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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刷刘彦昌cut发现三圣母及时救了跌落山崖的刘彦昌，俩人才认识的。

啊这…怎么就这么巧让你看见一个凡人失足落难呢？是不是你管本身就观察对方好久了？

在思考三圣母是不是之前就一直注意刘彦昌的动向，毕竟她是个神仙，寿命长很多又有法力，窥探一个凡人应该并不难吧？

但是，她为啥单单只注意刘彦昌呢？

演员梗让我脑洞接上了黑洞。

杨婵是不是王勃的迷妹啊？也许她觉得刘彦昌是王勃转世呢？（脑洞嘛，想想没事吧？）

而且他俩在一起之后不是也吟诗作对才子佳人啥的，然后立刻结婚。感觉是迷妹追星成功了

其实故事最早的版本里，应该就是三圣母先动凡心看上了凡人刘彦昌。没啥了解的看上对方，那不是图才就是图色，如果刘彦昌两样都有，那被神仙看上确实不足为奇吧2333

我觉得没必要纠结为什么神仙会看上凡人，毕竟都说了这是动凡心，说明这个心思是有倾向性的。没有倾向性的神仙自然看不上凡人啊，因为人家没凡心嘛😂

不过就是开个脑洞，觉得不好不必纠结。

酉时左右，三圣母提着食篮款款走入了杨戬的院中。

“我让沉香他们陪彦昌吃饭”见杨戬目光在投向自己的方向后似乎有些疑惑，三圣母眉眼弯弯，“很久没跟二哥吃饭了。”

杨戬接过三圣母手中的食篮，将三圣母让进了屋中。

菜就是普通的三菜一汤，清炒莴笋、蒜苔炒肉、清蒸鱼和猪肚鸡汤，考虑到杨戬毕竟是个病人，菜的口味整体清淡。

莴笋和蒜台都是时令菜，莴笋爽脆，蒜台炒肉咸香，猪肚鸡汤炖得恰到好处，清蒸鱼显然也是刚从附近河里钓来的活鱼，鲜美非常。

“二哥，怎么样？”杨戬将菜一一尝过后，三圣母问。

“都很好，尤其是猪肚鸡汤，炒莴笋和蒜台炒肉”虽然很久没有与三圣母一起吃饭，杨戬还是尝出了哪几道菜是三妹的手艺。

听到杨戬的称赞，三圣母脸上笑意更甚，补充道：“猪肚的猪肚是沉香处理的，鱼是小玉抓的，彦昌蒸的。”

杨戬手中的筷子略微停顿，将本来打算伸向鱼的筷尖略微偏转，不着痕迹地夹起了一片莴笋，道：“猪肚处理很考验耐心和细心，沉香差不多的毛病看来是好了。”

“是啊，多亏他有个好老师。”三圣母看着杨戬，柔声道。

一旁的哮天犬开心地吃着肉菜，也不打扰聊天的兄妹，最终，那道清蒸鱼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当杨戬、三圣母和哮天犬吃得差不多时，已经吃完饭的沉香和小玉也跑了过来，陪着杨戬聊了一会，方才离去。

夜色渐深，杨戬沐浴过后便躺到了床上，哮天犬也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这时，杨戬才开始继续同步起【杨戬】的记忆。

于杨戬而言，记忆中同步的，不过是一个与自己世界有些许相似之处的他人故事而已。

他虽然会因为【杨戬】的种种行为而愤怒，虽会因为【杨戬】亲朋的自私冷漠而嗤笑，却并不会对【杨戬】被亲人冷漠以待时的伤痛感同身受，因此在之前的记忆同步中，【杨戬】心中的悲凉几乎无法动摇他。

但身体上的伤害与疼痛又是另一回事了，它绝不会因为知道幻觉而减轻分毫。

昆仑山一战与杨戬的世界依旧有不少相似之处，被误杀的丁香，被围攻的司法天神……

不同的是，原本拦在【杨戬】身前的小狐狸因为【杨戬】先前做的手脚而临阵“倒戈”，反身一掌；而那位被封印了记忆的四公主，也不可能出现在昆仑说明真相。

在那个世界里，开天神斧毫无阻滞地劈下，将【杨戬】周身的铠甲劈碎。

杨戬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血奔涌而出，每寸经络点点断裂，钻心般地疼痛让杨戬的额头上也浸出丝丝冷汗，躺在床上的身体也微微有些发颤。

幸好此时已经是深夜，哮天犬与三圣母等人已经返回休息，没人看到他如今的模样，不然少不得又是一阵嘘寒问暖，担惊受怕。

痛苦并未就此终结，当那个世界的沉香他们离开，远在千里之外的华山之上，连着【杨戬】的乾坤钵被劈开时，元神撕裂的剧痛同样在杨戬的识海中翻腾着。

哪怕只是幻梦，那犹如实感般的疼痛，还是通过与杨戬相连的某个魂魄的记忆，一点点地纠缠着杨戬的神魂，似乎要将他的识海彻底翻覆，将他的身体寸寸撕裂。

这样鲜明的痛感，若非是杨戬这样意志坚定，心性强韧之人，恐怕早已被卷入梦境之中，被自己意识里那从肉体至神魂被撕扯、击碎的幻象摧残至昏迷，甚至死亡。

饶是如此，当躺在床上的杨戬睁开眼时，浑身已被冷汗浸透，面色也苍白得犹如白纸，就连身体也似乎被那虚幻的痛感抽去了大半的力气。

时间已是深夜，此刻小屋中未点烛火，窗外无月，只有些许星光从窗户中洒出，洒落在床前，屋内，整体的氛围还是昏暗阴沉的。

就像那个点燃许多烛火也依旧阴冷的真君神殿。

好半天，杨戬才从床上坐起身子，屋内的昏暗，还不至影响到他的目力，他从被中抽出双手，看向了掌心——方才的记忆同步中，他的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在双手手心铭刻下了鲜红的伤。

杨戬看着掌心中那道鲜红，眸光晦暗不明，心底有几分扼腕又有几分气愤——气愤固然是对着【杨戬】的，扼腕却是那个为了“小友”牺牲自己的木公。

木公啊木公，你又何必救他，牺牲自己，让他苟活一段时间。可他哪里知道珍惜你好不容易换来的命！不还是落到了仅余残魂的地步，还给我这边添了一堆麻烦。

杨戬越想越气，如果不是知道定魂鼎里那个灵魂如今实在太脆弱，又与自己的元神相连，他实在很想把那家伙揍上一顿泻火。

左右是睡不着，他便站起了身，身上的汗水黏糊糊的让他心情越发焦躁，可若现在去打水洗浴，怕是会惊动哮天犬甚至三妹他们，那就不好解释了。

如此想着，杨戬只能委屈自己，用除尘咒应付了一下，手上的伤也施了法治疗，这才坐到了书案前，点燃烛台，透过案前的窗户看向天空。

天河中繁星闪烁，夜风吹拂，院落中有宁神作用的花香飘入房中，让杨戬烦躁的情绪得到了抚慰，他微微阖眼，让精神随着屋外花香、屋内香炉之香放松起来。

“二哥，你还没睡吗？”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杨戬睁眼，抬头，便看到了窗外立着个绰约的身影。

三圣母不久前在睡梦中忽地感到一阵心悸，猝然惊醒了。那种心悸感太过熟悉了，被压在华山之下时，她曾多次感受过——尤其是最近这四年。

三圣母看了看身旁熟睡着显然安然无恙的丈夫，悄悄起身，在沉香的房间外停留了小会，便出门来到了杨戬居住的院中。

本想绕到窗户处看看二哥的情况，却发现杨戬没有睡，而是坐在书案前不知在想什么，于是轻轻唤了一声。

“三妹？”杨戬立即起了身，打开屋门将三圣母引入屋中，语气略有些责备地道，“夜深露重，你怎么跑出来了。”

“睡不着，就想着过来看看二哥”三圣母明眸在杨戬面上扫过，眉头微沉，“二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法力恢复有问题？”说着，她自然地将手搭到了杨戬的脉搏上。

杨戬也没有抽开手，眼中泛出笑意，口气却颇无奈：“你和老君都看过好几次了，哪有那么容易出问题。我不过是许久未曾住到凡间，有些不习惯罢了。”

他放心让三圣母检查，只因他的身体确实无恙，梦中的痛再过真实，也不是他真的受伤了。

三圣母搭脉检查，确实也没有发现异常，她蹙了蹙眉，眼中显出几分疑惑，终还是把二哥按到了床上坐着，带着几分黠促地笑道：“二哥觉得不习惯睡不着的话，我坐边上唱歌好吗？”

“我又不是沉香”杨戬叹了口气，“三妹，我真的没事，你回去休息吧。”无论如何，被三圣母这样一打岔，他因为同步记忆积累的火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承接电影结局，杨婵元神消散然后在剧版宝莲灯的世界重聚，同时沉香十六岁时的杨戬也来到了同一时间线上的剧版世界

ooc警告

全员亲情向，兄妹亲情为主。剧情向

魔改剧版剧情，魔改程度跟把整个剧版世界颠覆了差不多

我不走洪荒流

“他在干嘛？”

“好像是在喂鱼。”

“玉帝也会亲自喂鱼吗？”

“我感觉鱼要撑死了诶……”

沉香颇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蹲在池塘边小声讨论的三个少年外加一个小金乌和一条哮天犬——话说为什么哮天也在里头——思索了一番，干脆也蹲在了他们身后，低声道:“你们又在干嘛？”

“观察玉帝日常行为——啊！”哮天头也不回地说道，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被吓了一跳，“沉香！你做什么吓人嘛！”

“我哪有吓人，明明是你…….算了。不是，他们仨就算了，你跟这位……小金乌阁下，搁这看玉帝干嘛？”

小金乌拿眼乜他，轻笑一声。“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玉帝，觉得有趣。我父亲……”他的神色黯了黯，“我所认识的那位玉帝可从来不这样。”

闻言刘沉香敖春和小玉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他无奈一笑，一把勾住身边红发女孩的肩膀，干脆坐了下来。“怎么，你们好奇？”

“这很难不好奇吧。那可是玉皇大帝，谁会不好奇玉皇大帝是什么样的人啊？”

刘沉香小声囔囔，沉香无奈地看着他，但也收了目光，有些好奇地看向小金乌。

“……小孩子就别知道太多，我既然都跟楊戬同流合污要搞宫变了，就别让我说我父亲坏话啦。”小金乌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然后撸了把哮天的头，“自古以来要让孩子反抗自己的父母都是不可思议之事，然……”

“的确是艰难而痛苦的选择。你挺勇敢的。”

东皇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把他们全都吓了一跳。只见他抓着一把鱼食背着手站在他们边上，而池中的鱼腹部鼓胀，似乎马上就要翻过肚皮来，显然被他喂顶了。

“还挺奇特，被您这么称赞。您还记得我要逼宫的是我的父亲，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您吧？”

小金乌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哮天被他挠舒服了，就干脆化了犬型缩在他怀中。

“严格而言并不是。你父亲是彻彻底底的道教玉帝，而我是个巫神——他是需要供奉且是凡间掌权者们控制百姓思想的神明，而我在很多时候只是凡人们的精神支柱。秦皇汉武可从来没有想过用我来控制百姓，不然哪来的罢黜百家表章六经推明孔氏？人呐——最终最信任的，还是人自己。”

东皇神神叨叨地总结了一番似乎很有道理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说的话，沉香是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正想拉着刘沉香等人跑走，却见小金乌听得失了神，不由一愣。

“……可是，神仙不是会降下天怒……”

这位玉帝仅存的儿子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

“神仙降下天怒，但是凡人们总能坚持过去。你见凡间的史书上是尊天为大或是尊帝王为大？”

东皇笑着，眸中若潭水一般波澜不惊。

“孩子——就让我充充脸大这么叫你——我们不过是神仙，怎么能跟凡人相比？”

这番话显然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不止是小金乌，就连旁边那三个少年都颇有些瞠目结舌。小玉眨了眨她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迟疑片刻，小声道:“可是……神仙们如果想要凡间动乱，那就是神仙们挥挥手就能做到的——”

“需要凡人用血肉悲痛去供奉恐惧的神仙，最终也会被凡人推翻。”

沉香低声说着，不由想起由瑶姬和杨婵压制玄鸟而维持秩序的那些神明。

哄骗杨婵压制玄鸟的古神们最终无法压制新生秩序的来临，只能死去。

“荀子有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秦二世暴政，便使得民生哀苦，故秦二世而亡（注1）。凡间无数次上演此番局面，神仙自然也一样。”

东皇温和地说着这番话。“若是没用的，可怖的神仙，凡间自然是将其掀翻。”

小金乌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但他突然想起了楊戬。

他时常会忘记，现在跟自己言笑晏晏的这个表弟，当年是挥舞着斧子砍死了他九个兄长的救母孝子。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悲痛，但是他始终记得当初大金乌让自己快逃时的场景。

他本来也要死在楊戬的斧子下的。

这是谁的错？楊戬吗？不。是他们晒化了姑姑在先。

彼时的楊戬不是神仙。他只是个想要找回母亲的仙凡子，亦或者说，“仙凡孽障”。如今想来，楊戬那番作为，似乎就可以等同于……推翻了暴政的神明。

“说什么呢？这么严肃？”

杨戬的声音传来。他跟司法天神站在一块，颇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圈三代人，然后把目光移向了小金乌怀里的哮天。

“我说你什么时候那么喜欢缠着美人了？”

杨戬有些惊奇地问道。

哮天响亮地吠了声，然后在小金乌怀里又化了人型，从愣住的红发神明怀里挣脱出来，指着他对杨戬笑。

“什么嘛什么嘛！我一直都很喜欢大——美人！”

哮天大声地说道。“而且二郎你看！他也是红头发诶！”

小金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哮天口中的大美人指的是自己，无奈地伸手把她的头发揉乱。“我可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我——而且你看，我表弟显然才是真正的大美人，你干嘛不缠着他？”

莫名成为话题中心的楊戬挑眉，不说什么。哮天却嫌弃地上下看了看司法天神，然后一把抱住杨戬的腿大喊:“才不要！他身上有别的狗的味道！”

别的狗·哮天犬莫名其妙地看着这据说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只觉得离谱。

“好了好了，不闹了。舅父，小金乌阁下，走吧，我们去商讨——”

“诶诶诶等等！”

敖春打断了杨戬的话，疑惑地看着他。“干嘛？你们商讨不带我们吗？”

“小孩子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和玩。我寻思着要不你们去跟刘彦昌念念书吧，剩下的这些事儿交给我们就行。”

这下不仅是那三个少年，就连沉香都变了脸色站起来直直地盯着他舅，低声道:“舅舅？”

杨戬笑着揉了揉外甥的头，不说什么。刘沉香也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面前两个二郎真君，连声恳求道:“舅舅，木二叔，就让我们……”

“……此事非比寻常。”

楊戬没有应付孩子的经历，只好偏过了头去，轻咳一声道。

“可是——”

沉香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他舅舅却打断了他。

“沉香，你信我吗？”

杨戬的声音很温和。这是他在面对自己的外甥时才会显露的情绪。

自华山劈山救母以来已有四年，朝夕相伴，沉香不会不明白舅舅的话中含义。但是他还是在犹豫着，不肯回应。

他太知道他们家的人是什么德行了。毫不犹豫把孩子赶出山门、随后以身压山的瑶姬；坚定地看了杨戬一眼、随后跃下莲花峰的杨婵；还有……东皇。

书房谈话后，他很难不对自己这位舅公有所改观。在他过去的想象里，“玉帝”和玉鼎真人之流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为可憎。可此番接触后他发觉，东皇也不过是个被架空的神明，无可奈何到了极致的一个人而已。恨也无他，怨也无他，不过一个阴差阳错，可悲可叹。

……他怕此次异界宫变，杨戬和杨婵又要重蹈覆辙。任性深埋在他们家的骨血中，似乎所有人都有这份要奉献生命的觉悟——哪怕最终一切都只是个骗局。

最为可笑的是，沉香想，我也是个这样任性的人。

“我明白了。但……万事小心，好吗？”

面对外甥的恳求，杨戬笑了笑。

“嗯。万事小心……一定。”

“若是要宫变，自然是天庭早朝前最为合适。”

二仙女在百花府厅内化出了整个瑶池的的缩小景象，冷漠道。“瑶池是没有退路的。若是要围攻，这儿是最好的地方。”

二仙女是天庭掌管瑶池事宜的人，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天庭运转。天兵天将几时交班，哪位大将是那日的统帅，天女天奴批次如何，全都要经由她手。玉帝王母将这番事务交由自己的二女儿管理，便是因为信任自己的乖乖女儿不会反抗，谁曾想这却成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刀。

至于二仙女为什么想要帮助他们，其实原因很简单，却也足够叫人愕然。“长姊从来没有思凡却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贬下凡间，还要因为一个封神榜被迫和宵小之徒结为夫妻……好吧，我承认，我喜欢长姊。长姊想要当玉帝，我就帮她当玉帝。”

不过那都是其他的了。小金乌并不想了解自己的两个姐姐那些磨镜秘闻，他皱着眉头看着瑶池的结构，啧了声。“四大天王和李靖手下共有三十万天兵天将，而李靖掌管的就有瑶池这一批天兵。我们要如何避免被李靖围攻？”

“这可太好办了。”

哪吒不屑地笑了笑，从桌子上跳下来。“我爹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墙头草，而且为人贪婪，他指不定是头一个抢着要做从龙之臣的。而且只要能在早朝前到达瑶池，在李靖等人到来前挟持玉帝王母逼其禅位写下传位诏书就行。”

“听上去你对兵将很了解。”

杨婵笑道。

“那当然，毕竟……”哪吒自嘲般笑了笑，“我好歹曾经也是陈塘关总兵的儿子。”

玉鼎真人摇了摇扇子，和太乙真人交换了个眼神，道：“既然如此，在场的都是玉帝最为信任的人。玉帝的十个孩子与外甥都在这儿，那我们基本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有可能违背了我的初衷。”

楊戬低声说道。

这次还不等杨家几人说什么，八仙女先开了口。

“二表哥，你的确是不争求权力。可是很多时候，你若是不去争，只会使更多的人流离失所……”八仙女的眼神黯了黯，“谁不想要大同，谁不渴望人人都是圣人。但是事实是不可能谁都是圣人。若是不讲权只讲情，最终也只是腐儒无可奈何。”

这也是为何凡间最终讲究的是外儒内法。

“我都明白。”

楊戬叹了口气。

“现下只剩下一个问题——如何让玉帝在早朝前召见我们所有人？亦或者说，如何让龙吉公主等人现行被玉帝召见，剩下的人当外应？”

三圣母蹙眉道。

曾经大闹天宫的哪吒轻咳一声。曾经大闹天宫的楊戬移开了目光。曾经大闹天宫的孙悟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挠了挠头:“俺老孙觉得——”

“不可以杀进去！”

几位仙女和小金乌异口同声地喝道。

“……大圣，这次的确不可以杀进去。”

楊戬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这位严格而言算自己师弟的孙大圣的肩膀。“若是杀进去很容易被压制。我被送上过诛仙台，你被压过五指山，这事儿咱们……太知道了。”

孙悟空默了默，一本正经地合掌。

“阿弥陀佛，贫僧是和尚，才不会打打杀杀的。”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声轻笑。只见牡丹仙子勾着身边百花仙子的脖子，仰着头看他们，对百花仙子笑道:“闺臣啊，我就说嘛，神仙是斗不过凡人的心眼的。”

百花仙子哭笑不得，但还是正了正脸色，对在场诸位道:“诸位是忘了，我百花仙子府中诸位花仙，可都曾是则天朝时的才女贤臣。若要说宫变，那么——”她指了指身边的牡丹仙子，“我身边这位牡丹仙子阴若花可是实打实地经历过宫变啊。”

于是一时间，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牡丹仙子身上。东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了声。“我说嘛，我等神明，怎么比得过凡人。”

这位也算是天地之主的巫神轻声道。

迎撵花仙子枝兰音，武则天朝时被贬入凡尘，考中才女，歧舌国人，后来随牡丹仙子阴若花回到了女儿国做辅臣，终生未娶。

岐舌国人的舌头是反着长的，故而岐舌国有自己的音韵，甚为绝妙，不轻易外传。不过这位迎撵花仙子离乡后便将岐舌国音韵传播了开来（注2），枝兰音也便有了三寸不烂之舌的称呼。

此时这位仙子就坐在堂中，被在场的诸位神明眼巴巴地看着。她被噎了下，颇有些无奈地看了牡丹仙子一眼，随后叹了口气。

“我没有组织宫变的经历，但是我的确曾经阻止过不少宫变的发生——毕竟我们的国主大人虽然清廉勤政但是太好男色女色（注3）……”

牡丹仙子装作没有听见，别开了目光。

“孙大圣也知道，女儿国有一条子母河，饮之可孕。那时候阴若花的后宫佳丽虽无三千，可也有九个孩儿，其中五个是王子（注4）。阴若花这人吧，政务太忙，没空管理后宫，女儿国又没有什么嫡庶之分，那五个王子为了夺王位私下各般互相残杀还有尝试逼宫。我与杏花仙子卢紫萱多次阻止化解矛盾，久而久之，也就总结出来了一套经验。”

枝兰音说着，在瑶池的幻术上轻轻一抚动。

“宫变其实很多时候不用考虑到己方兵力如何，更多靠的是智取。首先我先问一句，在场的诸君，应当都是意志坚定要扶持龙吉公主上位的吧？毕竟此事最顾忌的便是有二心。”

此话刺耳，却也是真真切切的道理。

“我们召集诸君而来，便是看准了在场诸位都是为旧天条所压迫之人。千年的交集，我们相信诸位。”

四公主与楊戬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一步道。

“可我还是建议各位下一个誓术，若有违背者天诛地灭云云。非我不愿信任诸君，只是在场诸位大多都是玉帝王母的亲信。宫变之事，最忌泄密。”枝兰音把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笑了笑，“毕竟之前在女儿国时能阻止那么多次宫变，都是因为诸位王子的亲信里都有我和卢紫萱的卧底。”

一种名为不寒而栗的情绪顿时笼罩住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小金乌沉默片刻，向前一步:“既如此，我先签下这誓书便是。”

东皇见状抽出头上枯枝发簪，化作了一卷轴展开。“此物是我以巫术制成，既如此，由司法天神执掌，诸君在此签名，若有违背者，自有巫术缠身。”

东皇将卷轴交由楊戬，楊戬犹豫一下，接了过来。

“如此便好。接下来需要的就是一个理由能堂而皇之地进到瑶池了。”

枝兰音点头，随后又看向瑶池幻象，以指尖作笔，在幻象上画出路线。

“我个人并不建议进入瑶池的人以外的诸位守在南天门。南天门离瑶池又隔了三道关卡，三处皆有李靖的重兵把手。虽然我一直觉得天兵天将也就那样，但是还是小心为妙——最佳的方案，是请诸位仙子作为主力。”

阴若花看着枝兰音的指示，忽然笑出了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你笑什么呢？”

百花仙子无奈地拍了拍她，轻声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间就明白了当初兰音为何多次让寡人……修建宫中宫门了。”

百花仙子似乎是很久没有过这种体验，说话时不觉带上了曾经的自称，待她说完才反应了过来，对诸位神仙笑了笑。

“诸君，这可真是……大胆而刺激啊。”

百花仙子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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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秦严格而言是三世而亡……但是子婴在位太短了大多数人都不承认他

注2：《镜花缘》里音韵流传出来好像是因为一本岐舌国音韵书被主角们带了出来，但是我上次读《镜花缘》还是小学三年级……十几年前了真的记不清，所以就当我私设了枝兰音传播音韵吧

注3：阴若花在书里最后只是提到她回国了，我就设定阴若花其实男女不忌然后喜欢很多人……非贬义！那是封建王朝诶，咱们女儿国国主励精图治还不能多点后宫啦……但是其实我设定阴若花这样是因为她觉得美男美女满后宫很好看养眼……说到这里我的阴若花更像个顶级乐子人疯批……

注4：《镜花缘》里的女儿国其实就是男女身份对调，在这里管男的叫妇人管女的叫郎君，所以王子其实就是公主……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这其实也没怎么反封建为女子发声嘛嘛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人家在时代局限性里写出这个设定挺了不起的……

好的又被我水了一章。我仔细想了下当初我只是想写个爽文过过脑子的怎么现在我开始研究宫变了……

（btw我本来是想按照宇文护被一板子敲晕那样写宫变的）

天庭的事情定下，杨戬就被自家三妹带回了凡间。

天条虽已改，杨戬要做的事情却并不少，且不说玉帝已将整理新天条的任务交给了他。为了应对之后可能的变化，他也要抓紧时间让自己损失的元神恢复，同时早日同步完【杨戬】的记忆。

因为华山刚被劈过，圣母宫荒废了许多年，三圣母与刘彦昌又是久别重逢，杨戬虽不待见刘彦昌，却也不愿妹妹和沉香为了照顾自己，与丈夫父亲聚少离多，便同意把养伤地点定在刘家村的事。

三圣母在刘家院子不远处变出了个新的院落让杨戬和哮天犬住，又托百花仙子弄来不少安神养魂的花草种在了院落里，用法术让它们快速成长起来，从外看去，院落中的房屋虽不甚华丽堂皇，却也称得上芳草庭前、群芳盈门、馨香入户。

三圣母与杨戬并肩走入了院落中杨戬的卧室，沉香、小玉和哮天犬都跟在后面。

这间卧室算不上很大，但也算得上五脏俱全，屋子里除了书案上放着的香炉，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显出几分朴质来。

依沉香看来，让自家舅舅住这样的房子未免委屈了几分——他犹记得真君神殿威严宽敞的大殿，压迫之感极强的幔帐，华丽庄严的台柱，繁复的雕花窗户，总觉得那华贵庄严才与自家舅舅相称。

不过这院落和房子都是三圣母布置的，沉香心中有疑惑，倒没有表达出来。

“这住处二哥可还满意？”三圣母让杨戬坐到桌前，先伸手给他到了杯茶，然后带着几分献宝般的笑意问。

杨戬在进入这间给他准备的卧室时，便已目光飞快地扫过了房间，听到妹妹的话，喝了口茶，笑道：“当然满意。”

作为修道之人，杨戬诚然重视权位，但并非贪图享乐之人，真君神殿乍看之下威严华丽，看若细看，便会发现神殿中杨戬的卧室虽然大，但除了必要的一张卧榻、烛台、挂衣服的架子和坐榻，便只有几个香炉，就连那张卧榻上也没有软被，只有冰冷的床板。

这间卧室里，生活所需的事物俱全，颜色也都是屋子相称，杨戬喜爱的素色，书案上香炉中的香气清雅，也正是杨戬最喜欢的那种香。

至于方才入口的茶……

“雨前龙井，三妹，你哪里弄到的这种好茶？”杨戬边说，边招呼三圣母和沉香小玉坐下，“你们也试试”。

说着，杨戬又看了眼对茶没兴趣，反而房子里东摸摸西看看的哮天犬，嘴角微扬，轻摇了下头，没再喊他过来。

“是四公主送的。”三圣母又倒了三杯茶，坐到杨戬身边道。

“四公主？”杨戬眉头微挑，天庭封赏后她便没有见过四公主，听闻她是回东海了，倒不知什么时候送了雨前龙井给三妹。

三圣母点头：“我去找百花仙子讨花草时，去百花园和东海向百花仙子和四公主各送了份谢礼，谢她们为沉香所作的一切。四公主回了我这份雨前，我本不想收，她却说这是给二哥你的，她最近忙于重掌东海兵权之事，没时间探望，便想送这份雨前给你当做探病礼物。”

“倒是四公主有心了”杨戬点头，忽地想起了前不久同步【杨戬】记忆时看到的景象——在三圣母准备他在凡间居所的时间里，杨戬也没有闲着，已把【杨戬】的记忆同步到了昆仑山之战前。

在那些记忆中，杨戬看到【杨戬】封了四公主和小玉的记忆的举动，有了杨莲和刘彦昌的前车之鉴在前，他对此也并不意外，甚至懒得再吐槽【杨戬】几句。

自然,杨戬也看到了那个世界里四公主的表白……如今三圣母提到这个世界的四公主，他心情陡然微妙起来，倒也不是他对四公主有什么想法，只是有些不忿，为什么【杨戬】那种人还有人看上？

想到此处，杨戬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若非沉香小玉这些后辈在，他真想问一下自家三妹——你二哥就那么不招人喜欢吗？

“二哥？你在想什么？”三圣母眨了眨眼，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之前遇到过的一个人。”杨戬淡淡道。

“哦？什么人？”三圣母问，一旁的沉香和小玉也是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一个极其顽固又不知好歹的人”想到如今还被他丢在袖里乾坤中的魂魄，杨戬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罢了，提了恼火。”

“好，那便不提”三圣母顺着杨戬的话转移了话题，眼帘微敛，眸光中划过微不可查的好奇，若非杨戬如今是养伤阶段，不宜动怒，她还真想知道是什人能把她二哥气成这样。

一旁的沉香和小玉都不是擅长掩饰情绪的人，见三圣母收了话头，显出了没吃到瓜的遗憾神色，杨戬和三圣母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眼底也流转出笑意。

杨戬与三圣母她们聊了一会儿，便以自己要先休息为由开始送客。三圣母也没多停留，点头到：“二哥你先休息，晚饭我酉时左右送过来。”

“劳烦三妹了。”杨戬点头。

“跟我说什么客气话”三圣母佯作不满道。

“好好，是二哥说错了”杨戬的声音软了几分，抬手向揉下三妹的秀发，又碍于旁边的沉香和小玉，半途将手改作拍三妹的肩膀，“你也别太辛苦。”

“放心吧舅舅，有我和小玉帮娘呢！”沉香拍着胸脯道，小玉也笑着应和。

送走三圣母他们后，杨戬便叫哮天犬回旁边的房子休息，哮天犬却不愿意，说自己不想休息，想呆在主人身边。

杨戬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再劝，回了房间，将定魂鼎拿出放到了桌子上。

“主人？这不是定魂鼎吗？这……”跟进来的哮天犬脸上满是疑惑，他主人什么时候又弄了个定魂鼎？

“是我与老君救下的一人”杨戬回答，“要救他，需要我亲自固魂。此事你不许告诉其他人，尤其是三妹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主人放心，你知道我嘴很牢的。”哮天犬道。

杨戬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转身从案上拿出几张纸，画上些符文挂到四周，构筑了一个隔绝法力波动的小阵法，然后又对哮天犬道：“你到门边守着，如果有人过来通知我。”

“是。”哮天犬领命，守到门前。

自从广寒宫见过老君后，【杨戬】便只有在杨戬为他固魂时才能看看四周情况，上次杨戬为他固魂，是在真君神殿里，而现在……周围的环境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君神殿，倒像是凡间。

不过杨戬没有向他解释现在他们在哪的意思，只是开启天眼为他固魂。

【杨戬】被收入袖里乾坤时虽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况，却知道杨戬同步他记忆到了什么地方。

感受着杨戬同步他记忆时的情绪，再加上之前趁着杨戬虚弱看到了对方的部分过去，【杨戬】对这位司法天神的了解更深，如今，他明白杨戬为什么不愿意他，想起之后发生的事情，心头忽地抽搐了一下……那家伙同步到那时候，恐怕会比现在更恼火吧。

为【杨戬】固好魂，杨戬收了定魂鼎，又撤下布设法阵的符纸，手微抬，法力流光闪现，符纸便消散为微小尘埃，他长袖挥动，将那些尘埃扫向窗外。

杨戬躺到了床上，没有同步记忆而是真正地休息起来，他现在身体并没恢复，为【杨戬】固魂是耗费法力精神的事情，而同步【杨戬】记忆，同样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要知道，同步【杨戬】记忆时，他也是能够感受到【杨戬】的情绪，感受到【杨戬】肉体承受的痛苦，那些记忆中奔涌的情绪和伤痛，会实打实地冲击杨戬的精神，在同步记忆时，他在感受上经历着与【杨戬】相同的痛苦，就像是做一个有实感的噩梦般。

先前的记忆同步里，他已经看到【杨戬】将与他全部元神相连的乾坤钵罩到了华山上，无论【杨戬】世界的昆仑山一战与他的世界有何不同，那个世界的沉香劈山，定然是要劈乾坤钵的。

杨戬已经体验过三分之一元神被劈的感觉了，自然能想象到全部元神被劈绝不会更轻松……

他可不想在耗费了元神固魂后就马上体验元神被劈的感觉，还是稍作休息后再说比较好。

承接电影结局，杨婵元神消散然后在剧版宝莲灯的世界重聚，同时沉香十六岁时的杨戬也来到了同一时间线上的剧版世界

ooc警告

全员亲情向，兄妹亲情为主。剧情向

魔改剧版剧情，魔改程度跟把整个剧版世界颠覆了差不多

我不走洪荒流

沉香感觉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天边的云在慢慢飘走。鸟儿从林中飞出，惊得树枝摇颤。他凝视着远方，似乎也在困惑自己听到了什么，到还没来得及琢磨出个味来，他的肩就被拍了下——下一刻，他就被勾着肩搭着背，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你咋回事，怎么心神不宁的？”

刘沉香问道。小玉站在他的另一边，此刻也看着他，满脸担忧——她方才刚与孙悟空交流过当年她父母的事情，情绪正是低落，却还是分出了自己的注意力来关心他。沉香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这俩少年，还不待他说什么，就见八太子挑着眉和丁香也走了过来，环着手挑挑下巴:“这咋了嘛这是？你觉得小玉好惨给感动哭了哦？”

丁香闻言用胳膊肘狠狠地给了他一下，轻骂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贱不贱啊？”

“丁姑娘，话也不能这么说啦……”

小玉忙拉住了丁香小声为敖春说话，丁香复瞪了八太子一眼，哼了声，不再说啥。沉香看着这四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恍惚了下，继而一笑:“无事。只是突然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一种奇怪的预感罢了。”

他没有说起刚才与玉姥姥的交谈，然后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怎么样，斗战胜佛同意了？”

“他当然同意了。一说到三圣母，他倒是来了兴趣，非说是要还三圣母的恩……”牡丹仙子边走边说，孙悟空就在她身边，闻言挠了挠头，不说些什么，只是把眼珠子转了转打量着沉香，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

“那我们也该回去了，母亲和舅舅他们应当是久等了些。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些啥，看向了丁香，“丁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丁香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啊了声:“你是在问我吗？”她满脸惊讶，“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不想跟我说话来着！”

丁香素来心直口快，几人倒是也已经习惯了。沉香摇了摇头，语气淡淡:“我只是不太习惯与不熟的人说话罢了。丁姑娘是我们当中唯一凡人，此行危险重重，待回到刘家村，丁姑娘还是回家吧。”

这下不止是丁香不淡定，就连刘沉香也皱了皱眉，脱口而出:“可是……”

“丁姑娘也算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不该丢下她呀。”

小玉有些着急，出声说道。

“就是嘛，而且我觉得丁香……”敖春忍不住红了红脸，“丁香挺好的……”

丁香自己倒是脸上一时间闪过了纠结、恼怒和无奈，憋着气纠结了半天，耳朵都快被憋红了，才缓缓开了口:“倒也不是……没道理。”

“诶？丁香？”

那三个少年都惊讶地看向她，而沉香却是一脸了然，轻声道:“丁姑娘变了很多。”

此言不假。丁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可能没人比少年们更清楚。任性的大小姐，单纯但是总有些自私，事情不如意就会大喊大叫，这是最开始的丁香。现在的丁香还是那个任性的大小姐，但她好像脾气好了不少，小玉对此感受颇深。

丁香挑了挑眉，哼唧半天，只轻轻地哼了声。

“你们忙你们的，我忙我的。我得回去逼我爹上刘沉香家退婚去。”

她极为潇洒地伸手挑了挑自己的刘海，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沉香平静地注视着她，想起自己在另一个二郎神以及自己的舅舅口中曾听到过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丁香:自以为是，非常自私，总是爱捣乱。一个绝对刻板的不讨喜女孩儿。这与现在他眼前这个少年完全不一样。

他有一个猜测。母亲，舅舅，还有他和哮天。他们的到来对这个世界可能带来了一些变化，正如同一盘棋局里走出了新的棋法。

像是在打破一些原有的规律。

“丁姑娘很讨厌嫁人这个事情，是吗？”

丁香闻言顿了顿，低头认真思索一番，继而点了点头。

“是啊。书里总说女人嫁人后就得相夫教子，我寻思着还挺麻烦的，不如现在自由自在。我好歹也是丁家大小姐诶，干什么吃那个苦嘛！”

她的笑容十分灿烂，无忧无虑，非常耀眼。

改的是天条吗？不，不止吧。沉香想着。

是有什么……在悄悄改变所有人的认知吗？

或者，与其是改变……不如说是恢复了正常？

玩过头了。这是东皇看着面前一脸戒备的外甥和外甥女时唯一的想法。他翻手便指使着宝莲灯落下，然后装作平静地抬眸看向双杨兄妹，轻咳一声:“戬儿，婵儿，我——”

“诶，别介。我可不记得咱们有那么熟啊，舅父。”

杨戬加重了这个称呼，手中不知何时抛动起他的口琴，眉眼微挑，似笑非笑——却又浑身上下写满了警告。“我还真把舅父给忘了。这也难怪，谁让您以前都是那副不管不顾闭目塞听的模样，我们母亲被人利用化作玄鸟时也不见您有什么大动静。我还以为您不是瞎了就是聋了呢。”

二郎真君素来彬彬有礼尊长护幼，鲜少似这般情绪激动得开口阴阳怪气，还是阴阳怪气自己的长辈。但东皇也早就习惯了，他也从来不在意这些。他把目光转向了杨婵，脸上顿时闪过了些许复杂神情。

“所以我在此界复生也是您促成的？我不明白。”

杨婵将宝莲灯拿起来检查一番，面色凝重，声音也有些沙哑。她把宝莲灯递还给了三圣母，随后转过了身来，手中化出了灵力，同她兄弟并肩防备东皇——只是那双眼睛里还是写着几分迷茫。

外甥似舅，杨婵和杨戬其实跟自己这位舅父长得有几分相像。杨戬是在眉眼里隐隐约约有他的影子，杨婵则是哪哪都有些像，却又哪哪都不像。

“……不明白什么？我想要我的外甥女死而复生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吧？”

东皇故作轻松地说着，却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目光。对于这个千百年前他亲手带大的外甥女，他总是会抑制不住地在她那双眼睛里看见早就消散的瑶姬。

瑶姬啊。他恍惚地想着。他已经快忘记瑶姬是什么模样了。

“你做了什么才让我在这儿复生？你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杨婵追问道，情绪有些激动。三圣母却是终于在震惊里脱离出来，犹豫一下，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也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手背安抚着。

两个三圣母对视一眼，杨婵沉默一会儿，对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遂又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但这会儿还不待她和杨戬开口，他们那便宜舅父就先开了口:

“封神榜重开，天地秩序开始更替。天庭混乱，那群老顽固也就不怎么管着我了……我就意外找到了这个世界。”

他的声音懒散，就像是全然无所谓一般。

“意外？我倒是想知道这样的意外上哪儿找去？”

杨戬的语气难得带了几分咄咄逼人。司法天神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另一个自己，心中纳闷这舅甥关系当真是奇也怪哉。不过他并不打算打破这个僵局——主要是小金乌抓着他的肩，此刻正饶有兴趣地看乐子，他就是想要做些什么也动弹不得。

“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并无恶意——”

“我受够了。”

杨婵打断了东皇的话语，声音颤抖，似乎是难过，又像是憋了一口气。她反手捏了捏三圣母的手，示意她自己并没有任何问题，随后再抬眸重新看向东皇。

“我已经受够了大家都不说人话这件事。有什么是不可以坦诚地说出来的吗？这对大家都好。封神榜已经重开，三界秩序要重新更替，一切都可以刷新重来——我们没有必要在一个新的开始就如此你瞒我藏毫不配合。”

她盯着目光躲闪的东皇，似乎是觉得这样就能盯出什么来。

东皇这次沉默了很久，最终是司法天神打破了这份尴尬凝重的寂静。

“杨某有个建议。如果三位不方便在这里谈话，不如入内长谈。”

楊戬拱手说道，微微摊手指向了百花府内。诸位仙子对视一眼，让出了道来，拱手不语。

“……等等，什么东西？”

一个略带了几分困扰的声音传来，他们抬头看去。

刘沉香勾着沉香的肩，此刻正站在门口，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们。在少年们的身后，牡丹仙子与孙悟空交换了个眼神，此刻也正小心观察着局面。

“母亲，舅舅。那是何人？”

沉香看着东皇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低声问道。

百花香在屋内环绕。三代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桌上正有沏好的茶，但没有谁想喝。

沉香作为在场唯一与前几代恩怨毫无关系的小辈，此刻正毫不掩饰地撑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东皇太一——按照辈分就是他舅公。而东皇太一也忍不住打量着沉香，似乎也对自己这个外甥孙颇为感兴趣。

“所以就是你让我母亲死而复生，又让我舅舅凭空出现在这儿。为什么？”

沉香问。

“所以你是通过那只狐狸来到这儿的。我还真小瞧她了，她可真是无所不在无所不晓。”

东皇选择性地耳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饶有兴趣地说道。“和她做交易肯定会付出什么都。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来到这儿的？”

“等等——代价？”

杨戬和杨婵异口同声地喊道，接着齐齐看向了沉香。“你来到这儿还付出了代价？”杨戬一脸愕然，随后攥紧了手，“怪我。是我大意了。你要付出什么代价自己知道吗？要不要我……”

“是母亲留下的铜铃，舅舅。”

沉香忍不住打断了他舅下意识的担忧。但他没有想到，此言一出，四下皆静——就是东皇太一本人都颇为意外地看着他，疑惑地“啊”了一声。

“那个铜铃……”

杨婵恍惚了下，看向了东皇。

“那个铜铃莫不是……”

东皇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母亲的铜铃。”

杨戬低声应答。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微微弓起背，面上带了分苦涩。

东皇张了张嘴，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是那个铜铃啊。”

“等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沉香诧异地问道，看着自己的这几位长辈。“那个铜铃难道……”

“是我妹妹，也就是你姥姥瑶姬亲手做的铜铃。”

东皇应答，低头看着茶水，似乎透过这清澈的茶能看到遥远的过去。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封神一战前，凡人还不曾知道更多的神明。那时大地上信仰的是巫，他们供奉巫山神女，供奉东皇太一，供奉云中君。

瑶姬那时很年轻，是这天地间最为快活的神女。她喜欢呆在西王母的昆仑山上听那位古老的神祇讲述着更为遥远的过去，也喜欢在漫山遍野里穿梭，是这世间最为自由自在的存在。

可是有一天，三清出世，这天地间便有了划分清楚的天、地、人三教。东皇被束缚在九重天上成为了傀儡玉帝，而阐教告诉了瑶姬玄鸟的存在。

他们说玄鸟出世三界大乱，故而希望瑶姬镇守桃山。于是巫山神女成了桃山上镇守的神明，继承了姐姐位置的婉罗隐隐约约察觉了什么不对劲，可是她太弱小了，见不到九重天上的兄长，也无法替桃山上的长姊镇压玄鸟。

那时兄妹三人鲜少团聚，瑶姬便想了个法子。她取了玄鸟烈火下淬炼的铜块，造出了一串铜铃。这铜铃里只有他们古老巫神所知的巫术，所以每当瑶姬奏响铜铃，她的兄妹便会听到她的消息。

后来瑶姬爱上了一个凡人，但因为她得守着玄鸟，便带着身孕抹去了那个意外上了桃山的男人的记忆。她很快就生下了一对双生儿，以桃山上的一棵杨树作姓，给他们取名杨戬与杨婵。为了敬兄长东皇为天地之首，故而杨戬成了二郎，杨婵便是三娘。

知道自己成了舅舅，东皇便想方设法从九重天上溜下来。铜铃会为婉罗带去他们的消息，巫术伴着铃声，响彻神州大地。

——然后没过多久，玄鸟大乱。瑶姬心心念念着玄鸟出世便会三界大乱，于是奋不顾身地跃进了桃山深处，镇压住了玄鸟。

杨戬跟着玉鼎上了金霞洞拜师学艺，而东皇带着妹妹的铜铃和年幼的外甥女上了九重天去。巫术再也不会催响铜铃，铜铃也就成了一个睹物思人的载体，被杨婵带走，传了下去。

“……所以铜铃其实是姥姥的遗物？”

沉香有些艰难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我就那样答应了把铜铃交给她……”

“沉香，死者长已矣。你是为了来找我们而答应给出铜铃，你姥姥若是在世也会同意的。终究也只是一个物件罢了。”

杨戬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低声安慰。杨婵也轻轻搂住她孩子的肩膀，低下头，叹了口气:“我们都记着你姥姥。这就够了。”

“……那铜铃上附着着瑶姬的巫术，那狐狸精想要它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东皇从遥远过往的岁月中脱离，微微蹙眉，低声说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来，在木茶桌上画了几笔什么，然后拂掌轻拍桌面。

那符画一般的咒术浮到了半空中，发出隐隐约约的光芒。随后这符咒突然打进了沉香的额头，少年闷哼一声，捂住了眉心。

“你做什么！”

杨戬顿时站了起来抓着口琴，紧紧地盯着他舅父。

“……总归不是害他。我好歹也是他舅公，他是瑶姬的孙儿，我能怎么样他？”

东皇太一是又气又笑，起身与自己这个外甥对视。“祝祷术。我没有想过此事会把这个孩子牵扯进来，此时身在异界，我给他加道护身符罢了。”

杨戬沉默片刻，低下了头:“抱歉。我只是……”

“够了。我们不要再总是互相道歉了。”

杨婵释放出灵力在儿子身上游走，没有发现问题，松了口气，继而斥道:“都坐下来。现在该讲讲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吧，舅父？”

东皇和杨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默契地没有说些什么，盘腿重新坐下。东皇拿起茶盏，轻抿一口，似乎下定了决心，沙哑道:“华山被劈开，玄鸟出世后，我去了桃山……在那里，我……见到了瑶姬。”

“他们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

刘沉香盯着书房那紧关着的门，幽幽地说道。

“诶，是吗？我还以为他们进去一天了。”

敖春蹲在他身边，闻言诧异地说道，随后思绪又飘远了去:“一个时辰了啊，不知道丁香到家了没……”

刘沉香抽了抽嘴角，对此什么都不想说，只是默默地朝小玉那儿挪了几步，远离身边这个丁香长丁香短的痴情八太子。

“对啊，一个时辰了。有什么话要谈这么久啊？”

一个略带几分不满的声音从少年们耳侧传来。他们齐齐偏头看去，只见那一身金甲的小金乌正坐在百花府里的木桥桥头，而东海四公主敖听心黑着脸施法护住桥下水塘里的鱼避免被煮熟。

“你下去站好，别搁这儿霍霍鱼。”

四公主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对小金乌说道。

“别太夸张啦！百花仙子养的鱼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我煮熟啊！”

虽然这么喊着，小金乌还是从桥头跳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金甲，抬头就看见少年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有些诧异:“怎么了？等等——虽然严格而言我算你们长辈，但我可没有红包哈。”

“谁找你要那玩意儿了？”

四公主只觉得自己这千百年的好脾气在此刻都要今天被小金乌消磨殆尽。她的眉头狠狠跳了跳，还不待说些什么，就见八仙女和七仙女携手前来:“好了好了，都别闹了。”

八仙女对着四公主笑了笑，又转头瞪了小金乌一眼。小金乌被他妹妹一瞪也便只好收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插科打诨，到一旁少年那边蹲着去了。

看着面前这一幕，三圣母失笑，但很快又掩了笑，扭头看向身边自从异界四人进屋长谈后就一直皱紧眉头的兄长，低声道:“二哥，你们当真找了龙吉公主？”

楊戬回过神来看向她，恍惚了下，点点头。

“能劝到龙吉公主等仙女，我其实能理解。但是，小金乌……”

三圣母的声音越来越低。“当初小金乌虽是十大金乌中最有大爱之心的，可小金乌终究是无法跨越心中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约束。逼宫之事，他怎么会同意？”

司法天神沉默了一阵，忽然颇有些尴尬地轻咳几声。三圣母不解地看去，就见她二哥满脸尴尬。

“……当初三妹你被抓到瑶池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三圣母当然记得。那是她一生中最为艰难的岁月，现在想来，却也是青春年少。那时她护送弱水回天河，小金乌也在为她助阵的队伍里。年轻的神明，和年轻的仙凡，还有年轻的龙族公主，为了人间，放下仇恨——那是她一生中最璀璨的时刻，因为她护住了天地万物。

“那时小金乌不愿与我们为敌，却也无法放下自己的父亲。最终在小金乌的周旋下我们才达成了和解……”楊戬的眼眸微动，声音低沉，“从那儿后我发现小金乌心中其实更多的……是天下苍生。”

所以楊戬成为了司法天神后，小金乌也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小金乌不相信曾经那个为了母亲打上天庭又能为了三界放下仇恨的楊戬会助纣为虐。这对表兄弟站在九重天上隔着云海对视着，楊戬忽然意识到，小金乌和他很像。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不如将他拉为共犯。楊戬想着，对着他的表兄说出了一切。他不曾对自己的妹妹说过，不曾对自己的亲友说过，而他却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都告诉了小金乌。

“……能让小金乌放下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禁锢的，是更美好的三界众生。”

三圣母轻声总结。

这就是杨婵和杨戬总是挂在嘴边心心念念的万物生生不息。

“逼宫玉帝王母让位于龙吉公主，新天条推出，的确是叫新愿景展现。可是……二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条路走到最后会是什么模样？”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异界的几位客人来到此界后，三圣母的思维便越来越清晰——就像是曾经她被蒙上了一层纱，此刻却慢慢地一层一层揭开，她也便能更清晰地看着这个世界。

“从龙之臣自古以来难善终，韩信被杀，尉迟恭被削权，二哥，龙吉公主登基，新天条出世，你可知你就是第一个会被处置的？”

撺掇长公主夺权登帝，本就是违背新天条条例的。若是长公主要立威，到时候楊戬便是第一个要拿来开刀。

“我知道。我知道。”

楊戬低声说道，认真地看着三圣母。

“可是这样新天条便能顺利行施。龙吉公主就能更好的管理三界，叫三界更好。三妹，就好像孩子们应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因为一个仙凡子的身份而一辈子隐姓藏名。凡间也再也不会因为老天一时的迁怒而受苦。”

如果为了这样的未来要我去死，我必欣然赴之。

三圣母静静地与他对视着，然后长叹一声，拱手行了一礼。

“既如此，二哥……我愿与君赴。”

“三妹？”

楊戬惊讶地看着她，赶紧扶住她的手。在他们身后，少年们正在玩笑打闹，小金乌一本正经地说笑着，目光却投了过来，温和而坚定。

我们愿往。

书房的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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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还没来得及把注意力从老君身上转到其他人那里，他“眼前”便又变回了袖里乾坤的景象。

而他所看不到的外界，太上老君再次检查了杨戬的情况，确认他暂无大碍，只需静养便能慢慢恢复。

几人便向杨戬起了他昏迷后天庭的情况。

且不说先前天庭与沉香有赌约在前，如今新天条出世，既有女娲背书，还是人心所向，玉帝和王母只有认可新天条这条路可以走。

只是关于新天条出世后的后续和相关人员的处置，还有需要商议的地方。

玉帝王母便让太上老君和嫦娥过来看杨戬的情况，好让杨戬去凌霄宝殿参会——作为司法天神兼改天条的关键人物，这个会议杨戬不出席是不合理的。

三圣母和太上老君检查过后，知道杨戬现在的身体状态还不至无法出席凌霄宝殿的会议。但三圣母还是微笑着对杨戬道：“我看二哥你也不用急着去赴会，还是多休息一会。”

杨戬听到三妹的话，眼底盈出些许笑意，他看出三圣母会这样说，恐是恼了玉帝王母在杨戬伤未好的情况下又拉人开会的举动。只是那两位叫杨戬来开会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她也不好直接拒绝，便想让那两位多等等。

想到先前同步【杨戬】记忆时看到的那个世界里玉帝与王母作为死物的真面目，杨戬便顺着自己妹妹的意思，用看似虚弱的语气道：“我虽想立即前去凌霄宝殿，但如今的状态恐会御前失仪，劳烦老君仙子禀报陛下和娘娘，待杨戬稍作休整后再前去。”

三圣母还未接话，心思单纯，被杨戬这幅虚弱表情骗到的沉香立刻气鼓鼓地道：“舅舅的伤哪有那么快好的，我看玉帝王母就是想折腾舅舅！”

“就是！”小玉立刻应和。

“好了，那你们也别在这里闹腾二哥了。”三圣母抿嘴压下了快要溢出来的笑，摆出严肃的模样对两个晚辈道，“沉香，你和小玉去仙厨处替二哥弄些吃食来。”

“好吧”沉香点头，有些不舍地看着杨戬，像个老妈子般叮嘱道：“舅舅你好好休息啊，别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待太上老君与嫦娥，沉香和小玉都被支开离开后，三圣母坐到了杨戬躺着的榻上，帮杨戬掖好被角，她目光看着自家二哥，先前在其他人面前那端庄温柔的模样随之不见，眉头皱起，表情微沉，眼中隐有压抑着的怒意。

“三妹？”一贯害怕自家妹妹生气的杨戬颇为心虚的唤了一声。

三圣母没有马上回应，只是那样注视着杨戬，片刻后才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一件东西塞到杨戬面前，道：“收好，戏神，这可是女娲娘娘的馈赠。”

话本是带着戏谑的话，此刻三圣母说出口，却带着几分哭腔。

心虚的杨戬什么都没敢说，只是默默地把三圣母拿出的东西——山河社稷图收回了。

看着杨戬的模样，三圣母心头五味杂陈，这二十多年，真正让她备受折磨的，并不是自己被关押。而是那些关乎她在乎之人的事……从最开始的“丈夫儿子被杀”到后来的“二哥变得无情无义杀了四公主自己的丈夫还逼迫沉香”，再到后来“二哥忍辱负重改天条，为了救我被王母坑了差点死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三圣母回头看过去，发现无论是丈夫儿子被杀”“二哥变得无情无义杀了四公主自己的丈夫还逼迫沉香”还是“二哥被王母坑了”里，自家二哥都或多或少地在演戏骗自己、骗他人。想想二哥为了演戏付出的一切，想想自己为此而产生的痛苦和纠结，一时间，她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生气。

“好啦，我也不计较你演戏骗我了”三圣母想继续用“假装生气”来安慰二哥，可话及此处时，她心头的酸楚越发鲜明，终是无法再控制心头的情绪，低头颤声道，“二哥……对不起。我求你，不要再瞒着我了好吗？你明明知道……你想做的事，我是会帮你的。”

哪怕杨戬所做的很多事有演戏的成分，哪怕杨戬真的“有分寸”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地。

但改天条绝非易事，三圣母可以想象得到，这几年来自家二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稍不留神就可能万劫不复的处境。

想到此处，她便觉得害怕极了，就像明明握住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那件事物却如同流沙般，随时可能从指尖溜走一样。

在外人和晚辈面前，尚能逞强摆出冷静的模样，可是，当独自面对自家二哥时，愧疚、恼怒、恐惧，种种情绪交织纠缠，她又如何能控制自己？

“好好，不会有下次了。”杨戬柔声安慰着妹妹，想从被子里伸出手给妹妹抹一抹眼中流出的泪水，却发现被角正被三圣母紧紧揪住，脸上顿时显出无奈之色，“三妹，你还说让沉香他们别闹腾我呢。你这样我可没法子好好休息。”

听到杨戬的话，三圣母一时赧然，犹自带着泪的脸僵了刹那，便抬手抹了眼泪，嘴角牵出笑容对杨戬道：“是我的不是，二哥，你先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陪你。”

安慰好妹妹，杨戬便闭目养神起来，他并没有再选择同步【杨戬】的记忆。他身上本就有伤，之前同步【杨戬】记忆时，【杨戬】法力被丁香打了一拳至千里之外，内伤牵扯及浑身骨骼强烈的疼痛，与傀儡虫纠缠时精神上的折磨，虽不会给他造成实际的伤害，但那些感觉还是会让他无比真实的体验到的。

好在杨戬本也是极其擅长演戏和掩饰的人，虽说精神上承受着那些痛苦，却并未在方才装睡时显出来。

只是，精神上多少还有些疲惫，这也是他选择顺着三圣母的意思拖延去凌霄宝殿时间的原因之一——他需要好好养精蓄锐，让自己以最佳的状态应对玉帝和王母下出的棋。

杨戬在广寒宫休息了一段时间，被三圣母喂了沉香和小玉从天庭仙厨那儿弄来的粥后，便带着三妹和沉香小玉和在他休息时赶来的哮天犬前去瑶池。

凌霄宝殿中，看到杨戬等人到来，诸仙表情各异，有好奇探寻的，有面带关切的，有眼含敬意的，有隐带畏惧的……

而处于众人视线中心的杨戬，只是走到他日常所站的位置，向御座上的两位行礼道：“小神拜见陛下，娘娘。”

毕竟伤还是没全好，此刻杨戬脸上血色很淡，这副模样让一些本来还等得有点不耐烦的仙人都生了愧疚之心，觉得之前不该在心里抱怨杨戬迟到的。

旋即，这份愧疚又迁移到玉帝王母身上，看着御座上那两位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

王母轻哼一声，算作对杨戬行礼的回应，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虽恼恨杨戬的背叛，但还看得懂形势——且不说如今众仙基本都是同情或敬佩杨戬的，就杨戬身后三圣母、沉香和小玉那明显的“护兄/护舅”气势，她敢说一句要治杨戬的“欺君之罪”，宝莲灯、开天神斧、劈天神掌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往她身上砸。

见王母不想开口，玉帝倒也不在意，他是知道这些年王母借着整治思凡，利用杨戬这把尖刀在从他手中夺取权力的。之所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是因为他觉得有人愿意做出头的人也不错，至少三界众人骂不到他头上来。

如今，新天条出世，王母与杨戬离心，天庭的一切也该有新气象了。玉帝自然乐得做这个顺应天意，为三界带来好处的领袖。

于是玉帝和声对杨戬道：“免礼，新天条出世，司法天神劳苦功高，理应封赏。”

接着，玉帝宣布之后还是由杨戬负责整理和监管新天条，但念及杨戬身上有伤，许他去凡间养好伤后再回天庭做事。哮天犬不畏死难，忠心护主，也特封为三界犬王。

三圣母和沉香护新天条不惜牺牲，也获了玉帝的赏赐。至于参与改天条的哪吒、嫦娥、百花仙子、太白金星等人，当然也按各自功绩行赏。

另外，玉帝还叫太白金星准备了三分厚礼，分别送往峨眉圣佛洞、净坛寺和南海普陀山，表达天庭对佛门的谢意。

听着玉帝将众人一一赏过，王母心知自己短时间恐怕无法再掌握之前那样的权力了，心头微动，决定以退为进，开口道：“经过此事，我深感自己多年来深居天庭，养尊处优，对三界体察不够。特请陛下允我下界一世凡人，经历一番人间苦难。”

对王母的请求，玉帝和众仙都没有意见，玉帝欣然应允，众仙也是高呼：“娘娘圣明”。

听到众仙的反应，王母面上依旧端着微笑，心底却快速地翻了个白眼。

  连雷霆与风都静止了一息。紧接着，白发道人哈哈大笑，向同伴道:“师叔，原来这是个疯女人。她怎么可能自杀？”

　　杨婵不想他有几分急智，他明显是信了几分，因此不来辨真假，只说自己不可信。杨婵道:“说得有理。”他既怀疑，其余人定也不信，只怕自己要白死。略一想，道:“要证明也不难。”取出散魂钉，向围拢来的五人一一示意。这东西还是她从封神战场上得来，从未用过。不理会众人的惊疑劝阻，扬手一招，身后波涛冲天而起。

　　“散魂钉虽然容易抵抗，但中者即魂飞魄散，再无救回可能。”她一边说，一边刺开手指，将血滴到钉上。如此散魂钉便非钉死她不可。“就算是神仙，窒息也会死。我若失去意识，护身法力消失，这钉子就会刺中我。”杨婵用宝莲灯挥退众人，道:“你们七人合力也不能一时半刻胜过宝莲灯，更不能瞬息间救下我。”她跃起三尺，将海水笼罩在宝莲灯的光柱下，道:“宝莲灯光罩下万物不入不出。我死了光罩才会撤。”

　　七人目光都射向灯柱。灯柱中是滔滔海水，方圆高低正能裹住杨婵，只在头部空了一圈，不禁色变。人人都看了出来，杨婵进此就等同被活埋，只不过将沙土换成了海水。光柱离海一尺，显然是为了让他们看清光柱确然与外界隔绝，不会偷漏了气息进去。

　　“有话好——”

　　道人一语未完，宝莲灯一收一放，杨婵已在柱中。想想，气息隔绝她会窒息，意识一失散魂钉就会钉散魂魄，死绝后宝莲灯才会失效。没破绽。这才抬眼看外界。只见有六人围住自己，却也隐隐将那白发道人挤在中间。先是数道法力打在宝莲灯和光柱上，道人神色或急或诚，又说又比。虽听不见声音，却也能猜到他们说的是什么。

　　杨婵垂目瞧见水波温柔，隐隐觉得自己有点不大正常:谁会眨眼间想出一个新颖的杀人方式，还用到自己头上？但那又如何？她再向外望，只见形势已变。五人围住了那白发道人，六道法力交斗，雷霆波涛飞走。顷刻间，剑光闪过，杨婵但见血柱冲天，一人飞跃擦过，再落下时风净波平，让杨婵看见了他手中的头颅。

　　杨婵撤了灯柱，黄龙真人走过来将头颅奉上。杨婵道:“驱散魂魄。”黄龙真人眉一竖似要发怒，但宝莲灯莹莹一亮将他的话压了下去，那温润道人驱散了魂魄。杨婵低头，手中的头双目圆睁，齐颈而断。她伸手一摸，温热柔软，触感如活人。

　　凡人的命常常很贱，神仙却不一样。封神战场上死了的魂魄依然被封神，如申公豹这般宁可将他镇于北海、结成死仇也不会杀掉。

　　却原来神仙凡人没什么不同，一样能轻贱如此，只值一句话。

　　杨婵一个人一个人慢慢看过去。人人都是一副戒备之色，眼中有强自压下的怒意与惊惧。倘若她救世而死，救得的天下，就留在这样一群人手中？

　　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将那头颅一抛，丢进海中。走近阵中，见深不见底的洞中蓝光闪烁交织成网，是将成未成的样子。不见申公豹的声音，但雷网震颤不停，显然在遭攻击。道:“你们压也压了，这便走吧。”

　　广成子道:“这怎么成？他罪孽深重……”

　　杨婵打断他，道，“你们不是代天行道？就让老天决定他该压该放好了。”一扬宝莲灯，将光柱投在镇眼深渊之上，道:“这光维持三日，三日内他能破阵出来便得自由，若不能那三日后你们再来吧。”

　　杨婵说完便走了。

　　

　　

　　她在北海岸边净了手，看血色在水中荡了两三次便再分辨不出了。她想知道三界中有多少人，以救世而论，杀掉多少才越了不值的线。想来就算杀掉一半，也还是划算的。

　　

　　

　　杨婵这一走，又是四百余年。天下虽还是周王的天下，但稍有心思与头脑的都能看出天将变了。杨婵从西到东，又从东折返。走到镐京时，正见犬戎破都。

　　说“破”也不确切，她潜身在一片嘶喊哀嚎声中听了一会儿，原来是申侯联合犬戎杀进国都。据说天子宠信妖后，欲废申后与太子之位，发兵申国。申侯怒而起兵，以镐京金银财物为价请得犬戎相助，如今已向王宫杀去了。

　　杨婵到得王宫，四下一望，果然四门都被围了。她穿墙而入，一路上只见侍卫发抖，宫女彷徨。登上重霞阁时，数名侍女抱包裹从她身边跑过，竟没人来问一句。

　　重霞阁是褒姒所居，她入宫后周王赞她美若朝霞，为她修建此楼。楼高七层，是王宫最高所在，锦绣铺地，琉璃珠宝为墙，极尽奢华。杨婵一边想着这些听来的流言，一边一层层登上了顶楼。顶楼其实是亭，金蓝琉璃顶朱红檀木栏。杨婵上来却是一怔。

　　阁内站着一个女子，正凭栏远眺。女子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也是一怔，道:“你是谁？申王打进来了，你不逃命去吗？”

　　她年约二十五六岁，眉目极美，穿一身大红色凤穿牡丹斜襟衫。楼高风烈，衣袖飞扬，她整个人便似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但让杨婵停下的，却是她的神情。她望过来的眼神，让杨婵想起要涅槃的凤凰，既有一切人事都不与我相干的淡漠，隐隐又有一种燃尽一切的热切。杨婵猜道:“褒姒？”

　　女子本要转身，闻言看了杨婵一眼，流露出些好奇:“很多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你是谁？”

　　“杨婵。”杨婵走近她身旁，问道:“你在看什么？”

　　褒姒扬手一指，道:“原来国破家亡是这样的景象。”

　　杨婵也看到了。越过重重楼阁宫宇，黑甲兵士从东而来，如蚁如洪很快蔓延淹没了大半王宫。有几处火起，烈焰如舞，在屋宇之上轻灵跳跃。

　　“真好看啊。”她听到褒姒这样说。轻轻地一声叹。

　　这样的景象有种混乱残酷的美，但看多了也不新鲜了。杨婵收回目光，见到右侧的宝殿涌出来十几个人，杨婵听到中间那男子仰头四顾，神情张皇，叫道“爱妃！爱妃！”，他身旁的人十分紧张，拉扯他走“大王快走吧！来不及了！”杨婵瞧了会儿，问:“你不走吗？申侯必定不会放你。”

　　褒姒摇头道:“你既知道为什么还和我在一起？我是逃不了的，你若想活命就快走吧。”她的神态却在说她不在乎死。

　　“他们杀不了我的。”褒姒又看她一眼，不再问了，转头去看外面。这时以凡人的耳力也能听到喊杀声了，杨婵看到周王一行在西侧一处墙前被围，没多久便被一刀斩头。忽然听到褒姒呼吸一变，转眼一看，原来她也看到了。褒姒脸色发白，紧握栏杆，但直到那将领登上车提头颅示众时才移开目光，向杨婵道:“我要下去了。”

　　杨婵点头，随她一起下楼。直到第二层，褒姒领杨婵顺花藤低垂的廊道进到一处芳香怡人的屋子，道:“这是我住的地方了。”这时人马嘶喊声已经很近了，“杀死妖后”的声音十分清晰，宫人早已逃散，她们来的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瞧见。杨婵随意瞧了瞧屋内陈设，转眼看见褒姒坐在临窗的榻上正看着自己，目光对视神情茫然，似是一时不知要做什么。

　　“你有什么遗愿么？”杨婵问。

　　“啊？”褒姒想了下，摇头。杨婵给自己倒了杯水，嗅一嗅，原来是高粱做的甜酒。她给褒姒斟了杯递去，褒姒接过，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当年我从内宫直接上车，走了三天四夜，只有上厕所时才下车，从来没见过国破是什么样子。”

　　杨婵知道，褒国国君触怒周王，周兵破国，褒侯献女免去了灭亡。她想起人说，褒姒进宫十年，从没笑过。她道:“我听说天子烽火戏诸侯来博你一笑。”

　　褒姒“嗯”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说可笑不可笑？这样的天子，差点灭了我的国。”她看上去像想笑一笑，却笑不出。忽然叹气，道:“我想去骊山看看，烽火狼烟，是挺好看的。”

　　杨婵道:“你想去，就能去。”

　　就在这时，重甲的兵士终于冲进了屋子，三四人齐声叫道“妖后在此！”

　　杨婵法力已蓄势待发，但见士兵只是半圆形围堵褒姒，并不动手，便缩在褒姒身后瞧着。过不多时，号令之声传来，兵士让出一条路，五六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三男一女，女子在中间。她也很美，虽形容憔悴，但走来时鬓发衣饰一丝不乱，神态间自有种庄严气度。她见到褒姒，神情顿时一变，怒道:“妖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手指发颤，话还未完，眼圈已红了。

　　褒姒从榻上站起，轻轻一叹，道:“我是妖女，但你的大王，他只喜欢妖女。”

　　那女子一滞，旁边的男子怒道:“死到临头还在妖言惑众！要不是你狐媚……”杨婵见他约二十余岁，头戴玉冠，容貌与女子有六七分相似，猜到他便是申后之子，废太子宜臼了。宜臼连数了褒姒七八条罪状，倒也慷慨激烈。

　　褒姒听如不闻，只看着申后。待他停了，向申后道:“乐歌舞远朝政，造宫宇宠佞婢，滥杀伐戏诸侯，周室是这样亡了的。姐姐，若是你有这权力，绝不会这么做，是不是？”

　　“可惜，这周廷和天下，宁可杀了你也不会让你为君。”

　　申后身子一震，双目睁大，似是第一次认识她。褒姒瞧了眼她身旁的人，道:“我很羡慕你。你出身高贵，又很有风姿。可天子？忠臣良将他说杀就杀，贤妻亲子说废就废，姐姐，这样的男人，你爱他什么？”

　　她说着叹了口气，不解之意十分明显。又道:“但是我最羡慕你的，是你有好父兄，爱错了便错了，杀了幽王你儿子依然能继立称王，你还是尊荣的太后。”

　　褒姒说到这里，似是累了，转身回榻坐下，又道:“你怨我蛊惑了你的大王，就动手罢。我赔你一条命。”

　　申后看着她，她身旁的人来回看着两人。终于，她道:“褒姒已死，咱们走吧。”

　　她身边的少年犹有不甘，但看母亲已经转身，到底没再说什么。领头的将军高声道:“妖后已死，肃清宫闱！”

　　随着他转身，命令浪一样一波波传了下去:“妖后已死，肃清宫闱！”

　　杨婵等兵士远去了，走到门首捡起一个东西。她瞥见申后向儿子要了它丢在了地上。原来是块玉牌。红玉，背纹飞狼正面刻一“申”字。她交给褒姒。褒姒道:“是申国王室的玉牌，我听闻申国崇飞狼，原来是这样的。”又道:“我入宫十年，只今天和她的话最多。”

　　两人下了楼，褒姒转过身，仰头望楼。杨婵问:“你要放把火吗？”

　　褒姒惊讶地瞧过来，忽然笑了。她说:“好。”

　　杨婵于是打出一团火，用法力裹了递到褒姒手上。褒姒托着那团火，张着嘴看看杨婵又看看跳跃的火苗，伸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去戳，浑若一只骤见了新天地的猫崽。杨婵想到一下子笑了，碰她一下，笑道“呼吸！”

　　褒姒红了脸，瞥了她一眼，含羞带嗔，真是美极了。杨婵怔神的这一恍惚，褒姒已用力一抛，将那团火掷入楼中。杨婵又递她一团，褒姒再抛。几次后底层就全烧起来了。

　　两人逐渐退远，火烧到第四五层，忽然一声响，紧接着轰隆嘭锵，重霞楼倒了。

　　雕梁画栋，金蓝锦绣，全填了烈焰。

　　褒姒轻轻舒了口气，道:“走吧。”

　　两人有玉牌，一路畅行无阻。但见乱哄哄兵卒们这一群那一窝，抱瓶子抢箱子，甚至有呼喝厮打的。少数叫喝不要抢听命令的，也没什么人听。

　　两人出了西门。褒姒一路无话，只频频偷瞧杨婵，终于忍不住，道:“你是妖怪么？”

　　“喂！”杨婵略有些不满，“我是神仙！”

　　褒姒双眼一亮，杨婵道:“你不行的。修道须有道骨，你没法修炼。”

　　褒姒神情霎时黯淡，杨婵莫名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安慰道:“我可以送你几张符，驱邪防身、招财免灾，都很好用的。”

　　两人说着走上街头，只见戎兵漫街到处抢掠，兵器交击声、踢门踹户声、哭喊哀求声、怒骂厉斥声混杂，举目四望，处处硝烟，直似地狱。

　　杨婵给两人用了混淆术，从她们身边经过的人会以为自己经过一堵墙、一颗树，自然忽略掉。然而杨婵却察觉到褒姒越来越紧张，看了自己一眼又一眼，终于，她道:“你不是神仙吗？这些人……你不管吗？”

　　自杨婵见到她，褒姒一直很镇静，这一句话却发颤了。

　　杨婵心中暗叹，道:“这是战争。”

　　“若是旱涝蝗震或凶神恶煞作祟，凡人无辜受灾，我会救。但战争不同。每场战争都有缘由，哪场战争都是由人发起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大周的国都，周天子尚且不惜，你却舍不得了吗？申侯私为国舅公为诸侯，将镐京许给犬戎，周王既死，犬戎来取货，不应该吗？周廷近百臣子，申后堂堂国母，宜臼国之储君，他们是这国名正言顺的主人，他们都同意，你以什么身份反对？”

　　褒姒被她说的无话，但眼见前方五步之遥的门大敞开，两士兵拖箱拉包地出来，被个中年男子扯住衣襟苦苦哀求，那犬戎抢红了眼，竟一枪戳在男人胸上，在男人惨叫声中大笑走开，急道:“可这不干他们的事啊！”奔到那男人身旁，那男人妻儿也出来了，哭爹喊娘地伏在男人身上痛哭。褒姒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又伤心又愤慨:“你救救他啊，周王昏庸申侯也罢，他有什么错！”

　　杨婵走过去给那男人止了血。她掐了隐身诀，那些人看不见她，但见男人气色缓回能说话了，不由惊喜交加，哭着将人抬抱进屋。褒姒面有歉意，道:“我不是怪你，可是……”又望向门首那摊血迹。

　　杨婵道:“国都之人不比他处。城中之民素称国人，生来有田，赋税均免。他们男丁必从军，能面见天子百官，进谏言事。约百年前周天子亦是暴君，听人议论他就要杀掉，派许多人到处刺探，以至于时人不敢交谈，路上相遇只以眼神打招呼，称为‘道路以目’。后来国人冲进宫中赶走厉王，推二贤臣共同主政，待太子长大成人堪为国君才传了位给他。”杨婵走开，道:“镐京不止周王的镐京，也是他们的镐京，他们明知周王无道还拥他为王，如今也只是自食其果。”

　　褒姒无言，随杨婵向前走，每响起一声尖厉的惨嚎或痛哭就颤一下。杨婵道:“人祸与天灾不同之处，便是人祸总有因由。犬戎入京是早约好的，就算我这时阻止了，他们心中不满，来日必会报复。”又道:“周朝兵车两万乘，乃诸国之最。天子号令八百诸侯，申侯与犬戎行来也没隐藏行迹，到如今连齐郑这般国应也得到消息了，但你看可有大将来勤师？”褒姒一震，看向杨婵。杨婵道:“天子久居尊位，诸侯却不想再奉上主了。今日之祸，开端而已。”

　　褒姒怔怔地跟着杨婵又走一段，四五戎兵驾一辆车驶来，待走近才见车上除了金银财物外，竟然还有女人。褒姒第一眼还未意识到那些捆着绳子、摞在一起的竟是人，直到几声塞堵住的哭喊传入耳中才猛然惊觉，叫道“住手！”

　　杨婵不等她叫第二声，就将五名士兵杀死，和她一起将猪猡一样堆叠一起的女人们放出。女人们要跪下杨婵拦下，褒姒祈求道:“纵然他们是报应，可是神仙慈悲为怀，当真不能救救他们吗？”

　　杨婵叹道:“当年周灭商也是诸神之战，伏羲女娲会同阐截两教共设封神榜，周胜也是榜成之日，榜上之神皆受周朝供奉，又以阐教十二金仙为首。镐京此劫非一日之寒，他们尚且袖手，我不过一介神界遗民，又以何种身份插手？”杨婵说着指天道:“此刻，天上就有无数双眼望着这里，可是没有一只手来救人。”

　　“可，可是这不公平。”

　　“世事本来就不公的。”杨婵道，见褒姒虽无言却不甘，心底生出股温柔来，道:“天无情人有情。你在乎，那么要救下他们也不难。”

　　杨婵很清楚，一切说辞只因为她不在乎罢了。凡人懵懂的生，懵懂的活，那么稀里糊涂死掉了似乎也是必然结果。但这女孩，她能笑看周王朝覆灭，却不忍见黎民遭殃。纵然这些人只会骂她亡国妖后红颜祸水。杨婵愿为她救这一城人。

　　她道:“我不方便出手，但你可以。”犬戎也是信神的，杀戮触怒神灵，他们自会退去。杨婵先将女人们带到间空屋安置，再教褒姒应当怎样说、怎样的姿态动作，画了护身、飞剑、烈火等符给她，看她试用。此时日将西斜，杨婵道:“军队集结恐怕要一个时辰，现在动手，他们兴许能退出城外，再晚恐怕要明日才肯出城了。”

　　褒姒深呼吸数次，道:“好。”将她送入戎王营帐，助她入梦。片刻后褒姒出来，已镇定许多。杨婵本欲等她就好，到底不放心，暗中跟随，看她连杀四名戎将。这时戎王梦中惊醒，传令招诸将议事。两刻钟时四名戎将离奇死去的消息传到，戎王汗水淋漓，站立不稳，颤声道“撤、撤退！”

　　杨婵看罢，问褒姒:“你还要去骊山吗？”褒姒摇头。杨婵道:“那么我要走啦，你保重。”褒姒吃了一惊，杨婵握住她手，柔声道，“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我是神仙，本来就不在凡间多留，这次已经算耽误了。”又将绘好的符给她，道:“贴身佩戴，保你一生平安。”

　　

　　

　　再分别，杨婵难得有点怅然。一路走，转眼又过三年。这日她到赵都，在酒楼点了酒菜，刚上桌，忽然一男子问她能否共桌。杨婵瞧了他一眼，还算舒服，便点头应了。

　　男人话不多，饭毕杨婵下楼，他也下楼。杨婵看他一眼，他微笑道:“姑娘独行不无聊么？”

　　杨婵不隐匿时，常有来搭讪的男子，全凭心情如何对待。此时心情不错，便一笑道:“正好自得其乐，我不喜欢跟人作伴。”

　　男人道:“独行有自在之乐，同行却有同行之乐。”杨婵只管向前，却听他道:“人世百乐，都要尝过才不枉一生。”这话有点意思，杨婵转头看他。男人一笑，眉眼都弯恍如春花初绽，凑近杨婵低声道:“男女相伴阴阳合和，人间至乐。”

　　杨婵定眼瞧他，他约二十余岁，身量修长，山眉薄唇，是很俊美的样貌。锦袍玉带，头上玉簪腰间玉佩香囊，周身有种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气质。杨婵瞧他的眼，眸光清澈，是少年的眼。

　　是凡人，还应是生来富贵、天资不凡，肆意恣睢长到现在的人。实在不像个说出这种话的人。

　　他的眉是修过的。

　　杨婵凝视他太久，男人眼中有了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唇微微一动。杨婵便在这时笑了，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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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尾从题目就能看出来，是随原剧的。出场的这人，是沉香他爹。这时的杨婵，是不像个会牺牲自己来救世的人。但是后一段不是魔女因为爱上个男人受感化成圣女的故事。我不会写这种故事。

  朋友们，如果你喜欢，给我留个评论啊！好希望得到些反馈的啊

承接电影结局，杨婵元神消散然后在剧版宝莲灯的世界重聚，同时沉香十六岁时的杨戬也来到了同一时间线上的剧版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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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员亲情向，兄妹亲情为主。剧情向

魔改剧版剧情，魔改程度跟把整个剧版世界颠覆了差不多

我不走洪荒流

龙吉公主将杨婵带到内室详谈，小金乌和楊戬站在外头，看着府中小池。池中的莲花乃是凡品，龙吉公主施了法，叫它们维持在花开的时候，不谢不败，小金乌俯下身辣手摧花折了一朵，那莲花耐不住高温，很快就化为了灰烬。

楊戬看着那灰烬，忽然没由来地想到了陆游的词，“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是陆放翁写的是梅，眼下的却是莲，二者一是文人笔下屹立于寒冬里的坚韧不拔，一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廉品性。

这化作灰烬的莲花，何尝不似九重天上的神仙呢？

“你说这另一个世界的表妹，他们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

小金乌张开手任由灰烬飘散开来，忽然出声道。他不觉地望向内室的方向，眼底里写满了惊叹与好奇，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能有此般思维的神仙，必然是看遍了乱世纷纷扰扰，入世颇深，又勘破了尘世喧嚣。立法之事素来不容小觑，何况——一介女仙。

女仙本就更不容易。他由心底佩服这些英姿飒爽的女人。

楊戬没有回答。他伸手拂过小金乌手里的灰烬。灰烬落到了小池里，不停下沉，不停下沉。楊戬知道它们终究会透过小池落到凡间去，化作天地间的一丝灵力，滋润着世间万物。

 “她很有趣，也很叫人好奇……不过我其实更想问另一个问题。”

小金乌看向楊戬。

“表妹呢？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总觉得好像错过了，又或者说，你瞒了我不少事情。”

这世间最后一个太阳的目光炽热，真诚得楊戬不愿看他，生怕自己会被灼伤。他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声。

这笑苦涩得紧，叫小金乌眉头一皱，伸手想拍拍他的肩，又终究没拍下。

“天奴死了，你知道吧？”

闻言小金乌顿了顿。“我知道。据说是他不小心坠入了凡间去，没能捱过轮回道，魂飞魄散。老实说吧，普天同庆——当然，玉帝王母可能不会高兴。”

小金乌说完，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司法天神。“等等，难道——是你？”

楊戬把目光移向内室的方向，神情复杂，又释然。

“一十六年有余。我做了一件糊涂事儿，你听我细细道来吧。”

于是小金乌听了一件非常荒唐且叫人震惊的事情。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楊戬，憋了半天，似乎是也没想好该说些啥，最终说道:“所以表妹爱上的那个凡人是个怎样的人？”

“平平无奇。一个落第秀才能有多好。”

楊戬始终是不喜欢刘彦昌，但他说完后还是沉默了下，勉为其难地重新开口:“但也并非是个恶人。沉香……被他拉扯大，性情虽单纯了些，但也是少年赤子心，没有被他带歪。”

而且刘彦昌的确是很喜欢三妹。三妹被压在华山下一十六年，他就在三圣母像前一年又一年地换上盛开的桃花，虔诚地等待她回来（注1）。

“……啊，表妹喜欢就行——不是！”

小金乌回过神来，有些恼火地勾住楊戬的脖子把他摁下来，咬牙切齿地说着:“你被天奴威胁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啊！你又想着要一个人撑着是吧？”

楊戬被他这样少年气地勾着脖子，感受到他手臂上炽热的护腕把自己的脖子烫得有些疼，无奈地苦笑一声。“这事儿我能一个人担着，就没有必要牵扯别人下水了。”

“我呸。你小子，几千年了，怎么还这么拧！”

小金乌愤愤地松开他，“活该人家另一个世界的表妹会骂你，该！”

“我怎么骂真君了？您可别给我加罪名。”

和龙吉公主相谈甚欢的杨婵一从内室出来就听到这话，有些纳闷地看向那对表兄弟，出声问道。

“长姊，你们谈好了？”

小金乌看着龙吉公主一改方才见时那满身敌意，此刻满脸认真，连看向杨婵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欣赏，忍不住问道。

龙吉公主点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我眼界窄了几分……这位三娘娘，的确是位妙人儿。”

杨婵闻言一笑，眼眸里闪过了几分琢磨不透的思绪。

阴差阳错是这世间最为无奈也是最为可笑的遗憾。

沉香看着小玉的背影，忽然没来由地想。

阴差阳错，三圣母遇到了刘彦昌；阴差阳错，天奴知道了三圣母思凡；阴差阳错，二郎神和三圣母都走向了自己不愿想象的局面。

然后相爱的人分离，幼子不见母亲。

这是命运，却是被选择的命运。无关天灾，只有人祸。

但是若是全局看下来，又似乎谁都不无辜。

小玉的父母也一样吗？他忍不住想。

小狐狸站在了斗战胜佛的面前，一脸忐忑不安，又是几分害怕，又是几分仇恨，又有几分迷茫。牡丹仙子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姑娘心有他虑，此刻见她犹豫模样，心中一动，便上前去轻轻揽住她的肩。

“好孩子，你想说些什么吗？”

她温和地闻道。

小玉靠在这位英姿飒爽的花仙怀里，有些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她能感受到此刻洞穴中的几双眼睛都在看着她——来自刘沉香，来自敖春，来自丁香，以及面前这位斗战胜佛。

她张了张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闻道：“您认识两只狐狸吗？”

沉香站在洞府门口，看着里头众人的背影。小玉在慢慢地说着些什么，他看到那位斗战胜佛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一丝愧疚，然后他别过了头去，若有所思地盯着一旁的竹林。

“能隐蔽身形躲过牡丹仙子的感知，想来必有千百年的功法。您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外孙女安全，还是心心念念着要她来偷宝莲灯报仇呢，狐狸姥姥？”

回答他的首先是刮过竹林的风。沉香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笑了声。

“的确，您隐蔽自己气息的术法很高明。但往往会法术的人总是会遗忘一件事，那就是痕迹。”

他慢慢地说着，伸出右手。一朵灵力汇聚而成的莲花在他掌心盛开。

“小时候我师父不肯授我术法，天天打骂我，我就总是躲到角落里去。师父为了抓我，总是隐蔽了自己的气息，但是——神仙们都太傲慢了。他们忘了，气息神力可以隐蔽，但是只要他们移动，就一定会有痕迹。”

他驱使着手中的莲花不断张合着花瓣，满脸漫不经心，耳朵却在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所以从前我靠听声辨位还有察踪辨迹的方法躲过很多次师父的毒打。后来我跟我舅舅住在一块儿时，也总是爱跟他开这种捉迷藏的玩笑。”

他听到了身后有叶片碎裂的声音，面色一凛，回过头来便将莲花掷出。

莲花张合着花瓣，绽放出耀眼的七色光芒。它笼罩在了竹林里，一个身着紫色大氅的女人就这么现了身形。

“老夫人，我没有恶意。”

沉香勾了勾唇角，低声道。

小玉的姥姥谨慎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您不死心，还是想拿到宝莲灯复仇，但没有想到事情会因为我们的加入变成现在这一步。”

沉香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想要什么？”

这位有千年修为的狐狸精低声问道。

“……仇恨就像一颗种子，种在人心里时，若是有人一直在为它浇水，它便会生根发芽。我知道父母之仇是难过的坎，也理解小玉对此执着。但我看得出来，您一直在引导她，是吗？”

许是少年人太过直白，她不太自在地别过头去。

“我让她为父母报仇，难道还是错了？”

“仇恨本无对错，只是我发现，小玉姑娘被这份仇恨困扰太久了。到了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恨了。”

沉香低声说道。

“您觉得，这样的小玉快乐吗？”

从红鸾星君府出来后，杨婵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想到方才自己是在劝人谋反，她心里翻来覆去只找到了一个词形容自己的情绪：刺激。真刺激。

“龙吉公主的确是一位豪杰。我真不敢相信无论哪个世界里她或妇好会是红鸾星君。”

她对司法天神说道。

“……封神榜本就是不公平的。”这位也曾参与了封神之战的二郎神说道，“撰写封神位的只有赢家。”

“所言甚是。”

杨婵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算了起来。

“眼下看来，玉帝的八个女儿一个儿子都被我们成功策反，其中龙吉长公主有意帝位。天庭上的几位带兵的将士比较麻烦，不过好在我们还有宝莲灯……”

听她说到这，楊戬忍了忍，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

“其实我从很早开始就想问了。”

楊戬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宝莲灯作为女娲的法宝，的确有着无边法力。三妹先前拥有宝莲灯，天庭也的确忌惮她三分——可宝莲灯终究也不过是个法宝而已，你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地认为，谁拥有了宝莲灯，谁就能天下无敌？”

听到这个问题，杨婵笑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宝莲灯当然能——”

不对。

她的心忽然猛地跳了下，声音也戛然而止。

不对。杨婵，你忘了，你的宝莲灯被玄鸟毁坏了，都是女娲的法宝，宝莲灯虽然法力无边，却也不是不可破。

她从来不是一个依靠法宝的神仙。杨婵，为什么你来到这个世界后，会认定宝莲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

不对。不对。

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杨婵白了脸，停下脚步。

杨婵，你的认知里宝莲灯只是一个比较好用的法器。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后你会那么坚定地认为宝莲灯有那么大的能力，甚至可以改天换日。

……而你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一个惊悚的猜测浮出水面。她看向楊戬，才发现对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杨婵的眼睫颤了颤。

“……你知道巫吗？”

“巫？什么巫？”

“巫术。你知道巫术吗？”

杨婵重复道。

楊戬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一番，最终摇了摇头。

“不曾听闻。”

“你出生在什么朝代？商？”

杨婵又问。

楊戬觉得有几分莫名，但还是耐下性子回答：“的确是商。怎么了？”

“如果你是商朝人，为什么会不知道什么是巫，除非……你们的世界从根本上就和我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先秦时期的信仰与巫息息相关。作为经历了这个阶段的神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巫。

“让我想想，让我理理思绪。真君，你的母亲是瑶姬，欲界女神瑶姬，是吗？”

杨婵颤声问。

“的确如此。”

楊戬愈发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而我和哥哥的母亲瑶姬，则被称之为是巫山神女。据我兄长所说，我还有一位未曾谋面的姨母也是巫山神女。严格而言，她们就属于巫楚神袛。”

杨婵加重了语气。

“我哥习的是阐教的术法，我靠着宝莲灯自身修行，所以我也快忘了巫这件事……

“有人……有人在用我们世界的巫术，影响我的认知。那个人……我猜，现在就在宝莲灯里。”

“这一切顺利得我难以置信。”

杨戬看着自己手下的卦象，眉头紧锁，低声说道。他的身边是太乙玉鼎两位真人，还有七位被楊戬三圣母传信聚齐的仙女，以及百花府中仙。

“顺利不是好事儿吗？”

哮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趴在他怀里。

“……我被拉进这个世界，然后遇到了本该化作玄鸟的妹妹，又非常顺利地召集了诸位仙女和各路神仙。就像是有人给我们铺好了路，只要我们走过去，谁都能有个光辉未来。”

杨戬抚摸着自家犬儿的头，声音越来越低。

三圣母坐在一旁，闻言锁紧了秀眉。“的确。但……为什么？”

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杨戬蹙眉，抓起一旁的石子，随手洒在桌上。玉鼎真人见状忙拉着太乙真人凑上来一块儿看。三个阐教人仔细看去，竟是无一人算得出这一卦的含义。

不对。不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宝莲灯。”

他忽然轻声说道。

“嗯？宝莲灯的确在我这儿。”

三圣母伸手一化，那盏宝莲灯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杨戬接过宝莲灯，犹豫了下，把它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他伸手到脑后，解开了自己的头巾。

“等等——二郎，你做什么？”

哮天被吓了一跳，马上蹦了起来。“你不能再用天眼了！自从当初你借玄鸟之力强行睁开天眼后你就身负重伤，前不久又刚强开了一次天眼。你要是再开天眼你会瞎的！”

看着面前的红发少女如此着急，杨戬想要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他把哮天温柔但不容拒绝地推到了一旁来，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他开始尝试睁开萎缩的天眼。

“诶诶诶我说另一个世界的徒儿啊！咱们别勉强自己哦！”

玉鼎真人担忧地说道。

“……让我试试。”

天眼可以勘破天道，自然也就可以看破一些伪装或者不可察觉的事物。更何况，他现在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这还得得益于前几年突然出现的他小姨婉罗。

他将全身灵力集中在了自己的天眼上，开始尝试睁开。

疼。

疼得紧。

他倒吸着冷气，但还是坚持要睁开。

“疯了疯了，二郎疯了！”

哮天呜咽着喊道。

巨大的疼痛在一瞬间卷袭了他的全身，他疼得耳鸣，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只记得要睁开天眼好好看看宝莲灯。于是他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勉力睁开的天眼颤抖着，被疼痛包围，流下了血来。

“二郎！停下！二郎——”

哮天绝望地大喊道。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天眼。一只干燥、冰冷的手。随即一股不可言说的灵力安抚着他。也几乎是在一瞬间，杨戬猛地睁开双眼，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验证成功了。果然，我来到这个世界，杨婵在这儿死而复生，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杨戬盯着面前的人，低声道。

周围众仙家都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一切。就在方才，他们看到宝莲灯上灵力一闪，一个男人从灯里出来，百花仙子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出了防御的姿态，紧紧地盯着他。

三圣母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宝莲灯里还能藏人，此刻也是一脸茫然。她看了看桌上的宝莲灯，看了看面前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颤了颤眼睫：“你……是何人？”

这个从宝莲灯里出来的男人其实长了一副俊秀模样，有一双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丹凤眼，乍一眼看去极其富有攻击性。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麻衣，腰间还佩着兰草，一头长发便用一根不知从何处折下来的树枝簪好，若是把他丢进人群中，只怕很快就会消失在人海里，再也找不到。

“我比较敢猜。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无论是杨婵过分信任宝莲灯也好，或是我们的计划太过顺利也好，我能确信有一点：一定有什么在帮我们，然后混淆了我妹的认知。如果是我们很难察觉、而对于这个世界的神明是不可察觉的，那我只能想到一个东西。”杨戬盯着面前的男人，慢慢地说道，“巫术。”

男人沉默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叹了口气。

“我有猜过你会想到我的存在，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我知道你已经不信任我了，但我真的没有恶意。”

男人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但杨戬皱了皱眉，别过头去，一脸抗拒。

这是三圣母第一次见杨戬的脸上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她犹豫了下，见杨戬还是不愿意说话，便上前拱手：“阁下何人，为何藏在我的宝莲灯里？”

男人的手腕被杨戬松开，在场的仙家都能清楚地看到他腕上红印。他盯着杨戬看了很久，神情复杂，随后看向了三圣母。

“……这个事情比较难解释。”

“那也得要解释。”

杨婵冷声喝道，带着楊戬和小金乌从天而降，挡在了三圣母和男人之间，紧紧地瞪着他，作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男人毫不意外她的出现。“婵儿，我绝无恶意，你不必如此。”

“或许吧，但是我不明白。”

杨婵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真的是差点被糊弄过去……”

杨戬拍了拍她的肩，然后重新看向了那个男人。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件事。”

杨戬慢慢地说道。

“同样都有封神榜，同样都有秩/序更替，这个世界却远比我们世界更为纯粹。

“就好比，同样的，玉帝和瑶姬是一对兄妹，在这个世界里，玉帝就是太微玉清宫里百姓信仰的那位玉皇大帝，瑶姬就是欲界女神，可在我们的世界里，玉帝只是一个位置。一个身份。从来不是特指。”

他的声音很清楚地传遍了整个百花府。两个阐教的真人都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面前这一切。

“玉帝，在我们世界里是九重天上诸位神袛对一统神明的那位神袛尊称。其实凡间根本不这么称呼他来着的。

“我们的母亲瑶姬，和我们的姨母婉罗，是巫山神女，严格而言是隶属于巫楚信仰的神明。而我们的舅舅……自然也是巫楚信仰中的神明。”

他直视着面前的男人。

“巫楚信仰是我等新神祇鲜少接触过的，所以我和杨婵一时没有想明白倒也正常，但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巫楚不存在。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你用巫术改变了杨婵的认知、改变了所有人的认知。

“让杨婵死而复生，把我拉到这个世界，然后一步一步引导我们改新天条引发天庭宫变，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舅父。”

这个称呼一出来，整个百花府都陷入了寂静，随后炸了开来。诸位仙女都一脸害怕地看着男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从他身上联想到自己那个迂腐不堪的父亲。

司法天神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愕，小金乌下意识抡起了自己的法轮，似乎下一刻就要砸到这个男人头上去。

“你是……另一个世界的玉帝？”

百花仙子低声问道。

男人沉默了下，忽然全身松懈了下来。

“玉帝？我不喜欢这个称呼，这是天上那群老顽固强给我加的名号。”

男人看着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脸上闪过了一丝怀念的神情，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打了个响指，宝莲灯飞到了半空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而很快，在场诸位神祇的心中都觉得似乎有什么消失不见。巫术被解开了。

“比起九重天上对我的称呼，我其实更喜欢凡人们给我的名字。他们都叫我东皇太一。（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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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这个不是剧版的剧情，是舞剧《宝莲灯》的剧情。舞剧《宝莲灯》是新中国第一部大型民族舞剧（我没记错的话），60年代时曾随周总理访问前苏联。我很喜欢这个版本的宝莲灯

注2:就是《九歌·东皇太一》那个东皇太一。

首先我要解释一下，我的故事里不按照网文洪荒流体系走的。新神榜的世界我设置的是和凡人信仰息息相关，正如同杨戬在凡间的第一次供奉是因为李二郎的身份，对应的在晋朝前，天庭上的那个统领者也不会是现在我们认为的那个玉帝

因为电影里有提到巫山神女，瑶姬又的确是巫楚神话里的神明。那我寻思着就干脆把新神榜世界双杨的舅舅改成了东皇太一

以及我知道前面一直有不少读者对于我太把宝莲灯当回事儿持有自己的观点。所以在此我其实希望大家看我的文时可以先提前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我希望大家可以忘了所有以前你们在各种地方接触到的神仙战力的东西，或者说不要代入进去看

并非否认那些东西，只是在我这里本来神仙就不是最强大的。我一直秉持一个思维:神仙而已，不如凡人

哪怕是再厉害的神仙，再厉害的法宝，最终是无法脱离人民群众的。既然如此，一个法宝很厉害也没什么了

反正中国的传统神话信仰本来就是很杂乱的。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么多人去拜的雍和宫还还汉藏大融合呢

#看完封神杨戬后的心梗之作，主三圣母杨婵，杨戬只是背景提及 

  

  杨婵从小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没关系，她不在乎。

　　反正她也不会活很久。

　　

　    杨婵记事晚，她最早记忆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拉着母亲不要走。她说很快就回来，让她不要动。天是白的，风凉凉的，她站在一块巨大的白色的石头上目送母亲远去。她等了很久。风变得刺耳，有青黑脸长獠牙的兽突然贴近她的脸，喷出的气臭而热。一段模糊的颠簸记忆。她哭，四周黑漆漆的，但黑暗中却有狰狞的影子，她一直哭。忽然蓦地光明，又是母亲的脸：谁让你跑的！你乱跑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那次是母亲去庙途中遇到妖物作乱，将她放在了庙内去除妖。她也没有责骂自己，后来抱自己哄了好一会儿。但这些记忆都很模糊，她只是“知道”后来是这样。她能记起的始终是那白茫茫的天，白茫茫高高的岩石，灼热腥臭的气冲进口鼻，还有她变形愤怒的脸。

　　她早期的记忆大抵是这样：哥哥疯跑进门，举着一把盛开的黄色的花，母亲笑着迎上去，将他抱进怀里。她在一旁瞧着，撑地跪坐——她在压平要给信徒的兽皮；母亲教她和哥哥写字，说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见别人困难要援手。哥哥和她却不耐烦听，私下相互戳碰，母亲很生气，命哥哥出去罚站却问她原因，定要她认错；她和邻家的女孩男孩在玩采果做饭的游戏，却听到邻家的几个妇人一边缝衣，一边说母亲曾想送走她，给人劝住了……

　　她应该是幸福的孩子，母亲美而备受尊崇，她亦受尽人们的爱护，但她回忆幼年，却只有这些混杂恐惧与受伤感的片段。也有快乐的：蒙蒙亮的屋内，她仰头看泥雕的神像，摸着凉而粗粝。她喜欢那感觉，神秘却真实，她记得每次触摸与探索，她都努力想把这些刻进脑海；她坐在树上，两条腿交替摆动，充满了飞似的愉悦；她扬起手臂，一道细细的蓝光从指尖跃出，融入槐树繁盛的绿叶……想一想，大都是她一人时的。

　　其实不该。她的家庭应该是幸福和谐的：母亲是神女，父亲温和能干，她的哥哥亦伶俐活泼，她从不缺漂亮衣服与首饰，更不要说吃不饱了，也极少极少被打骂。但是她没法子左右自己的记忆与感觉，她察觉到的时候，她的人生已经成了这样碎片。

　　……也或许，是因为她总是能注意到母亲对自己和哥哥的不同。杨婵知道原因。母亲总是会看她，目光与对哥哥的慈爱不同，好像在衡量她是否值得留下。她很确定，她不会被抛在荒林、深渊或河里，母亲不会杀人，哪怕是女婴。邻人说的也是送走；但她的立足之地却很单薄，只是侥幸。

　　杨婵把那些目光都藏在心底，从没想过母亲竟会看出什么。那年她九岁，和母亲一起布雨，地上的人跪拜欢呼。万众欢腾中，瑶姬忽然问，“你是不是在怨我？”杨婵吃惊到险些从云上摔下，但她只是疑惑地偏头说，“没啊。”尔后她们一如既往安抚民众，回家后，母亲叫住了她。

　　杨婵第一次知道，原来妖兽横行、风雨不调乃至人间的战乱不休，是因有火灵之力的作祟。母亲的血脉专克火灵之力，也只有她的血脉才能克制，并且只有女子才可发挥出力量。她对她的严格要求，只是希望她能担起这天赋的责任。杨婵听着，惊讶、激动，觉得无形的重量压在自己肩头，又像钉子钉住了一点她：我这么有用，应该不会被送走了吧？但这点安心之下，却是一个她不敢深想的念头：即使有了这样的血脉之力，她依然被母亲考虑过要送走。

　　那天杨婵知道了，母亲久居桃山，是因为桃山下镇住了一些火灵之力，被镇压的火灵之力会吸引同力前来，当天下的火灵之力都汇集于此，就会变成玄鸟，镇住了玄鸟，天下就可太平。

　　但杨婵不知道，玄鸟集成之日，就是母亲镇山之时。她为之奋斗等待的，是自己的牺牲。

　　杨婵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点，直到那一天，天地变色日月隐没，大地像波涛般震动崩裂，火焰与强光吞没了母亲。她和哥哥同时冲上去，瑶姬的衣袖在燃烧，却止微笑看着他们，不舍而满怀歉意。她张开手，像要跌落又像拥抱，叫道——

　　她的声音没有传出来，杨婵认出了口型，她喊的是“戬儿”。她转头，哥哥从她身边冲过，乱石如雨落，他恍然未觉，只是一拳拳砸向山体，像要凭一双手硬生生劈开这山。

　　是很配。母子情深。

　　杨婵没有拉住他。再站起来了的哥哥再没了那种肆意，他说，你跟我去玉泉山，我们一定能救出母亲。她点头，她已经明白，母亲早知如此，所以为哥哥拜师玉鼎真人，不致让他无人照拂。玉鼎真人是知道真相的，想必能慢慢劝他放下，或者时机合适告诉他。哥哥不必背负血脉的责任，愿意怎样活就能怎样活，三界欠了母亲，有头脸的人物都会暗中照拂。

　　当夜，她就走了。

　　

　　

　　杨婵并无目的，只是随意捡了个方向就走了。

　　一路走，一路看。杨婵虽才十二岁，但久随母亲做事，什么都懂一点。法力虽不强，却有宝莲灯，凡间的坏人打她不过，凶煞妖魔也不敌宝莲灯，她在人间如鱼得水。走的地方多了，问的人多了，就知道母亲所说不错。人间自玄鸟被镇，果然渐渐安定。

　　约在二十岁，她忽然听说，二郎神杨戬劈了桃山。杨婵吃了一惊，那时她在一个叫土方的小国国君宫内。土方崇敬白豹神，十年一次大祭，杨婵为瞧祭礼摸了进来。她隐匿的功夫已很高了，来受祭的神们法力不高，没发现她，她却听见了久违的哥哥的消息。难道玉鼎竟没告诉他？或者没能拦住他？杨婵不懂这种感情，她想过母亲可能没死，但那是她一心所求，杨婵从未想过要劈山救她。她在云端远眺，但望不见桃山。

　　哥哥应该很难过吧？她想到那几人的议论，劈山却反而害死了母亲。这些不入流的杂神自然不知道玄鸟之事，但即使清楚是玄鸟之力，哥哥心里也难免这样想吧？她在云上望了半夜的桃山，终究没有去看一眼，或者问候玉泉山的哥哥一声。

　　说什么呢？斧劈桃山是半年多前的事了，三界都已传遍。反正她也定期报平安的。

　　桃山两分，天地一时却没异样。过了数十年，人间的灾祸才慢慢多起来。又过了百年，杨婵听说天命战乱，诸神要以封神榜定乾坤。杨婵遇上了好些匆匆忙忙要去赴战场的道人妖鬼，也旁观过几场交斗。人间战乱从不间断，数百国林立，不争也难，何况哪国也少不了内乱。但一国才数千数万人，打起来远不如封神壮观。数百国分为两阵，这样的战争恐怕绝无仅有。杨婵想着，就不舍得走。战况激烈时，还冒险混进沙场几次，待胜负将分就遁走。封神战场上众神纷杂，谨慎为上。

　　封神之战打了一十七年，杨婵没有看最后的封神台。这日，她走到北海，忽然见一道水柱冲天而起，霎时间万里晴空上骤现乌云，望过去千百道游龙似雷霆都汇聚于中心一点，仿若要撕裂天地。杨婵心中好奇，飞近一瞧，只见七个人结成阵法，阵中心形成一个直径约三尺的空洞，内中不断传出喝骂之声:“卑鄙无耻！堂堂阐教暗算伤人，下流肮脏……”杨婵听到这里，细一打量，果然有几个是熟面孔，她认得的有广成子和黄龙真人，一个面貌熟却不知名号，余下四个虽不见面目但相必都是阐教人了。

　　“谁在此！”

　　忽然站在坤位的道人一动，大喝出声。杨婵疾向后退，忽然背后一凛，急转向左，这才发现自己回路上浮着一柄青光闪闪的剑，若非及时变了方向，这把剑就从背后插入了心窝。但她这一转一瞥间，有三个人已经将她围住了。

　　她正对的这人鹤发童颜、长须白眉，一双眼精光闪烁，喝道:“什么人！”

　　杨婵将宝莲灯拢在袖中，道:“过路人。怎么，北海成了私家的地盘吗？”

　　“大道不走，来撞地狱？”道人的样子是有点仙气的，话却是阴森森的。

　　杨婵无心讥讽，只是确实觉得可笑:“怕我泄露消息？看来那位仁兄说的不错，阐教真是暗算伤人。”

　　“喂！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臭道士，偷袭你申爷爷也就罢了，连过路的小女孩也杀……”那人一句骂未完，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手臂粗雷霆劈向洞中，剩下的话变成了一声“哈！”杨婵听他喘息粗重，似是受了伤。但他显然甚是桀骜顽强，一边奋力反抗，一边怒骂不休。

　　“道友误会了，此贼阴险狠辣，罪不容诛，我等乃是奉元始天尊谕旨将他正法。”说这话的人正如其人，是个气质温润的年轻道人。

　　杨婵正要说“那就不打搅了”，右旁红须红脸的道人:“咱这是替天行道，不相干的快滚！”杨婵到嘴边的话便成了“哦？老天让你们偷袭害人了？”

　　“哈哈！阐教净是这样的虚伪王八蛋！喂！女仙子！啊呦！快走吧！哼！”

　　那白发道人见杨婵言词轻佻，双眼只看斗战，大感羞耻，刷刷刷攻了过去。他既动手，余下二人也都出手。杨婵左右闪避，还剑格挡，交上手就知单论法力武技，自己并非三人之敌。她窜高伏低的躲避，道:“以众凌寡，好不要脸。”

　　“好无礼的小妞儿，你爹妈没教你说话？”

　　“他们都死啦，你想知道去地府问啊。”杨婵只回了这么一句便再无余暇，她收起宝莲灯双手应战，没多久双臂、右腿便遭重击，长棍脱手。白发道人持剑向她心口刺来，给那温润道人一挡，“不可妄造杀孽。”转头向杨婵道“若道友答应就此离开，我等便放手。”

　　杨婵从下桃山以来，还是第一次真切觉到性命攸关。但是这一会儿她已听出那陷阵之人是谁了。她心中一直有股郁郁不平之气，始终无法抒发不得倾吐。阐教十二仙算是三界核心人物，她相见不难，但要与他们同坐一处心平气和讨论问题，却恐怕终生难求了。若有机会问上一问，纵有性命之忧又如何？

　　言念及此，杨婵便问:“申公豹不是封了分水将军掌管东海么？怎么要在北海将他正法？”

　　道人不想她这当口还纠缠这问题，对视一眼，面有难色。那白发老道人:“有什么奇怪的？申公豹助纣为虐，害忠臣杀无辜，虽然师尊慈悲，老天却容他不得。镇他在北海三千年，嘿嘿，还便宜他了！”

　　“那纣王呢？”

　　“胡说八道！还不是你那师尊嫉妒我……”

　　轰隆轰隆，雷声不绝。杨婵只看着那温润道人，他道:“纣王，已封了天喜星君，他毕竟是天子……”

　　“我记得，妲己三人却是被斩首了。”

　　“和她啰嗦什么！”白发道人一剑架上杨婵脖颈，道:“你走不走？”

　　杨婵这时心已定，连剑锋划破肌肤也不觉得痛，道:“你不能杀我。我是杨婵，瑶姬的女儿。”

　　此言一出，那温润道人和红须道人顿时色变。杨婵续道:“桃山开，玄鸟大劫已经迫近，需有她血脉的女人镇杀。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她已经死了，你杀了我，来日三界浩劫末日降临，你就是天地的罪人。”

　　“满口胡言！”白发道人怒道，手一动剑斩杨婵，却被一道力击开:“不可！”

　　杨婵翻出宝莲灯疗伤，见那四人也震惊地看了过来，道:“不怀疑了吧？”

　　那温润道人道:“瑶姬女神为三界舍身，我们一向敬佩。今日多有冒犯，请你不要见怪。”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要为赔罪之礼。

　　杨婵瞥了眼那盒子，道:“我不要这个，我要他的人头。”

　　白发道人见她手指对着自己，又惊又怒。那四人中一人走过来，杨婵恍如未见，道:“他让我很不高兴，不杀了他我就不能消气。倘若活着受气，我宁可死了。你们不杀他我就自杀，日后大劫到来总有人追溯到是你们逼死了我，你们就是三界罪人。”

　　杨婵对上七个人各异的神色，忽然有点后悔疗了伤，这场面有点鲜血才好看。她道:“杀一人而救天下，这买卖很划算吧。”

　　

  

  一年之后，天幕再次亮起。诸天万界的生灵们再次看向天幕，他们这才想起，之前天幕好像是盘点了仙女篇的第一名，那么久意味着有第二名的盘点。

  天幕这个时候亮起，是要盘点第二名了吗？？有点期待啊！尤其是诸天万界的仙女们，那个女子不爱美，尤其是能够上榜，意味着她们在诸天万界都是有名的美女啊！！这是多么能让人虚荣心爆棚的是啊！

  就在诸天万界的期待中，天幕画面再现。

  

  第二名:三圣母

  

  三圣母！不就是二郎神杨戬的妹妹吗？诸天万界中，那些有着传统神仙的世界纷纷侧目，看向了一旁的二郎神！！

  而二郎神本人却十分淡定，毕竟他本人也觉得他的妹妹是个很美的仙女，上榜也是正常！

  三圣母本人却有些诧异，在他的心目中，比她好看的仙女好像不止嫦娥姐姐一个啊！百花仙子，龙公主……

  不管他们如何想，天幕画面出现了。

  

  三圣母第一名

  所属世界:天地传说宝莲灯

  天地传说宝莲灯 

  红衣艳丽，仙力强大，竟然能够跟他的哥哥二郎神斗个旗鼓相当，虽然是凭借了法宝之力，但是不得不佩服三圣母啊！？女战神啊这是！诸天万界的生灵们瞪大了眼睛，而其他世界的三圣母更是佩服不已，羡慕不已！

  天地传说之宝莲灯世界

  刚刚准备下凡捉捕三首蛟的三圣母突然停了下来，这个天幕的画面难道是未来，未来她竟然会为了一个男子和二哥动手？？身为欲界女神，实在不该！二郎神也是立马来到了妹妹的身边，看着妹妹还在天界，松了口气，他一点都不想自己的妹妹与凡人有所关系。

  其他世界的二郎神也是心中一凛，未来三妹会像母亲一样思凡？？

  

  三圣母第二名

  所属世界:宝莲灯

  宝莲灯，三圣母 

  如果说第一名的三圣母展示了他的战力和颜值，而这个第二名的画面就是单纯的让诸天万界的生灵切切实实看到了三圣母的美！是一种恬静的大家闺秀之美，又有些仙女的出尘，实在是个难得的美女啊！

  宝莲灯世界

  已经被压在华山的三圣母看着自己的曾经，不禁又想起了他的二哥，其实她一点都不怪二哥，是她犯了天规，二哥已经对她法外开恩了。只期望相公和沉香能够无忧无虑！二郎神却闭了闭眼睛，三妹的是压不住了！都怪那个刘彦昌！！心中恼火异常，暗暗思索还如何应对接下来玉帝和王母的责问，天界众神的质疑。

  而刘彦昌看着他熟悉的三圣母，突然泪流满面，吓得身边的沉香连忙认错，以为是自己又惹她爹难过了。

  三圣母第三名

  宝莲灯前传

  宝莲灯前传，三圣母 

  这次的世界是宝莲灯前传，这让诸天万界的生灵想起了之前嫦娥的盘点，好像也有这两个世界吧！真幸福，美女仙子好养眼！

  此时宝莲灯前川的世界

  瑶姬看着三圣母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女仙和她有种某种联系！而玉帝王母却在想着三圣母的哥哥，那个有些天眼的神仙，他们天庭未来的人才，如今，他们要注意了，争取早点找到这个仙才。

  上榜奖励:所属世界剧情记忆或者世界巅峰实力

  

  

  

  

写在前面：

  姊妹篇：“你抬起的手臂，透过岁月照亮我” 。

  这次是剧情向，仍然更接近《灯心》 所在的平行世界。

  仍然摘自《杜弗的动与静》。

  （纯属断章取义。部分字句有改动。如果感到不能接受，请及时退出。如果对博纳富瓦的诗感兴趣，请阅读他的诗集。）

  

=======

  

在桃山顶

  

婉罗：

  现在鹿来作证 

  在这些正义的树下， 

  一条血路通过她打开， 

  一种崭新的寂静通过她被发明。 

 

  穿着裙子，像沙湖，像寒冷， 

  像被驱赶到边缘的鹿， 

  穿着她最漂亮的裙子，愿她死， 

  死于一片重返的蓝蓟的土地？

  

===

  

在桃山底

杨戬的母亲：

  

（漫长的折磨中）

  地点是荒凉的，泥土有声，闲着， 

  钥匙在门上是容易的。 

  在树木下， 

  活在浓雾中的人踉踉跄跄。

  

（魂飞魄散之际）

  被世界静悄悄的苔藓覆盖， 

  被一只活蜘蛛的光线穿透， 

  已经屈从于沙子的命数 

  秘密的知识四分五裂。 

 

  为虚空中的一个节日打扮， 

  被发现的牙齿像是为了爱， 

 

  我当下的无法支撑的死亡之泉。

  

===

  

劈开桃山后

  

杨戬：

  我带来了光，我寻找， 

  到处是血在统治。 

  我喊，我哭，用我的全部身体。

  

===

  

（作为旁观者的）婉罗：

  有时候，你说，徘徊在清晨 

  在黑暗的道路上， 

  我分担石头的昏睡， 

  我像她一样是个瞎子。 

  但是，一阵风吹来，通过它 

  我的喜剧清楚了，化为死的行动。 

  

  我曾经渴望夏天， 

  一个狂怒的夏天，

  为了晒干我的泪水， 

  但是，一阵寒冷袭来，

  并在我的四肢上 

  长大，我醒来，我痛苦。

  

===

  

三圣母舍身时

杨戬：

  哪一种苍白扑打你，地下河，哪一条血管在你的身上破裂，那里回响着你的瀑布？ 

  你举起的这只手臂突然打开，燃烧。你的脸退却。哪一种增强着的雾从我这里扯掉你的目光？幽灵的缓缓的岸，死亡的边界。 

  沉默的手臂迎接你，彼岸的树。

三圣母：

  怎样的话语突然出现在我身边， 

  怎样的叫声在一张不在的嘴上喊响？ 

  我几乎听见有人冲我喊， 

  我几乎感觉到这命名我的气息。 

  

  但是这喊叫来自我， 

  我被自己的胡言乱语所堵住。 

  怎样神圣的或者奇异的声音 

  竟允诺住进我的寂静？

===

  

在旧梦中

  

杨戬（想起母亲/妹妹）：

  你的脸今晚被土地照亮， 

  但我看见你的眼睛正在腐烂， 

  脸这个字不再有意义。

  

  话语在我身边 

  寻觅，否则你沉默， 

  怎样的光亮，否则 

  你深邃的意识被埋没， 

 

  被扔掉的材料的话语 

  在源头和夜晚之上？ 

 

  树和门槛之间，一点点空间 

  足够你继续向前冲，足够你死 

  足够让我相信你将重生， 

  在那树荫的光里。 

 

  愿我忘掉 

  你那张冲每一堵墙壁喊叫的脸， 

  你也许已经和解 

  同石头上这么多幸福的阴影。 

  

  整整一夜，我梦见你是木质的，

  你是为了更好地献身于火焰。

  而融合树皮的绿色雕像，

  是为了更好地享用你明亮的头颅。

 

  但她仍在熬夜，默默无言， 

  在炉膛上，她的脸跌进火焰， 

  她还坐着，却没有身体， 

  

  她同我说着话，她的嘴唇闭着。 

  她起身，叫我，却没有肉身， 

  她走了，遗下她描画过的头颅，

  她总是笑，在已经死亡的笑声里。

  

杨戬（想起妹妹）：

  你是真的死了还是 

  仍在玩模仿苍白和血的游戏，

  呵你在顶点热烈地献身 

  像人们只知道死？

  

  你是真的死了还是 

  仍在玩这个游戏，在每一面镜中—— 

  失去你的映像，你的热量和你的血 

  在一张静止的面孔的渐渐转暗中？

  

=== 

  

（开始行动的）婉罗：

  为了你的眼睛要求黑夜将它们打碎， 

  在这只帆船的彼岸什么也不会开始， 

  要求这被黑夜分发的快乐 

  在不见月影的低低的圆圈下喊叫， 

  为了你的声音要求黑夜将它窒息，

  最后要求寒冷，这堆煤在渴望。

===

  

得知沉香下山的消息

  

杨戬：

  人们相信已经退缩的 

  鹿，突然逃脱， 

  我预感到这一天 

  你会徒劳地追赶。

===

  

在骊山

  

婉罗：

  石板上一月之夜的守夜者， 

  像我们曾说过一切都不死！ 

  更早些，在一个相似的阴影里，我 

  听见每一个夜晚的脚步声走下大海。

===

  

步入华山时

  

沉香：

  隐秘的断裂，是乘着怎样的血鸟，你在我们的黑暗中盘旋？

  

===

劈开华山时

（看着杨戬的）婉罗：

  你拿住一盏灯，你打开门， 

  一盏灯管什么用，下着雨，天亮了。

===

  

劈开华山后

 

婉罗/杨戬/沉香： 

  鸟迎着我们的头颅， 

  一只血翅为它竖起。 

  它欢快地收拢翅膀，在 

  你奉献的肉躯的树顶上， 

 

  它久久地歌唱，在树枝间远去， 

  阴影抹掉了它的叫声的界线。 

  拒绝刻在树枝上的一切死亡 

  它敢于飞越夜的屋脊。

  

杨戬（想着已经不存在的妹妹）：

  这敞开的石头是你吗，这荒芜的居所， 我们能怎样死呢？

  你远处石头间的名字， 

  深邃而黑暗， 

  低处无法缩减的水中，

  努力归于失败。

  

（没有找到母亲的）沉香：

  不可战胜的生命聚拢溃败的生命， 

  在寒冷的火把里重新获得在场， 

  我发现你死了， 

  他们说这是凤凰，我在这寒冷中守护。

婉罗对沉香：

  看，这块石头： 

  它拥有死亡的在场。 

  秘密的灯是它在我们的手势下燃烧。 

  我们就这样明亮地走着。

  

===

  

宝莲灯燃烧时

婉罗：

  而你，而荒凉！把你的黑桌布 

  铺得更低些 

  渗到这心里让它无法停止 

  你的寂静像一桩雄伟的事业。 

 

  来吧。一个思想在这里停歇， 

  一个美丽的国度在这里不再有路， 

  沿着这寒冷清晨的边缘前行吧， 

  这是太阳敌手让你分享的清晨， 

 

  并且歌唱。就是再哭两次你所哭的， 

  如果你敢以强大的拒绝来唱。 

  微笑，并且歌唱。它需要你停留，

  阴暗的光，在它曾是的水面上。

  

杨戬：

  但是，难道在更深邃的源头上 

  哭泣，难道会开花，死者的大丽菊

  在十一月土灰色大水的空地上， 

  大水把死亡世界的声音一直推向我们？ 

 

  我觉得，俯身在欠我并被我 

  重新赢得的这一天的艰难清晨上， 

  我听见了我那从未被埋葬的 

  秘密魔鬼永恒在场的抽泣声。

===

  

离开华山后

 

杨戬（对沉香也对自己）：

  深邃的光，为了呈现，需要 

  一片夜间车轮辗过劈啪撕裂的土地。 

  从一座黑暗的树林里，火焰蹿起。

  

  话语里甚至应该有一种物质， 

  歌的彼岸应该有一道停滞的岸。 

  

  为了活下去你必须跨过死， 

  最纯粹的在场是蔓延的血。

===

 

（永不低头的）婉罗：

  白昼跨过夜晚，它将获胜 

  在日常的黑夜上。 

  呵我的力量和荣耀，你们

  难道能挖穿死者之墙？

     亲情向甜品

  ----------

  昆仑一战，真相大白。华山裂，新天条出，三界众生欢庆。三圣母一家苦尽甘来终得团圆，忍辱负重的二郎真君也终得正名。一切都走向了大圆满的结局。

  是….吧？假如…舅舅没有因为乾坤钵反噬变回了小孩子的话。沉香看着七八岁模样的杨戬有些头疼地想。

  其实这样也并非不能是大圆满结局，至少自己的母亲在知道这个消息时接受的很好。望着忐忑地预防着她崩溃的众人，三圣母轻松的甚至有点想笑，只是挥挥手，打消众人的心中的阴云：“这样有什么不好么？二哥他终于不用再背负着那几千年沉重的过往了。”

  众人回想一下，也是有理。能够重新过一次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这一次，再也不用去担起什么三界众生的责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开始也的确很顺利。小杨戬虽然起初对自己身边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人兽们十分警惕，但是几千年的相伴似乎还是在他骨子里留下了痕迹。最初的回避过后，小杨戬很快同众人们熟络起来。大约是血脉里的亲近，他尤其喜欢缠着三圣母。

  三圣母很开心，好像比见到了健全的杨戬更开心，说好久没见到二哥这么畅快地笑了。小玉也很开心。娘俩整天拉着小杨戬到处玩。

  但是沉香不太开心。

  

  沉香得知舅舅受反噬变小了的事是在与小玉成亲的喜宴上。自己好好的迎着宾客，却见赶来赴宴的梅山兄弟们手里拉着一个孩子。后来梅山老大的一通解释信息量太大，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里就被塞了个孩子。

  沉香看看一身喜服的自己和小玉，再看看中间一手一个拉着两人的小杨戬，突然幻觉自己好像穿越了，还没来及的过小夫妻俩的好日子，已经到了喜当爹之后，而且孩子都会跑会跳了。

  且不说沉香这种大逆不道的脑补假如被常态杨戬得知，会有什么惨烈的后果，沉香认为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惨烈至极。不得不说，这个小孩子实在是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年纪，也就哮天犬不嫌。比他沉香当初都活泼好动。

  还挑嘴。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坏毛病，吃个饭总是瘪着嘴说味道不对，找最正宗的大厨来做最正宗的菜系都没用。沉香就不明白了，各方菜有各种风味，不同的厨师手艺都各有不同，只能说各有各的味道特色，哪有什么味道对不对之说。

  偏偏娘和小玉都惯着，由着小杨戬在家里大闹天宫，把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沉香看着大家都围着小杨戬团团转的景象，只能和爹一起靠在床边唉声叹气。他曾经多少次梦想舅舅能放下那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可是现在他万分渴求着自己高冷的舅舅能回来。以至于每次见到有些道行的仙人，他都会悄悄把人家拉到一边指着小杨戬问：“我舅舅，能恢复吗？”

  答案是，有可能。而事实证明，后来的确是恢复了一点。某日不知谁来访，人们偶然聊起了新天条，忽见小杨戬躲在一旁的墙角里听，神态莫名。后来他就似乎有了心事，常常一个人在门口徘徊，或是在屋顶观望，好像在找什么或等什么似的。

  沉香几乎觉得舅舅可能是司法天神的DNA动了，身体没恢复，但记忆恢复了，开始担心新天条了。后来发现不是。记忆的确有恢复一些，但也就是模模糊糊知道家变已经发生，知道外婆被抓走了压在山下，而父兄早已离开人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形还是小小的没变。至于心性，起初三圣母很担心那个恣意潇洒的二哥会从此消逝，但也并没有。

  小杨戬也许多了常常去眺望和顾盼的动作，但平日还是那个灿烂的少年，洒脱而快乐。

———

  由此，沉香明白，原来那个让三界之主都看不透的司法天神并不是家变后一夜间诞生的。他所有的运筹帷幄、游刃有余，都是三千年岁月的苦难和艰辛慢慢沉淀下来的。

  但是沉香把自己这个伟大发现告诉三圣母时，三圣母却说，对，但不全对。

  苦难也许不会带来任何礼物。苦难只是苦难而已。让杨戬后来长成那个算计了全天下的司法天神的，还是杨戬自己。

——

  跑题了，掰回来。

  就说这一天天鸡飞狗跳的，日子过的也快。很快就过年了。

  过年的时候家里来了一大堆亲朋好友，有熟的有不熟的，当然不熟的多于熟的。毕竟这个劈山小英雄和幕后大英雄面前，混个熟脸总是有用。

  可惜混个熟脸这个打算是泡汤了。杨家祖传脸盲。来的这一大群牛鬼蛇神沉香算是一个也没记住，只能被娘介绍着让叫什么叫什么。小杨戬更是躲进了里屋不露面，像极了过年走亲访友时躲着一大堆陌生的七大姑八大姨的你。

  直到年快过去了，客人基本不再出没了，小杨戬才再次活跃起来。于是沉香从一种头痛转换为了另一种头痛。

  这不，元宵节要到了，大家本来都忙活着包汤圆，结果小杨戬一大早就闹着要喝黑芝麻糊。沉香试图讲道理，说今天元宵节先吃元宵，改一天再喝黑芝麻糊好不好，到时候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不。就不。小杨戬还跳着脚说，非得今天喝，娘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就要一家团圆，喝黑芝麻糊。

  沉香好一阵无语，心说外婆爱喝黑芝麻糊就喝呗，为何还编来一个习俗骗小孩子呢！

  于是弄黑芝麻糊的任务又落到了沉香头上。可沉香费心费力买来黑芝麻磨好黑芝麻糊，煮好端给小舅舅，小杨戬却只是用勺子搅了搅，小口舔了舔，就瘪着嘴说味道不对，这不是真的黑芝麻糊。

  沉香心累，敢情这是嫌弃我的手艺。

  于是沉香跑到街上小店了买了一碗黑芝麻糊回来。没想到小杨戬还是尝了一口就嚷着味道不对，不肯再喝。

  沉香自己尝了一口，的确也跟自己做的差不多，在他看来就是黑芝麻味儿，不然还能什么味儿。嘴里咕哝着“黑芝麻糊不都是这个味儿么，都差不多，差不多就行了！”

  可是小杨戬却急了，睁圆了眼睛：“怎么能差不多呢！”

  沉香叹了口气，果真舅舅什么事都刁钻得很，终于认命地跑出去找正宗的做黑芝麻糊的师傅。

  过了许多时辰，沉香终于回来了，他满头大汗地冲进门来，兴高采烈地一拱手请进来好不容易找来的老师傅。本是信心满满以为这次舅舅总该满意了吧，可是小杨戬对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香的黑芝麻糊却丝毫没有兴趣，蔫头耷脑地趴在桌子上，只是小声说着：“黑芝麻糊不是这样的。”

  沉香崩溃了。“你不喝我喝！”他气哼哼地抢走了那碗芝麻糊，往嘴里舀了一大口。嗯！顿时被醇香冲昏了脑壳，不生气了。奇怪啊，沉香嘟囔着，温热浓稠的黑芝麻糊，丝滑香醇，有着微甜，这么好喝都达不到要求，舅舅到底想哪样？

  沉香原本打算放弃不管这茬子事了，可是每每望见小杨戬失落地呆坐着，两眼悲伤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他总是心中一酸。

  终于再看不下去，于是抬脚出门去，在街上瞎转。也没有目的，沉香心里乱成一团麻，只是想要逃离府中，因为那里正灌满了小杨戬眼中的失落。

  正心神不宁地四处乱闯，忽然有人叫住了沉香：“沉香，没在家里包汤圆呢，怎么看你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跑到街上呢，怎么了？”

  抬头，原来是柱子娘，听完了沉香比比画画地大吐苦水，柱子娘笑得眼睛弯弯的：

  “沉香，虽说不知道真君为何认定正月十五要喝芝麻糊，但是今天是团圆的日子，不论是吃元宵还是喝芝麻糊，都是尝一个家的味道，还是得自家做。”

  沉香豁然开朗，原来舅舅要的，还是亲情的味道。攥了攥拳，一点头，重新打起精神，勤快地挨家挨户学起来黑芝麻糊的手艺。终于，一碗“正宗”而具有家乡百味的黑芝麻糊出锅了。

  可是….沉香满怀期待地把芝麻糊端来，看见了小杨戬同样满怀期待的亮亮的眼睛，又眼睁睁看着那短暂的光芒在小杨戬用勺子搅动了几下之后再次黯淡下来。

  这次，小杨戬自己似乎也觉得“真正的黑芝麻糊”是没机会再吃到了，也不再吵闹，只是毫无兴致地一下一下地搅动着黑芝麻糊，小口小口一点点往嘴里送。

  沉香也蔫头耷脑、兴致寡然地趴在桌子对面，想着这个小舅舅怎么这么难满足呢。俩人都像那霜打了的茄子，甚是和谐。

  

  却说此时三圣母终于外出回来了，哗地推开门，大踏步闪亮登场，见到舅甥俩的模样大吃一惊，于是跨步上前，一手一个提着膀子：

  “这大过年的干啥呢！支棱起来，都支棱起来啊！”

  沉香眼睛一亮，一个激灵起来，像是见到了救星，抓住母亲一五一十地把舅舅那碗神秘的永远味道不对的黑芝麻糊事件讲述了一遍。

  “然后就这样了。”沉香叹了口气，一脸诚恳认错的神色，但是不忘小心地打量着母亲的脸色加上一句：“娘，这次真的不是我不努力，我努力了，真的尽力了。”

  三圣母此时脸色却有些变幻莫测。她看看儿子真挚诚恳的样子，又扭头看看仍然趴在桌上的小杨戬，此时却也仰起头来，一脸无辜，小眼睛却眨巴眨巴亮闪闪地看着自己，有些期待似的。她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些什么摸不着的亮闪闪的东西，让沉香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好像被母亲藏起来了。

  三圣母弯了嘴角，拍拍儿子的肩膀温柔地笑道：“娘知道了你尽力了。娘有办法。来。”说着，就自顾自转身向门外走。

  沉香懵懵懂懂地跟出来：“娘，什么办法呀？”

  三圣母却不答，只说：“沉香，今天大伙儿要团圆吃汤圆呢，叫着大伙儿一起包汤圆吧！”

  “啊？”沉香挠挠头，一手指着屋子：“可是舅舅说…”

  “你别管他，听娘的。正月十五不就是要吃汤圆么！”三圣母一挥手，像要打消沉香的疑虑。

  “你别管他！”这句话又从沉香心底回响了几遍。这真是娘说的？还是他幻听了？

  “沉香…？”三圣母敲了一下发呆的儿子。

  “啊…嗯…”沉香愣了片刻，指向厨房：“其实梅山叔叔们和四姨母他们一早就张罗着包汤圆来着…但是…嗯…”沉香回想了一下那一片狼藉不忍目睹的汤圆们。“不太成功，最后还是狗蛋娘送来了一些，等会儿晚宴也要开始了，正准备到时候下锅呢！”

  “啊，有现成的啊，那更好了。”三圣母高兴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沉香：

  “沉香，到时候，你舅舅和娘的那份汤圆，就由娘来煮就好，就用你梅山叔叔和四姨母他们包的汤圆。”

  “啊？”沉香长大了嘴，手上不知所措地比划着：“可是…那些汤圆…”

  “怎么？”三圣母蹙起了眉，忽而有些着急：“那些汤圆还留着呢吧？”

  “留着是留着，但是…那些汤圆都歪瓜裂枣笑口常开的舅舅这么挑剔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啊，还是用狗蛋娘送来的汤圆给舅舅煮吧，而且娘，您还是别亲自下厨了，让家丁来吧，毕竟大过节的这么多宾客呢。”沉香深吸一口气，终于把大逆不道的话一口气说完，然后缩着肩膀，瞧着母亲的脸色。

  三圣母也不恼，反而笑的更开心，只是拍拍儿子的肩膀，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放心吧，娘有数。你们嫌弃娘的厨艺，就让家丁煮你们的那份汤圆。但是你舅舅和娘的，还是留给娘来做。”

  沉香神色复杂地点点头，转身离去，不自觉地自言自语：“四姨母他们包的汤圆，还是由娘来煮….能吃吗？”

  众所周知，沉香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但是沉香转头把事情告诉了小玉，小玉却点着脑袋：“娘这么做，一定有娘的原因的。”

——

  

  临近晚宴时分，小玉忽然被三圣母叫去厨房帮忙。沉香也跟了去。嚯，这哪是帮忙做饭，分明是清理灾难现场。汤圆溢出锅来，米浆浇灭了火，又在灶台上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蔓延。再看锅里的…汤圆？

  沉香睁大了眼睛：原本就是笑口常开的汤圆，此时已经慷慨解囊….应该说倾囊相助，已经在汤中贡献了所有的内心，可谓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娘…所以我早就说过…”沉香带着不忍地目光望向母亲，却吃惊地发现母亲好像很满意？

  三圣母甩了甩刚洗完手的水，狡黠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来，帮忙拿一下碗，我把它盛出来。”

  小玉看着那一锅黑色糊状的飘着残破的白色糯米皮的可食用流体，指尖点着下巴，好像明白了什么。

沉香依然有些莫名其妙。直到他看到娘把那两碗黑色糊状物端到小杨戬面前，小杨戬的神色从黯淡到期待，到惊喜，然后就是跳起来的大大的开心：

  “黑芝麻糊！！！”

  “三妹好棒！！！”

  真相大白。

  小玉从背后拍了拍沉香，提了提下巴，一副早已了然的样子。

  “可是娘，”小玉把三圣母拉到一边，歪着头好奇地问：“舅舅为什么会说正月十五都要喝黑芝麻糊呢？难不成外婆以前做饭也是…”

  小玉没有明说，但是一个眼神，大家都懂。

三圣母哈哈一笑，把沉香小玉一手一个揽进怀里：

“当然是了。你外婆也不是天生会做饭的。她是天上的仙女啊，几千年都没有做过饭的。是有了你外公，有了我们兄妹三个，才开始学做饭的。”

  “其实打娘记事起，你外婆的做饭手艺已经不错了，只是过节的糕点汤圆这种东西，不是有手就能学会的。记得那次二哥嚷着要我们家自己包汤圆，我们可是一通大忙活。和面，调馅儿就已经一片狼藉了，包汤圆又有我们仨插上一手。这包好的汤圆一下锅就散了许多，你外婆好生着急，想要赶紧盛出来，却又摸不清楚煮多久，怕煮不熟。煮久了就散的差不多了，又有占了锅底的，汤勺一搅，就全成一锅粥了。

  “一开始大家都很扫兴，但是你外婆怕我们气馁，便骄傲地宣布，这锅黑芝麻糯米糊状物，就叫黑芝麻糊。以后，正月十五，别人家吃汤圆，我们家就喝黑芝麻糊。这是我们家独家习俗。”

  “于是后来，我们年年正月十五包汤圆，总觉得有改进了，然后一下锅，却又还是成了黑芝麻糊。”

  “但是你外婆说，我们就是这么年年包汤圆，一年比一年好，总有一天，我们会煮出真正的汤圆的。”

  “可是…”小玉迟疑着：“如果煮出真正的汤圆了，喝黑芝麻这个独家习俗不就没有了吗？”

  “哎，”三圣母笑着揉揉小玉的头发：“人是活的，家传习俗就也可以随着时间和人而改变嘛，日子久了，天条都能改呢！”

  “只不过。”三圣母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睛，“日子太短了，没过几年，也没能来得及练出包汤圆的手艺。”

  小玉沉香也沉默下来，垂着头。却是三圣母转而笑起来，打破空气中的阴郁：

  “哎，大过节的，感伤什么。来来，大家都上桌吧，饭都要凉了。”

  三人回到座位上。沉香看着小杨戬吃着那浓稠的带着糯米香的黑芝麻糊，津津有味的样子，忽然看看小玉，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沉香转向母亲：

  “娘，您愿意再煮两份汤圆吗？”

  “我和小玉也要喝黑芝麻糊。”

——

  这次的元宵节晚宴，小杨戬格外的开心，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甚至没有躲开旁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一大群人。不光因为三妹亲手给他煮了黑芝麻糊，还因为有一家子人陪他一起喝了正月十五的黑芝麻糊。小杨戬抱着自己的碗，转着圈，巡视般从一个人转到另一个人，亲切又得意洋洋地问候着：“黑芝麻糊好吃吧！”

  沉香也很开心。正月十五吃汤圆，他是年年都吃的，但是正月十五喝黑芝麻糊，是第一次。黑芝麻糊好吃。

  晚宴很热闹。直到夜色深了，宾客渐渐散去，终于只余一轮满月悬于夜空，和淡淡暖色月光里的一家人。

——

  

  送走了嫦娥姨母和四姨母，沉香回到庭院中，发现小杨戬正倚靠在廊柱上，双臂抱着膝盖缩得小小的，仰着小脸直勾勾地盯着月亮。

  沉香愣在原地：不是，这前脚刚送走嫦娥姨母，后脚舅舅怎么就开始想念嫦娥姨母了？

  此时三圣母也送完宾客回来，沉香扭过头，小跑到母亲身边，轻轻揪着母亲的衣袖，贴在她耳边指着杨戬小声说：“娘，这…怎么办？舅舅又开始千年望月了。”

  三圣母愣了一下，顺着沉香的手指望去看见了痴迷望月的杨戬，恍然大悟，笑骂着拍了一下沉香：

  “臭小子，想到哪里去了，你舅舅现在也就是七八岁的心理好不好！”

  “啊？舅舅从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嫦娥姨母了？！”沉香惊得下巴要掉下来。

  三圣母被懵懵的儿子逗得哭笑不得，只是给了儿子一个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的眼神，走到了小杨戬身边，也靠着廊柱坐下，双手抱着膝，看着月亮。

  “三妹，”觉察到妹妹到来，小杨戬轻轻出声，身体却没有动，依然是出神地盯着那一轮圆月：

  “三妹，天条不是改了吗？娘该自由了啊。”

  “三妹，娘呢，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

  沉香耳边嗡的一声。

  慌忙看向母亲，三圣母却没有悲痛的反应。她只是伸手揽过小杨戬，把她的脑袋贴上他的小脑袋。两个脑袋贴在一起，一齐望着月亮。

  “二哥，”三圣母轻声说：“娘已经自由了。”

  “啊，”小杨戬震惊地看向妹妹：“那娘怎么不回来找我们啊？”

  “娘已经永远跟我们在一起了，不需要再寻找了。”

  三圣母伸手指着天际最遥远处模糊不清的星火：

  “看，娘在那儿，有什么话跟娘说，娘会听见的”

  小杨戬呆呆地望着那遥远到触不可及，似有似无的微弱光芒，却又知道那闪烁跳动的星火是真实存在的，时时刻刻，在天边亦在眼前。

  小杨戬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那若隐若现光芒，努力地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离那星火更近些，虽明知是不可能的。

  可是那远在地平线上微弱的光芒却似乎的确是越来越清晰起来了，橙黄色的火光，越来越明亮，一点一点渲染了上空无限的漆黑。是幻觉吗？小杨戬揉了揉眼睛。那一片光明依然在扩大着。原来是一盏盏的孔明灯。

  一盏又一盏孔明灯，在某处的上空缓缓升起着，却毫不吝啬地把光芒映入了这个遥远的庭院里人儿们的眼睛里。

  小杨戬的眼睛闪烁起光芒，他惊喜地跳起来，指着那一片孔明灯：“三妹，你看！”

  是谁的心愿，又是谁的牵挂，点燃了谁手中的灯火，映得黑夜一片璀璨。

  

  

  END

  --------

  

  

  

  

  

  

  

  原本打算元宵节写的，结果被写尼采和胡塞尔耽误了，都怪他们。还是怪我自己懒

作者有话说：默默的爬出来更新，也不知道还有人看不，还是老规矩，赠礼超60继续更新，希望有人喜欢吧。说明一下目前是主宝莲灯世界，新神榜世界在后面！

正文二

  

沉香陷入痛苦的回忆中，他脑海中家破人亡与父母健在的世界不停的转换着，他到底是谁，二郎显圣真君的外甥？还是被刘家村外失去双亲孤苦无依的孩童。

 

"对了！舅舅！"如果去找杨戬的话，就会办法了！沉香一阵狂喜之后又想起之前是舅舅在他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两个人才是第一次见面，那么现在这个情况，事情未必会像之前那样了，沉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其实沉香并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之前之前，他做事总是半吊子，认为差不多就好了，所以很多事情才会掉链子，即使之前母亲三圣母没有陪伴他长大，但是父亲给予他的爱也丝毫不少，四姨母也是每年都会来看望他，再后来就是舅舅杨戬，在去救母的路上还认识了善良可爱的小狐狸小玉、八太子，还有指腹为婚的丁香。

 

他在大喜的日子突然消失的话，小玉还有爹娘、舅舅都会着急吧，一定要赶紧回去才是！不过现在的这个状态让他想起了之前舅舅逼着他读过的五千本书里的一本书里的内容，世界之大，分为大千大世界和三千小世界。

 

就是说，如今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他原本世界中的一个分支，只要有一个小小的不同，就会造成完全截然不同的结果，至少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就从来没有那么惨过。

 

不过如今他身上没有一丝法力无边，也没办法腾云："还有宝莲灯"沉香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宝莲灯的位置，有了！在灯笼铺后面的土坑里！他猛的睁开眼睛，快步往灯笼铺的方向跑去。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和宝莲灯人灯合一过，亦或者是因为他与宝莲灯原本的主人有着同一血缘的关系，他很顺利的催动了宝莲灯，暖暖的光铺满了他全身，身上的伤口也开始被治愈了，不过饥饿和营养不良的症状依然还在，这就不是靠宝莲灯的力量可以改变的了。

 

不过有了这一丝丝的法力，他就可以辟谷不再进食，这样不眠不休的修习法术了，他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洞掩盖好洞口之后就盘腿坐下，让这一丝法力在全身循环游走，很快一开始犹如发头丝一般粗细的法力变成了手指粗细。这就意味着他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小法术了，虽然距离着腾云驾雾还是颇有些差距的

 

"诶呀，也不知道小玉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沉香走出了山洞，身上的衣服已经用法术简单的清洁了一番，显得没有那么脏了。

 

"不对！我可以先去找小玉啊！"沉香突然一拍脑袋："可以让小玉驾云带我找舅舅啊"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宝莲灯包好了背在身后，之前他总是大大咧咧的把宝莲灯挂在腰间，对于不认识宝莲灯的神仙或者妖怪来说没事，但是一旦有能认得出宝莲灯的就额外惹出事端来，所以沉香决定吸取之前的教训，一定要少走弯路！

 

他一步步的走着，脑海中又回想起之前他被废除了所有法力的时候，他爹就是这么一步步的陪着他走到了峨眉山，再次找到了唠叨再次学习法力。

 

刘彦昌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个凡人，但是他的毅力和决心是很多人所不能及的，他在沉香十六岁这些时间里一直都含辛茹苦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着他长大，但是他似乎从没想过他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每天回到家都有热腾腾的饭菜，虽然没有娘但是刘彦昌给的爱却一点不比别人少，甚至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补偿着他没有母亲的遗憾。

 

千狐洞距离刘家村不算近，沉香如今的法力浅薄，全程都只能靠走，差不多走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到了，他看到熟悉的洞窟，这里就是小玉的家了，他回忆起来与小玉的初次见面，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这时的小玉正好在联系幻化的法术，于是他便开始寻找那件粉色衣衫"没有？"他不信邪的又在四处都看了看，还是没有！怎么会！

 

他走进千狐洞，洞里的路错综复杂，但是他已经来过这里无数次了，所以对这里非常的熟悉，直接就走入了正确的道路中，那摆着小小石床的房间里一片狼藉，看得出来那人走的很匆忙，最主要的是洞里满是灰尘，看样子是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小玉，那他的小玉还在这个世界上吗！沉香的心里一阵慌乱，他把小玉会去的附近都走了一遍，别说是小玉了，就是一根狐狸毛都有看到过。

 

沉香只得安慰自己不要着急，他紧紧的咬住下嘴唇，这里不是他的世界，只要回去了之后一切都会回到原本的样子了，不知不觉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破，鲜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要冷静，要冷静下来才行！他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洞窟，继续修炼起法力，有着宝莲灯的加持，他的法力进步的很大，原本的功法也又一次熟练起来。

 

沉香很好的继承了三圣母杨婵的母亲瑶姬一派的血统，只要他潜心修炼就能进步神速，三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修习法术的关系，他的外貌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保持着十六岁少年的模样。

 

他运起法力，很快就驾起云来他熟门熟路的走到司法天神府邸门口，不对啊，这里怎么可能是一座花草院！那么大的一座司法天神府呢！如果舅舅没有成为司法天神，那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他眉头一皱，转身变成了一个样貌普通的小仙模样，他装作迷路的样子，拦住了门口一个巡逻的天兵："诶，这位兄弟，我是刚刚升上来的小仙，我想向您打听个人，杨戬这个名字您听说过吗"。

 

"从未听过"那位巡逻的天兵疑惑的摇了摇头。

 

"那您知道玉帝老爷的外甥吗"沉香接着问道，随后悄悄把手中的仙草塞给了天兵

 

"没想到你一个小仙也知道这事啊，玉帝没有外甥，只有一个外甥女被封为三圣母，听说是因为思凡被压在华山了，对外谎称是在华山闭门修行，瑶姬娘娘和三圣母都是因为这事被囚的，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没人敢直说"他收下了那颗仙草，环顾四周才说道："我劝你千万别别人面前提到这事，这可是玉帝的逆逆鳞，行了，别的我也不能多说了"。

 

这个世界不光没有小玉，甚至连舅舅杨戬也没有，但是瑶姬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瑶姬、杨天佑、杨蛟、杨戬、杨婵，沉香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名字，瑶姬不就是他娘的娘吗，就是他的姥姥！但是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似乎没有怎么听过舅舅提过他娘啊，难道....沉香不由自主的想到最坏的结果。

 

他垂下眼帘，就是说，原本活着的人死去了，原本死去的人还活着。

 

怀着满腹的疑惑，他来到了华山，这个关押了他的母亲三圣母十九年的地方，周围没有什么人看守，但是他能察觉到洞内被下了非常恐怖的禁制，沉香不敢小嘘，在华山周围观察了好几天之后才变身成一只蝴蝶飞入洞内。

 

刚到洞里顿时就目眦欲裂，他看到了他的母亲，杨婵被无数天雷劈向那娇小的身躯，他听到了母亲痛苦的呻吟。

 

此情刺激，他却无能为力，那禁制是现在的他不能解开的，一旦触碰，就会魂飞魄散，沉香化作的蝴蝶停靠在岩石上，静静的看着，心中也不亚于被万箭穿心，没有一个子女愿意看到父母受难的。

 

终于，天雷停了下来，精疲力尽的三圣母也晕了过去，同时她身上被天雷劈伤的伤口也在缓缓愈合，不知道在他到来之前娘到底受过多少苦了，沉香很想不管不顾的把三圣母救出来，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没有足够的法力，没有和宝莲灯人灯合一，没有开山神斧，他只是一个有些低微法力的人神之子而已。

 

"娘...."沉香低声地呼唤着昏迷着的三圣母，眼中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了，舅舅把娘关在华山下的时候，其实只要娘愿意，她就随时都可以出来，但是在得知他和他爹已经被巨石压死的消息之后就拒绝和自己的哥哥交流了，她要留在那里，证明她没有错，只要有爱，就算是人与神之间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但是在这里，沉香能发现，三圣母是实实在在的被关押的很死，整个人都不能离开水面上那个露台，而且还得整日受到雷刑，伤口好了又出现，周而复始的折磨着她。

 

但是他的娘还是那么的倔强，不肯认错，也不愿认错，因为她没有错，她恨上天，夺走了她的父母之后连两位兄长也夺走了，她孑然一生千年守在华山帮助信徒和来往的人，希望终有一天玉帝能回心转意放出她的娘亲，但是她的心愿落空了。

 

她在华山遇到了那个落地书生刘彦昌，她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随着父亲和两位哥哥一起死了，不会再泛起一丝涟漪了，直到遇到了他。

 

三圣母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但是还是被发现了，她在被压在华山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宝莲灯隐藏住刘彦昌父子的踪迹，这样就算是她不在了，他们也能安全的生活下去了，她不后悔，就是觉得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如果自己的孩子还活着的话，这会应该也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或许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有她这样的一个娘，他会娶村子里的姑娘过上平凡朴实的生活。

 

沉香劈开华山、救出母亲之后，一家人终于团聚，他也如愿娶了心上人，心满意足，但之前负气放出数十万恶鬼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却不能只顾沉湎于新婚的快乐里，于是婚后不久，小玉就陪着他外出捉鬼去了。

三圣母上天面见玉帝，玉帝见她虚弱，也是心疼，让她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倒是三圣母自己在刘家村住了段时间，有些不惯，虽有刘彦昌作伴，但当初认识刘彦昌时，她圣母庙的事情可也没有搁置，让她在家无所事事，她又不愿意了，于是重回华山，好在圣母庙有山神土地照看，一应完好，她便奏明玉帝，重新当起西岳圣母。

至于刘彦昌，若想留在刘家村，那三圣母就驾云来去；若想搬到华山，那就在原来二人成婚的山头重建房屋，任他选择。

刘彦昌自然愿意搬到华山，这些时日便在忙着收拾东西。

三圣母独自在新盖的宅院里检看，忽然想起今日立春，要不要回刘家村一趟呢？沉香小玉在外，也不知会不会回来？

分明除夕初一刚聚过，可母子在一起的温馨时光，谁又会嫌少呢？

三圣母嘴角浮现温柔笑意，忽地闻到一股花香，转身一看，果然是百花仙子带着几个花仙子来访。

新建的庭院光秃秃的，还没有种下花草树木，百花身为大行家，自告奋勇要为她布置，今日果真带了一群花仙子来，在院子里施起法术，播下种子。

三圣母见其中一个花仙子才五六岁模样，圆脸蛋，圆眼睛，头顶扎个冲天辫，好不可爱，不由牵起她小手，笑道：“你是什么花？我却没见过你呢。”

百花笑道：“她呀，她是萝卜花！”

“萝卜花，哈哈哈哈~”一个清朗欢悦的少年声音响起，只见一个俊秀少年并一个俏丽少女自天边驾云而来，落在了院子里，正是沉香和小玉。

“沉香！小玉！”

“娘！百花姨母！”

院子里乍然热闹起来，沉香笑着揪了下萝卜仙子头顶的小辫：“这是萝卜缨子吗？”

萝卜仙子嘴一扁，眼里渐渐汪起泪：“呜——”

沉香吓了一跳：“我没用力啊？”

三圣母责怪道：“她还是小孩子，你呀，没轻没重的！”搂住萝卜仙子安慰。

百花笑道：“她刚化人形不久，不大懂人情道理，你让她变筐萝卜，她是会的。”

萝卜仙子听到这话，果真变出一筐水灵灵的萝卜来。

“好热闹。”又有一个女声道，如春溪破冰，清冽动听。

只见两个人从门外走进来，却是杨戬与嫦娥，杨戬白袍银带，剑眉朗目，俊美非凡，嫦娥今日下凡却未着素，倒穿了身浅青色的衫裙，裙摆以银线绣出花草，少了些清冷如霜的气息，多了几分空山灵雨似的灵气。

三圣母忙道：“二哥！嫦娥姐姐！”

百花迎上去笑道：“如何？织女这匹布都说衬你，我让她绣些花草上去，正适合春天穿，果真好看！”

花仙子们也凑过来看，却有点怕杨戬，不敢靠近，杨戬浑不在意，又看一眼嫦娥，方对沉香道：“沉香，今日立春，立春有三候，你说说是什么？”

“舅舅，怎么一来就考我呀？”沉香熟背五千本书，早就不怕考了，“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蛰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

杨戬微笑，颇为满意，尤其眼风一掠，不见刘彦昌，就更满意了。

小玉跟着沉香喊“舅舅”“姨母”，神情却还有些羞涩。

三圣母笑道：“今天人这么齐全，不如就在这里一起做些春饼春卷如何？”

沉香自告奋勇：“我来下厨！”从竹筐里取一个萝卜，啃了一口，“好脆！正好有新鲜萝卜在这里！我再去买点东西，等我！”

百花笑道：“沉香，你还会做饭？”

“当然会了，”沉香道，“以前家里就我跟我爹，我爹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不就得下厨？”又道，“要是做得不好吃，可别嫌弃！”

小玉马上道：“沉香做饭可好吃啦！”

三圣母笑道：“他做什么你都说好吃。”

正谈笑，那边萝卜仙子忽然又哭起来，众人连忙看去，却是玉兔趁主人不注意，跳出嫦娥怀抱，去追咬萝卜仙子的衣摆。

嫦娥忙将玉兔捉住，杨戬道：“怎么还有个小萝卜？”

沉香笑道：“立春甭管男女老少、富贵贫贱，都要吃萝卜的！这叫‘咬春’，是民间的习俗，舅舅你不知道吧？”

杨戬用折扇拍了下他脑袋：“淘气！舅舅当过地仙，能不知道？”

沉香笑道：“百花姨母，你让萝卜仙子再变几筐萝卜出来，这萝卜比以前我家里种的好。”

百花笑道：“好。”

杨戬诧异道：“你家里以前还种菜？”

沉香道：“家里有几分地嘛，租给人在种，不然就靠我爹糊灯笼，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还能供我读书啊。”

杨戬“唔”了一声，脸上的笑却变得有点冷，沉香心一跳，暗想糟糕，好像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忽听嫦娥道：“这习俗有意思，在我当凡人那个时候，还没有萝卜呢。”

萝卜仙子闻言，忙将一个萝卜捧过来，玉兔探头要咬，嫦娥一把将玉兔按进怀里，接过萝卜，对杨戬微笑。

杨戬果然瞬间将什么刘彦昌糊灯笼抛至九霄云外，对嫦娥道：“那我们也一起做些春饼春卷可好？”神情专注柔和。

除了懵懂的萝卜仙子，其他人都露出了想笑又忍住的表情。

沉香习得筋斗云，去山下买东西转眼即回，面粉、豆芽、土豆、猪肉，乃至锅碗瓢盆，丁零当啷一大堆。

花仙子们洗菜，洗着洗着玩起水来，满院欢笑声，沉香到厨房里生火烧水揉面，倒确实是很熟练，小玉想进来帮忙，沉香忙道：“你跟我娘她们玩一会儿，就等我做好了给你吃吧~”

杨戬也进来看：“怎么不用法术？”折扇一点，擀面杖自己擀起面来。

“舅舅！”沉香道，“我想亲手做给小玉吃！”

杨戬“嗯”了一声，沉香见这里无人，眼珠一转，笑道：“舅舅，您跟嫦娥姨母……”

杨戬瞪他一眼，沉香笑道：“您可得抓紧呀，我看着都急~”

杨戬道：“你急？那些恶鬼……”

沉香忙道：“在捉呢，没偷懒！这次也是在附近刚捉了一批送回地府，顺路过来看看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

“那，舅舅，”沉香小心道，“要不……您也帮我一起做？嫦娥姨母一定喜欢。”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沉香看着盘子里几个外表可疑的卷状物陷入沉思。

“舅舅……”沉香终于道，“你……做过饭吗？”

杨戬盯着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不得不承认这是不能拿给嫦娥的：“用法术做过。”

所以不用法术，就会做成这个样子？果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沉香叹气。

“如何了？”这次却是三圣母和嫦娥，两人帮着花仙子们洗菜，长袖挽上去，露出雪玉似的胳膊，倒多了点人间烟火气。

沉香道：“快了快了！”

杨戬正想把自己做的几个春卷藏起来，嫦娥已瞧见了，含笑道：“这不是有么？”

“这不能……”

“熟了，也没糊，不是挺好？”嫦娥拈起一个，咬了一口，杨戬愣愣瞧着她。

嫦娥咽下口中春卷：“我们那时做饭简单，无非煮与烤，没有现在这许多花样。”她轻声说着，神思仿佛回到那遥远的蛮荒时代，“那时也无节气一说，但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冬天将要过去了，人人心里都是欢喜的。”

那还不是人的时代，凡人在神魔妖兽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熬过一个又一个冰天雪地的寒冬，期盼着春天的到来。

杨戬凝视着她，不由得也拿了一个不成样子的春卷来吃，两人就这样一口一口，将一盘春卷吃完了。

三圣母抿嘴笑，向沉香使眼色，沉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他蒸着的春饼春卷终于熟了，也不顾烫不烫了，连忙连蒸笼一起抱了出去。

杨戬和嫦娥出来时，只见院子里开了一树梅花。

这是梅花仙子施的法术，让刚栽下的梅树开花。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始，楝花终。梅花本就是这时节开放，哪怕是法力催开的，也能开到自然花落。

“嫦娥姐姐~天晚了，这是白梅，挂轮月亮上去，春夜白梅，花月交辉，肯定好看~”花仙子们来求，嫦娥微微一笑，手指在半空一画，月华凝聚，化作一轮小小的圆月，悬在白梅枝后，果然极美。

杨戬问：“这能持续多久？”

嫦娥道：“几天吧。好看么？”

杨戬道：“好看，不过，还是真的月亮好看。”

嫦娥闻言浅笑，抬眸望来，眼中脉脉情意，均被杨戬接住。

Fin

 画风极度跑偏预警。人设歪到外太空。逻辑没有。自娱自乐产物。

1. 怎样填满整个世界

  新天条出山后的某日，沉香正在真君神殿见习，三圣母来检查功课，觉得神殿乌漆麻黑的，逐心生一计，决定一箭双雕地内涵二哥并且启发启发儿子。

  于是叫沉香过来，郑重其事地说：“沉香，你学了不少东西了，娘来考考你的发散性思维。你看看，假如给你个任务，要把你舅舅这个屋子填满，你怎么做？”

  沉香看了看周围，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用书？”

  “书？书之间那么多缝隙呢，怎么办？”三圣母轻哼了一声。

  “那用沙子？”沉香摸了摸下巴。

  “沙子虽小，看起来紧密，但是沙粒之间也会有缝隙的。”三圣母摇头。

  沉香皱着眉头捻着手指思索：“诶？有了，水，用水不就能填满了么？”

  “水？”的确也是个办法，三圣母觉得孺子可教也。但是…

  “用水灌满你舅舅的神殿？你敢？”三圣母笑哭。忽然转头向在门后偷听的杨戬喊道：

  “二哥，沉香想要水漫神殿啦！”

  本来在偷偷喝茶看热闹的杨戬突然被揪出来，一个踉跄。

  “那怎么装满啊，根本无解嘛…娘就知道坑我…”沉香委屈地嘟囔。

  此时，三圣母从袖中取出一只蜡烛放在烛台上，一挥手，火焰簌地燃气，烛光顿时洒满了整个屋子。

  “瞧，”三圣母语重心长地教诲着吃惊的儿子：“只需点燃一根蜡烛，光明就可以填满整个屋子。”

  

  沉香点点头，表示服气。扭头看见了烛光映着舅舅的脸庞分外好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喜上眉梢，挺直了后背，故作严肃地问三圣母：

  “娘，那我也考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尽管考！”三圣母提眉，满满的自信。

  “假如要把整个世界填满，要怎么做？”沉香努力压制着笑容，但是眉角已经快跳起来了。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傻乎乎呀。简单类比一下，一间屋子用烛光。三界那么大，自然是用太阳。太阳的光明不是一直滋养着三界么？”

  三圣母信心十足地回答，点着手指继续教导儿子。

  “不不不，”沉香摆着手，摇着头：

  “就算是太阳，每一刻也只能照亮一半的世界。当一半世界徜徉在白昼，另一半则会在黑夜。如何同时将整个世界一起填满呢？“

  “嗯？”三圣母被噎了一下：“那…多几个太阳，不就照全了么？”

  

  “娘！”沉香睁大了眼睛，“您是打算再次十日凌空，涂炭生灵吗？难不成让舅舅或者后羿叔叔再忙活一趟？”

  “那你说怎么办？你这题无解。”三圣母摇头。

  此时沉香终于再也藏不住胜利的得意，张开双臂蹦跳起来，喊出了谜底：

  

  “当然是悬挂一张舅舅的画像了！让正道之光照亮整个世界！”

——

一旁看戏的正道之光本人：……感觉自己亮了

而吃瓜的梅山兄弟等人恍然大悟：八百年来真君神殿不用点灯的谜底揭开了：已经被法治的正道之光照亮了！

 

   

2. 看！月亮！

  某个夏日午后，沉香正在一边念书一边践行春困秋乏夏打盹。窗帘拉着，屋内光线柔和了许多。

  三圣母突然闯入视察，看看用功读书的小玉和昏昏欲睡的沉香，觉得屋内的气氛太过柔和安逸适于打盹儿，遂令沉香把窗帘打开。

  沉香懒洋洋地抗议着：“大太阳太刺眼了！不适合读书！伤眼睛！”

  三圣母驳回抗议：“都几点了哪里还有太阳！”说着，哗地拉开窗帘。

  一瞬间，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

  小玉低下头假装没看见那不合时宜的阳光。

  沉香却忽的从半睡眠状态清醒，双眼发光，一脸狡黠的笑，指着灿烂的小金乌兴奋地叫道：“看！月亮！”

———  

  

后续：沉香被送去广寒宫念书。

  

  3. 把点心扔到臭水沟里去

  某年某月某日，三圣母费尽心血，历经多年苦苦磨练的厨艺终于学有所成。三圣母很高兴地宴请亲朋好友，并且拍着胸脯炫耀说：整整一桌子菜都是我做的。

  沉香得到消息，心里一惊。他深谙母亲伟大的厨艺，不敢去吃，却又不敢不去吃。思来想去在怀里偷偷藏了一包点心，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去赴宴，决定吃不饱就偷偷吃点心。

  然而，知子莫若母。沉香在宴席上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很快就被三圣母发现了。三圣母雷厉风行地摆出一副梨花带雨，急急火火地去找哥哥告状：

  “二哥！沉香他嫌我做的饭不好吃，他偷偷吃点心，呜呜呜……”

  于是胳膊上挂了一只三圣母的杨戬立刻找到了沉香，拿扇子轻轻一指沉香的前襟，淡淡道：

  “怀里藏了什么东西拿出来”

  这边正在低头偷吃的沉香忽觉空气一凉，抬头，发现本来在吃席的哪咤、龙八、梅山兄弟等，都在以一脸看笑话的神色同情地望着自己。心道大事不好，乖巧地从怀里掏出了点心，双手奉上。

  杨戬看也没看，只是挥了挥手：“把你带的点心都扔到臭水沟里去，回来好好吃你娘做的饭。”

  沉香原本还想分辩两句。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杨戬的温目光。一个激灵，挺直了后背，不想分辩了。

  在众人的目光中，沉香走了。

  半柱香的时间，沉香还没回来。众人不明所以，哪咤和龙八忍不住咬起了耳朵：“让沉香一个人去倒进臭水沟，都不监督一下，沉香肯定是偷偷把那些糕点吃掉去了。”龙八被四公主弹了一下，闭了嘴。

  杨戬分明是早已听见了几个人的习惯性大声密谈，却只是在一旁不急不慢地摇着扇子。

  半晌，在众人的目光中，沉香回来了。

  沉香的表情很镇定，但是哪咤发誓，是装的。沉香的内心绝对是波涛汹涌。

  沉香走到杨戬面前，杨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都已经扔到臭水沟里去了？”

  沉香乖巧地张开手，镇定地说：

  “都已经扔到臭水沟里去了。舅舅的话我怎么可能不听嘛！”

  杨戬一挑眉：“你张开嘴我看看。”

  沉香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露声色，只是舌头努力舔了舔牙缝。把牙缝都检查一遍，觉得差不多舔干净了，忐忑不安地张开了嘴。

  扑面而来的糕点的香气。

  杨戬的目光轻轻往前探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已经越发忍不住了。

  众人也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哟，牙缝里还沾着糕点的残渣呢！

  小玉垂下了眼睛。龙八咳嗽了一声，被四公主揪了一下耳朵，闭了嘴。哪吒不忍地侧目。眉山兄弟们也都满怀恻隐之心转过目光去。专注地扒拉起来碗的菜。

  三圣母自然也是看到了这漏网之糕点残渣，就如此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她一下子抱住了哥哥的手臂：“哇，二哥，沉香肯定没把点心倒进臭水沟！那些点心绝对都倒进沉香肚子里了！”

  杨戬却颇为淡定，只是再次问沉香：“确定都倒进臭水沟里去了？”

  那边的众人们虽不忍目睹这人间惨剧。目光却忍不住时不时的往这边飘，听得此言，只是暗自摇头，真君你再这么答案都已经很明显了，又何必再问呢？

  沉香重重地点点头，一脸真诚：“确定都倒进臭水沟里去了。”

  杨戬非常和善地看着沉香，摆摆手，让他回座位上去，又拍着身边妹妹的肩膀，抚慰着：

  “没事，承认倒进臭水沟里就可以了。”

  《承认倒进臭水沟里就可以了》

  那么问题来了，点心们究竟倒进了哪里呢？

  努力维持委屈巴巴泪花点点的三圣母，终于噗嗤一下笑了。

  而众人们望向沉香的目光已经从同情变为了敬佩，当沉香回到了座位上。龙八轻轻地探过身来，凑到陈香耳边，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沉香，单比自黑能力，你比真君的确是青之出于蓝啊！

  “沉香，你对自己是真狠啊！”

  

  4.热量

  玉帝说：“让十大金乌即刻发挥出他们全部的热量！

  “只要每个人都尽力贡献一份热量，我们就可以温暖整个世界！”

  

  5. 八个字

  “送你一句话。”

  杨戬双手郑重地接下玉鼎真人递过来的卷轴。

  独立在云霄之上，沉默良久，一挥袖，那卷轴哗地在空中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八个字：

  

  “用情如海，重义如山。”

  ...

  ？？？

  （导演跑过来，错了错了，拿错李寻欢剧本）

  西岳华山为仙山，内有洞天福地，有山神土地、地仙精灵，为福泽之地。华山西峰之上有一座翠云宫，宫内设三圣母殿，往来香火不断。殿中居一仙女，此女花容月貌、秀雅绝俗、面若银盘、肌肤胜雪、双目尤似一泓清水，自有一股清雅高华之气质。神态端庄而又悲悯，美目流盼、气若幽兰，说不出的的温柔端方同时又让人望而生畏、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但见乌黑的秀发挽成了一个飞天髻，髻上簪着一支通体碧玉的珠花簪，簪上垂下流苏。头顶斜插着凤钗步摇，耳坠明玉银蝴蝶，额间点着红色花钿，项间挂着朱红璎珞。身着一袭鹅黄色的精致上衣绣着点点幽兰，外罩一件月白色的外衣，腰间系着一条浅绿色的腰带，上面绣着鎏金纹样，腰带上挂着一条白色玉佩，下罩一袭火红长裙逶迤拖地，裙摆处绣着朵朵青莲，足下踏着金缕靴，腕上垂挂着一条浅蓝色的披帛。手中握着一盏莲花样式的宝灯，熠熠生辉，腰间别着两柄银色双剑，绚烂夺目。

  此女不是旁人，正是西川灌口清源妙道真君之妹，昊天金阙玉皇上帝外甥女，人称西岳华山三仙圣母娘娘的西岳三娘、华山圣母杨婵杨三娘。

  

PS：第一次尝试外貌服装描写，写的好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