雪是何时闻声赶来,如何将鬼面人再次制服的他也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陵越最后望向他的眼神,欣慰里又带着一丝不舍,自己脸上的鲜血也从温热逐渐变得冰冷,把他的心也冻住了。

    苦恋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在今天得到了回应,但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出答复,师兄就死在了自己眼前。......


 还没等陵端想清楚,他就看到陵越突然瞪大了双眼,抱着自己调换了一下位置,紧接着下一秒,鬼面人的铁爪就穿透了陵越的身体。

    接下来的事情陵端就毫无印象了,百里屠苏和风晴雪是何时闻声赶来,如何将鬼面人再次制服的他也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陵越最后望向他的眼神,欣慰里又带着一丝不舍,自己脸上的鲜血也从温热逐渐变得冰冷,把他的心也冻住了。

    苦恋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在今天得到了回应,但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出答复,师兄就死在了自己眼前。

    陵端宁愿师兄从未喜欢过自己,如果两情相悦的代价是要陵越付出生命,那他宁愿从头到尾都只是单相思。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百里屠苏等人也不知道他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晓陵端对陵越的心意,便都退了出去,给陵端一些空间。

    陵端只愣愣地看着陵越胸口那个狰狞的大洞,原来悲伤到极致是不会流眼泪的。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师兄是不是就不会死,而自己居然还在怀疑师兄的心意,陵端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回陵越的。

    那丁隐呢?丁隐是不是也死了?

    自己居然害死了两个深爱着自己的人,陵端如坠冰窟,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但这条命是师兄救下来的,他又不敢就这么随意赴死。

    痛苦与后悔交织在陵端心间,他抚上陵越的脸庞,却只感到一片冰凉。

    突然,陵越心口发出阵阵红光,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很快血洞就消失不见了,陵端的掌心也传来一阵温热。

    陵端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赤魂石,他摸着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唤道:“丁隐,是你吗丁隐?”

    刚刚还哭不出来的陵端此刻已是满脸泪花,丁隐虚弱地睁开眼,笑着对陵端说:“端端,我知道你爱的是你师兄,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

    但是我现在好累,我可能要接着沉睡了。陵越这个家伙实在不让人放心,但我也只能把你托付给他了,你和他一定要好好的。如果可以的话,慢点忘了我吧。”

    “不,不是的,不是的……”陵端泣不成声,只能拼命摇头,他想告诉丁隐,自己心里也是有他的,那些肌肤之亲、肺腑之言都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他还等着丁隐带他游历人间,只是丁隐再也听不到了。

    刚刚失去了陵越,现在又一次失去了丁隐,双重打击让陵端悲痛不已,他只能不停捶打自己的胸口,发出阵阵如小兽般的哀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来自内心的疼痛。

    死而复生的陵越也十分哀恸,失散多年的弟弟刚刚相认就为救自己付出了生命,算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陵越知道自己欠丁隐的终究是还不完了,他能做的就是完成弟弟最后的嘱托,将痛哭的陵端紧紧拥入怀中。

哦吼

双生(十二)

    到底是自己的胞弟,陵越还是有些不忍,他收起自己许久未有的小脾气,又变成了那个平日里稳重可靠的天墉大弟子。

    他本想安慰安慰丁隐,但是私心又告诉他如今这个局面对自己是有利的,最终只是拍了拍丁隐的肩膀就隐入了黑暗中。

    这边陵越与丁隐在潜意识里天人交战,陵端也没能闲着,他担心陵越却又不能走开,只能坐在床边守着他。

    陵越紧紧抓着陵端的手,虽然陷入了昏迷但并不安分,出了一脑门的汗,嘴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到底是自己的胞弟,陵越还是有些不忍,他收起自己许久未有的小脾气,又变成了那个平日里稳重可靠的天墉大弟子。

    他本想安慰安慰丁隐,但是私心又告诉他如今这个局面对自己是有利的,最终只是拍了拍丁隐的肩膀就隐入了黑暗中。

    这边陵越与丁隐在潜意识里天人交战,陵端也没能闲着,他担心陵越却又不能走开,只能坐在床边守着他。

    陵越紧紧抓着陵端的手,虽然陷入了昏迷但并不安分,出了一脑门的汗,嘴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陵端见他这副模样揪心的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只能回握住陵越的手,一边用袖子帮他擦汗一边安抚着:“我在,我在呢。”

    陵端第一次见到师兄如此脆弱的模样,之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只要陵越能醒过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杀害肇临的鬼面人已经抓到,哪怕要让陵端离开天墉城,以后再也不见陵越他也愿意。

    但是还有丁隐,那天晚上的一切陵端还历历在目,丁隐将他抱在怀里,眼睛里除了他就再也没有别人。

    这是陵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人在全心全意爱着自己,若是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他应该会受不了的吧。

    有谁会不想好好被爱呢,自己如此,丁隐亦是如此。但正因为陵端知道爱而不得的痛苦,所以才没有轻易许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伤害到无辜的丁隐,毕竟他是那么真诚而又炽热的爱着自己。

    正想着,陵越醒了,陵端这才放下心,关切地问道:“师兄,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帮你倒杯水吧。”

    陵越摇了摇头,把人抱进了怀里,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陵端……”

    这一声像撒娇又像是在确认什么,陵端一下就明了了:“你知道丁隐了?”

    陵越点了点头:“他做的那些混账事我也都知道了,是我没有管住他,伤害了你,对不起,你能原谅师兄吗?”

    陵端庆幸以现在的姿势不会让陵越看到自己羞红的脸:“这不是师兄的错,丁隐也和我认过错了,我不怪他,也不怪师兄。”

    “你不怪他但我不能,他居然敢抢我的人。”听到这话,陵端有些不可思议,挣脱开陵越的怀抱望着他的眼睛问道:“师兄,你说什么?”

    陵越也不再遮遮掩掩了,认真地看着陵端一字一句地说:“陵端,我喜欢你。”

      陵越知道丁隐能看到听到这一切,他不仅要让陵端感受到自己的真心,也要让丁隐知道自己并非是逞一时之快。

    但陵端却并没有如陵越想象的那般感动,而是一脸沉重地问他:“师兄你见到丁隐了?”

    陵越不明所以:“怎么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吗?师弟你不是也一直喜欢着我的吗?”

    “有关系!丁隐能感知到你的记忆你就也能感知到他的,你现在说喜欢我只是因为受了丁隐的影响,等哪天意识到了师兄就不会再说喜欢我了!”有时候过分聪慧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陵越没想到陵端连这个都能猜到,但这个误会越早解除越好,他握住陵端的双手放在自己心上:“那你又怎么知道不是丁隐受了我的影响呢?陵端,我知道我之前对你太过严苛,你不相信我也正常,但我并非像你想的那般不堪。

    对你严格是希望你能与我并肩,你的生辰我从未忘记,准备好的礼物也还没找到时机送你。至于肇临,他也是我的师弟,我又怎么会不顾他的生死,只是我不想你因为一时伤心错怪了屠苏。”

    句句都有理有据,但陵端没有上帝视角,这些年感受到的冷漠与委屈也从来不是假的,并不会因为现在的几句解释就烟消云散。

    陵端也想相信陵越所说的,但他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陵越。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那晚丁隐所说的,天墉掌门之位我也不屑。

  

  

  

  

  

  

  

  接下来就是三个人的纠结与挣扎了,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我愿称之为矫情文学。我争取今天完结,再写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而我又有两个新坑想开,论填坑速度赶不上挖坑速度的苦恼。(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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