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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正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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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写】海鸥与山燕(微言绫?)

  被那首让我又爱又怕的歌刺激到之后的产物。

  

  ——

  阿绫又到了海边,可这里的海是热的。这里的海很美,可惜不是阿绫熟悉的辽东湾。熟悉的东西让阿绫感到安全,而她生平也最不爱被人操弄折磨。


  "听说这地方叫medege gasha(海鸥)?",阿绫漫不经心地问。


  围城十月,终是在一场雨里,大炮轰开了绿海边最后的城。


  "这名字不好听,听着像是gashan(灾)",马上的阿绫对着残破的城门挥了挥鞭,"改成alin cibirgan(山燕)吧,多好听"


  "...


  被那首让我又爱又怕的歌刺激到之后的产物。

  

  ——

  阿绫又到了海边,可这里的海是热的。这里的海很美,可惜不是阿绫熟悉的辽东湾。熟悉的东西让阿绫感到安全,而她生平也最不爱被人操弄折磨。


  "听说这地方叫medege gasha(海鸥)?",阿绫漫不经心地问。


  围城十月,终是在一场雨里,大炮轰开了绿海边最后的城。


  "这名字不好听,听着像是gashan(灾)",马上的阿绫对着残破的城门挥了挥鞭,"改成alin cibirgan(山燕)吧,多好听"



  "是",马下一人回答道。


  "你爱听汉蛮子的野戏班唱戏?",阿绫问,"听说,你早在我们打下北直隶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还找人给你写?"


  她指了指自己镶红旗第七参领第十一佐领的牛录额真,阿颜觉罗氏的fayangga(魂灵)。


  "是……"


  "听说这里的戏多,你便在这驻防吧",阿绫笑了笑,"说不定能找个流浪汉给你弹琵琶呢"


  城市在雨中燃烧,阿绫却不想进去了,她爱这座城,只是这城并非她最爱的样子。又或许,是她不愿变成的样子。


  "这里抵抗太强",阿绫说,"十八天后封刀" 

  

  这场雨就由我来下吧,她想着。

cat心玲

好好好好好

  喜欢这个绫绫头 适合当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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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雹

和嘤草太太第二次合作的绫柯《夜与夜莺》负责的部分~温柔恬静的曲风!绫柯小天使哼唱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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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屿麦Yun

12.3南京水镜漫展

南北组场照

  洛:苜樱

  绫:原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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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泽纡
“欢迎我的爱人,久别后莅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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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观众们谈起他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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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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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组】落梅(11)

洛天依又一次被带回了那间房子,她曾经的卧室。

 

不管怎样,那头母狼终于露出獠牙,她动手了,自己这肮脏的生命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是个懦弱的人,不愿见到自己身上流出鲜血,可也不愿这样的自己依然苟活于世,洛天依躺在床上,安静地等待自己最终的结局。

 

阿绫一直坐在洛天依身边,穿着盔甲。

 

“又杀了多少人?又把谁吃了?“,洛天依的声音虚弱。

 

“今天封刀,我去主持发粮食的事情“,阿绫摘下铁盔,放在桌上,用手把玩着亲王胄的盔枪上的缎带。

 

“哦,又不杀了?“

 

洛天依仰面朝天躺着,无神的眼睛半...

洛天依又一次被带回了那间房子,她曾经的卧室。

 

不管怎样,那头母狼终于露出獠牙,她动手了,自己这肮脏的生命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是个懦弱的人,不愿见到自己身上流出鲜血,可也不愿这样的自己依然苟活于世,洛天依躺在床上,安静地等待自己最终的结局。

 

阿绫一直坐在洛天依身边,穿着盔甲。

 

“又杀了多少人?又把谁吃了?“,洛天依的声音虚弱。

 

“今天封刀,我去主持发粮食的事情“,阿绫摘下铁盔,放在桌上,用手把玩着亲王胄的盔枪上的缎带。

 

“哦,又不杀了?“

 

洛天依仰面朝天躺着,无神的眼睛半睁着,只愣愣地注视着半空。

 

阿绫解开发辫上的丝带,任脑后盘着的长辫自然松开,垂过肩头,甩在身前。只是,她的辫尾上不再系着那条红绫了。那条红绫早就无处可寻,它在九天前的冲天大火里焚尽了。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阿绫坐在床上,坐在洛天依身边。

 

她的声音还是那般冰冷,像被雨淋透了的青石砖。

 

”这是最后一晚“

 

“在这个房间里?“,洛天依笑出声。

 

“在这个房间里“

 

她们将在这个房间里度过最后一晚,就像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两年前的那个晚上,阿绫和洛天依告别,如今也是。

 

“你还记得…“

 

“…那扇子被她要去烧掉了“,阿绫回答。

 

“烧了好”,洛天依面无表情,“脏了,留着也没用“

 

二人半响无话。一切都和两年前很像,只是世界不再是两年前的世界,洛天依也不再是两年前的洛天依。

 

“你倒是没变…我以为你是变了,可你其实没变…“,洛天依笑了,”我只愿自己没有遇见过你,好可以和家人一起死掉,不用一个人活下来被你……保护“

 

阿绫无言以对。

 

“你知道我名字的意思吗?”,阿绫转过来,“我不叫阿绫,我的名字是…“

 

阿绫忍不住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和洛天依说尽可能多的话,她们将要永远地分离了,洛天依将要走了,是阿绫主动将她推开的。

 

洛天依却扭过头去,她不想看阿绫的脸。

 

“我不想知道”,她打断她的话。

 

阿绫想起自己曾写过的一首诗,写于自己半年前打进帝国北方边境的那个时候。她从不写诗,从不以任何形式外露上自己的感情,只有半年前的那次是例外。

 

关中平原的清亮天穹闪着如丝的繁星,潼关的冬夜令阿绫迷醉,于是阿绫笨拙地写下一首诗。当然,用的是库塞特语。

 

“我们被隔断,被山与河;我们被隔断,像是永不相遇的山与河;我们被隔断,被我们各自的河山“

 

真是自作多情,她后来想,自己真是可笑。

 

洛天依不会知道阿绫名字的意思,正如她不会知道这首诗的意思。洛天依不需要知道这些,不需知道阿绫曾真的认真对过她,只是因为,她不需要。

 

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呢?不过让洛天依破碎得更彻底罢了。

 

对于洛天依,阿绫是大恶人、是恶鬼;洛天依曾那么信任她,甚至会为她挡下致命的箭,可阿绫骗了她,阿绫背叛了洛天依,她焚尽了她的家乡,杀死了她所有的亲人和挚友;阿绫甚至在认识洛天依之前就是彻头彻尾的屠夫,一路走来,脚下尽是鲜血,她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罪无可恕;阿绫是凶手,罪人,十恶不赦。

 

她会对阿绫有着单纯的憎恨——对于洛天依来说,恐惧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对洛天依来说最好,可如今被墨速宜这么一搅…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阿绫低着头,没去看洛天依的眼睛。

 

“狼群来了,小狼可以放小羊去和羊群团聚了”

 

洛天依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而她洛天依,终于可以去见那些亲人了。

 

“可是这样的我,他们会原谅吗…”,洛天依哭得太多了,双眼早已红肿,眼角又流下两行清泪。

 

“不是的,这不是…不是你…”,阿绫难得地慌乱,洛天依承受得已经够多了,她不必再承担本就不存在的罪孽。

 

可洛天依清了清嗓子,唱起歌来,即使她的嗓子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唱歌。

 

那天在角楼上,洛天依被套索伤到了喉咙,阿绫找来军医,大夫说那只是暂时的,一个月后就会好。可就算嗓子好了又有什么用呢,她也不再是从前的洛天依了,她永远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唱歌了。

 

那是一首短短的阿契特民谣,是阿绫家乡的歌,阿绫曾教她唱这首歌,阿绫曾说,她喜欢洛天依的歌声。洛天依不会说库塞特语,但她记得这首歌。

 

她慢慢地唱,那歌声嘶哑,正如昔日的美丽只剩下满目破败萧索。

 

“像祖先们一样,我们去射箭吧”

 

“世间浮躁,我们渺小”

 

“我戴上扳指,我给弓上弦”

 

“我拉开弓,我射出箭”

 

“猎场在哪里呢?”

 

洛天依忽然笑了,笑得那样甜,那样的无忧无虑,仿佛一切都未发生,她们还是江南烟雨里如胶似漆的挚友。

 

“你…”,阿绫有些恍惚,她害怕洛天依疯了。

 

“阿绫?“,洛天依问,“就连那日在山上,你为我挡下的一箭,也是你手段的一部分吗?”

 

阿绫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阿爹、阿娘、言和、大家,还有我,也都是你的猎物吗?”

 

“我…”,阿绫想要说些什么,可洛天依还未等她说完,便又痴痴地笑起来。

 

阿绫此时又希望洛天依真的疯了,她希望洛天依至少能够逃开这逃不开的人间地狱,哪怕是疯了呢,即使溺死在狂笑的梦里,也是好的。

 

“…天依?”

 

”阿绫,围场在哪里呢“

 

阿绫依旧戴了一顶翻着毛边的尖顶皮帽,就像她住在洛天依家时常常戴着的那一顶,帽子上面装饰着一束红缨,就像洛天依曾系在阿绫长辫末尾的红绫。

 

洛天依想起,阿绫曾经告诉过她,阿契特人总被称为“红缨库吉特”,因为他们往帽子顶上装饰红缨的习俗古已有之。所以那并不是红绫,从来就不是。或许,堂上的阿绫才是她一直以来的本来的样子。

 

暖阳里随风飞旋的红绫终究还是梦一场,虚幻的影子散去,只留一段颜色近似的帽缨,冰冷、猩红,浸透了人血。

 

什么柔软的绫子,不过一厢情愿而已。

 

阿绫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而阿绫可以接着骗洛天依,让她相信阿绫所作所为皆是身不由己,让洛天依经过一阵挣扎然后真的原谅阿绫。她可以让洛天依像宠物依附主人一般绕在自己身上,她有这个能力,对付一个身陷绝境中的天真姑娘,这对她阿绫简直是易如反掌。

 

即使,她爱惜洛天依的心灵,不愿打碎它,那也还有最简单的方法。这乱世里充斥着吃人的豺狼虎豹和绝望的饿殍,人命简直轻得如草芥一般,阿绫的权柄能让洛天依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让洛大小姐的吃穿用度好过昔日,即使阿绫会被洛天依记恨一辈子。

 

可阿绫发现了一个问题。从她那天在大雨里面对洛天依时摸错了箭的时候,她便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阿绫不敢面对洛天依,她害怕了。

 

四贝勒害怕了。

 

所以洛天依是她的弱点,洛天依是她的心魔,

 

阿绫也好想放纵自己仰天长叹,或者如洛天依一样抱头痛哭,可是她不行,她背着一座山,那是一个民族对生存的单纯渴望,那是阿绫在意的人所在意的事情。那是阿绫即使犯下滔天罪行、再也无法获得救赎,也要去做的事情。

 

这件事情还没做完,所以阿绫需要保持冷静,阿绫心里那座费尽千辛万苦搭成的堤坝不能溃,所以不能出现任何一点裂缝。但阿绫差一点就无法保持冷静,那座大坝也差一点被撞出第一股裂缝。

 

因为一个问题,一个弱点。

 

这个弱点需要被解决。

 

阿绫想到了解决方案,她可以直接杀死洛天依,自己做,或者让别人做——关于后者,她甚至无需下令,只需纵容。这很容易,太容易了,但她不想这样,非常不想,她想再等等。

 

于是阿绫头一次欺骗了自己,“在多等些时间,也许会有别的办法呢?“,她那时想。

 

但阿绫没有时间了,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很多很多的事情。可她的心已经乱了,从最初不知不觉中爱上洛天依,到后来没有纵容士兵杀死她,再到如今已然意识到端倪所在却依然和洛天依待在一起,阿绫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连续出现失误,她不能再这样了。

 

即使,她曾真的爱过洛天依。

 

阿绫站起身,快步走出去,叫了两个护军前锋士兵进来,她叫他们把洛天依弄走。她不想杀死洛天依,便只能抛弃她。

 

也许洛天依很快便会自我了断,不过阿绫不在乎,她迫着自己不在乎。

 

阿绫让他们把洛天依扔出去,从这座现在已经属于阿绫自己的大宅子里。

 

洛天依没做任何反抗,也没再说什么,她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仿佛那个洛天依早就死了,世间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麻木着,任人搬运、摆弄。

 

阿绫揪着洛天依的头发,迫她仰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然后抽出刀来抵着洛天依的脖子。

 

“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让我看见你”

 

然后阿绫径直离开,走去正堂上找她的军人们喝酒,没有看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洛天依被士兵拖走,也不愿去想洛天依今后的结局。

 

她没有见洛天依最后一面。

 

那天晚上,阿绫拉着几个都统和副都统喝酒,他们都从未见过阿绫如今天这般,他们自然不知道洛天依和阿绫的内情,他们只把洛天依当作阿绫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抓回来的小金丝雀,玩了几天,玩腻了,便丢了出去。

 

他们这样问她,而她也没作解释。

 

从自己被阿玛扳着手,用刀割开那个战俘的喉咙算起,十年了;从自己放箭射杀第一个帝国人算起,六年了。阿绫的耳边时刻萦绕着千万冤魂发出的愤怒嚎叫,死在她手里的人越来越多,这声嘶力竭的愤怒咆哮声也越来越响。

 

她没有错,所以阿绫也不会低头认错;但是她有罪,永远不会赎清,也永远不会被原谅,所以阿绫亦想不出他们有什么不该对自己嘶吼的原因。

 

她只能沉默。

 

被憎恨,被误解,被阴影缠绕一生,这都是应该的。

 

所以,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绫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比她从出生到今天之前喝过的所有的酒加在一起还要多。

 

这是阿绫第一次故意喝醉,这是阿绫第一次故意不想再保持那份被她视作生命的冷静心智。那一刻,她只想让自己快些堕入混沌的海。这一次,阿绫只想快些跌入起伏着的混沌的海。

 

她想歇一会,借助她最不喜欢的酒,好使她陷入婴儿一般沉静而安详的迷蒙睡眠。阿绫想歇一会,即使短暂。

 

可她终是还要醒来,阿绫想,第二天早上,她会爬起来,拍拍身子,跨上弓刀,继续杀戮。这只是江南,这只是这场征服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她还有很多仗要打,很多人要杀,她还会犯下更多的罪。

 

江南杀完了,还有东南,西南,西北;这些帝国人杀完了,还有雨林、高原、大漠里那些和帝国与帝国人抗争了几百年的其他异族;做完这一切,差不多又需要五六年。

 

到了那个时候,阿绫才算是真正做完她要做的一切。到了那个时候,她四贝勒阿绫会被后世说成是为部族立了万世之功业,但对于阿绫,这只是前无古人的伤亡数字,还有烙在她一人身上的前无古人的空前罪业。

 

那时会怎么样呢,她也不知道。其实她知道,南下行动开始之前,她就为自己策划好了最后的退场,只是不知自己是否有命活到那时,也不知,那些被阿绫期望着会为她喝彩的人们,那时是否还尚在人世。

 

总之,在她为自己策划的结局里,阿绫不会得到喝彩,甚至不会得到承认,不管是在当代还是在后代。

 

不知道,不能想,无法后悔,无法回头。

 

阿绫走在回房歇息的路上,轻风拂过,给裹在行服袍下的瘦削身体吹来阵阵凉意,那风从池塘边的梅花树旁扫来,缓缓挑着阿绫刚才推杯换盏间散落鬓边的发丝,风里夹着细雨,轻轻撩着阿绫的面,雨水里蘸了若有若无的梅香。

 

梅花开了满树,可风雨已经来了,寒风已然席卷江南,那是从北地呼啸着扑来的酷寒。这满树梅花终会凋谢、落下,跌进土里,化作污泥。这片土地千万年来葬过亿万落花,如今又要添上这一层血色的落梅。

 

她本来就是要铲掉这株梅树,再搬一株腊梅或是杏梅过来种的,这是阿绫自己选的路,她自己放弃了救赎,因此世人不需知道她的痛,不需知道她亦曾哀伤。

 

阿绫会为满树落花哀伤,但也仅此而已。除了那朵花,除了那个人,她是例外,阿绫不愿面对那双破碎的眼。

 

烈酒的后劲捧来深沉的倦意,一贯冷静的思绪也被凉风和细雨搅得越来越乱,阿绫一直在刻意疏远着的情绪从心底慢慢渗出来,一点一点攀上理智的堤坝,将它渐渐地撑开一道又一道缝隙。

 

阿绫有些难以保持冷静了。

 

“我会后悔吗?如果有机会,我会回头吗?”,阿绫突然这样想。

 

她要因为什么而后悔、因为什么而回头,回头了又能去哪里,她都不知道。不过,不管怎样,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不会,她阿绫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

 

落子无悔。

 

酒喝得够多了,她该回房睡觉了。

 

小园子里曲径通幽,一条条细窄的小路绕的阿绫有些晕。左走,右走,阿绫没能走出那园子,她跺着步子绕来绕去,不知不觉间又走到后院池塘边那座小房子前面。

 

阿绫还是没能忘记这条熟悉的路,而那座小小的卧室早已空无一人。

 

她忽然后悔刚才为何放纵自己喝酒,她还有没走完的路,没打完的仗,还有没犯下的罪。阿绫还要继续往前走,走向她自己选定的方向,即使那是深渊。

 

阿绫想推开门,但还是没有,她既然已经亲手关上了那扇门,如今为什么又要推开呢。

 

更何况,她已经走了这么远,犯下了这么多的罪,早就回不了头了。

 

阿绫不后悔,她从不后悔,更不会回头,她再一次重复了那个回答。

 

那天之后,阿绫再没见过洛天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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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组】落梅(10)

阿绫,吃人…

 

洛天依醒过来,墨速宜仍旧扶着膝盖蹲在她身边,地板也是干净的,似乎刚刚的呕吐,哭喊,都从没发生过。

 

可母狼并不想放弃玩耍她此生见过的最简单也最脆弱的猎物。

 

墨速宜挥挥手,一个侍女捧着几大摞本子交到她手上,这样的东西洛天依见过,这是库赛特人写战报用的羊皮本子,她在那个曾属于洛府的正堂上见过。

 

“这都是你的阿绫的东西,她那么喜欢你,你不多了解了解她,岂不是亏了?“

 

洛天依跪坐起来,双手撑着地,抬头看着墨速宜。

 

“我希望她杀了我”

 

母狼没搭理洛天依,她随便翻开一个......

阿绫,吃人…

 

洛天依醒过来,墨速宜仍旧扶着膝盖蹲在她身边,地板也是干净的,似乎刚刚的呕吐,哭喊,都从没发生过。

 

可母狼并不想放弃玩耍她此生见过的最简单也最脆弱的猎物。

 

墨速宜挥挥手,一个侍女捧着几大摞本子交到她手上,这样的东西洛天依见过,这是库赛特人写战报用的羊皮本子,她在那个曾属于洛府的正堂上见过。

 

“这都是你的阿绫的东西,她那么喜欢你,你不多了解了解她,岂不是亏了?“

 

洛天依跪坐起来,双手撑着地,抬头看着墨速宜。

 

“我希望她杀了我”

 

母狼没搭理洛天依,她随便翻开一个又一个本子,一条一条地给洛天依念着。

 

破图尔加城之后,阿绫遭遇帝国援军,担心被包围,便决定提前撤退,撤退前下令拆毁城墙,焚烧城池,掠走全部牲畜、财产、人口。

 

“留女不留男“,时年十四岁的阿绫这样写着。

 

攻破维鲁加城的时候,攻城时损失颇大,阿绫下令破城六天后封刀,百姓死伤无数,无数女子悬梁自尽,跳井的人极多,多到数不清,阿绫带人统计情况,发现全城仅几口井中没有死人。

 

破杰尔喀拉城,镶红旗有一甲喇额真中炮身亡,阿绫下令洗城四天后封刀,城中百姓十存二三。

 

亚伦围城战,阿绫指挥部队围困亚伦城。阿契特哨骑往来城外,取水、拾荒、挖食之人不得出城门。围城长达四个月,帝国军六次驰援均被伏击,后来城中少粮,守军和百姓开始吃人。破城后,阿绫只留工匠、炮手、女童,其余人口均遭屠戮。

 

德赫瑞姆围城战,阿绫指挥仆从军围城三月,劝降使节被斩,阿绫调来炮兵轰击城墙,破城后下令杀死降兵,掳走所有人口。

 

江北重镇帕拉汶,被两红旗攻下四次,阿契特主力离开后又四次起义,最后一次破城后,阿绫故意纵容仆从军屠城劫掠,城中的尸体堆积如山,女子大多跳河,可人太多,护城河的水竟上涨了。

 

“这是奥尼拉的预演,你说是吗?“,母狼揪着洛天依的衣服,把她拉到眼前。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女孩小声哭泣着,她见过屠城,她不想再聆听一遍,可墨速宜想让她听,她就要继续听。

 

苏诺,围城八个月,破城后四天封刀,阿绫后来组织被俘的帝国官员在城中统计人口,收上来的记录与帝国统治时期的人口记录相差十七万。

 

1081-1083年、1085-1087年之间,阿绫六次绕路南下进攻,抄掠帝国北方,避开前面所述诸城那般的大城市,专门劫掠农村、县城,将多达数十万人掠回阿契特做奴隶。

 

其中三分之一的人死在被押送途中,剩下的人中又有四分之一死在生活在阿契特的头三年…

 

每念完一本,墨速宜都扭着洛天依,用双手禁锢着她的头,叫那双婆娑泪眼得以被迫看到每一本军报末尾都会出现的那个相同的刺眼的库塞特语签名。

 

“你好好看,这个是谁?”,母狼这样问。

 

洛天依止不住地想,想那个阿绫。

 

阿绫长期围困城池,城中被围军民吃光了所有存粮,饥饿之下选择了食人。而阿绫自己被围困敌境,食物吃光后,竟毫不犹豫地下令全军杀俘食肉。

 

阿绫因为一个新征服的村庄杀了两名整红旗派去征粮的士兵,于是将那一带的十几个村子划定为“有罪地方”,令“诸牛录额真分路前往,下于各处杀之”。“所获人口,按牛录分给,每牛录妇女十口,女童十口,至强横不宜之男丁,戮之“,白纸红字,这是阿绫下的令。。

 

如果是在从前,洛天依不会对这些东西有一丝概念,只会觉得有些陌生,可她回不去从前了,她在人间地狱里挣扎了数天,见到了无数人被杀,感到了极致的恐惧和无助。于是她不住地想象这同样的事情发生数十万,数百万遍的样子。

 

阿绫,为什么…

 

她阿绫也是女子,是和洛天依一般才刚成人的女子,甚至在这些东西中的一部分写就的时候,连她自己也是“女童“。

 

阿绫,为什么…

 

墨速宜引导着洛天依知道自己想让她知道的,想自己想让她想的。

 

独眼的母狼安静地欣赏着这一切,似乎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戏剧,即使她从没看过戏。墨速宜在这个下午彻底领略了戏剧和戏剧性的艺术,而她将要拉着这个可怜的年轻姑娘走上这场戏的高潮。

 

“想必老言的孩子是给你看过我们的《实录》了?“,她问。

 

洛天依回想起言和来找她的那个下午的残阳。不到半月,世界已经巨变。

 

“你记得《实录》上‘突剌格可汗攻破阿美拉堡’的那一节吗?“

 

“不…“,洛天依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一幅《四王破言总兵营》。

 

墨速宜挥挥手,说了句洛天依听不懂的话,一个侍女取来一本书,捧给墨速宜。洛天依认得那本书,是一本双语的《库塞特实录》

 

“什么‘突剌格一到,守将便吓得投降‘,那是假的”

 

墨速宜把书摔在地上。即使是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的洛天依,也还是被吓了一跳。她抽出一本看起来最陈旧的军报,给洛天依念。

 

阿绫,又是阿绫。

 

阿绫那时才十三,是她哥哥代善手下的小贝勒,她和五十多个护军前锋士兵扮作马贩子提前溜进了城,把城中的底细摸得干净。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夜里,代善和汗王突剌格率领大部队潜伏在城门附近,城里的阿绫则亲自带着突击队进攻守备府,生擒守备,杀死游击将军,然后突袭并杀死城门卫兵,打开城门放阿契特大军入城。

 

这样,阿美拉堡城破。

 

“我家这个扮演库吉特草原孩子的小侄女居然还真的和那个游击将军家十五岁的将门虎子打得火热,直到她亲手射死他爹的那个晚上”,母狼盯着洛天依,咧着嘴笑,“洛小姑娘,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还没等洛天依开口,墨速宜又补充道。

 

“这是不是很熟悉”

 

“这…”

 

“你不会以为,她对你是真的吧?”,墨速宜嘲弄着她。

 

“她从小就这么玩了”

 

化装进城,获取情报,了解这座城市,然后一举击破…

 

多么熟悉的剧情。

 

墨速宜又从一个柜子里掏出一把竹胎南弓,一支火燎杆箭,还有她洛天依帮助阿绫画的那张地图。

 

她告诉洛天依,阿契特人常用的北弓以桑木、榆木为干,外面只包裹树皮而已,遇水易坏;箭杆也多为杨木所制,在南方的阴湿气候里极易腐朽。只多亏了阿绫带回来的竹胎南弓和火燎杆箭,阿契特军团的征服之路才减少了很多麻烦。

 

“老言一世英名,和我斗了二十多年,结果生出这样的女儿,好笑吧?”

 

洛天依这才想到,言和的父亲言佑竟和阿绫的家族

 

“阿绫射死你那个蠢朋友的时候,你也在场?“墨速宜又提及了那场雨中遭遇战。

 

还好有这能在大雨里使用的新弓,还好有这不会腐坏的新箭,还好有帮助阿绫发明了它们的洛天依。帝国失去了一个机会,帝国失去了一个在一场最容易让阿契特的大梢角弓发挥失常、最容易让杨木箭杆腐朽爆裂的大雨里,杀死额克那拉· 阿灵阿的机会。

 

于是肃武亲王可以在打穿帝国东部和南部之后长驱直入,在不远的未来,插进帝国从未被染指过的西南腹地,然后攻下更多的城市,杀死更多的人,为了她的部族。

 

“大兵一到,若遇抵抗,玉石俱焚,或杀男而留女,或全城皆杀“,母狼补充着,”这是这孩子一贯的做法“

 

洛天依只需要知道这一点,不需要知道别的。是她自己一意孤行,忽略了友人的劝告和所有异常的征兆,是她引狼入室。她甚至帮阿绫改进弓箭,改进那副最终阿绫用来杀死了言和的弓箭。

 

也许 ,她想,若是没有自己,那大恶人真的能够攻下这座城池,杀死如此多的人吗。

 

墨速宜又举着那张地图在洛天依眼前晃着。

 

“你真的帮了好大的忙,你帮我家孩子在攻城的三年前就把这座城市摸得透透的“,墨速宜露出假惺惺的欣慰神情。

 

“你说,我是该封你当个和硕公主呢,还是和硕格格呢?用你们的话说,是郡主呢,还是县主呢?“

 

洛天依说不出话了,墨速宜的话就像阿契特的重箭,打得她晕头转向。

 

母狼蹲下身子,凑在女孩耳边,“要不当个郡主吧,正好和我侄女凑成姐妹,你肯定喜欢“

 

洛天依趴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她不愿再听到任何话,她不敢想下去了…

 

“这都是因为你“,可墨速宜还是推着洛天依继续想下去。

 

“这都是因为我…”

 

一柱香的时间,墨速宜也没说一句话,她把时间全部让给了洛天依。

 

洛天依终于想明白了,她多么渴望自己能够忘记这一切,可是她做不到,她忘不了,她多么想要重来一遍,可江水不会倒流,时空无法倒转。

 

世间事怎么可能有重来的机会呢。

 

洛天依失去了最后一丝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里可以确定的东西。是她自己被异族蒙骗,甚至帮助她了解这座城市,帮助她制作出那把弓和那支箭,是她帮助那头恶狼杀人,杀她洛天依自己的亲人,杀那数十万无辜军民。

 

原来阿绫一直在骗她,阿绫对她从未有过真心,阿绫从来都只是在利用自己,阿绫背叛了洛天依。

 

风浪越来越大,将她一直坚守着的那块最后的土地支离破碎——她已不是单纯的受害者了。

 

事到如今,洛天依已经失去了一切,她跌进无边虚空,但这一次再没有东西可以抓,她只能不停坠落,而且永远不会到达地面,获得解脱痛苦的恩赐。于是她便再一次想到死亡,只有死亡能够结束这被背叛带来的无边痛苦,只有死亡才能洗刷这具肮脏的身体上烙印的罪孽。

 

洛天依想死。

 

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爬起来,扑过去抢夺墨速宜的佩刀,她想抢过刀来割开自己的脖子——就像戏文里那样。可洛天依孱弱的手腕被墨速宜轻易扣住,然后便被一招摔在地上。

 

头晕目眩,浑身筋骨也像是要被摔得散开。她想再爬起来,可还是昏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洛天依醒了,是被吵醒的。她希望自己永远不会醒来,可还是被拉回了这个人间地狱般的世界。

 

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嘈杂的人群喊着洛天依听不懂的语言,到了最后,甚至出现了拔刀出鞘的声音。有那么一刻,洛天依幻想着,城中是不是还有另一群帝国残兵,他们终于跃出隐蔽之地,碰巧在这时,向敌人的心脏发动攻击。

 

若是他们攻进来,或许可以从他们那里求得解脱,她想,帝国军人一定会很乐意杀死自己这样的人的。

 

可她听到有人用库塞特语激动地喊着什么,那是阿绫的声音。

 

阿绫…

 

血色的回忆一点一点涌回心头,阿绫的影子,阿绫的盔甲,阿绫的面具,阿绫的罪行…

 

洛天依吓坏了,她爬过去,卑微地抱住墨速宜的皮靴,哀求母狼快点杀死自己,她此刻只想卑微地死去,她不愿再见到阿绫,她不愿再想起那个曾经的自己,阿绫对她来说太可怕了,都太可怕了。

 

“可我家的小alin好像还想见你啊?”,墨速宜阴狠地狞笑着。

 

她对着外面用库塞特语喊了什么,于是屋外人声稍歇,门帘掀开,阿绫撞了进来,穿着那身青色的铠甲。

 

铠甲、阿绫、弓箭…

 

受惊的小兽发出惊惧的哭叫,她狼狈地爬向最近的墙角,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

 

洛天依眼中的世界陷入极致的混乱,她仿佛看见阿绫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裂开,皮相上那副姣好面容化作令人作呕的蠕动脓块,然后毫无预兆地爆裂,并喷涌出尸体、尸块和血肉构成的磅礴洪流。

 

粘稠的碎块化作腥臭血海,一汪猩红锈水的尽头则堆砌起高得望不到顶的尸山。那个杀死言和的青色恶鬼挣扎着钻出杂乱缠绕在一起的万千残肢,踩着腐臭的血肉,一点点地向上爬,每行一步,铁靴便践踏出一团污血,溅在青色的铠甲上。

 

阿绫终于爬到尸山的顶,她坐在最上面,拿着一只不知道曾属于谁的手臂,用污血涂抹着自己的身体。她全身化作猩红,然后转过头来,注视着山下的洛天依,面无表情,可洛天依觉得阿绫在笑。

 

她知道这是幻觉,可她还是想逃,她不知道自己能够逃去哪里,她只想逃到看不见阿绫的地方,逃到看不见那一抹刺眼的乌青色的地方去。

 

洛天依一直撕心裂肺地痛哭,发出刺耳的沙哑的尖叫。

 

过了一会,她似乎失去了产生任何情绪的能力,如婴儿一般蜷缩在地上,侧着头,双眼无神,阿绫的目光与洛天依交会,她却将头埋在臂弯里小声哭泣。

 

阿绫的心沉下去,因为她猜出洛天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因为墨速宜。

 

她也猜出墨速宜对洛天依说了什么,她想彻底拆散她们,她要让洛天依对阿绫产生永不磨灭的恐惧或憎恨——于是她定是将阿绫的很多事情都告诉给了洛天依。

 

地上摆着一把兵丁款式的南弓和几只火燎杆箭,墨速宜定是用这些东西操弄着洛天依,叫她去背那些本就不属于她的罪孽。洛天依永远无法理解的战争。战争是巨兽和巨兽之间的碰撞,能以个人意志决定战争走向的人少之又少——阿绫算一个,墨速宜算一个,洛天依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洛天依怎么可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走向,就凭借一两件可笑的小发明?

 

就算没有洛天依,阿契特军也会在南下过程中从俘获的帝国兵丁、帝国弓匠那里得来南弓、南箭的制作技法。而关于言和之死,阿绫怎么可能会不了解自己手中的兵器!若是兵器不合适,定会选择其他战术,哪有死在言和手中的道理!

 

可洛天依怎么可能想得到这些。

 

墨速宜从不屑于轻易诉诸暴力或威胁使用暴力,她喜欢玩弄自己的猎物,让猎物陷入绝望,只能走向她让猎物走的那个方向,只能去想她让猎物想的事情。洛天依的心智在她面前如一张薄薄的纸,脆弱且空白,墨速宜不费丝毫力气便能将它扯碎,或者拿起笔,在上面随意画下任何她想要的亵渎图形。

 

阿绫了解洛天依,她若是知道阿绫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罪业,她对阿绫便只会有恐惧。洛天依如今似乎已经失去了产生任何情绪的能力,那具单薄身躯中剩下的,只有恐惧。再加上墨速宜的诱导,洛天依只会更加畏惧阿绫,同时更加厌恶她自己。

 

墨速宜打破沉寂。

 

“我知道你不会犯儿女情长的错误”,她用帝国语对着阿绫这样说道,“可你是最强最硬的弓,不能有一丝软肋,而我也不能冒一丝风险”

 

阿绫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阿绫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她不知自己该对墨速宜说些什么。

 

因为墨速宜说得对。

 

自己当初没有亲手杀死或是放任士兵杀死洛天依,留她到了今日,已是自己被情绪干扰,导致判断失误的结果。如今墨速宜所作,也只是在为阿绫堵漏而已。

 

她们本就无法回到从前,阿绫放纵自己一味强求,结果必然会对二人都不利,就算阿绫打算维持现状,暂且不把洛天依丢掉,墨速宜看到阿绫被洛天依影响,必然也会出手干预。

 

木已成舟,箭已经射出,一切无法挽回。

 

母狼又伸出细长的手指,直指洛天依的鼻尖。

 

“小绫你把这个小东西带回去,你要处理干净“她用的是汉语。


“我给你一夜的时间,明天封刀,明天这个时候,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还在一起“

 

墨速宜挥挥手,两个白甲兵走进来,带走了洛天依。


该昵称真的已经被占用

【南北组】落梅(9)

洛天依在城西的一座角楼上,阿绫早就知道她会去那。

 

阿绫叫人过去抓,不费吹灰之力便抓到了她,于是阿绫赶过去,去接洛天依回家。

 

灰发女孩安静地倒在尘土里,身上披着散乱的长发。雨下的很大,于是淡蓝色的衣裙泡在泥里、水里和血污里。洛天依缩成小小的一团,身子止不住地抖,她太冷了。

 

她的一只鞋子不知所踪,另一只鞋子出现在一边的垛口上。

 

而洛天依的脖子上则缠了一个突兀的绳圈,绳子的另一头在一个阿契特军官的手上。

 

阿绫能看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天依逃了出去,可又不知道应该去哪。出于恐惧、绝望和对城防...

洛天依在城西的一座角楼上,阿绫早就知道她会去那。

 

阿绫叫人过去抓,不费吹灰之力便抓到了她,于是阿绫赶过去,去接洛天依回家。

 

灰发女孩安静地倒在尘土里,身上披着散乱的长发。雨下的很大,于是淡蓝色的衣裙泡在泥里、水里和血污里。洛天依缩成小小的一团,身子止不住地抖,她太冷了。

 

她的一只鞋子不知所踪,另一只鞋子出现在一边的垛口上。

 

而洛天依的脖子上则缠了一个突兀的绳圈,绳子的另一头在一个阿契特军官的手上。

 

阿绫能看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天依逃了出去,可又不知道应该去哪。出于恐惧、绝望和对城防体系的不了解,她和很多人做出了相似的选择,逃到了这个看似废弃但处在城墙巡逻队必经之路上的角楼。

 

于是她被发现了,她想求死,于是打算从角楼的垛口上跳下去。

 

洛天依很幸运,或者很不幸,那阿契特军官是阿绫的亲信。


劳萨,瓜尔佳氏,镶红旗人,因作战勇猛而被突剌格亲自赐号“硕翁科罗巴图鲁”(xongkoro i baturu,“海东青勇士”),将他派给突剌格自己的小海东青,做她手下的噶布什贤超哈统领。


噶布什贤超哈,巴牙喇前哨兵,战时是关键时刻插进敌军连接处猛打猛冲,造成对方全线崩溃的铁锤。另一个任务是侦察哨探,同时在哨探过程中抓捕帝国军中派出哨探的同行。


这在库塞特语中叫捉生。


捉生,抓俘虏,抓活的。

 

他是库吉特人出身,会用套马索——他便是教会阿绫使用套马索的人。


而且他知道阿绫的命令。


于是最后一刻,绳套飞出,收住了洛天依的脖子。

 

阿绫能看出来,草原人收了力道,否则洛天依会死,而洛天依没死,这很好,他忠实地执行了贝勒的命令。

 

因为阿绫不想要洛天依死。

 

阿绫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角楼,是整座城市里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另几个位置里,还包括那个已经在一天前被大火烧掉的酒楼,那座酒楼的顶层曾是洛天依最喜欢的地方,阿绫还记得她们最后一次登上那里的情景,那应该是在1085年的春天。

 

南方的春天,白天很长,至少比阿绫家乡的白天长。于是她们在下午的末尾上去,等了很久,喝了不少茶,吃了很多点心,最终等到了洛天依最喜欢的傍晚。

 

天色渐渐沉下去,淡蓝和浅粉在天际边缘化作一抹青蓝,青蓝入海,就像阿绫家乡东边那片冷冷的海。太阳落下,世界变暗,将会在这晚最先发光的第一批星辰开始在北方天空显现,而天穹本身也开始由青蓝化作无尽的深蓝。

 

洛天依喜欢在这个时候吟诗,阿绫听不懂那些诗,她只是喜欢这深蓝色的天。阿绫觉得这深蓝色和她有缘,因为这种颜色在帝国语中的名字是石青。它也与洛天依有缘,因为在库塞特语里,这种颜色的名字叫nenden ilha i giyen,梅花青。


梅花青将注定与梅花产生交集,无可避免,无法阻止,就连梅花青本身都无法阻止。可那时的阿绫并不愿管这些,四贝勒打算暂时将单纯幼稚的小alin放出来玩一会,和小alin那同样单纯可爱的小朋友洛天依。

 

因为洛天依最喜欢傍晚看灯。

 

儿时——1085年尚且未满十七的阿绫已经有资格谈论“儿时”了——的阿绫喜欢傍晚,傍晚意味着她可以逃开永远暴躁的三哥哥莽古尔泰和永远阴沉的四哥哥穆德里。


她会去找大哥洪巴图鲁,他们坐在山城的土墙上,卷着棉被,一起看星星,一起吃杏子。


他叫她认北方的天穹,她教他胡编乱造出的星星名字。

 

可是在那“儿时”和现在之间,有一段时间,它很短,短的让北地家乡里熟悉那个小alin的人们对后来的四贝勒感到惊讶甚至畏惧,但它也很长,让当年身在其中的阿绫觉得那段时间漫长无边,让走过之后回望旧时来路的阿绫觉得,那“儿时”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模糊过去。

 

在那段时间里,阿绫最不喜欢傍晚,因为日与夜在傍晚交接,傍晚世界还尚有光明存在,但夜已经临近,可阿绫还记得白天的阳光明媚,于是傍晚的晦暗让她觉得无比压抑。然后黑夜到来,她又要一个人在军帐里或者屋子里度过一个阿契特之地特有的漫漫长夜,再然后,她会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继续杀,继续斗。

 

再往后,阿绫试图让自己喜欢上傍晚。


在夜间搞机动穿插,打大规模的夜间野战,这是她手下两红旗引以为傲的本领。突剌格带领阿契特军团作战时,甚至会故意期待傍晚。夜幕降临,上天为他引以为傲的小海东青拉开帷幕,于是阿绫盛装登台。阿绫后来觉得自己也应该喜欢上傍晚,可她做不到。

 

不过洛天依喜欢傍晚,她的阿绫就会跟着试图喜欢上。

 

所以阿绫一直还记得1085年那个春日的傍晚。

 

那时,天已全黑,蜡烛和灯油放出有限的光亮,在漆黑的底色中组成流动的光的河流。先是一个窗户,一座房子,一个院落,一条街,然后是一座城市。

 

于是四方城中逐渐点起一片黄色的闪烁海洋。

 

那时,洛天依忽然转过身来,背对着灯海,恣意张开翅膀。淡蓝色的衣裙和灰色长发一同在风中飘舞。她笑得是那样甜,她问阿绫,“好看吗?”。

 

阿绫笑着说好看,不过她并不知道洛天依当时问的是这座城还是她的新衣服。她觉得洛天依和这景都一样美好。

 

阿绫记得,那是她第一次穿帝国南方人的女装。那天出门前,她最终还是没有扛住洛天依的软磨硬泡,半推半就地被洛天依扒下线袍,也难得地卸了顺刀,然后换上了洛天依给她挑的新衣服。洛天依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裙子,阿绫的裙子则是淡粉。


两件衣服款式相同,因为那都是洛天依的母亲在1084年夏天买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件的。


阿绫有个奇特的习惯,她若记得一件事、一张脸或是一句话,最终被她刻写进记忆里的绝对不会只是她想记住的那东西的本身,而是那事物周遭的一切,比如颜色、温度,甚至是气味。 


那天在酒楼上,一阵微风吹过来,裹着万家炊烟的木香,而那时洛天依恰好凑过来,阿绫向后躲,后背却顶在墙上退无可退,洛天依的衣裙上则随风飘来一股淡香。在那个短短的瞬间,阿绫希望她能沉醉在这风里,永远不要醒来。

 

阿绫记得,她那时想,其实那不是她第一次如此想,她也不是在见到洛天依时才第一次如此想。她想,如果没有部族里的阴谋和纷争,如果没有亲人之间无休止的算计,如果她能在完整的幸福的家庭长大,如果一切都不是那样的令人窒息,那么她是不是也会在这个年纪活成洛天依的样子。

 

活得无忧无虑,活得干净;会喜欢梅花,喜欢春日的傍晚,喜欢夜幕下城市里星星点点的灯。可她又知道,不管她怎样想,她还是成了如今的样子,因为这是她自己选的。

 

城中的火已经烧了四五日未停,无数股浓烟从无数个院落中升起,阿绫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她两年前在酒楼上遥望的那个院落。风里尽是呛人的气味,应是房舍和尸体经过爆裂燃烧后发出的。角楼远离积尸如山的昔日的中心城区,但也依然飘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尸臭。从破城那日算起,这火和烟就从未停过,这味道也从未散过,这气味究竟从何而来,阿绫自己也想不明白。

 

也许是来自于她自己的身上吧,她这样想。

 

从角楼上看去,城中到处都是尸体,有穿着衣服的,也有衣不蔽体的。其中有些可能是当年一同烤火吃芋头的那些洛天依的闺阁朋友,其中也可能有那年春天二人游历秦淮河时那个小吃摊的老板和伙计。无数本不应该出现的颜色以无序的方式横在江南烟雨中城市模糊的青灰底色上,阿绫只觉得突兀。

 

梅花终究是落了,因为北地的风。

 

梅花落在本应盛放的时候。

 

阿绫爆出一阵不合时宜的笑,笑自己毫无意义的伤春悲秋,毫无意义的伪善。

 

离开数年,她回来了,以征服者的身份,以她的本来面目。

 

阿绫曾和洛天依的闺阁朋友们一起烤芋头,她曾和洛天依一起游湖,听老船夫讲故事,也在河边的小吃摊子上和老板讲价。洛天依的父亲曾笑着摸过阿绫的头,洛天依的母亲曾给阿绫买过衣服…

 

是她阿绫亲手毁了这一切。

 

彼时的江南是洛天依的小天堂,此时却是人间地狱,阿绫是亲手点燃地狱的鬼。

 

阿绫没能保护住那个成长在另一种可能性里的自己,反而让洛天依成了另一个十二岁时的她。


洛天依没有蒸蒸日上的部族,没有哥哥,没有姑母,她不是酷寒山峦中翱翔天际的海东青,她只是一片需要保护的梅花,还未开放便被海东青掀起的狂风吹落人间。洛天依的天塌了,她比1080年的阿绫绝望八十万倍,阿绫拉着她,没叫她掉进火里,可洛天依也回不到人间。

 

洛天依生不如死。

 

阿绫向着一个希望前行,即使明知那是泡影,她只想在必然的毁灭到来之前留住洛天依在她身边,多一刻都好。

 

洛天依慢慢坐起来,笨拙地试图摘掉脖子上的套索,库塞特军官想要再猛拉绳子,让洛天依倒回地上,却被阿绫制止。

 

“你想让我们回到过去,可是你能吗?”,灰发女孩看着阿绫的眼睛,“我能吗?他们能吗?”

 

她的家乡被烈火焚尽,又在大雨里化作飞烟,至亲挚友皆已离世,她也落入人间。

 

梅花破碎凋零,如猩红铁锈。

 

洛天依是孤舟一叶,困在血色的风暴里,四周皆是地狱,而这地狱里,她唯一还认得的,是点燃地狱的鬼。

 

女孩哭着求阿绫杀了她,她的声音快要把阿绫撕碎,阿绫明白那种绝望,她一直不想让洛天依再经历一遍,可她失败了,这是个死局,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阿绫不能回到过去,不能与洛天依回到过去。

 

是她先对自己的猎物动了感情,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错的。

 

“身不由己”是阿绫的最后一道防线,可她当年看不清哥哥们,看不清父辈,看不清墨速宜,如今也看不清自己。她并不是身不由己,从十二岁起,有哪次决定不是她自己做的吗,从她做了第一个决定,从她决定拿起弓来的时候,决定为了她在意的人所在意的事情而走进这场游戏的时候,她就回不了头了。

 

阿绫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她想从军官手里接过绳子,像拖死人一样拖着洛天依回家,找人看着她,让她不能寻死,再在将来漫长的时间里像驯服那只叫释天的海东青一样驯服这只小羊…

 

阿绫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可是她感到了压力,那是临战状态的压力,这压力让她感到亲切和熟悉。她本来应该快要疯了,或者已经疯了,但阿绫却在这个时刻变得异常冷静。

 

“给我把她带回去,别死掉”,阿绫下楼前对自己的亲信这样说道。

 

洛天依被丢回了那个小房间里,这是第三次。

 

几天后,趁着阿绫出去巡城的功夫,一个阿契特军官带人过来,说要带走洛天依。那天看守洛天依的牛录额真是乌真超哈营里刚好休假的帝国人,而来者恰好也会说帝国语,从门外的交流中,洛天依听得一个名号。

 

来者是阿契特部监国大长公主府的王府长史。

 

洛天依被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那屋子很大,比被阿绫占据的洛府大上很多,屋内有一重又一重的纱帘。她被两个白甲人按在地上,在那之前,洛天依只是隐约看到,屋子另一端的椅子上有一个人影。

 

伏在地上,她不住地想着自己可能的结局,洛天依被绝望淹没了,她只感到无边的恐惧和无助,她的人生在这十几天里发生巨变,如今这团昏暗的血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这就是她这新的生活的新的底色。

 

阿绫杀了很多人,阿绫杀了洛天依全家人,洛天依害怕阿绫有一天也会来杀她,而洛天依对此毫无办法。

 

十几天前,洛天依还会默默流泪,后来,她目睹死人,成堆的死人,她目睹别人杀人,她目睹别人用她洛天依能想象到的最残酷的方式杀了人,她又得知阿绫其实在用笔杀了很多很多人。


不知是泪流干了还是习惯了,洛天依已经不会再流泪了。

 

可有的时候,比如洛天依在疲倦面前再也撑不住了得时候,那浓烈的绝望和恐惧会短暂褪去。这时,洛天依会思考,她会感到不解,阿绫为什么做这些事,阿绫为什么成了这样。

 

阿绫,为什么,为什么变得让洛天依感到如此的陌生。

 

洛天依还在想现在自己面对的事情。她曾经从言和那里听说过阿契特部已故的汗王“老罕王“突剌格的妹妹墨速宜的名号,论辈分,她应是阿绫的姑母了。洛天依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也许墨速宜人很好,会成全她求死的心,也许墨速宜和阿绫是一路人。

 

人最根本的恐惧还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洛天依也终于体会到了这一点。她抵触、恐惧,然后感到无助,最后竟开始祈求着这未知的命运能够快些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也许已经有几个时辰,洛天依不知道。

 

层层帷幕后的那人终于说了什么,用库塞特语说得。洛天依只能听出那是个女人,年龄应该很大,至少不是阿绫。

 

纱帘升起,士兵和侍女纷纷退出房间,空间内复归寂静,洛天依可以听得见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又过了很久,洛天依彻底被未知打败了,她抬头去看座上的人。

 

洛天依没见过真狼,更分不清公母,可她觉得那是张属于一只头狼的脸,一只老迈但独撑起整个狼群的母狼。


那张属于五十多岁女人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是好的,另一只眼眶里塞了一只雕花的象牙假眼。那张脸被岁月的风霜刀剑划过万次,其中一条疤从额头到脸颊斜着划下,眼眶里纯白的珠子就横在刀疤的路上。

 

“我的名字叫Mesui,墨速宜”,她说话了,“你也许听说过我”

 

母狼神态安闲,手里把玩着线袍腰间的绳结,似乎和一个江南小姑娘谈话是她这一天的时间表上最轻松的一件事了。她穿了一身黑色线袍,坐在椅子上,仅剩的好眼射出目光如阿绫手里的重箭,将被看到的人牢牢钉在地上。

 

她们还真像,洛天依想。

 

“你知道,你的阿绫,从前都做过什么吗?”母狼笑着问。

 

“她…杀了我家...言家…还有这座城里的…”,洛天依断断续续地说。

 

墨速宜笑出声来,“你就只知道这些?”


洛天依哑口无言,陷入无边恐惧。


对啊,阿绫一路走来,对她来说,屠杀这座城池的人,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呢。

 

墨速宜朗声大笑,笑过之后,她探身过来,问跪在地上的洛天依,你家有粮食吗?”

 

“有…你们来之前有”,洛天依怕极了,她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那么你知道,如果没有粮食吃,就是饥荒,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不…”,洛天依没饿过肚子,后来只在废墟里过了两天,剩下的时候都在阿绫手里,她尚且有饭吃。

 

“阿绫十三岁那年,我们遇到了一个最冷的冬天,冷到你无法想象”,母狼咋了咂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解决饥荒的吗?”

 

她凑到洛天依的耳边,“我命令诸位和硕贝勒、多罗贝勒、大臣、额附和小阿哥们分路齐出,先在我们新征服的地方里搜杀无粮之人,再去你们的地盘抢粮食…”


“...”,洛天依不敢想象阿绫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你猜猜,当年跟在大贝勒代善后面跑来跑去的小贝勒,是谁?”

 

洛天依很害怕,她在发抖,说不出话。

 

“还有,我想你可能也不知道”,墨速宜说,“攻城并不一定要大炮轰,没有大炮的时候就只能围困,而围困的时候,城里就会发生一种有趣的小范围的饥荒…“

 

“…“

 

“有一年冬天,你的阿绫围了你们帝国的一座城,围了四个月“,墨速宜捏了捏洛天依的脸,女孩伸手去挡,却被另一只粗重的狼爪钳住


”你猜猜,粮食吃完了,战马也杀完了,你们帝国的那些饿疯了的士兵们会吃什么?“

 

洛天依说不出话来,她害怕极了,她猜出墨速宜说的是什么了。

 

“还有一次,我们去征讨归附你们的西凉之地,当时我们刚打下他们的王城,我和主力继续前进,小绫带着俘虏往回走,结果他们援军来了...“


墨速宜望向远方燃烧着的天。


”那年我侄女十五,带着四百多兵,被他们一万多人给围了,小绫撤到一个村子里死守,我们几个赶紧回去和她回合,可桥塌了,我们兵过不去“


洛天依从没听阿绫讲起过这些。


如此凶险,如此遥远。


”我们修了三个月桥,小绫就在那被围了三个月,那村子里粮食不多,小绫手里的俘虏倒是很多...“


墨速宜眨眨眼,坏笑着。


”...小孩,你再猜猜,小阿绫后来是怎么挺过去的?“

 

昏倒之前,洛天依想起一天前阿绫给她找来的包子,她记得,那几个小笼包都没蒸熟,里面的肉馅吃起来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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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依我错了!!!!!

吮指原味鸡
时间跨度有点大,还有几个懒得画...

时间跨度有点大,还有几个懒得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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