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区拟/道里X道外】分界(7)
·链接总搞不好,回归贴歌词的老本行
·对上一章进行了一些修改
我那些残梦 灵异九霄
徒忙漫奋斗 满目沧愁
——《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
一九二九年五月二十七日·傅家甸
送走江璐的第二天,傅松滨的店儿迎来了不得了的人。
若是只有那一位梳着背头的人,也就罢了。傅松滨能从他的服饰中判断对方是军阀的人。
日本人和奉系的人,傅松滨都不想主动招惹。傅松滨控制自己不去关注政事,但他还是觉得与日本走得太近,实在是件与虎谋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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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总搞不好,回归贴歌词的老本行
·对上一章进行了一些修改
我那些残梦 灵异九霄
徒忙漫奋斗 满目沧愁
——《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
一九二九年五月二十七日·傅家甸
送走江璐的第二天,傅松滨的店儿迎来了不得了的人。
若是只有那一位梳着背头的人,也就罢了。傅松滨能从他的服饰中判断对方是军阀的人。
日本人和奉系的人,傅松滨都不想主动招惹。傅松滨控制自己不去关注政事,但他还是觉得与日本走得太近,实在是件与虎谋皮的事。
要是平时,好生招待着,把人送走,就算平安无事。
但他不能忽视那人身边的齐齐哈尔。
傅松滨不可能不认识齐齐哈尔,他也确实很尊敬这位黑龙江的省会。于是他连忙收拾着装,出门亲自迎接。
“齐哥怎么来我傅家甸了?”傅松滨瞄着齐齐哈尔旁边的人,斟酌着这人的地位如何,自己该如何开口。
却不想那人首先把一双大手拍上了自己的后颈:“傅松滨就是你吧!你小子,当年可真是差点儿给我整死了。”
傅松滨猝不及防,被他的一股大力震得一晃,他听到齐齐哈尔无奈地说:“奉天,鼠疫怎么能怪得到松滨头上?”
……奉天?!
傅松滨这回是真的差点儿没站住。
“奉……”傅松滨大脑空白,一瞬间卡了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奉天更好。
哥是他能叫的吗……?
“奉天哥,齐哥,到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儿?我好在埠头区设宴。”
又有人走向前,傅松滨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瞬间有些热泪盈眶,但下一秒,他又想让人赶紧走,别来掺和。
显然,顾安埠没有傅松滨想像的那么柔弱不能自理,他把手搭在奉天抬起的手臂上:“我这哥哥胆小,奉天哥就别吓他了。”
奉天像是看出了什么内情似的,轻笑一声,甩开了顾安埠的手,也放开了傅松滨。
“你那洋餐我可吃不惯。”
说罢,奉天转过头,对傅松滨说:“开个玩笑。”
傅松滨也只能笑一笑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屋说罢。”
傅松滨找了个单间,让几位入座。又吩咐后厨,让那位从奉天来的厨子做今天的主厨,被奉天一挥手制止了:“大家口味各有偏好,就不用特意顾及我了。”
奉天说罢,看着傅松滨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又起了逗弄之心:“要不,昨天江璐都吃什么了,给我也来一份儿?”
傅松滨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他说着“好”,假装忙碌地想要退出。站在门口的顾安埠捏了捏他的手。
傅松滨被奉天和齐齐哈尔今天这莫名其妙的造访弄得心乱如麻,于是大力捏了回去。
顾安埠反倒被他给捏笑了,又把手抽回,拍了拍他的肩。
刚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哈尔滨和田襄。
哈尔滨这些日子仍然在跟莫斯科较劲儿,双方有来有回。哈尔滨远说不上劣势,但和江璐一样,他也没有完全的自由。
能看到哈尔滨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对傅松滨来说也是罕见。
秦龙岗没来,反倒是田襄跟着哈尔滨?
傅松滨隐隐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了。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去关注。
屋内
“你是时候该注意一点儿影响了,”齐齐哈尔看向奉天,很不赞同他吓唬傅松滨的行为,“你看看你,在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
“他胆子也太小了。”奉天觉得自己只是跟人正常交流,对齐齐哈尔的指责颇为不服,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这脾气跟你们也忒不像,我还以为哈尔滨都够怂的了——茶倒是好茶。”
“说我什么坏话呢奉天哥。”哈尔滨刚好推门而入,“人家好好的良民,能跟你这种军匪一块儿比。”
奉天乐了:“你这又是说我什么坏话呢?”
齐齐哈尔用后肘怼了奉天一次:“这次别再犯浑。”
“让我好好吃个饭好吧?”奉天说,“数落我还数落个没完了。在外头可没人敢这么训我。”
说是抱怨,奉天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像是知道自己在哈尔滨和齐齐哈尔这儿讨不到嘴上便宜似的,他看向了顾安埠,一抬下巴,把手里的枪扔给了顾安埠:“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要参加?——你就算……也没人会怪你的。”
奉天的话没说完,但顾安埠知道这位东北王是什么意思——他顾安埠是除了江凛以外、斯拉夫血统最为显著的人,又不像秦龙岗那样一直跟着江凛处理正事,说他是为玩乐而生的,也不为过。①
没人对他有什么指望,他就是摆出个花花公子样儿坐在会议室里,旁人也只会说一句:“是顾安埠的话,也不奇怪。”
“就是这样,他们才有惊喜啊。”顾安埠转了转手中的枪,确实是好枪,奉天出手向来大方。他收入手中,道,“就算不说别的,江璐可是我姐姐。”
姐姐?哦,确实,眼前的这位“埠头区”,可是被人称作“道里”的。
刚刚出去的那个,叫“道外”。
奉天又问:“那你真不用告诉傅松滨一声?若是日后他怪起你来,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顾安埠道:“有缘自会同行,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现在让他过着安生日子,也挺好的。”
奉天耸耸肩,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像是笃定顾安埠一定会因为这句话吃到苦头似的。
傅松滨开门将酒和菜传上来,奉天也不再难为顾安埠,他和在座的人推杯换盏,像是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和众人一聚似的。
新市街·苏联驻哈尔滨使馆
秦龙岗一脚踹开使馆大门,身后军警随即闯入。
屋内人慌忙站起,短暂慌乱后寻找到了那领头之人,他怒视道:“秦龙岗,Что ты делаешь(你做什么)?!”
“这是我哈尔滨领地,你说我能做什么。”秦龙岗仿若入无人之境,一步步逼近使馆中央,“押下他,给我继续搜!”
奉天率先放下碗筷,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几人各自收拾行装,哈尔滨深吸一口气,压制自己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
他还是走向了奉天。
奉天看着哈尔滨一步步挪向自己,轻嗤了一声,像是嘲笑他没见过世面似的。他一把将哈尔滨捞入怀中,说:“知道现在你最着急,放心,有我在,没事儿的。”
哈尔滨自然知道奉系的声名在外,只是他实在关心则乱,天知道他有多想江璐回来。奉天问他要不要赌一次时,他因为太过激动简直难以思考。
奉天问他,莫斯科这人如何,哈尔滨照实说:最近苏军比往日松动了不少。
奉天觉得机会已经来了,于是几人一起策划了行动。可到了现在,真的要启程时,哈尔滨却又突然冷静下来。
哈尔滨问:“……支援的人,说什么时候来了吗?”②
“没事儿,南京承诺过。我们需要的时候,他会出现的。”奉天勾着哈尔滨的脖子还不够,又伸手大力揉了他的脑袋,“你是下个月九号的生日吧?”③
哈尔滨一愣。
他的生日多少包含着些耻辱意味,从前自己都是能不提就不提的,此时奉天主动翻出来,让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奉天本来也没等着哈尔滨回答,他看向哈尔滨的白发,认真地说:“就当是我提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江璐会回来的。”
中东铁路线·满洲里
江璐下了车,沿铁路向前走着,她的左右跟着两个苏军,她已经习以为常。
鸟儿在漫无目的地叫着,停在前方车站的屋檐上,这样的场景,江璐总觉得自己已经见过了无数次。
天空晴朗,万物自由。唯有她只能在既定的路线上行走。
突地,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左身侧的苏军应声到底。
“Кто(谁)?!”
江璐与身右侧苏军一齐回头,看向身后。
远处举枪的人,是齐齐哈尔。枪洞正对着她,江璐隐约可见那附近的白烟。
江璐一瞬间分了神,恍惚想起了当初齐齐哈尔就是这样,把枪抵在她的眉心。
这位黑龙江的省会冷着声威胁她说:“滚。”
如今他的枪口又一次指向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
子弹擦着江璐的脸侧飞过,风让江璐怀疑它是否穿过了自己的头发,下一秒,随着一声咒骂,身边人温热的血溅在了她向来阴凉的侧脸上。
她下意识摸了一把,袖口被沾染了红色的粘稠液体。
有了防备的俄军没有被立即毙命,他捂着肩膀勉强站立着。驻扎在铁路旁的苏军听到异动,立刻向几人聚来。
莫斯科出现在铁路的一头儿。接到了些消息后,他来到了这里,竟真让他看到了如此有趣的事,他险些要为哈尔滨的不自量力笑出声儿:“江璐,Ид сюд(过来)。”
江璐看齐齐哈尔在苏军聚来之前完全撤离,才勉强舒展了自己的眉,但她还是装作没有听见莫斯科的话,缓慢地转身,拖延着移动的时间。
“江璐!过来!”
是哈尔滨的声音。
江璐循着声猛地回头,看到哈尔滨正在不远处的斜后方向她伸出手。
而另一个方向,顾安埠拿着手榴弹,盯着她身后的苏军。
莫斯科挑眉,看向彻底无视了他的哈尔滨:“倒是……装都不装一下了。”
为了区区“反苏政策”,参与这场混战,哈尔滨,该说你是傻呢,还是……
……不,为什么自己总不愿意承认,他一手塑造的哈尔滨,会自己思考呢?
莫斯科又揉揉自己的额头。
近来他的头痛愈演愈烈了,有时还会有些离谱的想法,比如说什么“算了吧”、“把江璐还给他们”、“和他们握手言和吧”,像是有人附在自己的耳边碎语一般。
他确实曾答应过哈尔滨,把江璐还给他,那时哈尔滨也对着自己露出过真心的、感激的笑容。
如今自己仍没践诺,是自己食言在先,他知道哈尔滨是被自己给逼急了的。
他告诉哈尔滨,我不把江璐还给你,都是因为你太弱小了。我就算把江璐还给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只会让日本把她再抢了去。
我是在帮你保护你的妹妹,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
这理由没能说服哈尔滨,莫斯科觉得哈尔滨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至于说没说服他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打心底觉得哈尔滨不配和他平起平坐。
只是,不论他有千错万错。如今哈尔滨选择鱼死网破,就是哈尔滨的错了。
顾安埠在苏军聚齐时,拉开了手中手榴弹的火线。江璐深吸一口气,给了身边晃晃悠悠站着、想拉她走的苏军猛的一个肘击,彻底打晕了他。
兢兢业业几十年,作为自己,去脱轨一次吧。
哈尔滨已经伸出双手,准备迎接飞奔的她。
江璐用她最快的速度,冲向哈尔滨的怀里。
她一跃而起,身后是手榴弹触地,炸开的爆裂声。
莫斯科说:“还留什么情面呢,打吧。”
①埠头区,当初基本上纯商业文化中心,行政元素含量极小。
②真开打了,南京政府一个人都没支援。
③哈尔滨生日,我流设定里用的是官方建城日,1898.6.9
忆沈·盛世(三十七)
第三十七章 乐技
“长史——!!!我们给你带好货*了!!”
【好货(音:通”贺“),方言,意思是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的事物】
两人回来已经差不多立秋之后,告别湿热的南方,秋风干爽清凉吹得沈奉宁和穆哲心情都好起来。果然回到自己城市灵魂本有的土地上,就无比适配,怎么待着都舒服。去别的地方再舒服再好,终归也是客人。
兴许是在长安一直是玩闹的状态,穆哲也没有平时在辽州府那般严肃,说白了,两个城市灵魂还是玩疯了没收心。沈奉宁更是没规矩了,在安东都护府大门口拎着东西拍门,穆哲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门口的侍卫赶紧把他从正门拉开,街上......
第三十七章 乐技
“长史——!!!我们给你带好货*了!!”
【好货(音:通”贺“),方言,意思是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的事物】
两人回来已经差不多立秋之后,告别湿热的南方,秋风干爽清凉吹得沈奉宁和穆哲心情都好起来。果然回到自己城市灵魂本有的土地上,就无比适配,怎么待着都舒服。去别的地方再舒服再好,终归也是客人。
兴许是在长安一直是玩闹的状态,穆哲也没有平时在辽州府那般严肃,说白了,两个城市灵魂还是玩疯了没收心。沈奉宁更是没规矩了,在安东都护府大门口拎着东西拍门,穆哲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门口的侍卫赶紧把他从正门拉开,街上路过的皆是从南边来辽东实边的武卒,听到声音都纷纷回头。
侍卫脸上的五官都快合并成一个了,他赶紧抓着沈奉宁的手腕拉进侧门:“地仙大人您别再喊了,估计您在长安兴许是玩疯了。这里是辽城州!是军事重镇!收收心啊!高句丽余孽才刚刚平息没几年,长史现在正是立威的时候。您在大门口这么喊他,他面子往哪儿放?”
沈奉宁听到这番话,才慢慢回过神。再一抬眼,环视四周简陋的斗拱飞檐。勉强让自己那个玩乐的滤镜慢慢消减,顺着柱子向下,长史正在廊下等两人。
还好长史私下为人和善,也没有因为沈奉宁的举动生气。在长史眼里,可能也只觉得他们真的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才这么宽容。
看到目标,沈奉宁拉着穆哲拎着从长安带的礼物,一幅带着老婆过年回老丈人家的架势。把这些买的东西都放到长史怀里,开始介绍每样东西。
“这个是买的头油,还有新的一套铜带具,这个……”
长史把东西转身给侍卫,穆哲没说话想看看沈奉宁的表现。长史其实也能猜出来,就凭这两个人平时的做事风格和性格。连头油这么精小日常的东西都能想到,绝对不是沈奉宁能考虑到的。不过,大张旗鼓的宣扬,这绝对是他的风格。两人就这么听沈奉宁“演讲”,讲到后面主人公支吾说不出来了。
果然,东西不是他买的,心思也不是他的。沈奉宁自然说不出里面的弯弯绕,穆哲宠着替他圆场才开口:“还有一些长安卖的效果不错的药油药酒。辽东苦寒,长史本不是这里的人又常年征战,每逢冬天我看长史手上和关节都有冻疮,关节也总是有响声还酸疼。这些起码能缓解一些皮肉之苦。”
“还有些好的布料,辽东不缺毛裘皮草,但这种细软贴身的衣服,属实是稀缺。长史不方便穿太显眼的衣裳,这些料子花纹浅淡,可以做成夏天的常服和里衣穿。透气还吸汗,能舒服一些。”
沈奉宁在旁边变成点头机器和捧哏,一味地对对对。
“唉……”长史投给沈奉宁一个眼神:“沈奉啊……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哥一样,做事细致周全一点?”
提到这个名字,沈奉宁立刻打岔:“我现在已经不叫沈奉了,来来来,我跟你说……”他轻车熟路的搭着长史的肩膀,两人拧巴在一起,沈奉宁完全占据话题主导地位。滔滔不绝的讲在长安的种种奇遇,虽说口才可能跟不上,但胜在经历本身离奇有趣。长史忙完手上的事,就坐在位置上听他讲了一下午。
“好家伙,你俩先是比武拿奖,然后再是皇帝赐名,紧接着居然还跑到国都和东都议事的地方,还有道士来把你带走去山里。你们这一趟长安真没白玩儿,哦对,国都大人还赐你一把琵琶。沈奉宁,你出门在外多少有点贵人运在身上啊!行,那就好好练吧,等练好了,过年时候还能再军营露一手!”
沈奉宁被夸完人更飘了,马上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说:“必须的——!”
或许像穆哲说的那样,沈奉宁是真的很聪明。尤其是以兴趣为导向的事情上,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和天赋。而且很擅长自己创新,就是不走寻常路。但这也有负面的影响,在基本功和背谱环节特别痛苦。
辽州府现在还没有新的城市灵魂报到,全府就穆沈两人,但也已经鸡飞狗跳了。
“不是跟长史拍胸脯保证过了吗,怎么背谱子还怎么不情不愿的?”穆哲拿着戒尺戳了戳躺着的死尸。
只见“尸体”哼哼唧唧的滚到炕另一边,穆哲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揪着领子拽下来。前尘旧事一并全部拿出来,像陈年的被子拎到阳光底下晒一晒。他开始细数沈奉宁这么好几百年的表现:“你说说你,当年让你读孔孟。不是抬杠狡辩,就是听不进去。这也便罢了,本来没想过你能进庙堂。君子六艺你都会哪些?除了射箭不错之外,其他的呢!我从没逼过你,也不指望你以后有什么大成就,但现在你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轻言放弃。这叫不负责任!“
穆哲越说越来劲,可能是在长安时候的预言也有影响。但无论怎样,他都希望自己的爱人能成为一个更优秀的城市灵魂。无论将来是不是真的能当国都,但起码做人不能放浪形骸。
“我们地仙化作人身来世间修行,就要像人一样磨练心性!别以为长生不老就可以随意挥洒自己的寿数,生活总有百般招式打你个措手不及!做人也好,地仙也罢。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不要等以后再后悔!”
这一顿训话下来,沈奉宁意识到自己哥哥这次是真生气了。他有点害怕,默不吭声挨训。谁料到他后腰一阵火辣辣的疼,他立刻爬起来,可戒尺还是打在他背上和屁\股上。
“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沈奉宁眼疾手快跑到琵琶附近,穆哲也是气急了举起戒尺作势还要打。对方立刻举起架子上的琵琶,在精美乐器面前,穆哲才勉强收起火气。戒尺敲一下身边的木箱厉声喝道:“弹!今天一首曲子背不下来,你就别想吃晚饭!”
忆沈·盛世(三十六)
第三十六章 松仙
一下午的时间,或许是沈奉宁与琵琶有缘。基本的轮指和弹挑都做的很标准,只要以后多练习就能熟练。比起勋爵贵族的高山流水,沈奉宁更偏好“野路子”,一切皆为尽兴叙事。把自己心中的感受编成曲调展示出来,甚至还自己解锁了很多琵琶手法。
长安本身就舍不得这琵琶,现在心里更是如刀割一般。但他又不好收回主意,只能心里默默做最后的道别。
一个时辰以后,长安才依......
第三十六章 松仙
一下午的时间,或许是沈奉宁与琵琶有缘。基本的轮指和弹挑都做的很标准,只要以后多练习就能熟练。比起勋爵贵族的高山流水,沈奉宁更偏好“野路子”,一切皆为尽兴叙事。把自己心中的感受编成曲调展示出来,甚至还自己解锁了很多琵琶手法。
长安本身就舍不得这琵琶,现在心里更是如刀割一般。但他又不好收回主意,只能心里默默做最后的道别。
一个时辰以后,长安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西苑,直奔洛阳所在的地方。转身遣散所有人,然后缠着洛阳哀嚎。
洛阳本身正翻着大师注解的佛经,这些新奇思路让他爱不释手,像是他自己正与大师共谈玄法。这可倒好,一声哀嚎还有个庞然大物紧紧搂着他,手里的手串险些拽断。如果他不是早就习惯自己同事私下这个样子,估计他自己就得早日归西了。
“你没事吧?你又怎么了?”洛阳满脸写着无奈,已经对这个同事没啥期待了。
长安抱着他满脸哀痛的喊:“我那个女官真的太实诚了,下回不让她跟我出去了呜呜呜呜……就射箭比赛第一的那个小伙子,好像叫……沈奉?不管了,反正就碰上他们两兄弟了。他们说要去买琵琶,我想着还能让他们在长安掏钱呀。我在那儿怎么可能好意思啊,然后我让女官去拿我昨天弹的琵琶。明眼人都能知道,就拿一把普通的就可以了,那个沈奉都不会弹琵琶。暂时用不着那么好的,然后你猜怎么着!!!!”
洛阳悄悄向后缩脖子,本来平时还挺好看,但是现在表情失控加上声音太大,他被震得快要耳鸣了。他眼神瞥向别处说:“然后你的女官就拿了你的好琵琶?”
“没错!!!!就是松仙!!我最爱的五把琵琶之一的松仙呜呜呜呜呜呜……”
面前这个外人看着威严无比的国都,现在抱着他的腰哭的像个撒泼小儿。洛阳忍不住想笑,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估计长安就自闭了。但他还是轻轻拍几下长安的背,表示安慰。不过他真的顺着事情经过分析:“人家已经改名叫沈奉宁了,不过……比起松仙,他应该更适合玉门关和杀破狼吧,那把音色穿透力更强,更有杀气。”
【#长安的五把最喜欢的琵琶分别是:松仙、玉门关、杀破狼、酒楼客、瀛洲、洛阳(玄门)】
长安在洛阳怀里闷闷的抗议:“干嘛呀!!怎么还帮人家挑上了,你是哪边的!!”接着他就想到反击方法,从洛阳怀里出来整理头发说:“今天晚上就用洛阳弹一夜文曲,切!”
听到这个琵琶名,洛阳额角青筋暴起,难得表情有变动,声色严肃警告:“我和你说过了,不许用这个名。你几个意思,还用上我的名了。像话吗!”
反将一军之后,见对方这清心寡欲的脸终于有点变化,心里暗爽。长安拿起旁边的地藏经翻了几页说:“谁叫那把琵琶的低音特别像钟声呢?泛音极悠长,一下就把人拉到佛门玄门,就立刻想起你了。你呀……平时就看这些书,也不出去看看这盛世。要出世必先入世嘛,顺序别搞反了。”
这十几年来,对方也曾多次邀请过他出去转转,这个耐心和坚持确实感人。长安的话确实有道理,但是洛阳想到以前他被长安拉着去玩,回去睡觉那些吵嚷声都在自己脑袋里回音,他就真的受不了。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其实松仙跟着沈先生走,也有它的因果。大不了你再找人给你做一把?”
这个主意又引出一声哀嚎:“你以为那么容易啊啊!!我告诉你,一把好的琵琶不亚于一座佛像!!玉石象牙倒还好弄,那么一整块完好的紫檀木,世上能有几块?能做成琵琶音箱的又能有几块!!呜呜呜呜……我的松仙……”
“唉……”洛阳干脆转头看身后的这些神兵,尤其是在艮门下面的那把宝剑。
第二天一早,沈奉宁等人便被安排坐上马车离开长安城,柳晔还是照旧和羁縻建置的城市们一起回去。所以车内仅仅坐着穆哲、沈奉宁和曲孟帆三人,不过就算如此,车内还是没什么多余地方。大大小小的包裹布袋把地方都占满了,曲孟帆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满足的向后躺在那些绢绸之中笑的胜过桃花。
穆哲和沈奉宁挤得可怜巴巴抱着琵琶贴在车窗附近,扫过几眼身边挨着的东西,有些凑近闻还能闻到胭脂特有的味道。这是他头一次叹气:“唉……孟帆,我知道这话我没资格说,你听了别生气。但是,你明明就能坐船到扬州,那里也有很多胭脂水粉啥的。来回还方便,也不用自己亲自带,为什么来长安要买这么多东西?”
马车夫一声呵斥,马蹄声带着他们离开这座梦一般的城市。
绢绸之中立刻有了回应:“嗐!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在那里看到的东西,就仿佛自己不认识了似的。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买来回家,不过也值了!难得来次长安,多买点也无所谓。穷家富路嘛,出门在外绝对不能委屈自己!别光说我,你看看穆哥,不也是买了不少东西带回辽东?“
沈奉宁看对面也是大包小盒的堆成山,幽怨的目光转向穆哲,对方不好意思解释道:“总不能我们去一趟国都,什么都不给乡里带吧。里面还有给长史和辽州府上下的礼物呢。还有给你买的马鞍和铜带具之类的,以后都是用得上的,不是浪费。”
“你就没有啥买的要的?也没啥想的?”曲孟帆问。
他咂咂嘴,想到第一天逛长安街市的点心:“要是能带樱桃毕罗回来就好了……”
“你还没吃够啊!这两天你可没少吃那东西?!陆陆续续少说能吃三四十个了!不怕吃伤了?!”
“奉儿啊……你就不能吃点好的嘛……”
忆沈·盛世(三十五)
第三十五章 琵琶松仙
沈奉宁看到这张脸,又回想起当时的射箭比赛。他赶紧跪在长安脚边,头都不敢抬。穆哲是最后赶到的,看到这个局面赶忙跑过去跟着跪下解释:“臣弟莽撞,不小心冲撞了国都。还请国都大人恕罪,饶臣弟贱命!”
这说辞满是人间的君臣礼节,长安无奈叹口气,眼神中带着些许失落。他弯腰摆手招呼都起来,突然他心里有个“计划”。
等穆沈两人都站起来之后,他对两人笑起来,一双丹凤眼迷人又危险。本身凭借国都地仙的...
第三十五章 琵琶松仙
沈奉宁看到这张脸,又回想起当时的射箭比赛。他赶紧跪在长安脚边,头都不敢抬。穆哲是最后赶到的,看到这个局面赶忙跑过去跟着跪下解释:“臣弟莽撞,不小心冲撞了国都。还请国都大人恕罪,饶臣弟贱命!”
这说辞满是人间的君臣礼节,长安无奈叹口气,眼神中带着些许失落。他弯腰摆手招呼都起来,突然他心里有个“计划”。
等穆沈两人都站起来之后,他对两人笑起来,一双丹凤眼迷人又危险。本身凭借国都地仙的气运,气场就已经让普通地仙很难招架得住了,现在又多了一丝危险气息。
长安想起前几天神兵颤动的事,又留心面前名叫“穆哲”的地仙。
也许是体谅穆哲追寻神兵这种破格举动,谁的灵魂一部分在外面,想必都会不安生。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长安还是决定给穆哲透露一下。
【哪怕让他知道自己的神兵在长安,万无一失,这也算是一个安心的结果。待来日有机缘,一定还给他。】
长安故作纯良开口问:“哎!你们知不知道,前两天有两个人,要擅闯本都和东都大人议事的地方。或许正是地仙,导致殿内神兵颤动。待本都和东都追出来时,两人已经不见了。你们二人有没有听说什么?”
刚刚站起来的穆沈二人,听到这话双膝一软齐刷刷又跪下去了。
“你瞧瞧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又没说是你俩干的!就是问问而已!”
长安心里见状腹诽:“话已经点在他们身上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想到这一层。唉……我有这么可怕吗?说话都是君君臣臣的,干嘛啊,大家都是地仙,何必如此。”
他把两个萝卜精从地上拔起来:“都起来……搞的本都多仗势欺人一样,你们这么着急,准备去干什么?”
穆哲先一步回答:“回国都大人话,臣与臣弟明日便要启程返回辽东。前几日在酒楼听到琵琶乐师奏乐,想着临走前给臣弟买一把琵琶带回去。可当时光顾着欣赏长安城的风光,把琵琶的事忘了,今天趁着下午还有时间。想赶快去买了,免得明天耽误车马行程。”
“琵琶?本都那儿多的是!你等着,送你一把。”长安很直白的说。
穆哲和沈奉宁两人都想婉拒,但是长安开始选择性失聪,转身嘱咐旁人:“把本都昨天弹得那把琵琶拿来,再选几个新手琴谱和琴弦。”
“是。”侍女接令后,便立刻转身离开。
穆哲拉着沈奉宁第三次跪下,旁边的庚辰也跟着跪下。甚至好言拍马屁说:“两位地仙大人真是在外有贵人啊,这次来西京。不仅得了荣誉,拿到赏赐。甚至还能得到国都大人的琵琶,真是好有福气啊!”
“臣与臣弟,跪谢国都大人赏赐,感激不尽!”
长安已经懒得管了,既然这么爱跪着,那就跪着吧。
大概过一刻钟后,侍女用托盘呈上琵琶、弦、还有乐谱。琵琶还特意用软枕垫着,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娇容贵妃倚卧小憩。琵琶通身上窄下宽呈水滴形,面板是取整片梧桐木制成,上面绘有仙鹤。向上看琴头琴身与弦槽都是黑檀木制成,琵琶轴相是象牙材质和玉石雕刻的宝相琵琶头花相互呼应。质地不同,但暖白色为通身漆黑的琵琶添上一处亮点。
长安拿起琵琶,在琵琶四相的位置是用添着漆胶混合的金色颜料画出的花纹。翻到背面,一整片紫檀木做的琵琶背。上面与面板一样,在后面绘上松柏仙鹤。单看琵琶头花的那一块玉石,都价格不菲。
此琵琶本身都已经不能用价格估量,原料、工艺、彩绘……
这本身就已经成为一件艺术品。
“臣多谢国都大人赏赐!”沈奉宁先声道谢。
长安把琵琶拿到手里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把琵琶是他最心爱的五个琵琶之一。他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涛汹涌。站在西苑的道上,面前是跪着的沈奉宁和穆哲,身后是站着的侍女。从西苑门口还有偶尔进出的城市灵魂,遇到都会鞠躬行礼。
这样的场合,他就算在平易近人,也不好意思和沈奉宁商量给他再换把琵琶。
“我好后悔自己没跟着去挑,怎么那么实诚啊,让你拿琵琶,你就拿个这么好的。这是我最喜欢的琵琶啊啊啊!!!”
这将近十人就这么安静的杵在西苑门口,沈奉宁和穆哲一直低头不敢直面国都。也不知道长安怎么了,两人瞧瞧斜眼看彼此面前的地。气氛安静到冰点,长安自己的地仙气场实在是把穆沈二人压得透不过气。就在沈奉宁快被“憋死”的时候,长安才将琵琶交到沈奉宁手中。
沈奉宁看到这把琵琶,眼睛完全被它吸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乐器。随后,他貌似听到长安有点哽咽的声音。
“之前看你是习箭术的,应该对手劲儿和弦有自己的把握。如果是这样,本都建议你以后多弹武曲,应该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平时……多给它擦些核桃油,它挺娇气的,不然背部开裂音色就不美了。弹过之后要好好用丝绸擦一遍,然后……不弹的时候,要躺着面板朝上放着,上面再盖一层薄纱。呜……”
听到这些叮嘱最后,沈奉宁自己貌似听到一声哭音?他抬头想看一眼长安,但立刻想到尊卑,又低下头回答:“多谢国都大人,臣谨遵旨意!”
长安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后来沈奉宁和穆哲觉得那股强大气场消失,跪着都不觉得难受了。干脆两人现在地上坐一会儿揉揉膝盖,沈奉宁拿起琵琶打量好一阵。轻轻扫过五弦,被轻音撩拨的心尖痒痒的。穆哲也伸手摸一摸面板,又拿起刚才赐的琴谱去看。
两人坐地上开始玩琵琶,沈奉宁更注重实际摸到的感受,穆哲则更像是看过说明书再做事的。
“铮——!!!!”
沈奉宁快速用力的横扫五弦,穿透力极强的弦音远隔一两里都可以听得到,明明是丝竹之器却能发出刀戈之音!!
显然,什么样的演奏者就适配怎样的曲风,长安说的没错。沈奉宁更适合叙事写实的武曲风格,恰好他自己也喜欢。只是这琵琶身上绘的松柏仙鹤,从此要改变路线了。
过了几分钟,长安又急匆匆的走回来,沈奉宁赶忙抱着琵琶站起来,还没等说话呢。便被他抓着衣领拎进西苑,说是要带他先熟悉琵琶新手练习。
【注:其实著名琵琶武曲《霸王卸甲》、《十面埋伏》等,都并不是出自唐代的曲目。就连最早的琵琶武曲,拥有东北特色的《海东青拿鹅》最早也是出自元代的记载,文曲的《塞上曲》也是出自辽代。这里为了行文流畅方便读者理解,所以斗胆引用。关于唐宋琵琶技法和琵琶谱,至今也是专业人士都难以攻克解读的难题。本人并不了解民乐,如有出错,请大家谅解。】
【哈尔滨区拟/道里X道外】分界(6)
·终于来更新了,这是浪漫的追求与写论文导致的养胃之间的矛盾。
·这bgm链接总弄不好,那还是直接贴词吧。
摇旗呐喊的热情 携光阴渐远去
人世间悲喜烂剧 昼夜轮播不停
——《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
一九二九年五月·滨洲铁路线
车门缓缓打开,到站的旅客拿着自己的行李下车,久坐乏力的人们也趁着这个空隙微微活动筋骨,江璐跟着人群穿过从车厢内部,却在车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像是经历了什么心理挣扎似的,缓缓抬头,从地铁站的钢铁缝隙中眺望远处的傅家甸。
...
·终于来更新了,这是浪漫的追求与写论文导致的养胃之间的矛盾。
·这bgm链接总弄不好,那还是直接贴词吧。
摇旗呐喊的热情 携光阴渐远去
人世间悲喜烂剧 昼夜轮播不停
——《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
一九二九年五月·滨洲铁路线
车门缓缓打开,到站的旅客拿着自己的行李下车,久坐乏力的人们也趁着这个空隙微微活动筋骨,江璐跟着人群穿过从车厢内部,却在车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像是经历了什么心理挣扎似的,缓缓抬头,从地铁站的钢铁缝隙中眺望远处的傅家甸。
这一切都被来接货的傅松滨看在眼里。
“好看吗?”
傅松滨没有故意吓她,可专注的江璐还是被浙一声吓得险些跳起来。她稳神,恢复到了冷静的样子,才回答说:“嗯,像你。”
“像你”是什么意思,傅松滨不确定该如何理解,是“像你的气质”还是“像你会做的事”?
不论是哪一种意思,傅松滨还挺好奇,自己在江璐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傅松滨和江璐其实不太熟,他和江璐没有私交,也就在过年时候会遇上——他们两个都有点儿像是年夜饭上的“外人”。
傅松滨记得江璐不爱吃饺子,也不爱凑热闹,就只是看似优雅实则拘谨地坐在哈尔滨的身边。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在整个年夜饭上格格不入,免不了被人在背后讲几句小话。
但是后来连不爱吃饺子的江璐都没有了。俄人总是找着各种理由,让她新年的时候跑去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工作,像是以这种方式在挑衅、宣示主权似的。
江璐对此也没什么大反应,没人见过她与谁亲近——除了哈尔滨。
江璐和哈尔滨关系是真的融洽。傅松滨见过俩人一起演奏小提琴,一起在冰上起舞,那种优雅而孤立的艺术感,像是请人欣赏,又像是催人离开,让他们两个有一种屏蔽了外人的氛围。
让傅松滨忍不住说一句“珠联璧合”。
傅松滨融不进去,也没想着强融,他只是感叹自己,想同样都是兄妹/兄弟,怎么自己跟顾安埠站在一起,就是圆凿方枘,突出一个格格不入。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呢?细细回忆起来,只能说所有人在一九二六年时,都高兴太早了。江璐仍然没有回到他们身边,如果他们和江璐交往,甚至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傅松滨不想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安稳。
但傅松滨还是对江璐伸出了手:“要下来看看吗,这些建筑,里面都别有洞天——啊,这个成语的意思是,里面还有更有趣的。”
更有趣的。指什么?
江璐想起顾安埠和她说过,傅松滨家的房子后半边是四合院儿样子的。江璐没去过北平,想不出四合院是怎样的构造,她确实好奇了很久。
但她是不能随意离开这条轨道的。
傅松滨看到了江璐微动的指节。江璐在犹豫,但不是犹豫她“想不想”,而是在犹豫她“能不能”。
这对傅松滨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认可了。
他鼓起勇气,抓向江璐的手腕。
对,那些事情都跟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让她休息一下 我没想那么多。
江璐被人抓着向前,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是跳下了踏板。
但她却没有挣脱。
她在傅松滨说“走吧”时,小声回答了一句“嗯。”
傅松滨使出浑身解数,让厨师拿了所有的好吃东西出来。像是在和江璐较劲儿似的——你总会有喜欢吃的。
小吃或是主菜,慢慢放满了小半张方桌,江璐面露难色地说:“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没事儿,我热热还能吃好几顿。”
傅松滨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菜码大,一顿吃不完,再吃几顿显然是件儿非常平常的事情。但江璐没有这个习惯。她踌躇了很久,最终仿佛是下定决心要把这一桌子全吃完。
有人在大厅弹起了钢琴,江璐没想到自己能在这明显的中式装潢酒馆里听到西洋乐声,好奇地透过屏风去看大厅中央。
傅松滨问:“喜欢吗?”
江璐说:“嗯,琴是好琴,技艺也很娴熟——演奏的是哪位?”
有哪位演奏者会来酒馆里吗?
“她是我们道外的原住民,你应该是不认识的。”傅松滨说,“我不懂这个,只能夸她弹得真快,声儿真响。她老说给我听就是对牛弹琴。你对她的评价这么高,她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江璐问:“那琴是谁购入的呢?”
这架钢琴可不好买,江璐一眼甚至看得出制作者的名字,傅松滨若是不懂音律,显然也不是能够自己挑得到的。
“顾安埠给我送来的——别提了,过去三年了我还记得他给我整的尴尬事儿。”傅松滨一提到顾安埠,说话速度都快了起来,江璐睁大眼看着他,像是期待着这个故事,傅松滨也就毫无顾忌地讲起了当年。
顾安埠的行动力向来惊人,当初开玩笑一样的说要送他一架钢琴,还真没过多久就送了。
不光要送,还要拉着傅松滨亲自运回来。
傅松滨被他拉去埠头区,停在一家私宅外,看着一群外国人围着顾安埠交流着什么。
傅松滨能通过发音方式的区别分辨出这是几种不同的语言,他坐在车里,看顾安埠无缝切换的样子,想什么时候能让这群人都学习国语呢?
等顾安埠把钢琴小心翼翼地放上车之后,两人终于缓缓回到傅家甸。
或许钢铁机械也会水土不服,刚刚驶入傅家甸,车就轰鸣一声,停在了原地。
顾安埠下车查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出是哪儿的毛病,于是说:“叫个人来换车吧。”
“没必要吧。”
有这么大车斗的汽车不多见,这里是埠头区和傅家甸的交界,不管向哪边借车,都要主动走好远的路,才能找到专门的人。折腾来折腾去的,也没必要。
傅松滨看向旁边,刚好有工人在,他身旁有一脚踏的三轮板车,车斗不小,目测可以把钢琴竖着放进去。
顾安埠想笑,傅松滨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打断道:“咋的,配不上你的钢琴?”
“不是不是。”顾安埠笑着说,“我来蹬吧。”
“不行,”傅松滨说,“你是来送礼的,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体力活儿?”
“那我坐哪儿啊?”顾安埠问,“这就前面一个座位。”
“你在后边儿呗,正好顺便儿扶着点儿,等我一会儿给你找个凳子。”
说罢,傅松滨上前与工人交涉,然后把三轮板车推了回来。
顾安埠帮他一起把钢琴搬上去,傅松滨正调整着距离,让钢琴尽量靠近里边儿,重量均衡。然后把椅子搬了上去。
“你快上来,用体重压一下应该就不能翻车了。”
傅松滨拍着车斗的把手,招呼顾安埠上车。顾安埠也不含糊,踩着后杠,一脚蹬了上去。
顾安埠没意见,傅松滨便也不说什么了,他坐上了蹬车的座位。
在脚用力向下踩下去的那一刻,傅松滨环顾四周看有无障碍,向身后看去时,刚好看到了埠头区。
他突然想起——埠头区禁止任何形式的人力车进入。
傅松滨说:“……你知不知道,之前有个大文豪来哈尔滨?”
顾安埠说:“那可多了,你说哪个?”
哈尔滨是国内去往欧洲最快捷的路线,顾安埠不知道见过多少人在这里转乘。
“那位姓胡的……”傅松滨说,“他写的那个,哈尔滨游记。”
顾安埠一顿。
他知道傅松滨说的是什么。那样清晰地把他和傅松滨作为某种代表对立起来,他不知道才比较奇怪。
那样的一位文豪的话,实在是举重若轻。
“……我到了哈尔滨,看了道里与道外的区别,忍不住叹口气,自己想道……”
傅松滨静静地说着,他的语气平常,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他既然能把这话一字不错地背出来,就已经足够说明对这篇文章的在意了:“……这不是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的交界点吗?东西洋文明的界线只是人力车文明与摩托车文明的界线——这是我的一大发现。”①
“我又成了什么的代表,久违的感觉,也还真是荣幸……”坚守过的“民族”定义如今成了落后的代表,傅松滨轻笑了一声儿,“我应该想尽办法去努力缩进和你的差距。但是,顾安埠,如果让你来看,你也觉得我应该和你一样吗?现代化,就是西化吗?”
两人经历了一阵长久的沉默,然后傅松滨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顾安埠好像在车斗里做着什么:“我相信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科学、民主、自由……我越是学习,却越是觉得,这些东西我似曾相识。如果我去寻找自己的根,或许会发现它们对于这片土地来说,并非凭空出现。”
“就像胡先生也认为……这些看似外来的观念,在固有的中国文化中,并非完全‘无迹可求’。”
傅松滨说:“你倒是很理解他。”
顾安埠问:“那你呢?”
傅松滨一愣:“什么?”
“他还有后半句‘而固有的中国文化也并不排斥这些来自西方的概念’。”顾安埠问,“你呢,你排斥我吗?”
话题被顾安埠抛回,傅松滨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尖锐的问题,他大脑一片空白,靠着蹬踏板的机械动作,才找回思考的能力:“……我说到底,没有办法代表傅家甸的每一个人。”
顾安埠说:“没关系,我会自己去寻找这个答案。”
话音落下,车斗后传来一阵明显的震动,傅松滨实在忍不住,回头去看顾安埠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
却看顾安埠不知何时,已经把钢琴外边儿的包装扒了。红漆的钢琴暴露在阳光下,若是只看上半部分,常服也极尽讲究的顾安埠还真像是要赴一场正式的演出。
傅松滨被顾安埠这一系列操作搞得傻眼,他记得这钢琴出门之前甚至被人放在了玻璃罩里面:“我信了你没嫌弃这车简陋,但你这……真不怕整坏了?”
顾安埠向着下看着傅松滨,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乐器嘛,拿来就是要用的。”
傅松滨愣愣地问:“用,怎么用?”
顾安埠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刻意散发魅力的笑容。
第一声钢琴声响起,傅松滨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顾安埠的巡回演出正式开始。
顾安埠盯着手下的黑白键,手指翻飞。
此时天气正好,阳光和熙,黑色风衣有些吸热,一滴汗逐渐聚在鼻尖,他轻轻一甩头,跳过这个小插曲,手下一刻没停。
他刚刚弹完了一首《土耳其进行曲》,已经成功地让傅松滨崩溃了。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耳边炸开——也确实是在耳边,顾安埠就在他的身后,在他正蹬着的板车上,旁若无人地开着音乐会。
不,怎么能说是旁若无人呢?刚才一个老爷爷向他喊了一声“好!”,顾安埠甚至分神回了一声“谢谢!”
要不是自己加了把劲儿迅速逃离了现场,下一步老爷子估计要把钱扔到车上,作为对小伙子街头卖艺的鼓励。
“我怎么才能让你停下!”傅松滨崩溃地蹬着板车,条件允许他现在甚至想飞起来。
可惜他不能飞,他只能在地面上接受行人的注视。
有没有地缝啊!地缝也行!
“嘘,”顾安埠说,“我要开始第二首了。”
“你怎么还有——?”
从埠头区到傅家甸这段距离,从前傅松滨甚至用脚丈量过,但他从来没觉得这段路这么漫长过。
傅松滨不知道什么样儿算弹得好,但看顾安埠一停没停的样子,显然这是个熟手儿,等他弹完停下来估计是没时候儿了,傅松滨实在受不了了,他怒而回头,顾安埠却刚好在甩头中与他对上了视线。
在片刻的视线相对里,顾安埠向他眨了眨眼。
说不上是音乐的魔力,还是顾安埠魔力,傅松滨破口大骂的欲望突然消散了
“……到地方了就给我停下。”傅松滨转回头,企图催眠自己只是一个车夫。
一路琴声悠扬,音符对傅松滨来说,倒更像是催命符,等驶入了傅家甸商圈,噩梦才刚刚开始。
傅家甸商圈,繁华不亚埠头区,傅松滨只能放慢骑行速度。在人群中间穿行。不需要他喊“让一让”,现在他们两个就是全街的焦点。
顾安埠确实来了劲儿,一首连着一首,专挑那亢奋激昂的曲子,弹得他自己都累了个够呛,还乐在其中。
他身体起伏着,随乐声而动。此时他仿佛是真的隔绝了与外界的声音交流一般,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傅松滨帮他把沿路的掌声听得清清楚楚。
等车真的缓缓停在酒楼门口,总共也不过骑行了半个小时,两人身边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儿的人。
有的是刚刚在商圈的人,有的是随着琴声一路追过来的,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们,像是期待这又是什么活动。
傅松滨捂着脸想从驾驶座下来,又怕板车因为重量不均而翻车,只能尴尬地把脸埋入双臂之内。
顾安埠正弹着他预备的最后一首曲目——《命运交响曲》。
此时已经进入了第四乐章,顾安埠所弹奏的,像是某种辉煌而明亮的狂欢的记录。
事实也确实如此,周围人的掌声并无规律,没有人遵守剧院中什么时候可以鼓掌、什么时候不可以鼓掌的规矩。掌声、叫好声连绵起伏,顾安埠没有被打乱节奏,也并没有任何不悦。
一曲毕,他收手起身,向着四周方向行了几个夸张的礼,又收获了一大片的“好!”
“请收下我的花~!”一个年轻姑娘从人群中挤出来,把手中的一枝玫瑰怼到顾安埠的眼前。傅松滨崩溃地想“怎么还有送花环节啊”,一抬头发现还是个熟人儿:“小翠儿你在闹什么——!”
“傅叔在外不要叫我小名儿!”那姑娘一个眼刀甩过来,又恢复淑女模样,笑着把花递向顾安埠。
“感谢美丽的女士和您美丽的花。”顾安埠接过了姑娘手中的玫瑰,又问,“介意我借花献佛,将它赠予他人吗?”
“当然不,我只是献给你的琴声。”姑娘并没有犹豫,“怎么处置它,你随意啦~”
傅松滨刚想质问顾安埠还想去哪儿招蜂引蝶,却看顾安埠把视线移向了自己:“……你要干嘛?”
顾安埠笑着伸手,傅松滨感觉天旋地转,下一刻,他就和顾安埠一起站在了板车车斗里。
重量失匀的一瞬间,顾安埠拦腰抱住了他。
自然有很多热心观众帮忙扶住板车,有惊无险。傅松滨稳了稳神,看近在咫尺的顾安埠的笑脸。
顾安埠毫无惧色,观众兴致勃勃,只有自己一个人慌了神。
傅松滨和顾安埠一起变成了全场焦点,他捂住自己的脸说:“——我没有才艺啊!”
顾安埠忍不出笑出了声,大发慈悲地放开了他,对着刚刚的姑娘说:“感谢您的捧场,下次来吃饭,傅老板请你。”
姑娘笑得更开心了,围观的人也激动起来,顾安埠大声说:“既然是在傅老板的店儿门口,那是不是得让傅老板给大家来一曲!”
傅松滨听都不用听,就知道这群看热闹的人会说——
“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傅松滨绝望大喊:“我真不会啊!!”
“我会,你怕什么?”说着,顾安埠拉起他的双手,放在琴键之上。
闹市之中传来一声声磕磕绊绊的钢琴声,傅松滨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他艰难认真地跟着顾安埠的教导,目不斜视,才勉强地弹出一首曲目。
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顾安埠将玫瑰花折短、放进他胸前口袋的动作,有多温柔。
“反正就是,那天之后全道外都知道我搞了一架钢琴。”傅松滨无奈地说,“我真的谢谢他了。”
江璐的嘴角微动,片刻后她没抑制住,露出了一个笑脸。
傅松滨捕捉到了这个瞬间,激动得差点儿站起来:“你笑了!”
江璐也有些讶异似的,下意识想要否认。迟疑片刻后,她还是没有收起笑容。她重重地点头,说:“嗯。你们两个,很有趣。”
傅松滨也笑了,他揉揉脸,说:“从打广告的角度来看,顾安埠真是个奇才。”
那之后过去了好几天,他的店铺营业额都蹭蹭上涨。
钢琴的一脚在那一天的狂欢中不可避免地被磕掉了一道漆。傅松滨心疼地问他能不能修修,顾安埠却说“没关系,这就是艺术”。
是不是艺术不知道,但那一道缺憾确实给这琴增添了不少噱头。
有时候食客们吃着吃着,就会说起那一天,有一个年轻的“钢琴家”,演奏了多么精彩的一场音乐会。
——是的,顾安埠的身份在道外人的口中甚至变成了钢琴家。
“搞艺术的都这么疯吗?”傅松滨笑着感叹。
江璐想了想,点头说:“江凛偶尔也这样儿。”
傅松滨刚想和江璐聊聊哈尔滨,突然想到了她和哈尔滨的珠联璧合,于是他问:“那你呢?”
江璐又露出了一个默认意味的笑容。
傅松滨也笑了,两人又磕磕绊绊地聊了下去,江璐虽然话少,但却很捧场。一顿饭吃完,傅松滨颇有些意犹未尽,想再继续邀请江璐在傅家甸玩点儿什么。
“不了,我要去满洲里。”
满洲里,那这是要跑全线。
这种累人的工作,一猜就知道,又是俄国那边儿在找茬。
连哈尔滨都没有办法,傅松滨自然也说不了什么,他不再强留,叫后厨打包了一份江璐刚才吃得最开心的小吃,让江璐路上拿着。
楼下舒缓的钢琴声刚好停了下来。一曲毕,那姑娘活动了手腕,开始了下一首曲目。
是《命运交响曲》。
在吃饭时演奏这首曲目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没有人制止她。
那是那天顾安埠弹奏的最后一首,如今已经成为了傅松滨店里除了美食以外的另一个招牌。
江璐凝视了那姑娘片刻,问傅松滨:“那个姑娘,我可以认识一下吗?”
傅松滨说:“当然,等你回来了,我为你们介绍。”
他又顿了顿,说:“其实我刚才想了想,你们也不算完全不认识。她叫小翠,是强子的小女儿。”
江璐沉默片刻,她又看向那标致姑娘,年轻的面容、挺直的脊梁,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活力。
江璐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一句轻轻的:“好,等我回来。”
送走了江璐,傅松滨沉浸在“下一次自己主动去接江璐”的期待里。而直到第二天,奉天与齐齐哈尔同时来到了傅松滨的门前时,傅松滨才意识到:江璐那句“好”,用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口。
①引自胡适《漫游的感想》。
胡适1926年在哈尔滨转乘,但其实《漫游的感想》是1927年出版的。
我就不妄议对错了。毕竟我没那个本事hh
忆沈·盛世(三十四)
第三十四章 琵琶
“所以呢?那个道士说你多牛逼了吗?怎么个牛逼法儿?”
四人今天特意补上昨天没能吃到的佳肴,又到长安闹市的酒楼坐一桌。在各色菜式铺满桌面后,沈奉宁向柳晔和曲孟帆老实交代昨天发生的一切。不过他谨记穆哲的话,绝对不会向外去说关于预言的真正内容。可这一切逃不过曲孟帆的脑子,她遵循本能的好奇和言语的漏洞,想要知道那个预言到底是什么。
见实在是绕不过,沈奉宁也退一步,凑到曲孟帆耳边小声说:“......
第三十四章 琵琶
“所以呢?那个道士说你多牛逼了吗?怎么个牛逼法儿?”
四人今天特意补上昨天没能吃到的佳肴,又到长安闹市的酒楼坐一桌。在各色菜式铺满桌面后,沈奉宁向柳晔和曲孟帆老实交代昨天发生的一切。不过他谨记穆哲的话,绝对不会向外去说关于预言的真正内容。可这一切逃不过曲孟帆的脑子,她遵循本能的好奇和言语的漏洞,想要知道那个预言到底是什么。
见实在是绕不过,沈奉宁也退一步,凑到曲孟帆耳边小声说:“你要是真想知道,等回辽东的,这里不太方便。”
曲孟帆抬眸环顾四周,大概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也不在逼问。柳晔端起酒杯自饮,虽猜不到正点上,但他应该能从沈奉宁的忌惮中揣测出一些有关联的信息。总而言之,与长安国都有关的,还是退避为好。
“你可不知道,昨天下午你哥快把长安东西市跑个遍,说来奇怪,就像鬼遮眼一样。哲弟碰到我们,我们三个人加上庚辰,一共四个。愣是没找到你,谁能想到就在那个明晃晃的小巷子里。”
回想起昨天下午,穆哲自斟三杯。热酒吃下去,可要缓缓自己惊吓的心。关于这个话题,曲孟帆又提起嗓门说:“真的!那个巷子我和柳哥少说路过三四次,你如果真在里面,我们不可能没发现。啊……给穆哥吓得,连你被人贩子拐走都想到了。”
柳晔在一旁夹菜偷笑,穆哲绷住清清嗓子。沈奉宁又惊又好奇:“啊?!我……哈哈哈哈哈我都多大了,还能被人贩子拐走。”
见对方像没事人一样,穆哲觉得自己的情绪完全没有被共情,于是脸色冷下来言语里提点着:“不管你多大,你这个样貌看起来不过十六七,抓去做什么不行?当奴隶当侍卫,昆仑奴新罗婢,你忘了?”
还没等沈奉宁想好说辞时,曲孟帆这边又立刻接起话题感叹:“哎呀……你说穆哥这个命,天天找你。我真是没见过,换了谁家的兄弟能这么找的。”沈奉宁咬着鸡腿,斜眼偷窥一下穆哲。然后故作乖巧样子,贱兮兮的黏上穆哲,夹着嗓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哥~我以后真的不乱跑了~别生气了~~”
只要沈奉宁撒娇,穆哲肯定吃这一套。别说旁人,穆哲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这德行。可又能怎样呢?这是他的媳妇啊。
一个臂弯把沈奉宁环进怀里,沈奉宁借坡下驴,立刻表演的浓情蜜意郎情妾意。曲孟帆的表情丰富的像什锦拌菜,和柳晔对视一眼,两人举杯不管这俩了。
酒楼里聊天推杯换盏的声音久久不停,旧的一桌碗碟摞起,店小二肩上抹布一擦。新的一桌立刻坐满,又是亲友相会。在中间台上还有琵琶伴奏,当时的曲风还流行的是凉州。和盛唐的武德充沛相辅相成,拨子擦过弦,瞬间凉州的风沙便吹过看客心间。
萧瑟、激昂、刀兵肃杀之气
沈奉宁瞬间便被这个乐器吸引住注意力,从穆哲怀里探出头,穿过层层人群看到台上乐师手中的琵琶。在他的印象当中,乐器还是汉代那种君子之风,缓慢悠长,沉稳厚重。乐器就是乐器,武器是武器。可这世上怎会有乐器奏出武器的肃杀?!
台子旁边还有些人玩投壶,沈奉宁瞧了一眼便没什么兴趣。心里暗想:“离得那么近,往壶里扔。没劲,不如射箭痛快。还是这个乐器好……”
穆哲观察一会儿沈奉宁,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音律感兴趣。他转头看乐师手中的琵琶,拿着拨子在弦上轻点。待到有恩客赏酒赏钱,乐师也逐渐现出潇洒。拨子往地上一扔,琵琶竖起来,拿手那么去拨。曲风立刻变了,手指用残影为代价换来一曲天府之乐。再配上鼓后,雷霆气势万丈,壁画上的金刚臂挽彩缎身着铠甲,怒目圆睁。
琵琶与乐师仿佛被金刚附身般,气场无人能出其右。随着乐曲的激昂澎湃,无论是喝酒的还是投壶的,都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全部转向乐师。
待曲子结束,台上的金银首饰便为乐师开路,掌声如海浪不绝。
“哥!一会儿吃完饭,也给我买个这个呗!”沈奉宁两眼冒光,兴奋的向穆哲提议。后者没拒绝,他也很支持沈奉宁终于有点君子该有的技能,只是,沈奉宁也是来到长安之后才知道有琵琶这个东西。而且还是西域传来更改的,按理来讲,应该是胡人更擅长。
“可辽东既没有乐师,也没有相关的乐谱。学琵琶可不是一两天兴趣而已,每天都要练,甚至还要自己悟,很辛苦的。你确定想要?”
沈奉宁干了一碗酒,放下酒碗答复:“试试呗!兴许我自己能悟出来呢!”
“行,依你,给你买。弦乐的话,你上手应该很快,毕竟平时用弓也是拉弦。手上是有感觉的。”
结果……四个人出了酒楼就再次被长安闹市吸引,想着琵琶的事儿,结果还是忘了。直到准备动身回辽东的前一天才想起来。
沈奉宁慌乱之中左脚蹬上靴子,右胳膊的袖子还没穿,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穿衣服了。嘴上跟着不停加油:“啊啊啊啊我给忘了,这个脑袋真是啥都装不下!”穆哲也是比平时更抓紧穿衣服,但是开口安慰沈奉宁说:“奉儿别急,还有一下午呢。”
他左脚拌右脚险些摔在地板上,庚辰在旁边轻声劝着:“两位地仙大人不要慌,买现成的琵琶时间是够用的!别急……就算今天没时间,往后推迟一天,出长安的马车也会等两位的。”
“就是怕麻烦别人,让别人等,才会这么着急啊啊啊!!”
说完,人便撒丫子跑出去,穆哲拿起钱袋在后面追。庚辰不放心,也跟过去。
正当沈奉宁冲出西苑时,正好路过今天准备出发打道回府的地仙。看着远去的马车,他一时没看路,直接撞在一人身上。待他看清楚时,庚辰赶到后直接腿一软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称呼。
“国都大人……”
忆沈·盛世(三十三)
第三十三章 长安月色
沈奉宁眼前突然浮现出平州牧时的场景,穆哲凭一己之力承担全襄平城无数灵魂重压。再结合日常无数次默默提醒,穆哲是没有自己的作为武器的神兵的。就算有,现在也拿不出来。
再让穆哲去担任国都,无疑是再把他往火坑里推!
换到沈奉宁这边开始自责起来,他暗骂自己:“你这样任性,不是把哥往火坑里推吗!”
正在他低头反思的时候,穆哲这边看......
第三十三章 长安月色
沈奉宁眼前突然浮现出平州牧时的场景,穆哲凭一己之力承担全襄平城无数灵魂重压。再结合日常无数次默默提醒,穆哲是没有自己的作为武器的神兵的。就算有,现在也拿不出来。
再让穆哲去担任国都,无疑是再把他往火坑里推!
换到沈奉宁这边开始自责起来,他暗骂自己:“你这样任性,不是把哥往火坑里推吗!”
正在他低头反思的时候,穆哲这边看到的一系列举动。先是把玉佩扔到自己怀里,耍脾气说让自己当国都,然后突然愣住,又低头像是后悔什么似的。表情真是多变丰富,穆哲看着面前这个城市灵魂,再配上长生少年的长相。真是天地灵气都偏爱沈奉宁,其实他心里也有一丝期待。
“如果奉儿真的对权势这些东西有渴求,或许他才算进一步成长了。这是一件好事……”穆哲暗暗期许着。
他想到六国时候,自己与方城也曾经面对燕国赋予的首府之位,方城却主动让贤给自己。但穆哲他更希望方城来当这个首府,两个人还推诿了好一阵。
都是心甘情愿让对方更好,可惜这个愿望只实现了一半。现在仿佛场景再现,穆哲希望面前这个与方城几乎相貌一样的少年,能完成这个理想愿望。
穆哲自诩他不是为了美人拱手让江山的人,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糊涂到这个份上。不过,如果真的有更适合的城市灵魂带领辽东走向未来,德能配位,其实无论是谁,穆哲都会主动让贤。如果这个预言是真的,那么他会更有信心和耐心,慢慢去教导沈奉宁,从一个只顾玩乐的少年,变成一个领导者。
沈奉宁一抬眼,正好迎上穆哲意味深长的笑。浑身一哆嗦,不知道穆哲又要干嘛。恰好两人刚才好像都有点误会,他立刻澄清道:“哥!我不是反悔要自己当国都的意思……”穆哲伸手捏捏他的脸温柔的回答:“我知道,你曾经很多次都和我说过,你对权势没有想法。”
“我我我刚才只是想到,我上句话说错了!你当国都也不好……你当国都之后,大家都盯着你,把你当眼中钉。我不明白为什么那群寿数不过百的人,能做出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我不想在让你受伤。刚才后悔的是这件事……”
听到自己媳妇原来是心疼自己,穆哲心中暗爽狂喜。回想那个时候,确实是把沈奉宁吓坏了。
“我感觉咱俩都不当,给柳哥或者孟帆当更好,他俩都更适合当国都。”
沈奉宁趴在矮桌上,透过打开的窗,正好能看到院落之外的明月。现在是入夏之际,从房梁到地面高的窗,既有门的作用,打开又能更好的通风,还能驱散一些湿热。门窗将一整片院落月景切割成不同的分格,每一处都有独特的意境。沈奉宁说不出来它怎么摆的,只觉得惊叹,怎么能做的这么精巧。
角落的小香炉中还有燃着的香料,墙壁也是混着花椒的涂料。香味淡雅,也免去虫蚁烦恼。长安的一切,无不充斥着精致和巧思,这天下之绝,全部会于一处。像是这个盛世邀约,共同演一出大戏。
少年转转眼睛四处看几下,感叹道:“怪不得路过的胡人都说,自己宁可留在长安当百姓,也不想回自己国家当贵族。真好……为啥这么好的地方,有一天要从国都之位上下来?一直如此不好吗?省得我们折腾……”
穆哲无奈摇摇头,伸手指戳一下沈奉宁的额头:“别说傻话,世上万物自有因果循环。可能是你自幼就习惯了国都是长安,但在以前并不是如此。还有,以后不要说那种要让别人当国都的傻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推诿不了。反而让别人觉得你不负责任,不可信赖。”
他牵起沈奉宁的手,仔细摸过每一寸骨节。语气像是哄孩子睡觉般轻柔绵长对沈奉宁叮嘱:“既然老天选择你,那么在未来的无数天中,我会一点点带着你,走上属于你的天命。我一直都在……”
这种细水长流的岁月说出来,力量堪比山洪。沈奉宁心中被无限的力量滋养着,他情绪上头,坐起来认真严肃的对穆哲说:“哥,如果真的到这么一天,辽东必须要出一座都城。而这个位置这条路很艰辛厮杀,那么我希望这些东西都落在我身上!我不愿意你再像平州牧那般,以后……嘿嘿,如果我真当都城,你就给我当妃子……”
说到这里沈奉宁自己都傻笑,把头埋进臂弯和桌子中,只留下一对红耳朵。穆哲的笑声回荡在两人之间,他扶额笑过之后又叹口气:“哎呀……你要是坐拥国都之位,却想的都是自己和儿女情长,昏君!完犊子哦,你的路还长着呢!”
“对了,哥,关于预言的事,我能不能和孟帆还有柳哥说啊?”
穆哲收起笑脸,甚至下意识环视四周,尤其注意有没有路过侍女之类的。见四下无人,才稍稍觉得安心。他预判一下如果说了和不说之后会发生什么,认真思考过后,才对沈奉宁嘱咐:“可以说你遇到了谁,至于你成为国都这种话,目前还是不要乱说。”
“嗯……”沈奉宁转转眼睛,想着说辞:“我不爱撒谎……这样!我就说给我算以后我会是个很牛逼的城市灵魂!”
穆哲又被逗笑了,这次没多拦着。转头看月亮,月光照在他眼眸中,烛火衬出他俊秀的五官。沈奉宁就特别喜欢穆哲这种温柔矜贵劲儿,自己怎么都模仿不出来。做起来都别扭,他的心上人看月亮,那他就看他的心上人吧!
他们能在盛唐的长安中游历一番,也便是此后余生都值得津津乐道的故事,也是他们共同的记忆。
【县市拟/青冈拜泉】区划界限
终于!从二月初写到三月末,经历了卡卡卡、拖拖拖、水水水、接着卡卡卡的痛苦历程后,我的近万字胡言乱语终于写完了哈哈哈!
结尾有一张青冈和拜泉的小画~
祝大家阅读愉快。
“过年好过年好。”
“嗯,过年好——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么个老朋友啊。”青冈看着拎着礼盒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拜泉,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
其实拜泉不会忘掉她每一个好朋友的,更别提是青冈这种从小就在一块玩的。青冈心里门清着,但是看她突然出现在门口,就是忍不住想要感慨。
上次好像还没疫情来着。
“明水她没来吗?”不知不觉,这人就已经坐她家沙发上了,让...
终于!从二月初写到三月末,经历了卡卡卡、拖拖拖、水水水、接着卡卡卡的痛苦历程后,我的近万字胡言乱语终于写完了哈哈哈!
结尾有一张青冈和拜泉的小画~
祝大家阅读愉快。
“过年好过年好。”
“嗯,过年好——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么个老朋友啊。”青冈看着拎着礼盒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拜泉,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
其实拜泉不会忘掉她每一个好朋友的,更别提是青冈这种从小就在一块玩的。青冈心里门清着,但是看她突然出现在门口,就是忍不住想要感慨。
上次好像还没疫情来着。
“明水她没来吗?”不知不觉,这人就已经坐她家沙发上了,让人直呼一声你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前两天来过了。倒是你,你这几天在齐齐哈尔那过年过挺好吧?”
“那肯定挺好的啊!我们都好久没聚了。话说你们没聚一聚什么的?”
“我跟明水去的海伦姐家。啊,还有望奎。”
“绥化没说点啥吗?”
——唉,唉,你真不懂假不懂啊,以绥化这家伙的个性,巴不得谁都别来自己在家待着吧!
“我猜她也没有。”还没等青冈跟拜泉解释,拜泉倒先一步抢答,“反正那家伙就那样,我小时候有一次跑出去玩她还说我……”
“那是你逃课。”青冈虽然也想狠狠吐槽绥化,但是这理由实在让她绷不住,“要是当时是齐齐哈尔抓住你,你估计就要留下挨打的回忆了!”
“咳啊!算了,不说这个。”被揭老底的拜泉显然有些尴尬和狼狈,连忙转移了话题,“海伦姐呢?海伦姐最近咋样?”
“反正自打她阳过了之后我看她还挺好的。——你先别搁那张嘴欲言又止的,别的你也别问了,大家都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我下一句就要问望奎了?”拜泉露出一副“哇好神奇好厉害”的表情,虽然她对上的是青冈有点鄙夷的脸色,“真不愧是打小一块儿混的,都让你摸明白了!不过台词都让你说了,我还说啥呀?算了,大家都好我就放心了。”
拜泉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细细地端详着青冈,感觉她身上好像有点不对劲。
“对了,我看你这袖子都撸上去了,你这是要干啥呀?”
“嗯?”青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面好像还沾着点水珠。青冈看着瘫沙发上的拜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哼哼——来的正好,帮我收拾厨房!”
既然你都不客气,那我也不装客气了!
卧躯,初音未……不是,真干净啊!
这碗筷、这桌面、这水池子、啊还有这个油烟机……好干净啊!好绝啊!这真的是拜泉能干出来的吗!
“没想到熊孩子转型成家庭主妇了。”
“拉倒吧你可!我也就是打下手功夫会点。”拜泉没瞅青冈,拿抹布擦拭着桌面,“其实是我做饭水平一般,齐齐哈尔她们说你聚会不能不干活,才叫我专门刷碗收拾厨房的。”
嘛,合着还是练出来的……
“那我也觉得挺好的了。”青冈接过拜泉递来的抹布开始在水池子边清洗,“不管怎么样,还是很难想象,你这个性子的人能干好这种活。”
“那是。你就不一样啦,她们一直说你打小就稳当,比我强多了。我还很难理解呢,你怎么跟我混一块的?”
“稀里糊涂就混一起了呗,反正咱当时都是海伦姐的。”
其实按照年龄来讲,青冈要大上拜泉那么一岁,姑且也算同一个年龄段的人。不过,不管做什么事,拜泉总是能引起更多的注意——
因为拜泉这家伙实在太不省心了!从现代人的角度讲,这简直就是个熊孩子,惹事捣乱永远是第一名,旷课逃学自不必提,在大家还是小孩的时候,她就因为和县那头小孩打架而名声大噪,事后被齐齐哈尔痛打了一顿;后来稍微大点,她又因为玩石头子砸漏了别人家窗户纸被痛打;再后来她教北安爬树,结果把人家扔树上自己回家了,那天拜泉被打的很惨;再再后来……总之,对于她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没看过拜泉挨打童年是不完整的!
与之相反,青冈从小就是安安静静的性子,也不爱吵闹,比某拜泉省心一万倍,被众人评价是“这孩子打小就稳当”,至于能不能成大事嘛,从现在来看好像也不咋地。因此有人说,你这个性格没啥存在感啊。青冈反问,你想像拜泉那么传奇吗?
——不过,自己的经历确实要平淡的多,没存在感这事儿也确实。反正青冈也不在乎这些,她也基本没啥波动,这倒有点像绥化了。
“吃俩橘子吧。你都干活了,怎么不得吃点东西?”青冈看着干完活又光速回到沙发上瘫着的拜泉,把茶几上的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
“不用不用,我不吃,你吃吧。”拜泉倒是很豪爽地拒绝了青冈,接着继续在沙发上葛优躺。
不会吧,你不会爱上这沙发了吧!
“切,你不吃我吃。”
想跟你客气一回还整这一套,不管你了。青冈自顾自地开始扒橘子皮,剥掉的橘子皮连接在一起像一朵橘色的小花,她刚想扔,没想到橘子皮被拜泉先拿起来端详去了。
“霍,精细人啊,橘子皮还整这么好看。干啥都像个样子,难怪这次成绩不错。”
……不是,你是不是断药了?橘子皮有啥好感慨的?不过成绩这个嘛——
“擂台赛啊?你不也考的还行吗?”
“你跟我就别说这个了!咱俩差整整十名呢!”
“那我看你们那块整体也不错啊!你们那边不是前十进三吗?我们这块可是一个前十都没有。”
拜泉摆弄着橘子皮,又抻又拽又拧,最终把它摆弄进了垃圾桶。
“前十进三又没有我,关我啥事啊,我被你落整整十名,年底不再往下掉就算成功……”
青冈想起来前一阵绥化给大家开的视频会议。电脑的屏幕被视频会议划分成了一个个方格,在最大的方格里,只见绥化把前三季度成绩的PPT往后面一放,坐在摄像头前面,翘个二郎腿然后开始会议。
“怎么能一个前十都没有呢?去年安达不是还进去了吗?虽然咱受了严重的疫情影响,但是咱们九个县,快全省八分之一的体量了,一个名额都没有也不应该啊!”
“要不绥子你自己也参赛吧,肯定是咱黑龙江最强县。”肇东笑笑,“又有高铁又有高校还有三甲医院的强县。”
“……你闭嘴!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这次肯定要狠狠拿下!”绥化紧接着视线又转向另一旁,“还有安达和庆安!你们几个成绩好的这次都不太理想,到时候你们几个的汇报发言记得交给我……”
“咱们是什么?啊?咱们这块本来就体量小底子薄,不努力发展怎么进步啊?我理解各位刚脱贫摆脱疫情什么的有很大压力,但是呢咱们这个……”
“今年吧也没有疫情了,下一步的主要安排是……”
“……”
哈啊——好困。这破会啥时候开完啊,听的困死了……青冈偷摸在镜头外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有点打架,迷迷糊糊地听着绥化讲话。
“总之,前面的几个呢就继续保持,后面的也不是没希望不是……海伦和望奎不是就进步很快嘛?还有青冈,这次是咱们这成绩最好的,看看人家进步多快多稳,大家没事都学学……”
啊?都快要困出鼻涕泡的青冈一下子吓醒了。不,不是谁叫我?青冈怔了那么几秒,突然意识到绥化是要让大家向她学习。
不是,这……
没想到自己作为全绥化地区,啊甚至是全省吊车尾贫困县,也有让人瞻仰学习的一天……青冈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感慨了,总之要不现在就装死吧?青冈装作在听的样子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了绥化后面的PPT,扫视着大家前三季度的排名,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拜泉县,第二十三名。
哎?
“第二十三名也不错啊,怎么说也在省里中上游了呀?”
“那倒也是,总之终于摆脱吊车尾贫困县了哈哈哈哈哈!——啊不对,好像我们县指标还是齐市最惨的一个……”
“那可以慢慢来嘛,人家泰来也是得过第一名的!我看你脱贫那阵搞得蘑菇不是就还挺不错的?”
“还可以吧,那一阵我感觉我头上都要长蘑菇了呀……!我倒觉得你那个鲜食玉米思路就比较新奇了,我看龙江鼓捣几十年苞米,也没搞出这个思路来,还得是你清奇啊!”
“啊咳,乐!等我告诉龙江让她收拾你!我才不听你瞎鬼扯,——结果齐齐哈尔不就选上鲜食玉米之都了?”
要是说这个“鲜食玉米之都”没有任何竞争、内卷、(疑似)挟私报复的成分,我青冈绝对不会信!
“诶,你说这个啊……这种什么什么‘之乡’,什么‘之都’又不止一个,呃,你也可以竞争下烤肉之都嘛!哦对,不过你烤的实在是——小时候咱俩烤苞米你都能烤糊咯……”
“你找死——你有病吧——!”
不行,我青冈现在就要给她扫地出门!
“别,别生气嘛。你这不是也行嘛……再说了,谁都想排前面,可是哪有那么简单啊……要是努力学学就能到前面的话,那还好了呢……”
“那你就不能看大家都努力,你也跟着好好学学?”
“人家成绩好跟我有啥关系啊。”
…………
我趣,太摆了吧……
拜泉虽然没自己成绩好,不过对于她来说,这次也相当不错了,毕竟黑龙江有句老话叫“走遍千山万水,难逃拜泉明水”(嗯,仔细想想,这话好像是说收费站的)。虽然拜泉和明水很多数据都算不上底边,但是好像在大家的印象里,她俩好像就和“穷”这个字绑定了一样。——哦对,好像还有自己吧!
所以为啥不提我啊?果然是太没存在感了吗?青冈在心里面暗自想着,突然间,拜泉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口问着说:
“哎,你们那最近有啥有趣的事情啊?”
我们那?最近?青冈下意识就想到了刚才自己所想的那个会议。
“啊你说这个,那时候开会肇东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拜泉不出青冈所料地笑出了声,“不愧是肇东,怼绥化永远都很到位!——北林县,哈哈哈哈哈!”
“看绥化吃瘪还是挺有意思的。”拜泉紧接着又补充一句,“一想到她那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却被人一句话搞破防,真的是节目效果拉满了!”
“你出去玩被她抓住的事情能让你记仇到今天吗……”
“跟那个没关系啦。只是单纯觉得,这样会挺有意思的。——嘶,你们竟然是开这个会?”
“怎么?不是每个市都有县域经济总结会吗?你们不会还没开吧?”
真是奇怪,齐齐哈尔不是对这个很重视吗?
不得不承认,齐齐哈尔这几年对县城还是挺上心的。擂台赛已经连着好几年前十进三了,隔壁绥化都馋哭了。而绥化呢,你不能说她完全不上心,但是指望她像你亲妈一样往狠了薅你督促你,那是白日做梦。
青冈记得有一次去找绥化,想问问她之后该发展点啥方向比较合适。结果推开门一看,绥化正在那看着一张绥化南站的规划图,时不时拿着笔在那勾勾画画。听了青冈的问题后,绥化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领,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了一句——
“这个学习呢,说到底是给自己学的。”
…………
妈的,忍不了,一拳把绥化打爆!
“——不是啊,早就开了。”
唉,你看我就知道……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是刚才没说明白。”拜泉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说,你们竟然是开线上会议?”
“啊?啊、额,嗯对……因为疫情影响嘛,大家有不少人还没有恢复,索性就线上了。比如说海伦姐……”
再比如说她青冈。
“哦哦,我都忘了还有这茬子事儿了。”
“阳了真是不好受。我在家胸闷感觉都快噶了——不过好在开会的时候我们都好了,就开的线下会议,哈哈哈!”
线下,线下会议……青冈不是很在乎什么线上线下,倒不如说她讨厌所有会议,但她还是下意识顺着拜泉说了:“你们开会没啥有意思的事吗?”
“如果你要是说有意思是指让人逗乐的,那真没有。不过要是那种,呃,让人听了感觉怪怪的,那还是有。”
拜泉不顾青冈都要写在脸上的问号,接着说道:“开这个会不是都有什么典型发言和表态发言么?唉,本来典型完事儿后就该表态了,表态的——嗯,泰来嘛!结果谁知道她上去说了几句突然就哭了,搞得我们手忙脚乱地安慰了人家好久……”
“为、为啥哭啊?”青冈这句话刚脱口而出就后悔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去年的擂台赛泰来是第一名。
从前几名变成后排生,任谁都会受不了的吧……万恶的擂台赛……
“谁知道了呢!可能人家确实也是心里委屈吧。不过说实在的,开会的时候哭挺不好的,得亏这是我们自己开。不过其实也没啥,毕竟是拿过第一的嘛!给那个这两年有点——不可一世的嫩江狠狠地来了一波震撼,可太值票价了!贫困县嘛,这样子已经挺好了。”
嗯,看来不仅得给龙江打小报告,还得告诉嫩江了……不过——
“泰来,泰来是哪个?”
青冈倒不是说根本没见过泰来,只不过,她确实跟泰来不熟——两个县隔着好几百里地,又不是在一个地区的同僚,更不是从小一起玩的,在这种情况下,青冈的认知就只能停留在“好像省里有这号人”的程度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对于黑龙江的人民来说,除了哈尔滨,估计其他地方连“省里好像有这地方”都要打个问号。
“啧,都怪我,我忘了你跟她不熟。早知如此说道说道龙江的典型发言好了。”拜泉有些责备地拍大腿,“泰来啊,就,就那个红白,小个子,短头发有点像小孩那个——”
“哈哈哈,没事没事。”青冈不知怎么回事,说这话的时候是心虚的,“没事啊哈哈,我想起来了。大米节上见过一面。嗯,是有点孩子气的感觉……”
青冈没办法把那个大米节上有点像小孩的泰来和在会上难过哭泣的泰来联系在一起。唉,可能是真的不熟,也就不了解她。
“大米节啊,我也去了,我还看着你了呢。——你那时候着急忙慌要去干啥去?”
“啊?我,我是要去那边绿博会……我帮绥棱去布置展台……对了,我又想起来个有意思的,我们不是摆那个大米嘛,然后绥棱她没拿住,直接连人带米脸着地了……”
“哦哦,原来你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啊。那算了。”拜泉摆摆手,感觉并不在意,但是好像又有点失望,“不过嘛,竟然这么快就轮到我反问你了。”
“啥?”
“绥棱是哪个啊?”
哦,天哪,我忘了拜泉跟绥棱也不熟!
“绥棱啊,是那个看着有点害羞的,跟海伦姐挺好的——”
“哦——这样啊——!”
随即两人很有默契的转过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心照不宣地尬笑起来。看来是有点聊不下去了。
青冈暗地里掰了掰手指数着她俩的共同联系人。从小照顾她俩的海伦姐,后来的望奎和明水,吃饭时候一起认识的龙江,那些老前辈和同辈。感觉人还不少。但是不知不觉间,她们也有了各自的小圈子。
有一种渐行渐远的感觉。
两人沉默了很久。之前还客气的拜泉可能是没活整了,终于拿起了桌上的橘子开始扒皮啃起来了。青冈呢,则是换成了拜泉的葛优躺,躺了一会儿就坐起来摆弄手机了。两个人就这么互不打扰,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以前咱俩还有专属暗号呢。结果现在唠嗑人都对不上。”空气安静了好久,拜泉似乎也是有点伤感了,“现在就这样了,以后可咋整啊!平常看不到你人就算了,结果呢?大米节你忙,你连个招呼也不跟我打!”
青冈摆弄手机的手指突然卡住了。
“什么?我打招呼了!”
虽然客观事实存在,但是拜泉你别冤枉我!
“我知道你打招呼了。——点了点头,对吧?这可不像你的风范。”
“你是想好好看看那个奖杯吧?你当时说一声,顺便拉你看看也没啥的呀!结果搞得那么尴尬。后来回去人甘南问我,那人是青冈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不,不好意思,我……”
“你是看庆安在旁边不好意思吧?——没事儿。后来我也觉得,在齐齐哈尔那边那么多人,对你那么热情确实不合适。我倒是舒服了,倒给你整得不像话了!唉,后来庆安催你走了吧?你都没看到奖杯……”
“这有什么的?”青冈刚才还有点抱歉的心情一下子变成了莫名其妙,“齐齐哈尔——和绥化,又不是什么敌对阵营。而且大家,大家基本都知道我们是老朋友了!虽然,虽然我确实——”
虽然我确实没有向你认真打招呼。
“但是,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随便揣测人心理!我哪有什么‘因为庆安’不好意思?我又哪里因为你变的什么‘不像话’了?你搞什么?咱们俩是谁跟谁?还说这种客套话?你不会读心术就不要瞎猜好的吧!”
我很不像话。我竟然会对这种事情不好意思。
我有些害怕,害怕其实我们已经疏远了。
所以才不好意思去面对吗?
“对,对不起,我也是看你……而且,青冈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拜泉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还有,其实那个奖杯我已经看着过了。”青冈感觉自己话重了,连忙补救说,“虽然是个铜奖奖杯吧。不过款式不都一样吗?换个颜色而已。而且,那时候我不也看到了吗?”
“要是你很在意这个的话……下次你可以领我去找泰来看看。会场那老些人,都不能好好看了!”
“正好介绍给泰来好好认识一下!”
我才不想看奖杯啊!我想看——
我想看看你。
但是,青冈说不出来。
黑龙江前几个月办了个大米节,青冈陪着庆安去参赛,顺便蹭吃蹭喝。庆安拿了个优秀奖,不过倒也正常,每次大米节表面上是大家比赛,实质上就是看五常又鼓捣出什么新的大米品种了。宣布比赛成绩的时候,青冈看到金奖名单上清一色的五常大米,内心毫无波动。
——等一下,是不是里面还有一个泰来大米?
颁奖典礼结束后,青冈看着泰来像个小孩一样在那里端详着金奖奖杯,很多县市都在那围着看,齐齐哈尔在那里一边感慨一边露出欣慰的神色。青冈看着这一幕,感到又欣喜又有些羡慕。
这时候,在围观的人群中,一个扎着粉发带的短发女生回头,视线一下子就和青冈对上了。
是拜泉。
咦?她,她怎么来了……额,还有绿博会嘛,来也是正常的,可是……
拜泉看到青冈自然是高兴的,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连忙抬起手朝着青冈挥了挥。青冈却不知道怎么回应了。她自己先愣了愣,然后僵硬地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挥手示意。不知道拜泉有没有看见。
拜泉似乎也是觉得尴尬,她又看了两眼青冈,就转过头去和泰来聊天了。而青冈仿佛是定住了一样,仍在直勾勾地盯着拜泉的背影。粉色的发带在她头上一晃一晃。
“哎,瞅啥呢?还搁那瞅人家那奖杯呐?”庆安猛地拍了下青冈的肩膀,“没事儿,下回再战嘛!而且光论奖杯的话,咱也有啊!绥化还得了一个铜奖呢,不亏不亏!”
“那,那不是金奖奖杯嘛,瞅两眼挺正常的。”青冈打了个哈哈,“你说是吧。”
“行了行了,瞅差不多咱就走吧。”庆安有意拎着青冈肩膀上的卫衣袖子朝反方向拽了拽,“那边还有绿博会呢。咱看看都有点啥好玩的?再说了,过段时间咱还得准备准备展销会呢。你不得鼓捣下你那个苞米啊?”
“嗯,走吧。”青冈转过头去,跟着庆安往出走。青冈走的很快,很快,一会儿就走远了,搞得庆安还有点追不上。
“嘿?走这么快干啥呀?”
庆安有点纳闷青冈为啥要走那么快,不过想想,应该是着急准备点啥吧。
“行啊小泰来,我看你最近越来越有长进了……”
远处隐隐传来拜泉的声音。
青冈竟觉得拜泉有点陌生。
行政区划没有实体。但不得不承认,行政区划本身就是一种隔膜。不同地区的市县宛如一家亲密地交流终究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遵守着那个没有实体的区划界限做着有限的交流。黑龙江省有六十多个县,然而对于绝大多数省内的居民来讲,他们有些印象交流的地方只有自己家周边那一圈。
青冈知道这次齐齐哈尔那边的新年聚会没有请杜尔伯特和林甸,尽管她们曾经都属于这个地区。或许杜尔伯特、林甸与她们相邻的泰来富裕还会有些联系,但与齐齐哈尔其他县的来往,只能是越来越淡了吧。
因为是大庆地区的,杜尔伯特和林甸——
青冈和拜泉或许也是这样子的。她们曾经都是海伦府下的县城,现在则是分属绥化和齐齐哈尔的县城。不同的区划会带来隐形的壁障的。那样的话交集就少了吧?
更别提后来又有了明水,她们两个县彻底不挨着了,而且就她俩这层次,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民间交流的必要。
齐齐哈尔和绥化也有着一些合作,但是她们更是咬得极紧的竞争对手。往上点,是哈大齐高新区和哈大绥一体化的竞争;浅显点,是紧追不舍的两城的GDP;往下点,两地县城的擂台赛、招商引资和各种实力也是竞争的对象。所以在谈及一些事情的时候,她们必须是两个地区的人。
于是,“就这样吧”?
橘子吃完了。两个人边聊着琐事变嗑瓜子。似乎经过“破冰”,她俩的尬聊缓和了许多。
“所以为什么咱俩会混到一块呢?你这种性格,应该不会找个‘稳当’的人玩吧?”
“——当然是因为我通吃啦。”
妈的,忍不了,一拳把拜泉打爆!
“说着玩的。其实我感觉你也不是那么稳当。不过就算是真稳当的克山对我来说也没啥就是——怎么说,多多了解你之后感觉你还是挺有意思的,额,你,脑内活动挺多的?了解之后感觉你是吐槽役呢!”
是的呢,我现在就想狠狠地吐槽你!脑内活动?嗯,回顾了一下上文,好像确实一大半都是我的脑内活动!
“而且你也不是挺通融的嘛?小时候还帮我打过掩护,咱俩还偷摸到苞米地烤过苞米呢!后来咱俩被那老头抓了,我被罚站你还给我送过好吃的,吃饭之恩永生难忘啊!”
“…………”
青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她没有。
“那,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谢什么呢!咱们都老朋友了,没什么好客气的。哦对了,跟你唠这么好都差点忘了。我这次除了来看看你,还有一个事。”
“什么?”
“那个,我跟龙江她们几个打算到时候找杜尔伯特去。然后把林甸也叫上,好好的聚一聚。”
“哎?”
“哎呀大过年的聚聚嘛!反正大家之前早就是朋友了呀!我估摸着,大庆那边的事应该也差不多忙完了,她们应该有空。”
随即拜泉画风一转,期待地看向青冈。
“诶,对了,你去不去呀?”
“我?我又跟她们不是很熟——”
“去吧——去吧——去吧!我求求你——了!”
刚才还有点正经的拜泉现在正用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望着青冈。
天啊,或许绥化是对的,青冈我现在巴不得待在家里谁也不来!
“慢慢不就熟了嘛!咱俩之前跟龙江也还不熟呢,要不是在齐齐哈尔那吃饭都不认得!呃反正你也掀不出啥浪花,你就大不了在那干饭!谁能说你点啥呢?”
好吧,看样子自己聚会不好吭声这点又被人拿捏了——
“好好好我去我去我去就是了嘛。我要是说不去你又该磨我了吧?”
“好耶!对啦,还有海伦姐,小望奎……”
“还有明水!”青冈在旁边忍不住提醒。
“不错!你越来越上道了!”
唉,有些事情啊,一直都是清楚的……
谁让我们是老朋友呢?
〔最后的故事〕
事实上,那次要不是青冈把玉米烤糊了搞得拜泉只能再去摘一穗,她俩还真的不会被抓。而且因为拜泉是熊孩子老惯犯了,所以当玉米地的老头把这俩小孩带到齐齐哈尔等人面前时,她们根本就没怀疑“稳当”的青冈, 下意识觉得就是拜泉教唆青冈去偷玉米。还没等青冈解释,拜泉就被齐齐哈尔一把拎走了。
拜泉本来是要挨打的。但是年幼的青冈觉得不能让朋友白白背锅自己什么也不干,急忙跑到海伦那边去解释,结果还没等跑到人面前呢就摔了一跤,膝盖磕的青紫,胳膊也划破了。
“……你是说,啊,是你说你要烤苞米,然后让拜泉领着你去?”
海伦露出来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即她又将这表情收了回来,似乎是若有所思。
“嗯,对,海伦姐,不关她的事……”
“海伦姐……你快去劝劝齐齐哈尔……”
后来青冈听说拜泉没有挨打,不过鉴于她确实摘了人家玉米,挨打就改成罚站了。而青冈,在据说是“念你也是头一回”、以及“虽然你是主谋,但是摔成这样了也不好意思打你”的种种条件下,收到了一份抄书的体罚。
不过青冈想,估计以后那些前辈们看她的态度,应该就会不同了吧。
唉,如果拜泉她真的想,估计已经成为一方海王了吧!到时候不管是谁,就算是自己估计也是拜海王水池子里的一条鱼罢了……
呃。怎么有点失望啊——
〔完〕
忆沈·盛世(三十二)
第三十二章 闹市奇遇(四)
小道士平静面对这些沈奉宁的质疑,抖一下拂尘像是在扇走什么东西般。待对方说完自己的质疑,他才开口说话:“因缘际会,到那时您终会明白的。请多保重自己,这条路并不好走。就算是为了一方百姓,也请您珍重。”
“千年之后……那在这千年期间不也有挑大梁的?您怎么不去找他们?还是已经找过了?”沈奉宁挑眉继续保持自己的质疑态度。
“其他地仙的因缘际会,并不需要多解。只是您……您不能再这么怠惰下去。”小道士叹气。
想到权贵二字,沈奉宁有点好奇自己的未来问:“那马上天下大乱了,您不找长安和洛阳两位国都地仙?他们可比我有能耐多了。你......
第三十二章 闹市奇遇(四)
小道士平静面对这些沈奉宁的质疑,抖一下拂尘像是在扇走什么东西般。待对方说完自己的质疑,他才开口说话:“因缘际会,到那时您终会明白的。请多保重自己,这条路并不好走。就算是为了一方百姓,也请您珍重。”
“千年之后……那在这千年期间不也有挑大梁的?您怎么不去找他们?还是已经找过了?”沈奉宁挑眉继续保持自己的质疑态度。
“其他地仙的因缘际会,并不需要多解。只是您……您不能再这么怠惰下去。”小道士叹气。
想到权贵二字,沈奉宁有点好奇自己的未来问:“那马上天下大乱了,您不找长安和洛阳两位国都地仙?他们可比我有能耐多了。你刚才说我的威名能庇护一方,那……我顶峰的时候啥样?”
“国都心里明白,无需我去告知。”小道士实在是忍无可忍。他心想,如果不告诉沈奉宁的一个确切话,恐怕他根本不相信。为了于此相关的辽东众生,他还是选择承担着泄露天机的业力。眼神恳切又坚定的盯着沈奉宁嘱咐:“您将来会成为国都级别的地仙,可以了吗!不要再不务正业了!这样你便是害了这一方众生!”
听到这些话,沈奉宁都被吓一大跳,左右看看周遭。还是刚才那个声音隔绝的环境才放心,于是后怕的厉声呵斥:“你别胡说八道!这里可是长安城,两位国都大人都好好的在皇城里坐着呢!说这话,几个脑袋够砍的?!”
沈奉宁并没有妄想过当天下的国都,他现在的格局能想到的只有地方势力的中心,可想起当初盘踞一方的下场。穆哲吐血受伤的画面还是让他难过后怕,如果自己真走到这一步。没有力量来把握这个位置,只会让自己身边的人遭受危险。
他还想继续说,小道士已经不想再拉锯下去,他从里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通体水润,掌心大小刻着水纹,中间镂空一“盛”字。小道士将这块玉佩送给他,本来不想接,可小道士硬是塞进怀里。
他也没办法只要接下,不过这个对话真的很好笑。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主角光环”的错觉,表面上严肃,实则心里无限吐槽:“这都啥跟啥啊?长安城原来也有这种神神叨叨的人在,果然还是咱辽东这边的萨满靠点儿谱。我宁可相信我这一生是来找人的,也不相信我真有庇佑苍生的本事。呵……拯救苍生成为国都,还不如先把辽泽拯救一下。“
“多谢真人,我先告辞了。”
沈奉宁说完拿着玉佩就走了,唠叨这么长时间,穆哲肯定等急了。他一路大步流星的走出后街,没见到小道士在背后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从后街的阴影中走出来时,沈奉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刚才还没过正午,怎么现在都已经太阳快落山了?他赶紧顺着刚才的路线回找马具店和穆哲,可惜店铺已经关门了。沈奉宁左右看看附近,除了准备收拾东西撤摊的,其他都没什么人。
“奉儿——!!”
沈奉宁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果然看到夕阳出走来的几个影子。不止是穆哲,还有曲孟帆、柳晔和庚辰。他朝几人跑过去,穆哲脸色有点不太好,有些生气的指责道:“你都多大了,怎么一眼看不住你,你就走丢?”
“不不不,听我解释!!”沈奉宁见穆哲生气,立刻慌神抬起双手准备说刚才的事情。曲孟帆眼力好,一眼盯住沈奉宁手中的玉佩。她开口:“这哪来的玉佩?穆哥给你买的?”
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向他,他也嘴快先回答曲孟帆的问题:“别人给的,我遇到一个小道士,他非要拉着我去小巷子里唠嗑。”
穆哲火更大了,他觉得沈奉宁在胡扯撒谎,甚至这块玉佩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得来的方式是什么,又惹上什么江湖的人,被骗被抢都说不准。柳晔打破这个混乱的局面,招呼大家赶快往住所走。沈奉宁想要解释他失踪时候的事,但是刚想开口,就想到小道士说的国都预言。
远处长安皇城的层层宝顶面朝夕阳,仍然散发着它庄严肃穆的气质。这也无声的告诫沈奉宁,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他余光瞥见挂着像圣诞树似的庚辰,尽管对方还在和买的胭脂水粉缠斗,但是其本身存在就已经让沈奉宁有所警惕。自从射箭比赛一事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在长安城乱说一句话一个字了。
沈奉宁跑到几人面前拦住去路,借着夕阳几人也能看到他眼神恳切,他拿出发誓的架势说:“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事!我也没有撒谎,只是我经历的这件事……得先告诉我哥,明天再告诉你们!有些细节,不太方便。”
说完眼神趁着间隙一瞥庚辰,这时候庚辰身上的包裹早就挡住视线,还因为沈奉宁拦着所有人而叫苦不迭:“哎呦……沈先生,您、您快走啊!您不累下官都快累死了,真的快抱不动了……有什么事,求求各位大人回去再说好不好?”
沈奉宁帮庚辰分担一点,又拎起穆哲手上的马鞍快步朝临时住所走。其他几人见他这架势,也不好再说别的。天色渐渐暗下去,鼓楼也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宵禁即将开始了。就算他们是城市灵魂,不会受责罚,但是他们也不希望丢这个人。一旦丢脸,就是辽东辽西的脸面。
晚上,沈奉宁支走庚辰,才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讲给穆哲听。穆哲吃过晚饭,借着食物心情才不那么差。终于脑子胜过脾气认真听人说话。
鉴于自己媳妇很少撒谎,穆哲看桌上的玉佩,确凿的物证。他催动神兵之力手盖在玉佩上,谁料,玉佩竟然也发出微弱的青色光芒去抵挡穆哲神兵之力的金光。这个异状让他又再次试了几次,也是相同的结果。他才相信沈奉宁所说的话,沈奉宁见到这个场景,也勉强相信那个小道士。
不然这些种种奇景,古怪但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如果选择相信,那么关于国都的预言不免让穆哲深思。抬眼看面前的少年,伸手去帮他理理刘海的乱发。语气中带着宠溺和担忧:“你呀……连圆谎都不会,解释不通的还硬要解释。说什么道理都直来直去,为人处世也没那么练达。还容易心软……嘴甜心狠你一个不占,怪不得连人家小道士都这么担心。这要是真当国都,你可怎么维持局面啊。”
沈奉宁朝天翻了个白眼,对穆哲郑重宣布说:“哥,你只要相信我今天没乱跑就可以。至于说什么国都预言啥的,你也别信了。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这个国都还是你当最好!”
但是这个话刚说出口,他就反悔了。
忆沈·盛世(三十一)
第三十一章 闹市奇遇(三)
难得来长安,沈奉宁也不想因为琐事搞得不开心。很快两人便被长安市井的其他东西所吸引,看一刻钟杂耍,又去抬头看挂成串的红灯笼,再看高台上的歌姬弹琵琶,妙曼生姿,音色动人。
一曲唱罢,台下纷纷扔钱去台上。歌姬在台中央屈膝一福,银钱首饰有些与她擦肩而过。一个长命锁飞出来,正好砸在头上。肉眼可见歌姬的额角迅速红起来,沈奉宁拿着手里的钱,与穆哲对视一眼。两人硬是挤到台前第一排,把自己的钱放在台上。顺便问一声:“姑娘,你没事吧?”
歌姬寻声一愣,然后轻轻摇头,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直到老板招呼小厮捡钱,迎下一位姑娘上台献舞,这位歌......
第三十一章 闹市奇遇(三)
难得来长安,沈奉宁也不想因为琐事搞得不开心。很快两人便被长安市井的其他东西所吸引,看一刻钟杂耍,又去抬头看挂成串的红灯笼,再看高台上的歌姬弹琵琶,妙曼生姿,音色动人。
一曲唱罢,台下纷纷扔钱去台上。歌姬在台中央屈膝一福,银钱首饰有些与她擦肩而过。一个长命锁飞出来,正好砸在头上。肉眼可见歌姬的额角迅速红起来,沈奉宁拿着手里的钱,与穆哲对视一眼。两人硬是挤到台前第一排,把自己的钱放在台上。顺便问一声:“姑娘,你没事吧?”
歌姬寻声一愣,然后轻轻摇头,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直到老板招呼小厮捡钱,迎下一位姑娘上台献舞,这位歌姬才被人扶下去露出痛苦的表情。
两人再次被人潮挤到外围,下一场表演开始。掌声和乐声淹没了刚才的痛苦,周而复始。
这座东方最盛大的城市,它之下的所有悲喜,都不会为任何一人短暂停留。永远是热闹的,人们在这其中追逐着自己的欲望与因果。
穆哲也生出些新奇心思,故作神秘对沈奉宁说:“一会儿给你个惊喜!”
提到惊喜,沈奉宁自然是眼睛都亮了,奈何这种好奇心对他是致命的。在街上走的这期间,好几次问穆哲惊喜是什么。无论是软磨硬泡,还是威逼利诱,甚至是出卖色相。穆哲压根儿不为所动,嘴就跟锁上了一样。直到停在马具店门前,穆哲才转头宣布答案。
“买马肯定是不现实,一路从长安骑回辽东,好马都累废了。不过,全皮好鞍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时代买一套好鞍,无疑是男孩子们的天菜。沈奉宁激动地在门口大呼小叫,不逊于得了新鞋和游戏设备。穆哲拉着他进马具店,别看平时穆哲不接触这些马具和马。但是凭借他的眼光,仍然是挑中一个品相不错的皮具。
穆哲挑材质,沈奉宁挑功能。两人双管齐下,挑中一个价格不菲却做工上乘的好鞍。
“啊啊啊啊!!!我的!我的!”沈奉宁抱着自己的马鞍,叫的比多年不见的朋友都亲。穆哲无奈给其他人赔笑,看沈奉宁的模样也确实有部分笑他。
结了账沈奉宁抱着马鞍就走,刚迈出门口就被穆哲叫住。店内小厮赶忙上前说:“客官客官!!小的给您用布和棉花包一下,这样拿容易磕坏了。您二位应该是第一次来,日后兴许还要逛街赶路。这样路上也方便,稍等。”
沈奉宁才依依不舍的把马鞍交到穆哲怀里,穆哲转身嘱咐一句在门口等会儿,就转身去包马鞍了。
他就在门口站着等,路过还有外国商人在聊天,语气相当自豪的说自己在长安买了房,以后再也不回自己的国家了。沈奉宁心里感叹,轻声念叨:“原来……就算是脚下站着的土地,都能给人自信。人活在世上要比,城市灵魂也要比,唉……”
“这位先生!”
从角落里传出一小孩呼唤声,起初沈奉宁并没理会。而这个喊声几次出现他才觉得奇怪,转头看看周遭。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众人像听不到这个喊声似的。他循声看去,才发现在前面摊位的夹缝之中,站着一个穿道袍的小男孩。看上去不过十二,眼神干净清澈。见沈奉宁朝他这边看,才更积极的伸手招呼。
瞧一眼店内还在打包马鞍,沈奉宁趁这个间隙几步走到小孩儿面前。
“小孩儿,无论是修行还是化缘,我可都没那么多钱。难不成还是你和你师傅走散了?“
“我在等你。”小道士一脸平静的说。
“等我?“沈奉宁弯腰看他,甚至觉得这小孩儿有点好玩,于是也逗逗他:”你知道我是谁吗?等我?这么故弄玄虚,你该不是江湖骗子吧。什么妖邪上身之类之类的?“
沈奉宁想想便觉得离谱,他一个几百岁的地仙,何等妖邪敢找他麻烦,怕是不要命了。
小道士摇摇头,拉着他快步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沈奉宁倒不是觉得害怕,只是不知道这小孩要耽误多久,一会儿穆哲出来找不到自己该着急了。可他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挣不开。他心中暗想:“不对,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的力气。就算是凡人修真,也不会这样,除非……”
他认命被小孩拉到一处堆满杂物的后街,小道士见沈奉也不再挣扎,到了地方便撒手。这么一来一回切磋,彼此大概什么身份,也都明晰了。
“真人何必化形成孩子,这样很危险。而且,若真是找我,何不如待到地仙盛会结束来辽东?辽东……咳咳,辽州府好歹能以热汤招待,这里……属实不是小仙能说了算的地方。”
“地仙客气了,我也并不是真人,刚才冒犯多有得罪。来人世间同样是历练,只是因缘际会需要让我找到你。”
远处的喧嚣声仿佛越来越小,最后归为安静。沈奉宁看远处光亮的地方依旧人来人往,就像声音被谁按住关闭键一般。外面的声音里面听不到,想必里面的声音也听不到。
事到如今,他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严肃正视这位小道士。
小道士觉得沈奉宁已经准备好,才缓缓开口告诉他,关于接下来的事情。
“四象混乱,山河格局即将扭转。请您潜心修德,稳走正道。不可沉迷于声色,荒废功德。要为天下苍生肩负责任……只可惜……您能破局但不能聚气,成就后,您的权贵之名仅仅只在一方传唱,并不能使四海皆服。但无论如何这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特意来通告您一声。”
“等等等等——!!”
沈奉宁都被这话逗笑了,他本以为是什么切合实际而且关乎人命的大事,结果居然是这种神棍预测未来,他轻笑几声逐一问问题。
“感谢真人点化,小仙这点儿气运,能不能活到一千岁以后还不知道呢。我一个小小的军镇,怎么可能成为权贵,您找错人了吧?”
【哈尔滨区拟/道里X道外】分界(5)
一九二六年·傅家甸
“建得不错啊。”
顾安埠看着街道左右的商铺,路上华丽的欧式建筑就没断过。踏在傅家甸的土地上,不熟悉的人或许真的会有一瞬间疑惑自己是否到达了埠头区。
顾安埠自然不至于不熟悉,多走走就发现了不同之处——这些夸张的建筑群,乍一看都是“巴洛克”风格,像是建造者对它有着什么偏爱。
自家也有人盖过几座巴洛克风格的屋子,顾安埠略一回忆就发现了道外建筑群的与众不同之处。
“呃,好看吗……”
以“民族”定义自己的傅松滨初衷显然并非是让巴洛克在道外扎根,他听着顾安埠的称赞,脸上有些不自然:“其......
一九二六年·傅家甸
“建得不错啊。”
顾安埠看着街道左右的商铺,路上华丽的欧式建筑就没断过。踏在傅家甸的土地上,不熟悉的人或许真的会有一瞬间疑惑自己是否到达了埠头区。
顾安埠自然不至于不熟悉,多走走就发现了不同之处——这些夸张的建筑群,乍一看都是“巴洛克”风格,像是建造者对它有着什么偏爱。
自家也有人盖过几座巴洛克风格的屋子,顾安埠略一回忆就发现了道外建筑群的与众不同之处。
“呃,好看吗……”
以“民族”定义自己的傅松滨初衷显然并非是让巴洛克在道外扎根,他听着顾安埠的称赞,脸上有些不自然:“其实我原本想搞成阿城那样儿,但是他们喜欢,我也不能说不让盖……”
顾安埠像是早就预想到了傅松滨会怎么说,他话音还没落下,就笑出了声儿,傅松滨一瞬间就被对方这一声轻笑激得炸毛。
冷静冷静,傅松滨想。
他和顾安埠不论被何种规划切割,相接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没有人可以拦住两边儿人民相互走动,自然也不会有人阻止自己与顾安埠来往——甚至商业合作。
但今年还是不一样的,哈尔滨脱离了俄国的掌控,秦龙岗、顾安埠终于在事实意义上回归。
前些时日,秦龙岗例行公事般地对他说:“带着顾安埠多走走,从今往后作为家人,也互相熟悉些……”
还没等说完,三人不小心对上了视线,一个没忍住,都笑了起来——他们私底下聚了不知道多少回。
“得了,你们就意思意思出去庆祝一下吧。”秦龙岗说着,把他和顾安埠推出了门,“赶紧走,别让我眼馋你们的假期。”
但是这认真一走,傅松滨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适应被人拿来与顾安埠并提。
傅松滨不愿意接受他与顾安埠相差太多的过去,但也同样不想认同自己如今被那些欧式风格同化,而与顾安埠相似的事实。
傅松滨没打算把这话说出口——换谁谁不问上他一句: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安埠的注意力被眼前商铺前立着的“庆祝哈尔滨收回主权”“欢迎埠头区、新市街同胞进门选购”招牌吸引了片刻视线,又看回自己身边的傅松滨。
这些年傅松滨还真的变高了些,虽然错过了发展的黄金期、超过自己是无望,但至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形象了。
傅松滨的容貌早已被定格,黑头发黑眼睛,不再有变动的余地。
顾安埠突然问:“你觉得江璐好看吗?”
“好看啊。”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江璐颜值的不尊重。
提起江璐时,傅松滨并不会羞于认可。江璐和他们毕竟是不一样的存在,傅松滨对她外表的异邦特色总是不自觉的宽容。现在江璐也跟哈尔滨一起回来了,成了“自己人”,傅松滨对江璐最后的一点儿别扭也烟消云散了。
“那我好看吗?”
傅松滨卡了壳,停顿片刻之后有些无语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恋?”
顾安埠不在意他的推脱,靠近他作势要他看得仔细:“说呗,说实话。”
对着顾安埠的那张脸去撒谎,也确实是一件难事儿,傅松滨在顾安埠把脸凑得更近之前说:“你也……好看。”
“这不就得了?”顾安埠如他所愿地退开一步,笑着说,“好看不就好了?”
傅松滨意识到顾安埠已经把话题又转移回了建筑,他想说这怎么可以一概而论呢?
建筑林立,商场中随处可见俄国商品,甚至有俄侨会在选择他傅家甸居住。他和早期的顾安埠有什么不同?
这些痕迹对他来说没代表什么好东西,它们方方面面诉说着侵略和压迫,甚至是他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没抵住奢华诱惑的证据。
顾安埠到底和自己不同,他生来把“做生意”三个字刻入名字之中。他只需要充当着哈尔滨的门面,做哈尔滨的形象大使。但他傅松滨既然想去做“民族”的代表,就不可能活得像顾安埠一样轻松自在。
……不,顾安埠并非对什么都不在意。
曾经他拉着自己的手,向自己说过豪言壮志。
那时候自己觉得有些荒诞的口出狂言,如今的顾安埠已经有能力去实现。
“给咱们的,就是咱们的了。”顾安埠出声,把傅松滨的思绪扯回,“他走了,我挑我喜欢的留下来,是我选择的它们。”
傅松滨对顾安埠所说的“选择”二字不置可否——“自愿”一词的含义可太广了。
谁能分清自己究竟是主动的、还是被人改变了却不自知呢?
“你怎么总是想否定自己?”顾安埠问,“只有做到最好,才有资格宣传自己吗?”
本来鼠疫之前,傅松滨的商会就发展出一定的规模了,那时候自己想去找他合作,被秦龙岗拦住说:“他不一定能同意。”
对顾安埠来说,在生意面前,小小的摩擦都不算事儿,他觉得傅松滨不至于因为这个不跟他合作。但后来见面时,傅松滨果然对他戒备满满,对商会只字不提,就像是在对他隐藏什么。
如今面前这巴洛克,稍微懂一点儿艺术的人都知道它的不同之处——傅松滨对它进行了改造,金蟾与牡丹刻在额坊上,立面的背后是四合院,别有洞天,院落相接,成为一片街坊。融入了传统民间建筑风格,开辟了一个全新的风格,创造出了值得流传下去的艺术。
傅松滨大概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他可能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让巴洛克风格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傅家甸,可能只是想让它变得更实用,可能只是想讨个吉祥的彩头儿。
或许傅松滨并没有艺术这个概念,在傅松滨看,那是吃饱了的人才有资格去想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
傅松滨只想继续开拓他自己安身立命的道路。
但傅家甸的人,确确实实,已经在思考融合之道。
顾安埠突然想起秦龙岗对此感叹过的:“劳动人民的智慧。”
“劳动人民”这个词对顾安埠来说确实是陌生的。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傅松滨在傅家甸人与埠头区人频繁走动后,仍旧不愿意正视自己。
顾安埠说:“如果我是你,我已经可以骄傲了。”
傅松滨看向他,像是在问: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顾安埠问:“你要和我并驾齐驱才觉得满意吗?”
傅松滨挑眉:“你觉得我不能?”
顾安埠笑了:“你以为我是什么?放在整个远东地区,哈尔滨也是现在数一数二的。”
傅松滨现在还算不上是“哈尔滨”,他也笑了:“怎么的,我目标定高了呗?”
顾安埠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没食言,也没忘本,没人能永远闭门造车。”
傅松滨被顾安埠猝不及防地捅破心思,笑容僵住片刻,没再接上话。
顾安埠言行确实一致。
他总是把话说得这样轻巧,他可以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俄国人的改造,却能同时以最大的声音去反驳俄国人对他的定义,顶着一头特意染过的黑发笑着和所有人说他顾安埠是中国人。
傅松滨想要尽力抛开成见去欣赏他,但总觉得有一道难以跨越的分界线,依然横亘在他们二人面前。
“傅老板跟我合作了这么多年,还这么见外,玩弄我的感情吗这不是。”
“!!!……你说什么呢?”
顾安埠一把摁住想要扑腾的傅松滨的肩膀:“当然,如果你想一直把我当对手的话,我也欢迎。”
顾安埠生怕傅松滨不生气似的 又加了一句:“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我不怕看。”
“你……”
“你什么……要我说,你这也不是第一次跟人融合了。”顾安埠伸手握住了傅松滨指向他的食指,“你这儿也不全是哈尔滨人吧?之前闯关东的那些人没走的,不也都留下来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要我看都一样 。”顾安埠说,“我是有各国痕迹不假,但你这里的工商业精英不也是来自全国各地?”
“我们是……”
傅松滨眉头微皱,到嘴边儿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不否认,最早的时候这儿没少了斗争。各地的人来到他傅家甸,不乏有人动了歪心思想要在傅家甸发展势力。以祖籍地拉帮结派的情况并不少见。斗争误伤也不罕见。
商会刚开始的几年里,傅松滨费了好大力气才理顺了这些人的关系。立了个规矩说傅家甸接纳各地人士,但傅家甸首先得是傅家甸。
宗族破碎后,民族意识才占上了主流。
若说自己和顾安埠有什么相似……在更高的矛盾面前,顾安埠也和那些洋人和谐相处吗?
……还有什么是更大的矛盾吗?
有的。
傅松滨想到了莫斯科和圣彼得堡。
从某一个时刻开始,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或者说是莫斯科变了。
他们是因为什么生出间隙,这不是傅松滨关心的事情,他没去多了解。但他知道哈尔滨在那时候试过趁乱反抗。
并不算小打小闹的阵仗引起了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注意。莫斯科揉着头,像是对向来不安分的哈尔滨拿不定主意,莫斯科似乎是恨得想夺去哈尔滨的性命,但最后还是放开了掐着哈尔滨脖颈的手。
莫斯科以一种极为痛苦又割裂的模样艰难地把五指握成拳,像是在克制着什么:“……Больше не повторится(下不为例)。”
哈尔滨确实夺回了部分权利,他既然铁了心硬碰硬到底,自然不会再退缩,他直视着莫斯科说:“当然还会有下一次,等着吧。”
“耿耿此志,誓死不渝。”
傅松滨后来带着补品去探望过哈尔滨,哈尔滨看他过来,勉强笑着从床上坐起来说:“你来啦,啊,还带了我最喜欢吃的来呀!”
哈尔滨对他似乎是很感兴趣的,傅松滨不止一次看过哈尔滨在滨州铁路附近,左看看,右看看,又往下看看,不知是对埠头区和傅家甸有什么意见。
哈尔滨不说,傅松滨也不主动提,他自己看着哈尔滨脖颈上的勒痕,带着小吃走向前说:“还有些新品,你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带。”
“好啊。”哈尔滨说,“等我以后把江璐带回来,你就可以来我们这里开分店了吧?”
“……”
傅松滨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拍了拍哈尔滨的肩:“你先好好休息。”
那时候的莫斯科确实虚弱。傅松滨有一次在路上撞上了他,莫斯科自然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印象,自己也就不动声色地从他身边离开。
莫斯科偶尔会狂躁得不像话,有时候又对他们格外地温柔。
反常的也不止莫斯科一个人,住在傅家甸的俄国人有时候会说起他们的故国,说着什么“革命”“反对”之类的词,然后一言不合就对峙起来。
凡有冲突,总要拉个旁人来给自己评理。他们看向了一旁的傅松滨,又觉得不大合适似的,拧过脖子吵他们自己的。
傅松滨也不在意——他们爱吵什么吵什么,只要不砸店怎样都行,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你这几年发展确实是好了不少,”顾安埠像是耐心和他讲道理一样,“不瞒你说,以前我跟身边人说我有个哥哥在道外,他们都会叹气。现在我提起傅家甸,他们都会问我一句,你哥是不是在傅家甸那个商圈啊?”
傅松滨听了这话,心里确实更复杂起来。
傅松滨想把一切都做好,做完美。可他越想这样,越是举步维艰,新的问题源源不断。
有人说编着顺口溜,大喇喇地说,南岗是天堂,道里是人间,道外是地狱。
又有人说,傅家甸华洋混处,商业繁兴,地价之高可比黄金。
若是其中某一人在胡说,也就罢了,偏偏这两句话,傅松滨都不能否认。
傅松滨说:“我不想……亲手缔造一个新的道外。”
商会走上正轨后日益繁荣,傅松滨不用天天盯着看了,就常出去走走。走出几里地,傅松滨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个一穷二白的傅家甸。
他确实担心了,担心即便有一天他傅家甸拥有了地位,“道外”这个群体仍然存在。
如果穷人永远会被边缘化,那不论经历了多少次的分割,“道外”仍然是“道外”——他是不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了他过去最厌恶的人?
顾安埠低头沉默片刻,傅松滨也不奢求顾安埠这样的一个小少爷能回答他这样的问题。
两人刚好走到一间餐馆门前。一路上傅松滨说得有些口干,他想顾安埠应该也和他差不太多,于是傅松滨推开门,走了进去。
巴洛克式的建筑内部装潢也处处透出奢华欧风。吃的倒是很中式,这家店的主厨是早年从山东过来的。
顾安埠也干脆地落了座,才看向傅松滨,说:“这次我们能回来,也有俄人帮我们。按他们的话说,只要信仰一致,就是同志。”
“嗯?”
傅松滨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写什么,否则顾安埠为何会如此生硬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傅松滨不喜欢俄人,也不大喜欢“信仰”这个词,他好不容易把那些横行霸道的宗教人士压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里,又费了大力收拾那些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宗小祖,这才有现在的一点儿安生日子。现在又要靠“信仰”去找同伙儿?那不是又干回去了?
顾安埠像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笑着说:“这个信仰,跟之前那些不是一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个,可能会解决你的疑虑。”
说着顾安埠从随身包中拿出了一本书,上面《共产党宣言》五个大字十分夺目。
傅松滨知道这书,大概的内容他在看报时浅浅了解过一些。
他傅松滨是普通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容易了,掺和进党派之争不是现在的他应该做的事情。
傅松滨没接,他打趣顾安埠说:“我觉得你这种没穷过的人,根本没法和它产生共鸣。”
顾安埠一挑眉,还维持着伸出手的动作,说:“那就拜托你教教我了。”
“作为学费……”顾安埠环顾餐馆内部,空旷的一楼大厅里有一小台子,上面放了一块板子,写着“庆祝收回哈尔滨主权,全场素菜七折,荤菜八折”,除此之外再不见任何演出或实用的迹象,他说,“我觉得你这儿缺一台钢琴,赶明儿我给你送过来。”
傅松滨:“……”
瞧瞧,多么标准的错误答案,多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傅松滨翻了个白眼儿。
孺子不可教也。
“但是书你拿着。”顾安埠说,“你会需要的,我相信我们也能成为同志。”
傅松滨没说话,他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支票。
顾安埠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松滨仿佛是要把支票交给自己的动作:“钢琴我说送就是真的送,你没必要跟我就这么见外吧——”
“你们不是要建文庙吗?”
顾安埠一愣,傅松滨又把支票捋板正了些,递到顾安埠的面前:“这是我们傅家甸的募款,你拿去交给秦龙岗吧。”②
“还有,我没来得及说……”
他把顾安埠手里的那本《共产党宣言》抽出,搁在自己的手臂侧:
“欢迎回来。”
①1926年中国政府收回中东铁路及附属地的主权。
②哈尔滨文庙在今南岗区,始建于1926年10月。中外人士和政府募捐集资银币73万多元。
忆沈·盛世(三十)
第三十章 闹市奇遇(二)
“辽东襄平。”
“呃……”老板眼神盯着锅,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并不认识这个地方。穆哲为了让话题别掉地上,只好再降一格补充道:“就是挨着新罗,是大唐的安东都护府。“
这时候老板的神情才豁然开朗,明白辽东在哪里。只可惜,接下来老板说了句令人深思的话。
“平康坊经常来买甑糕的张家,今年就买到三五个新罗女的,干活可勤快了。”
穆哲一时没接话,但他明白老板说的这个事实。这个时代,很多隔壁新罗的人家都翻山越岭,借着辽东和辽西进入中原,就算是在这里为奴为婢,也希望讨一份好差事。赚够钱回新罗置办家业,但更多的都是想尽......
第三十章 闹市奇遇(二)
“辽东襄平。”
“呃……”老板眼神盯着锅,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并不认识这个地方。穆哲为了让话题别掉地上,只好再降一格补充道:“就是挨着新罗,是大唐的安东都护府。“
这时候老板的神情才豁然开朗,明白辽东在哪里。只可惜,接下来老板说了句令人深思的话。
“平康坊经常来买甑糕的张家,今年就买到三五个新罗女的,干活可勤快了。”
穆哲一时没接话,但他明白老板说的这个事实。这个时代,很多隔壁新罗的人家都翻山越岭,借着辽东和辽西进入中原,就算是在这里为奴为婢,也希望讨一份好差事。赚够钱回新罗置办家业,但更多的都是想尽办法留在中原,如果能留在长安。新罗老家的亲眷都觉得脸上有光,甚至事迹在村内口口相传。
地域气运,江山更迭。这些道理他曾经和长史讨论过,万物的轮回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总要承认自己只是块边角料,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见穆哲平静沉默,沈奉宁就一脸纳闷儿,直接张口问老板。
“啥意思啊,老板。咱是给人当奴婢的?”
沈奉宁长相本身就英气,岁月还没赋予他长者的气质,却已经给了他不怒自威的样貌。平日里不笑就很严肃,如果脾气言语稍稍不悦,就会让感觉是要撸起袖子干架,由此也闹出不少误会和人际关系麻烦。
“不敢不敢,我这张嘴确实是说错话了……”
老板也自知说话词不达意,旁边吃东西的食客也都比较安静。气氛又跌到冰点,穆哲拉住沈奉宁晃晃,暗自示意注意言语。沈奉宁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只好忍住闭嘴。可是越想越气,怎么都忍不住一吐为快的嘴。眼睛落在旁边的石子饼发呆,脑子里梳理刚才的信息:“他们都不了解辽东,也不明白辽东的处境!我们又不是心甘情愿落后的,隔着那么大一片辽泽,怎么通路,怎么发展!”
他还是选择要和老板说一说辽东的局势,结果气氛更尴尬了。
“以后,辽东要是把这大片辽泽挪开!通商路,修水利!就是因为辽泽不通,且天气寒冷,北边还有大片平原。才让辽东常年暴露在北方部落事业之中,又无高山保护。胡人就能长驱直入,南下辽东。如果能守住这些,我们也可以像长安一样繁华,再建一座长城,隔开北边诸部落。辽东本来就不是蛮夷之地,只是被分到都护府而已!以前汉时分天下三十六郡,我们还是辽东郡呢!”
沈奉宁滔滔不绝的再讲,独特的口音和故事引得旁边食客的目光。可惜,他的神情和言语都太锐利,对视的一刹那,沈奉宁说的这些话。把旁边食客吓得,眼神定住满是慌张忙点头。
旁边穆哲暗暗叹口气,又多拿几个铜板暗示赔礼。老板把东西都打包好后,赶紧又添了几个石子饼,把这两位大神送走。
沈奉宁转身就走,身后的几个食客问彼此。
“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不知道……谁在乎,跟疯子似的。”
刚才的好心情全被烧光了,沈奉宁低头路过一处杂耍,叫好声和掌声还有杂技的技艺都完全不感兴趣。穆哲在他身边搂着他肩膀,沈奉宁此刻的心情,穆哲跟明镜儿似的。他拿着樱桃毕罗在沈奉宁眼前晃晃,语气像他小时候逗沈奉宁的样子。
“刚买来还热乎呢,不吃呀?你刚才说特别甜的,可好吃了!”
“唉……”沈奉宁长叹一口气,轻轻推开食物:“让我缓缓……”
心中的理想和现实反馈形成巨大落差,沈奉宁坐在一处拐角的木台上暂时休息,穆哲跟着坐下来。他们现在背后是一家衣服铺,里面时不时还会传出新罗口音和其他口音的招呼声。旁边路过的商人拿着香料,一路都留下浓厚的异域香味。
这座城市太繁华了,可里面的人并不像沈奉宁想象中的那样,也没人能听懂他的理想和话。
穆哲把吃的放一边,伸手搂过沈奉宁肩膀轻拍,温柔的说:“别担心,你说的这些,我能听懂。”沈奉宁抬头看他,心里莫名发酸,又把头低下去。穆哲看他状态还可以,就见缝插针接着说:“他们都是一些平民老百姓,也是凡人。既没有你那么高的见识,也没有你的寿数。假如说他们能看到的只有拳头大小,那么你能看到的,可是整片平原呢。你又何必因为一些异样目光去责备自己呢?”
“我听他们说完新罗,然后又说你。实在是气不过,这什么意思啊?合着我们挨着新罗,又穷又小,我们也就活该给人当奴婢?”
见他说话还是带刺儿的,穆哲听起来原来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故作惊讶语气:“原来你生气是因为他瞧不起我?谢谢奉儿维护我,不过我不在乎他们的几句言语。我希望以后,你也不要多理会这些言语和话。”
“哥多念叨几句,你别嫌弃。刚才你确实讲话言之有理,可是你表达的内容、表达时候的神态还有措辞,都有些太激进了。这样会给人一种压迫感的,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对方不知道,有时候好的表达技巧,能让你的话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真的。”
穆哲又拿着樱桃毕罗在他眼前,像拿着老虎玩偶似的还左右晃两下。沈奉宁一把抓过来咬一大口,皱着眉头嘴里呜呜的应着:“我知道了,你别像以前哄小孩似的哄我……”
“刚才你的话真的很有见识!让我特别欣慰,你瞧,平时你不看书都懂这么多道理。可见你观察力有多强,悟性多强!哎呀……这天下的人,他们的见识各异,学识也参差不齐。有的连字都认不全,以后你这些洞见不必和他们说。和他们说也听不懂,都浪费。以后跟我说!我愿意听!”
满口樱桃的香甜气和穆哲的话,算是给沈奉宁最大的安慰。
“你的深思熟虑,以后是要护佑更多苍生的。不急于一时去宣之于众,也不要自降身份,逢人便说。对的话要选对的人,不然也是鸡同鸭讲。”
“排除我,你在别人眼中,也同样珍贵。”
沈奉宁的心像是被一记重拳锤过,砸出感动和被爱的回音。他真的佩服穆哲的口才还有人情练达,究竟是怎么修炼才能把言语都能当成武器来用。如果是穆哲的话,他甘愿一生都败在他手上。
见媳妇开心,穆哲也心情回暖。伸手指抹去沈奉宁嘴角的樱桃酱,还不忘宠溺唠叨一句:“瞧你吃的。”
“好吃,再来十个!”
“…………咱就不能去酒楼吃点儿好的吗?”
忆沈·盛世(二十九)
第二十九章 闹市奇遇(一)
穆哲和沈奉宁一路跑出皇城,拿着令牌迈过大门的刹那间。他们仿佛刚刚拥有听力,皇城的庄严沉默与人间市井的热闹拥挤形成鲜明对比。两人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走进人群之中才有些清醒和安全。
两人跑到人群偏少的地方,才停下来喘气。接连几声粗喘之后,沈奉宁偷看一眼穆哲,对方也是看回去。然后双双笑出声,刚才的惊险刺激现在变成值得往后一提的故事。还有“劫后余生”般的感觉,又能引出现在的幸运窃喜。......
第二十九章 闹市奇遇(一)
穆哲和沈奉宁一路跑出皇城,拿着令牌迈过大门的刹那间。他们仿佛刚刚拥有听力,皇城的庄严沉默与人间市井的热闹拥挤形成鲜明对比。两人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走进人群之中才有些清醒和安全。
两人跑到人群偏少的地方,才停下来喘气。接连几声粗喘之后,沈奉宁偷看一眼穆哲,对方也是看回去。然后双双笑出声,刚才的惊险刺激现在变成值得往后一提的故事。还有“劫后余生”般的感觉,又能引出现在的幸运窃喜。
“哈哈哈哈哈天啊,呼……瞅咱俩这熊样儿,跑了反而引人怀疑。呼……”沈奉宁把气喘匀,才直起腰抹了把汗接着说:“刚才都用了天空守命,那俩人肯定啥也不记得了。太慌张了,下次再好好把握一下。”
穆哲把刚才的惊险心跳混着吐沫咽回去,一口把沈奉宁的计划怼回去:“还有下一次?!算了吧!”沈奉宁立刻觉得奇怪,追问关于神兵的处理方法:“那你就这么放弃?!这是你的东西,为啥不能拿回来!跟长安说一说,让他还你呗!”
关于这个神兵的问题,穆哲靠墙沉默半晌,才说出一个比较“丧气”的回答。
“首先,你我都不确定那会不会真的是我的神兵。第二,就算是我的神兵,这么多年。奉儿没想过为啥国都不还我?他长安城缺我一块破铜烂铁?当年秦军收集天下武器,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如果现在去要,肯定要不到。还把人家逼到一个下不来台的局面,那个时候难做的就是我们。最后……”
他眨眨眼睛,长叹一口气,模样似是放弃:“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失去神兵。我也并没有因为这个有什么损失,相反,如果因为神兵的归属问题将辽东陷入乱局之中。这才是我的失职,我不能拿你和全辽东所有城市灵魂的性命来做赌注。”
听到这个回答,沈奉宁握紧拳头,但最后还是松开去轻轻握住穆哲的手。弯起一个笑脸给对方,边拉他在长安闹市转悠,一边说:“我可能不赞同也不理解你放弃神兵的决定,就算你觉得不怎么样。可那好歹也是你的灵魂一部分,你不但我还担心呢!不过……我懂你。你的顾虑不无道理,咱俩不能拿辽东气运开玩笑。”
穆哲这才露出浅笑,眉眼眸光流进沈奉宁心里。面前这个大美人一笑,他心都停跳一拍。沈奉宁自己暗自感叹对穆哲本人没有抵抗力,他狠狠抱住穆哲亲一口。又搂着他腻歪好久,嘴上还占便宜:“呜呜呜……我的大美人太脆弱了,一个神兵被国都霸占着,灵魂一直缺一块怎么得了!!我得保护好呜呜呜……”
且不说沈奉宁口中的“灵魂”啊“国都”啊之类的词会不会引起非议,就直观看一个男人挂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举止亲昵用词暧昧。长安算是民风开放,可这也不免引得旁人侧目。这究竟是什么新玩法,谁又是谁的断袖。
“咳咳……奉儿,走吧走吧,我们去逛街。走。”
还是穆哲脸皮薄,被来回几个侧目的眼神盯的耳根子红,沈奉宁没看也不在乎,还在原地撒娇。
“不嘛不嘛~人家要大美人抱着去逛街~"
少年就怕激将法,年少血气一时激动。穆哲真的公主抱起沈奉宁,大步流星的走在长安闹市。这回沈奉宁真的玩脱了,刚开始还能装一下欢声笑语,结果没有百米。沈奉宁就被盯得脸转向穆哲怀里,反而是这回穆哲起劲儿了。得意的连声线都提高三分。
“怎么了?奉儿?不是说要抱着你去逛街吗?看风景啊,怎么不看了?”
既然你让我闹得脸红,那干脆咱俩谁都别想大大方方的。
沈奉宁真是被穆哲治得服服帖帖,他真是服气穆哲被逼急了这股鱼死网破的劲儿。他抬腿想要从穆哲怀里跨出去,但是关节处的手死死捏着根本迈不出去。头顶上得意又带着压迫感的声音继续盘问,简直是诛心!
“哥……哥我错了,我以后不在大庭广众调戏你了,你你你放我下来,我我自己走。”
闷在怀里小声示弱,这一招百试不爽。穆哲也抱的快没力气,还是让沈奉宁下来了。
两人闹够才把视野投入到现在环境之中,顿时五颜六色化作拳头砸进沈奉宁眼中。耳畔响着各种叫卖声,还有杂耍和穿街而过的马蹄声。这些声音中不止汉人、还有高鼻深目的胡人,每个人说的语言似乎都不一样。但沈奉宁听不出什么意思,他不想细研究了。此时他闻到一种清甜的香气,顺着香味过去,是一个食摊。里面卖着类似春饼的小吃。
“好甜啊……”沈奉宁嘀咕一句,穆哲拉着他过去。
这种小饼的摊位围着好多小孩子,偶尔也有姑娘来买。穆沈走过去自然吸引老板注意,他热情招呼道:“客爷,吃什么?甑糕、樱桃毕罗、蟹黄毕罗……旁边的板子上都写着呢,自己看看。”
“一样各来两份!”沈奉宁扫过一眼直接点菜,穆哲紧跟着问:“你能吃得下吗?”
沈奉宁神情写满了理所当然:“当初我可是在襄平集市把饼当零食吃的选手,怎么可能被长安的小糕点击倒!慢慢吃呗,我又不是不给钱!来,掌柜的,收钱。”
一块亮晶晶的金锭闪瞎食摊所有人的眼睛,老板脸上都有点挂不住,穆哲更是脸比锅都黑。他赶紧收走沈奉宁的金锭,换成能花的铜钱和碎银。
“客官,咱这庙小容不下大佛……您这金锭给我,我都没法找您钱。”
“对不起对不起……”穆哲赶忙赔礼:“第一次来出远门,多见谅。”
气氛被穆哲力挽狂澜和碎银驱使,才缓和了些。老板听穆沈二人口音,不像是中原几个郡的,做东西时闲聊问:“二位从哪儿来啊?”
忆沈·盛世(二十八)
第二十八章 大道无情
后几天的比赛基本都是文试,比诗词歌赋礼乐明算。自然就没有安东都护府什么事了,沈奉宁几个终于可以休息看戏凑热闹了。
他们也感叹礼部巧思,比完的后几天。集体腰酸背疼,尤其是沈奉宁。那场箭术比赛的消耗,尤其是精神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导致他就算是白天时不时也靠着穆哲呼呼大睡,抬胳膊是一项很吃力的工作,就算拿住了也手抖。
“给,端住了啊……”
“别说我,你也给我端住了!”
曲孟帆能稍稍好一点,但是胳膊也酸。两个人像老头老太太似的,杯中的葡萄酒在他俩手中间抖得跳舞。旁边其他人都低声偷笑,柳晔和穆哲坏心眼,还......
第二十八章 大道无情
后几天的比赛基本都是文试,比诗词歌赋礼乐明算。自然就没有安东都护府什么事了,沈奉宁几个终于可以休息看戏凑热闹了。
他们也感叹礼部巧思,比完的后几天。集体腰酸背疼,尤其是沈奉宁。那场箭术比赛的消耗,尤其是精神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导致他就算是白天时不时也靠着穆哲呼呼大睡,抬胳膊是一项很吃力的工作,就算拿住了也手抖。
“给,端住了啊……”
“别说我,你也给我端住了!”
曲孟帆能稍稍好一点,但是胳膊也酸。两个人像老头老太太似的,杯中的葡萄酒在他俩手中间抖得跳舞。旁边其他人都低声偷笑,柳晔和穆哲坏心眼,还戳沈奉宁后背,杯里的水跳的更厉害了。
诗词比赛基本是举行半天,下午的时候给城市灵魂们出去逛街的机会。就算胳膊和腿不给力,也得咬牙见世面。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曲孟帆已经准备好自己的钱,不把长安首饰布料铺买个遍是不会罢休的。
男生们更倾向玩和吃,对衣服胭脂不感兴趣。但也不放心曲孟帆一个女子单独出去,没想到庚辰居然也跟着后面。穆哲想到初来长安第一夜时的介绍,他特意嘱咐保护曲孟帆。
心里暗暗想:“终于有个能免费帮曲孟帆拎东西的了,我们应该轻松一些。”
穆哲的用意,沈奉宁瞬间明白。想到她当初来辽东府的那个架势,不禁为庚辰捏了把汗,偷偷打量庚辰的身板。他和穆哲临走前,也郑重拍拍庚辰肩膀:“辛苦了。”
庚辰:????好的?
此时一脸单纯的庚辰,还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自由活动,穆沈反倒有点不知道去哪儿了。这时候,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再次勾起穆哲注意,他下定决心跟着气息走,看看能走到哪儿。沈奉宁在旁边跟着问:“哥?这是去哪儿啊,不出去吗?”
穆哲站住垂眸心中暗想:“这件事还没有个确凿证据,贸然带奉儿在宫里乱跑。前几天箭术比赛是幸运,但这次如果再冒犯,可真就是我们有错在先了。但是……”
他的目光恨不得穿过层层宫阙,直接到气息的中心一探究竟。
“失去神兵的城市灵魂都会渐疯而死,我幸而有两个神兵护佑。就算没了一个,另一个也能撑着。可是……我不可能失去神兵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我部分灵魂。我的神兵……难道还在,就在这长安皇城之中?”
“哥……”沈奉宁察觉穆哲不对劲,拉住他手问:“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前几天你也是心不在焉的,咱俩约好的,有什么事儿都得说出来商量。”
沈奉宁仔细听完之后,他直截了当的说:“哥,你应该能共鸣的到另一个神兵?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这不是儿戏,在宫里乱走,如果走到后宫是会被杀头的。上一次你算是运气好,但是这一次可不保证。”
对方翻个白眼,真心觉得自己这哥哥太死板了:“你傻啊,你能感觉到神兵的气息,就已经缩小我们乱跑的范围了。如果真遇到什么大臣娘娘啥的,咱不是会天空守命嘛,让他忘了就行呗!”
“如果碰到两位国都……”
“两位国都天天日理万机,谁稀罕搭理你!不能!走!”
穆哲就这么被沈奉宁忽悠着同意,既然做与不做最后都是后悔,那还不如一探真相。两人顺着气息在宫阙内穿梭,走着走着紧张的气氛都没了,沈奉宁甚至开始欣赏宫内风景。只是被穆哲拉着,见人就低头,索性能收敛一些。
两人来到一处建筑门口,这里既不是议政之处,也不是后宫。也没有匾额之类的,像是不明就里出现的一栋建筑,门口又两个侍卫看守。但穆沈都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里面传出来,就和当时初来长安一样。甚至现在又添一份更深沉像泥沼的能量,待久了都让人喘不过气。
巧的是,长安和洛阳两位地仙都在里面,而这个没有匾额又备受重视的楼。里面存放的都是历朝历代关于地仙风水气运,还有一些因战\争等原因收来的城市神兵。之所以迟迟没有还给原主,也是因为天道所需,因果没有到那一刻。恰逢这次皇帝召集所有地仙来此处,洛阳也有机会把自己推算的结果告诉长安。
别看平时长安可能很多事情不太留心,但是重要的时候还是人间清醒的。
“真的要这么放弃吗?一旦我们撒手,九州大地烽烟四起,生灵涂炭。确实英雄辈出,可群龙无首又会有多少人间惨剧?不如找司天台来,好好推算一番,再将国都之位传给那个城市灵魂……”
“不可能。”长安坚决打断洛阳的思路。
洛阳的神兵——一套用老旧阔叶穿成的书册,上面记载的都是黑白点串联的脉络图,此时散发着幽幽的金色光芒。如同上古的河图洛书再次现世,可上面测算的结果,并不是两位国都想要看到的。
西边倾颓,东边各星辰划破夜空,耀目而出。
长安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神色淡然劝慰洛阳:“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当初天命选择我们这些城市灵魂,如今也是时候再来新的循环了。若是后世真的非要争出一位新国都,洛阳,你我都不可能逆天道而行。百姓……唉……他们也有他们的命运,去前赴后继推动这个时代,缺一不可。”
“还要再来一次六国统一吗?”
“象是万般变化的,而且也有我们这个底子,应该会比六国时期好的,你放心。我们只要做好我们剩下这些年该做的,就已经对的起天命和苍生了。”
穆沈决定再凑近看看,结果被侍卫拦住。屋内,穆哲的另一个神兵传来剧烈的嗡鸣声,引起长安洛阳注意。二人看向写着“艮”字的神兵架子上,纹饰精美的神兵利器似乎拼命的呼喊它的原主带他回家。
“天空守命!”穆哲双目泛出金光,两个侍卫愣住片刻,趁此机会他拉着沈奉宁赶快离开。
嗡鸣声渐渐微弱,神兵像是在伤心抽泣。长安站起来走到这个神兵面前,轻抚过剑鞘,仅仅是指尖一点光芒,便安抚神兵归于平静。
“看来咱们真的得赶快退休了,新的城市灵魂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还有一劫……”洛阳神色变得严肃,他直视长安的眼睛:“你该怎么办?”
长安看着这么多神兵和各类术数地图,长叹一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卸力:“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既然是天道给我的,那么我就还给它。你呢?你不也是有一劫吗,你该怎么做?看看东都有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我也学一学~”
得到这个答复,洛阳又回归到平静脸色,这一千多年,他真是服了自己这个“同事”。
“和你一样,天道授我洞见与富贵,如果有一日不在其位,便还给天。”
忆沈·盛世(二十七)
第二十七章 奉国安宁
旁边的公公打破尴尬的局面,悄悄走到沈奉旁边轻声提点:“地仙大人,令牌……令牌……”
“啊啊啊!这个给您!”沈奉现在已经晕头转向,听到什么干什么。拿着令牌险些怼到公公脸上,公公也吓一跳拿着令牌回去,侍女端着托盘,送上五吊钱和十锭黄金。单一锭黄金都已经够沈奉四人在长安大吃大喝十天半月,就算平时不爱钱不管钱的他,见到这些也很难不亮眼心动。
沈奉接过托盘,双手举过眉心,向长安洛阳并州和皇帝皇后鞠躬:“谢陛下皇后,三位国都!”
等他再站直,穆哲拿着他的神兵被公公请到此地。两人看到彼此,尤其是沈奉,见到穆哲这张脸,这颗悬着的心......
第二十七章 奉国安宁
旁边的公公打破尴尬的局面,悄悄走到沈奉旁边轻声提点:“地仙大人,令牌……令牌……”
“啊啊啊!这个给您!”沈奉现在已经晕头转向,听到什么干什么。拿着令牌险些怼到公公脸上,公公也吓一跳拿着令牌回去,侍女端着托盘,送上五吊钱和十锭黄金。单一锭黄金都已经够沈奉四人在长安大吃大喝十天半月,就算平时不爱钱不管钱的他,见到这些也很难不亮眼心动。
沈奉接过托盘,双手举过眉心,向长安洛阳并州和皇帝皇后鞠躬:“谢陛下皇后,三位国都!”
等他再站直,穆哲拿着他的神兵被公公请到此地。两人看到彼此,尤其是沈奉,见到穆哲这张脸,这颗悬着的心才落地。穆哲头一次看见脸色泛白的沈奉,心里想:“这可真是吓坏了,不过还好……看样子应该不会有太麻烦的情况。”
“臣,安东都护府辽城州,穆哲。见过陛下皇后圣安,见过三位国都大人!”
穆哲跪下向这五人行礼,皇帝抬手示意他起来。皇后看到穆哲的脸,又看看沈奉的长相问:“你们真的是兄弟?怎么一点都不像?”
“回禀皇后娘娘,臣弟与臣不是一莲托生的关系,是臣早年捡来的。茫茫苦海,臣等寿数不绝,百姓能享受到的六亲和睦。对于臣等人物都是妄念,好在能有几个城市灵魂风雪相依。在北边辽海,也能有一丝慰藉。”
最纯粹质朴的情感和话语,往往也有华丽辞藻抵不过的灵魂冲击。皇帝皇后相视一笑,请沈奉拿着自己的神兵射箭。等沈奉掀开裹在神兵表面的布之后,弓通体金黄的颜色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此时沈奉面前出现一纸灯,缓缓飘上空中。在半空中发出幽幽的橘红色光,像是冉冉升起的太阳。
沈奉拿起带着箭哨的箭,动用神兵之力。神兵开始发出金色的光,他的双眼瞄准目标同时染上神兵的金色。皇帝的话在他身后响起。
“如果地仙大人真能射中这灯笼,再追加十锭黄金,赐姓名!“
看来这场盛会真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玩的肆无忌惮,平时的规矩礼仪在此刻能简则简,皇帝也想看看这世上的稀奇事物。平日里接触的地仙神兵,都不是兵器,难得有机会一见,黄金赏赐也不足贵了。
穆哲在旁边静候,不止是他,众人双眼都被耀目金光侵染。沈奉心里默念一句:“爹,娘。请你们保佑我和我哥,还有辽东所有城市灵魂。”
“英星入庙·庙!“
巨大的雷鸣和金光冲出主位,朝南边的灯笼飞去。风吹过箭哨响起一声长啸,在空中仿佛凤鸟逐日。台下赞叹声不绝,都被夜空中的奇景吸引。待箭与灯笼汇合的一刹那,又传出一声雷鸣。凤鸟与灯笼消失在夜色之中……
台下掌声像来潮水般此起彼伏,沈奉和穆哲双双褪去神兵之力,转身面见皇帝皇后行礼。
皇帝大喜,想要赐国姓李氏给沈奉。
“陛下,我……可不可以不改姓啊……”沈奉小声委婉拒绝。
沈奉这个名字,是穆哲给他取的,也更适合他。用了这么多年,已经是除了神兵之外伴随他最长时间的物件了。但是皇帝那边也不好搪塞,此时穆哲见状找补说。
“启禀陛下,臣弟的姓氏是依照地仙托生之来历而取的。实不相瞒,臣弟是臣在衍水附近捡到,而衍水也曾经埋葬过与臣弟长相相同的兄弟。所以取'沈'字,沈字通沉。既有告知山川海泽,也有追思之意。如果更改,或许会影响辽东一方气运。臣知君无戏言,便斗胆请陛下再给臣弟名字后面追加一字。”
好在皇帝是通情达理的,主位四周都是热闹说话声,并没有人太在意主位这边发生什么。皇帝也不会下不来台,穆哲极力在里面周旋,万事皆拿风水来挡。
“那依地仙大人心思,您想给沈奉追加什么字?”
“宁。”
穆哲解释:“臣此前取名 奉 字,本就深知我们地处国家瓯脱之地,意在奉国家使命镇住边疆气运。再加一宁字,祈求陛下威名可传至边疆,奉国安宁!”
“好一个奉国安宁,便依照地仙意思,沈奉觉得如何?”
“臣觉得很好!”
沈奉得到这个满意结果,也满口答应转头看穆哲,幸福感谢情绪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了。穆哲看到沈奉笑脸,自己的脸色也终于暖起来。
本来一片祥和欢笑气氛之中,洛阳身旁懂得术数的侍女,暗下斟酌这个名字。
“沈奉宁…… 沈和奉都属水,宁字属火。这水坐火上……真的能安宁吗?”
穆沈两人拿着神兵和赏赐全须全尾的回来,沈奉开心的已经失去理智,解开一吊钱就开始给他箭术比赛的对手们分钱。蒙古室韦、契丹、渤海长岭府、黑水靺鞨,一边走一边和他们开玩笑。
等回到他们自己的席位时,曲孟帆跑出来抱住两人拍拍,也借着抱住的实体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还好……还好……没被降罪没得罪人,平平安安回来了!!”沈奉拿出一锭黄金给曲孟帆,又扔给柳晔一个。穆哲面朝这些人大声宣布:“奉儿刚才被赐名,在原来的基础上追加宁字,沈奉宁!”
柳晔挑眉揶揄着:“好家伙,又是得钱又是追加赐名,你小子比你哥还强!”沈奉坐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回答:“其实也不一定,有北都大人在,可能其他选手都是故意输的,我只是什么都不知道,捡个便宜。好后悔啊……刚才柳哥你招呼我,我要是早点跑回来就好了!结果又被人拽回去了。”
这时曲孟帆突然搭着沈奉肩膀道:“嘿嘿……刚才柳哥也是这么和你哥说的,结果你哥不乐意啦。板着脸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可了不得,生怕我和柳哥说你不好,噫~ ”
她又像品酒般品着这个名字:“沈奉宁……奉宁……穆哥可真会取名,以后就得该称呼了,叫错了可不带生气的,让我们习惯习惯!”
今天比赛进行的太晚了,各个地区的城市灵魂都已经收拾东西蹬上马车回去。庚辰此时也请四人回去休息,曲孟帆抓住这个机会,故意跑远对沈奉开玩笑:“安东都护府首府夫人,咱们记性不好,得多习惯呀——!!”
穆沈两人听到这话纷纷脸红,沈奉一个箭步冲出去追曲孟帆:“给老子闭嘴,什么首府夫人!!”
长安盛世,这座伟大城市之中,每天都上演着无数因果故事。而这座城市本身,也承受天运,接受历史赋予他无数时代的责任与任务。在人的生命中,一位贵人便可改变一段生命的轨迹。那一座国都呢?改变的又是多少土地与灵魂的轨迹……
忆沈·盛世(二十六)
第二十六章 长安比武(七)
或许是紧张到一定程度,人都会瞬间清醒。沈奉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在这一刻居然敢和北都讨价还价。他放出一箭穿过微风正中靶心,干脆利落引得周遭阵阵喝彩。
每放一箭,穆哲心里便紧一寸。
“既然北都大人有兴趣与我等普通地仙同乐,臣愿意用尽毕生所学与您争锋。但臣也有请求……”沈奉想了一会儿,轮到并州出箭,他的兴致也极高。这种争锋之感和胜负心,换做哪位少年都无法抵挡。更何况是久经...
第二十六章 长安比武(七)
或许是紧张到一定程度,人都会瞬间清醒。沈奉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在这一刻居然敢和北都讨价还价。他放出一箭穿过微风正中靶心,干脆利落引得周遭阵阵喝彩。
每放一箭,穆哲心里便紧一寸。
“既然北都大人有兴趣与我等普通地仙同乐,臣愿意用尽毕生所学与您争锋。但臣也有请求……”沈奉想了一会儿,轮到并州出箭,他的兴致也极高。这种争锋之感和胜负心,换做哪位少年都无法抵挡。更何况是久经沙场,以兵戈为名的重镇呢?
出箭干脆利落,甚至划破风的声音,直直穿透靶心!
“如果是赏赐,陛下和国都会给你的,不必来向本都来讨。”
“如果臣胜过北都大人,作为奖励请饶恕辽东其他地仙。但让北都失了面子,臣该死,可以随意您处置。臣知道这么说无法打动您,但是……您穿着羁縻建置的衣服,混进我们这里与我们同台竞技,作为国都,是不是也是欺骗民心呢?”
人在危急关头,就能爆发出巨大的潜能。又或许真的是祭容在天之灵保佑,沈奉这一箭又稳又狠,不逊于并州。对方看到沈奉的成绩,才眉开眼笑说:“这才对嘛,要认真对待自己的对手。也不要让自己曾经的手下败将觉得自己,输给了一个弱者。”
鼓声又响起,并州拿起弓箭瞄准:“你还来跟本都讨价还价,挺有勇气的。瞧你这表情,估计也是做好死在长安的准备了。不必怕……”
嗖————!
“本都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也不会对你亲近的城市灵魂怎么样。就像你说的,本都混进你们的队伍,是本都先罔顾规矩。但是你别忘了,如果没有皇帝皇后的特许,本都不会这么做。你这么要挟本都,既无用反而会被抓住把柄。”
并州转转手腕,鼓声结束。沈奉拿起箭,并州最后说了句……
“本都讨厌被人要挟,仅此一次,注意你说话的分寸。”
沈奉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他在心里咆哮:“本以为长安是什么人间仙境,可来到这儿,规矩礼仪这么多!要考虑的事也这么多,不留神就保不住脑袋!好好商量没指望,不好好商量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么憋屈,当初就不应该来——!”
他就算没念出招式名字,可共情力还是悄悄引动。在松手的那一刻,带着神兵之力的木箭冲出弓弦,变成一道雷鸣撞向靶心。靶子被击穿一个大洞,木箭也承受不住力量化作木灰,弓弦也崩断了。
夜色被这一抹神兵之力的金雷点亮,众人发出山洪海啸般的喝彩!皇帝和皇后推开旁边的大公公,起身鼓掌赞不绝口。长安和洛阳对视一眼,脸上带着笑意垂眸看台下这个少年。
沈奉向并州跪下,双手呈上断了弦的弓箭说:“臣输了……”
并州看远处那个破破烂烂的靶子,又垂眸看跪在地上双手捧的断弓,只觉得可惜:“这明明才刚比得起劲儿,这个弓真是不行。对了!你的神兵应该就是弓,你说过的。如果你愿意向陛下皇后,以及长安洛阳两位国都展现才艺。那或许,真的可以既能饶你们不死,也能盆满钵满回家。”
并州拉起沈奉,领他到皇帝皇后面前,众人喝彩声停止。并州声音洪亮说起这场比赛的种种,而且不在乎沈奉刚才口不择言的威胁,反而说些好听还有道理的话来帮沈奉周旋。
“唐国能得此城市灵魂,实在是陛下之幸!臣着便服混进羁縻建置之中,也能感受到北方部落不仅归顺我大唐,且热情好客待人良善。当年太宗皇帝亲征高句丽,夺回辽东故土帮扶北方各部,确实是深计远虑。君子有德,无论出身与学识。臣愿与沈奉共享第一称号!”
说完,并州做插手礼,还不忘小声提醒沈奉跟上。在沈奉心里并州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还默念着:“北都大人,您是我的英雄呜呜呜呜……”
只是仅维持了一分钟而已,并州随后就说起沈奉的神兵。
“沈奉的神兵恰好是弓,不如让他用神兵来放一支箭,算是为今天的比赛完美收官!臣的比赛彩头全部让给沈奉,算是借花献佛,陛下意下如何!“
旁边神兵的主人侧目心中吐槽:“果然你还是馋我的神兵。”
皇帝听到这个主意,也确实点头觉得不错。但是抬头一片夜空,如果这时放神兵之力,恐怕会引起百姓恐慌。巨大的声音和光芒,只怕是每家每户都得起床一探究竟。
正当主位纠结时,礼部和户部出来讨巧,也就答应这个想法了。不过皇帝和皇后叫住沈奉,并州把刚才给的第一名的令牌给沈奉。
“辽东?你是哪个地方地仙,上前来,报上全名。”
沈奉上前一步做插手礼回答:“臣安东都护府盖牟州,人名姓沈,单一字,奉。”
“名字不错,谁给你取的?”皇后问。
“我哥!呃……”沈奉立刻补充说:“安东都护府辽城州,穆哲!”
“这位地仙来了吗?一起叫上来领赏吧。”
公公心领神会,立刻跑下去带着自己的徒弟,一个取神兵一个找人。沈奉站起来,听到旁边两位国都招呼自己过去。
此时并州也回归自己的位置上就坐,沈奉这才第一次看到长安和洛阳两位地仙。他跪下行跪拜礼,脑子里想着:“果然,来到长安城之后隐隐的压迫感和强大力量,就是从他身上显现出来的。不过……洛阳没想到也是名男子,看似温柔,只是……总感觉气息那里不太对,太死气沉沉了,样貌也有点老成。城市灵魂不都应该是少年模样吗?”
待他站起来,洛阳看一眼旁边的侍女,目光又回到沈奉身上:“不愧是都护府的地仙,果然箭术不错。既然北都愿意把彩头给你,那么你就收下吧。”
“谢国都大人!”
沈奉拿着令牌谢恩,结果双方尴尬半天。长安洛阳心想:“这个小伙子,怎么还不把令牌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