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赵无差/君为良药
·地府AU,隶属于《归汉路遥》世界观,人物形象参考央三,与游戏/动画无关。
·设定遵循史向,但21世纪时间线
·含有孟起抑郁症过去时内容,虽然是非传统刻画方式但,避雷(。
·私设如山,夹杂很多本人的观点和理解。(and破除抑郁症迷信,不是天天哭伤春悲秋才是抑郁症,症状内容来源于本人亲身体验XD
“孟起。”
“嗯?”
“你来看看这个。”
听闻赵云话语,马超立刻将一颗脑袋凑向对方手机屏幕。21世纪地府通网,众鬼魂千余年如一日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如今...
·地府AU,隶属于《归汉路遥》世界观,人物形象参考央三,与游戏/动画无关。
·设定遵循史向,但21世纪时间线
·含有孟起抑郁症过去时内容,虽然是非传统刻画方式但,避雷(。
·私设如山,夹杂很多本人的观点和理解。(and破除抑郁症迷信,不是天天哭伤春悲秋才是抑郁症,症状内容来源于本人亲身体验XD
“孟起。”
“嗯?”
“你来看看这个。”
听闻赵云话语,马超立刻将一颗脑袋凑向对方手机屏幕。21世纪地府通网,众鬼魂千余年如一日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如今在诸葛丞相的倡议下,季汉人已是人手一部手机,遍地5G冲浪达人。因此这样的画面早已不足为奇,分享彼此在网上看到的趣事已成为马超和赵云生活中,平淡的一部分。
“我看看……这是什么,抑郁症?”马超念着屏幕顶端的文字,“……啥?”
赵云的手机上,正展示的是这一新型疾病的介绍,从症状到治疗应有尽有。“……行,现在医疗技术真发达,心病都能治了。不过这和我有啥关系?”
赵云抬眼看向马超;他这才发现赵云眼神是那样郑重。
“我在想……你临死那几年,会不会,是这种病。”
——是啊,西凉锦马超,身体极少大恙,却不得战死沙场,仅仅47岁便猝然病逝,其中关窍,很难不令人起疑。
“这……”马超挠头,“可是,那几年我是什么样,我都要忘了啊。”
一千八百年,足以改变很多事。它足以抚平一切伤痕,足以化解一切仇恨,足以让人淡忘一切不堪的过往。就连马超和曹操,也能在千余年后逐渐放下血海深仇,勉强能和平共处一室。他合该忘记那些孤立无援、苦苦挣扎的年岁,忘了那时的压抑和常怀危惧。
“但云记得。”赵云轻声说,“云一直记得。”
想要忘却爱人痛苦挣扎的模样,实在太难太难,尽管那时他们尚不是爱人。
赵云想起那几年马超的孤僻疏离,常常在府中闭门谢客一连数日;想起马超偶尔一瞬的恍惚,甚至有一次发生在战场上;想起某次庆功宴上马超笑得勉强,他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马超摇摇头说,子龙,我只是快要忘了快乐是怎样一种滋味了。他想起,其实马超那几年,很少很少笑。
而那时的他,只能尽力为对方带去一点慰藉,微不足道的慰藉。
“呃,”马超哑然,“那几年我确实心情不好,但也没到这什么……抑郁症的程度吧?你知道,那种事发生在谁身上心情都好不了。”
阖门百口尽皆被杀,任谁也承受不起。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赵云指着屏幕,“孟起你看,这不仅是心病,还有躯体化。那几年你常和我说,你头疼,耳鸣,而且几乎从没睡过好觉,有时拿枪会手抖,容易莫名地全身酸疼劳累,还会……还会听见族人唤你姓名的声音,回首却是无人。”
“你看,这些症状,都对得上。”
马超终于无可辩驳了,索性闭口不言,半晌,才问出一句,“可这和我的死,有何干系?”
赵云往下翻动着屏幕。“用现在的话来说——抑郁会影响免疫系统。你抵御疾病的能力会下降,而病中也没有心念支撑着你康复。那两年又有大疫……”
——要这样说,未尝也没有道理。
马超似乎也模模糊糊想起些那时的事来。那时他驻在阳平关,实际上也无非是对羌人做个威慑,身体又每况愈下,很久不曾接触沙场了。可他并不想如此苟且下去——东征发兵前他就曾多次请战,只是始终未应——他的生命,他的魂魄,早都献给了旌旗笳鼓,铁骑银枪。他合该一生戎马,合该埋骨疆场,至少他还能感受到心脏真实的跃动,至少他还知道,自己活在世上。而不是,团厄在阳平关的四方城墙,成为一款戍边的吉祥物。
他便恍惚,他怎么还活着呢,全无用处地活着。
章武二年,马超常向赵云写信,最初送到江州,后来收址就变成了永安。信里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然而每一个字背后,都能品出深重的不甘。赵云便回信尽力安抚他;然而夷陵一败,赵云匆忙救驾,永安又事务繁忙,渐渐没了回书的时间。最后,在某一天,在那一天,他收到了送至永安的,三十五个字的遗表,和马岱的一句话。
“兄长临别前说,他心悦子龙将军,未及相诉,叫岱,代为转告。”
——那便是一切的结束了,至少那时他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命运在他们死后,赐予他们如此悠长的岁月相伴。千年转瞬,斗转星迁,原来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除了爱与灵魂。原来遗憾可以被化解,疮疤可以被抹去,原来一切的一切某日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再一笑而过。
所以有些没说出口的话,最后都进了彼此的耳朵。
当然,如今这类话也差不多该说尽了,只是还有一条,似乎很适合在今日说出。
“孟起。”
“嗯?”
“我当时回信安慰你的话,全是诓你的。”
“……好你个赵子龙。”
“哎哎哎等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赵云做投降状,举起双手,“那时候我跟主公都清楚,再也不敢用你了。没没没,没有,我知道你以为主公忌惮你,其实没有,不曾有半分。主公从未怀疑过你讨贼的志向,哪怕一丝一毫,而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这已是不容置辩的忠心了。……是因为心气啊,孟起。心气。”
赵云直视着马超的双眼,并再一次满足于它们与多年以前已大不相同。
“孟起,你信我。主公最是会识人。很早的时候,就从你眼中,看到死志了。”
其实这迹象从马超归降时便有了端倪;但那时马超背负着血海深仇,他还有一口气,一个执念。他用仇恨熔铸自己的灵魂,他会为复仇而战斗,流尽最后一滴血。
直到,曹操病死。
那时候还有不识相的,颠儿颠儿跑到马超府上庆贺,说些什么恶人自有天收的鬼话;马超破天荒地没有大发雷霆,惨白着一张脸把人赶了出去,而后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曹操死了,不是他杀的。
他没能手刃曹贼,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于是他清醒地一天天纵着自己消沉下去。偏生又是孤僻闭锁的性子,那些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情绪,从不肯向外人倾吐半分,任由它们在心底淤积、腐烂,再和着烈酒摁进血液,伴着他流淌。
哪个主公,敢让这种怀着死志的将领上战场啊。
只是刘备没有想到,赵云也没有想到,这本是一种保护,却无意中,又成为了扼死马超的另一道枷锁。
“所以啊,孟起,抑郁的反义词不是快乐。”赵云叹道。
“是活力啊。”
赵云想,生前,他一直在经历失去。失去乡亲,失去关羽,失去张飞,失去刘备,失去荆州,而后诸葛亮又承受着失去他,再而后蒋琬,董允,费祎,姜维,一个又一个承受着失去前人。可他们从未放弃抗争,他们死于命运,死得轰轰烈烈,无悔无怨。
唯有马超,死于自己的心墙。
刚下来的那段日子里,虽有马腾相助,解开马超心结,可赵云仍用了很大力气,才把马超从那种阴郁的情绪中拽出来。他们互通心意,确定关系,而后赵云死缠烂打(他第一次做这种事,颇为不习惯)着要马超带他去冥界的西凉,再领着马超回常山。赵云用很多很多无声的、温柔的陪伴,去靠近马超覆着坚冰和血痂的心。他们品茶,云游,比武,缠绵,赵云一一抹去那些旧伤痕,而后无比坚定地握紧马超的手。我在,他说。
他们需要时间。
他们拥有时间。
如今的马超已然退去阴沉的底色。前些日子他玩些网上的梗,从背后环住赵云,阴阳怪气地说,“子龙哥哥,我这样你主公不会生气吧,你主公好凶哦,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子龙giegie”,赵云但笑不答。他乐于看到这样的马孟起,沾染少年顽劣气性的、自由驰骋的西凉世子。这才是他本该有的模样。洒浪不羁,翩翩少年郎。
许是为了弥补生前仅有几年共处还聚少离多的遗憾,他们拥有了恒久的时光,去描摹对方的眉眼,去诉尽千秋的爱意。
“所以说啊,这什么抑郁症,虽然我严重怀疑你以前得过,你现在也好得彻底了。”赵云轻笑,“现在那些人还用药物治疗,依我看,可未必需要。”
“不。子龙有所不知。”马超正色。
“君,当为吾之良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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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赵无差/行客路
6.4k,算是史向,与游戏/动画无关。
《与君同》 番外(但是比原文长的番外你见过吗(与君同原文才1.8k,难绷
又名《关于马孟起,除了马岱和赵云外没人知道的那些事》
写《与君同》的时候我比较混乱,所以走的是胡言乱语路线;在写它之前也有写一篇正常文风的马赵文,后来因为学业耽搁了,再后来情节不会接了索性坑了,但中间有几个小片段我个人觉着不错,《与君同》里也提了一点相关,干脆把那段揪出来攥巴攥巴再写几段凑成了这篇
Summary:除了我俩也没人会再知道了吧。当然。
赵云知道马超的很多事。比如马腾在世时和他关系不算好。比如与...
6.4k,算是史向,与游戏/动画无关。
《与君同》 番外(但是比原文长的番外你见过吗(与君同原文才1.8k,难绷
又名《关于马孟起,除了马岱和赵云外没人知道的那些事》
写《与君同》的时候我比较混乱,所以走的是胡言乱语路线;在写它之前也有写一篇正常文风的马赵文,后来因为学业耽搁了,再后来情节不会接了索性坑了,但中间有几个小片段我个人觉着不错,《与君同》里也提了一点相关,干脆把那段揪出来攥巴攥巴再写几段凑成了这篇
Summary:除了我俩也没人会再知道了吧。当然。
赵云知道马超的很多事。比如马腾在世时和他关系不算好。比如与枪法相比他的剑术毫不逊色,一直只使湛金枪是因为那是父亲赠他的。比如他曾在战场上恍神一瞬希望就此埋骨。比如他常失眠,半夜坐在院中,他说子龙,成都怎么看不见星星呢。西凉的星星美得多了。但赵云偏偏就不知道,为什么出兵前那一面会是永诀,为什么明明是小疾,却能在短短几月内夺去了他的性命。
一
比如马腾在世时和他关系不算好。
西凉太守做惯了掌控者,偏又生了个不羁之至的长子——这事在西凉马家人尽皆知。那长子天资过人,聪敏且善武,恰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马腾因而对他寄予厚望。然而初次为人父,很多事并不那么擅长。譬如他只知对马超严加管教,白日习武,夜里读书,不过始龀的年纪就鲜少有自由的时刻;譬如孺子稍有错处便照狠了打,有时直教人几天下不来床。虽是严厉了些,但那时的孩子,哪个不这样过来的?
——马超偏不。
其实若要说他二人关系到了“不好”的程度,倒也不是;只是不如一般父子亲近罢了。马超对童年的回忆中,有西凉遮天蔽日的黄沙和飞驰的骏马,有费尽心思的逃学和与从兄弟们整日的嬉戏,独独没有父亲的爱抚。他被长辈近乎是溺爱地养大,惯生了副桀骜的性子,因而是反叛得很,实际上并不缺那点父爱;而马腾将那份对长子的殷殷期望掩得也深,于是父子二人间有时便弥漫了尴尬的沉默,明明是亲血肉,倒无端地生分了。
马超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马腾奉诏进京前日。那时马超已是青年,在西凉独当一面,马腾也便放心将事务交与他。马超明白这其中的信任之意,然而临别前他见了父亲与马休马铁拥抱挥别,到了自己面前却是相对无言,让人几乎有些难堪。最后马腾堪堪拍了拍马超的肩,“好好干。”
馀无复言。
——罢了,罢了。本来也不该奢求太多。
后来没几日阿休阿铁也去了京城,马超便在西凉放开手脚干开了。偶而和弟弟通了书信,问问父亲的近况,也就多少安心些。他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在战火烽烟的乱世中以西凉为基图谋霸业,到时候再将父亲和弟弟接回来,也不失为纷争天下中的一鼎。
然而……
不提也罢。
他再没见到父亲,闭眼都是碧血与曹操的狞笑。
二
比如与枪法相比他的剑术毫不逊色,一直只使湛金枪是因为那是父亲赠他的。
那是刚入川不久的事。赵云卯时便到了校场,本是想着趁了无人练练枪,不想却见马超已在领兵操练。
见他来了,马超有些兴奋地挥手,“赵将军!正好正好,可否来与超一同为兵士做个示范?” 赵云有些不解,一头雾水地上前,却见马超手里握的不是惯见的虎头湛金枪,而是一柄剑。
“今日我欲教这两川兵士一式剑法,赵将军作格档之势便是,超先谢过赵将军了。”
那时山头的薄日刚刚泛起,一丝天光映在马超那柄他从未见过的短剑上,闪着寒气。赵云也不多话,翻身上马,回眼一看,马超却将里飞沙系在一旁,安抚性地拍了拍马儿,而后转身相对。
“这是——?”
“西蜀兵者,步兵多,骑兵少,此番操练,教些步兵剑式。”
于是赵云亦下马,摆开阵势。这边马超侧身便刺,单刀直入,一看便不是那类花拳绣腿的剑阵,凌冽如风,剑势出剑极密,尖锐而不可当,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赵云横枪挡下,自忖这法式重攻而轻守,可寻个空当从防守薄处下手,哪知寒光飞溅间毫无破势之机可乘,逼得他连连后退。而后马超忽然收了进攻,转为坚守。赵云暗自称奇,这般坚守之势完全不像行剑如风的马孟起会做的。他趁势反攻,教那人退了几步,然而也看出倘枪法稍逊于自己必攻不破。
几回合华,马超从容回剑入鞘,回身命身后兵士:“尔等两两一组,自去练习!”而后对上赵云探寻的目光,微微挑起嘴角,“此乃凉士剑法,超自创耳。”
赵云便继续问下去;马超一点点道来。“西凉多骑兵,长枪利于自上而下退敌,因而都配枪;这蜀中兵士则多为步兵,长枪刺的攻法反而易为擎肘,由是佩剑者众。以短剑快攻,初期以攻为守,可刺破敌军防线,先夺先机;后期转为守,可固守已得之阵,避免遭反制,如此可得战事第一阶段之胜。”马超忽而顿了一下,“那年战曹贼……我西凉兵士多失了马匹,便教他们拔了平日从不出鞘的佩剑,以此势挡之,才不致更彻底的溃败……”
听着马超声音有些低了下去,赵云恐那人又念着伤心事,宽慰似的抚上他的肩头。马超长出一口气,“罢了……这也便是为何,今日要教蜀兵此法。”
“马将军剑法骁勇异常,为何平日不见你使得?”赵云终是问出了盘亘心头多时的问题,——能自创如此剑式之人,靠一柄剑也能纵横乱世之中了,偏生没见过他以剑迎战,属实蹊跷。
马超微微一笑。“剑者如卒,刚脆易折,难以统众;枪者如将,是可以一当千,聚众而为先。”
……才怪。马超一边说一边腹诽,他马孟起要是会信过刚易折之类的屁话,也不会……也不会执意正面与曹贼相拼,以至惨遭灭门。
待马超终于将实情告诉赵云,已是他们变得熟识后很久了。
——子龙,你记不记得那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卓。
他开始费力地从脑子里搜刮尘封多年的记忆,却是终于只想起西凉的月光亮得刺眼。那年马超不过十七岁,却已随父出征,小有战功。出兵讨董前一夜,马腾叫了马超到兵戈库。“——此乃虎头湛金枪,吾命人专为你打的。”他郑重望向他的长子,递上新铸的锐戈。“今后它便随你出征。明日启程讨董,切莫负了这一柄好枪。为父望你,一鸣惊人,声撼九霄。”
月色打在湛金枪上,映出少年坚定的眼。“超定不负父亲所愿!”
后来他果如父亲所说,靠着一柄湛金枪驰骋天下,神威赛狼,天涯闻讳。只是马腾与其他二百族人,都冤死在曹孟德刀下。
他再也没放下,那把虎头湛金枪。
三
比如他曾在战场上恍神一瞬希望就此埋骨。
“马孟起!!!”
突如其来的叫嚷瞬间将马超拖回现实。他定了定神,湛金枪一横挡下一刀,尔后从容一刺将敌人挑落马下。他回头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但见赵云满面怒容瞪着他。
“你他妈的想死啊!”
马赶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赵云生气。赵子龙,永远温和,永远有礼,温润如玉,锋芒内敛,似乎永远也不会动怒的样子;如今这幅怒容反倒叫马超猝不及防。但他无暇回应,纵马横枪又挡下一次敌人攻击。余光瞥见赵云身后领着一队兵马,冲入战斗,原本僵持的局势便霎时倒向我方,对面魏军很快便节节败退。
深吸一口气,马超策马准备回营,却愕然对上赵云怒气未消的双眸。
离得近了,那人眼中的火苗越发清澄可鉴,本就明亮的眸子燃烧着,眉头却是略略皱起。
“你不要命了?”赵云瞪着马超低低地吼着。
接到消息马超被魏军偷袭恐人手不足,赵云立刻向主公请缨带兵支援,不想却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画面:一向骁勇善战的锦马超竟在马上恍了神,湛金枪就那样虚虚地横着,与他交战的魏兵一挥刀就可取他性命。不,不是因为招架不住。赵云明知道以马超的武艺将那人斩落马下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他分明在马超那双参不透的眼眸中,看到了浓浓的死志。
马超默然。“我……”他还不十分习惯赵云生气的样子,心头疑惑为
什么要因这事如此动怒;当然他也决不会承认,赵云赶来的前一刻,他的确有过一瞬的恍惚。
赵云张了张嘴似是要再说些什么,却终是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军马回营。
一路缄默。
回到军营,马超正要回帐,却被赵云叫住。“孟起。”他说,语气中除了压抑的怒火,竟还有一丝颤抖,“……过来一下。”
马超驻足,颇思量了一番,终于没有答活,脚步却是跟着走了。到帐中,赵云屏退下人,定定地看向马超。“方才……你——唉。”马超没有应答,不置可否。赵云见他不答话,语调又不自觉提高,“孟起,你明知道——你为何……”尾音又化作了一声叹息。
马超偏过头不去看他。
“超无事。”他最后梗着脖子,憋出这么一句。
“无事?那为何你又……置自己性命于不顾?”
马超闭了眼。“只是有那么一刻,觉得埋骨于此也不错。”
——大丈夫战死沙场,世算死得其所罢。如此,便可以见到九泉之下的父亲和弟弟了。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一死了之。
然而他本也不是沉湎伤怀的人。赵云一喝便把他喊醒,于是他清醒地意识到,曹贼未死,大仇未雪——他还有未完的事,即便下了九泉也无颜与族人相见,更何况马岱还尚未立身。——他不能死。
赵云复叹了口气。“孟起……”他的眼神终究柔和了下来,无奈而关切地望着马超。那时马超刚降不久,他们也还不如后来熟稔,只不过与其他人相比,马超只和赵云亲近些。赵云没有经历过马超此前从未明言过的灭门之痛,因而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语句、甚至是否有资格去宽慰马超。
……
沉默。
“我一闭眼就能看见他们。”再开口时马超的声音已变得沙哑,“父亲。弟弟。被曹贼诛杀的二百族人。这些日子一直这样,他们都浑身是血,就看着我。都是我的错,我知道……而我连为他们复仇都做不到。那一次就差一点——那么一点——我就可以杀了曹阿瞒……可是……”
赵云明白,马超说的,是割须弃袍那一役。
“子龙,唉,我真是糊涂了。我想——战死沙场,然后,去见他们。我害了他们。我有什么脸面独活?”
帐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帐内马超的眼神也被埋在阴影里,晦暗不明,看不真切。
有那么一瞬,赵云以为马超就要哭出来了;然而他终于没有哭,深吸一口气回望赵云,虽面色仍如往日紧绷,眸子里燃烧的火苗却是回来了。于是赵云拧紧的眉头也不经意松动下来,安抚性地拍了拍马超肩头——他知道,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子龙,谢谢你。”离开营帐时马超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夜色已然尽数弥漫,无星也无月,军营的火把兀自明燃着,点得马超眼底亮晶晶的:相识以来,这是赵云第一次见马超如此清澄的眼神。那些浓得化不开的阴翳开始散去,露出那原本的意气风发的明朗瞳仁。“……不用谢。”赵云这时方展出他武人不善言辞的窘迫来,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早些时候话说得有些重了,孟起莫要见怪。”
马超挑起嘴角轻笑出声——重了些?「你他妈的想死啊」这种话从赵云嘴里吐出来半点斥责味儿都没有,回想起来反而觉得可爱。“哪里哪里,不过子龙……”被暂时遗忘的疑惑又浮上来,“你为何那样生气?”
有了浓夜的掩饰,赵云面颊的薄红未被察觉。“……我气你,罔顾自己安危,……倘你走了,不仅主公折了一臂,云……亦舍不得。”
四
比如他常失眠,半夜坐在院中,他说子龙,成都怎么看不见星星呢。
西凉的星星美得多了。
马超自灭门后再也没睡过一场完整安稳的觉,这话是马岱说的。那时他们在张鲁帐下,有几夜马岱横竖难眠,起身踏出帐外,却见马超孑然立着,沐浴着惨自的月辉。他问兄长可是害了梦魇了,马超笑着摇头,连入眠尚且不能做到,又谈何梦魇呢。
后来赵云不知怎的想起这事,提了壶酒披着夜色就去了马超府上,推门就见了马超坐在院中。那句话就是那时说的。
“子龙,成都怎么看不见星星呢。”
赵云哑然,望向天幕。成都湿热的气候养育了独有的沃野千里,却也带来了常年不散的若有若无的露云。白日隔着薄云尚能看见天青色,夜里却是的的确确将星辉遮了个严实。
“孟起不问问我为何深更叨扰么。”赵云最后说。
“都是难眠之人,谈何叨扰呢。”马超轻笑,“况且,子龙愿何时来,超都一样欢迎。”他自然地接过赵云手中酒壶,复又叹道,“西凉的星星美得多了。”
成都的夜色自然比不得西凉。星光铺满靛色的天际,投下一片恍若白昼的光晕,闪着不可言说的希冀。幼时他们在星幕下奔跑,鞋履踏过处尘土飞扬,大漠奇壮空阔的夜色融化在孩童的笑声中。
而今关山北望,只见血淋淋的梦里西凉。
所以啊,“西凉的星星美得多了。”
赵云斟了酒,坐到马超对面。他实际上也很久没抬头望过天了,想要忆起常山的星幕来,却只忆起层叠不尽的坟冢。
有些事他想不起来,有些事他暂时还不想记起来。
那夜到最后两人都有些微曛了,赵云搀着马超回房里,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马超迷迷糊糊的叨念。
“子龙……”
“嗯?”
“留下来陪我。”
借着酒劲,赵云按下自己声若擂鼓的心跳,卧在马超身侧。温热的呼吸混着酒气和星光打在他脸上,马超向他怀里靠了靠,他低头看看,从来难眠的马孟起,展了眉头,已睡着了。
不以后马超就随主公征汉中去了,有时从汉中传回手信,“子龙,定军山头可见星芒,虽比不得西凉,仍美不胜收。待天下平,望择日同游。”赵云笑笑,提笔回信,又另寻了份安神的药方,叫传令兵交与马岱。
五
但赵云偏偏不知道,为何出兵前那一面会是永诀,为什么明明是小疾,却能在短短几月内夺去了他的性命。
那天马超将要启程去阳平关。赵云只道此一别定还能再见,于是只说,孟起,保重。成都的晨风吹起马超鬓角,露了些斑白;他惊道,孟起,你才四十五,怎么生了白发了。
马超并不答话。“子龙,那额外的方子,是你叫阿岱给我的罢。”他话音一顿,“……谢谢。只是近来我不大多喝了,药太多总归不很好。”
后来赵云觉出不对来,当天下午就去问了马岱,何谓额外的方子,又何谓药太多。马岱言辞闪烁了一阵,最后叹道,“……兄长早年落下的病根子,本来就常常用药。他道是不过小小旧疾,不让我和别人说,念在赵将军与兄长关系好,才说了的。”
小疾,赵云咂摸着这两个字眼。最后他说,“伯瞻,看好你兄长,叫他珍重,小疾也不能轻视。”马岱说他明白。赵云恍然,昔日被马孟起护在身后的少年将军,竟也沉稳有加了,算算年岁,三十有五。“如此,便有劳伯瞻了。”
再有马孟起的消息是在永安宫了,刘备亲手将遗表交与赵云。于是他自然不知道,那两年间阳平关的种种。
他怎么能忘了——马超去阳平关前不久,曹操死了。他怎么能忘了那几日马超眼中暗淡下去的光。
马孟起何尝不知,自己的病根已非一天两天了。靠着一口手刃曹贼的恶气,许多年来撑着对抗疾病,倒也没出过什么问题。曹贼死了,那一口气颓然松下来,多年的隐疾,也开始在他到阳平关后不久成倍地反噬他。
到了最后,他已几乎无法下床,提笔要写遗表,却抖得不成样子。马岱在马超面前憋得双眼通红,踏出府门的一瞬见到马承澄澈的眼神,终于承受不住,泣不成声。
最后那段日子里,只有马岱陪在马超身侧。马超索性药也不喝,反正事到如今药也无大用处了。阳平关的风冻结在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沉寂。——怎会如此呢,明明最初只是些许风疾,可所有的药方,都没能阻止神威天将军走到如今这一步。偶尔马超也会叨念几句,只对着马岱;有其他人在时,他一概不说话。
伯瞻,我这一辈子没留下多少东西,跟陛下说了,全归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长命百岁,别跟我似的,奔波大半辈子一点用都没有就死了。你子龙哥也是,虽然他未必听劝……你俩,一样德行,老觉着自己有责任保护所有人,特喜欢逞英雄。当年在葭萌关就是,我不过不在一会儿你就自个儿跑出去和翼德文长他们单挑,后来我跟他们交手的时候都后怕,翼德是真有本事,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还有子龙,真当我没听过他当年在长坂坡七进七出那回事啊,死性不改,回回以身涉险,要出点什么事不就完了吗。唉,伯瞻,子龙,我就放心不下你俩。都给我好好的啊,长乐无虞,不然到九泉之下我削你。来得越早我削得越狠。
马岱含着泪一一应了,握紧兄长冰凉的手。
他设想过许多种兄长离去时的模样,可能是壮志未酬的遗恨,可能是终不瞑目的留恋,却从来不曾预料是如此。——那双曾闪耀着西凉星光的眼眸,犹如死灰一般了。
连我也不能成为你留在世上的牵绊了么。
他感到温度正迅速地从马超指尖流失。马超的呼吸变得极为轻慢,一起一伏,数着生命倒流的更漏。那双星眸终于闭上的前一刻,那人喉间逸出了最后几个沙哑破碎的字句,“伯瞻……我,心悦子龙……没……来得及……告诉……他……”
呼吸滞了。
西凉的风被困厄在章武二年的阳平关,吹起最后一缕黄沙。
尾声
“这些事你知道吧,”赵云问马岱。
马岱点头又摇头,他说赵将军,有些事我也不明白。
赵云知道马超的很多事;到最后他才知道他爱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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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赵无差/与君同
1.8k,史向演义向的混合,和游戏/动画无关。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的胡言乱语,可以理解为作者考完一模彻底混乱的产物。
后续(比原文长的番外?→《行客路》
马孟起死了,死在章武二年的阳平关。
马岱说他想葬回西凉,但是当然回不去了。最后让他面朝故土,挟着砂土的风吹过坟冢。西凉的砂土,他说。
赵云没说话;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可说。他是在白帝城才知道的。三十五个字的绝笔,病榻上的刘备亲手递给他的。为什么给我,他问。这件事很难开口跟你说,刘备叹气。子龙啊,除了伯瞻,你最有权知道,可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现在那张布帛就被赵云攥在手里。他见过...
1.8k,史向演义向的混合,和游戏/动画无关。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的胡言乱语,可以理解为作者考完一模彻底混乱的产物。
后续(比原文长的番外?→《行客路》
马孟起死了,死在章武二年的阳平关。
马岱说他想葬回西凉,但是当然回不去了。最后让他面朝故土,挟着砂土的风吹过坟冢。西凉的砂土,他说。
赵云没说话;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可说。他是在白帝城才知道的。三十五个字的绝笔,病榻上的刘备亲手递给他的。为什么给我,他问。这件事很难开口跟你说,刘备叹气。子龙啊,除了伯瞻,你最有权知道,可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现在那张布帛就被赵云攥在手里。他见过马超的字,不是这样。凌厉张狂得像他本人,不应该这样颤抖无力。
马岱还在絮叨;实际上他近年还从没说过这么多话。他把有关兄长的一切一股脑儿倒出来,倒给赵云,倒给西凉的风。马孟起不再只是他回忆里的兄长,他是风里的形象,属于所有人的。
其实兄长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的,马岱说。功劳或者罪祸,兄长都一一给我挡下的。那件事之前我们其实不熟。年齿的差距是横亘在孩童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十七岁的马超已经可以领兵讨贼随父出征时,七岁的马岱在自家后院斗蛐蛐。十七岁的马岱初次领兵茫然无措时,二十七岁的马超已经在西凉独当一面。所以兄长对我的印象一直是叔父家那个小弟弟。然后突然地,我们就只有彼此了。
兄长一直觉得他有责任保护我。不,不是日常生活上的。不管什么事他都习惯性地挡在我前面,有时陛下,啊,先帝安排的任务,兄长非觉得不放心,差不多是替我办了。我的职任调动,基本上全是他想的,然后提出来给先帝和丞相。他一直觉得不放心我。哪怕我后来已经,比那件事发生时的他要年长了。
那时他也不过三十五,那件事,你知道。其实我也二十五岁了。
现在我都三十七了,兄长还当我十七岁。
赵云偏头:他也刚意识到,马岱已近不惑之年了,沉稳老练不亚旁人。马孟起在的时候他一直以为马岱是少年将军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想保护你,因为他没能保护得了别人,赵云说。他嗓子哑得像几年没用过。
赵云知道马超的很多事。比如马腾在世时和他关系不算好。比如马腾死的时候他又如何心如死灰。比如与枪法相比他的剑术毫不逊色,一直只使湛金枪是因为那是父亲赠他的。比如他曾在战场上恍神一瞬希望就此埋骨。比如他常失眠,半夜坐在院中,他说子龙,成都怎么看不见星星呢。西凉的星星美得多了。但赵云偏偏就不知道为什么出兵前那一面会是永诀,为什么明明是小疾,却能在短短几月内夺去了他的生命。
这些事你知道吧,赵云问马岱。马岱点头又摇头,他说赵将军,有些事我也不明白。
天边染了红霞了,无端地像血。
除了我俩也没人会再知道了吧。当然。
马岱又说,兄长离世的时候,除了我,也记挂着你。
医官尽了力了。但意志在疾病面前也并非无用。兄长没了生的欲望了,由着生命从他身体中流逝,像先帝在白帝城。于是赵云也明白了,当时他也是亲眼见了刘备如何一天天暗淡了的。
兄长说要你长命百岁,不要像他似的。赵云说如果我不呢。
兄长会生气。马岱摇头,他也这么跟我说。然后那年我右臂受了伤。他第一次对我生那么大气。那时马超在帐里踱来踱去,手把湛金枪攥得死紧。你怎么——你——就这么以身涉险。你,你到底记得我的话没有!而后马超低了头,马岱细一看,竟在无坚不摧的兄长脸上看到了泪。阿岱,你别再吓我了。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明白吗。
但是他死了,管不了我了,赵云说。
这不一样,马岱说赵将军,你想想,兄长除了咱俩,还跟别人说过这种话吗。
那倒确实。马超在世时就一直孤僻得紧,对刘备恭敬但疏离,尊敬黄老将军却也不僭越一步,倒是常和三将军拼酒,未了再负责把醉得东倒西歪的张飞抬回来,却也没太多提起自己来。细细想来,这世上和马超亲近的,除了马岱,还真就只剩他赵子龙。
但是他确实死了,管不了我了。赵云再次披了银甲北伐时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他也老了,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身体大不如前,却倒也不知为何一直没出过大的问题。只有他和丞相了。北伐,必须北伐。他拖着一把老骨头冲在阵前,鲜血溅了一身。
最后赵云还是病倒了。他想,马孟起,我这几年就这么以身涉险,你奈我何。可他也忘了,是他记了那句话,才一次次从病痛中脱身。但这次怕是不行了。
赵云府中充斥着药苦,靠近一步便会溺毙其中。马岱还是来了,他说我替兄长来看你,赵云说别,你兄长估计现在正气着呢。他用了揶揄的语气,但眼里有了水光。马岱说不,兄长不会怪你的。他会怪我,但绝不会怪你。你就扯吧,赵云笑他。
马岱走后时间便没了实体。赵云清楚他踏进了倒计时。
他说孟起,我来寻你了。
几回梦里与君同。
【云超云】短打
睡前浅脑。男大学生马超跟隔壁宿舍韩信玩儿久了多多少少受到些影响,ID改成有主,签名写上不开二手摩托。跟赵云刚恋爱之前打听到对方不太喜欢过于张扬的男生,又暗戳戳把自己社交账号的签名改成了一句文绉绉的诗,摘掉唇环耳钉银戒,顺便私密了朋友圈的b男照片。恋爱后俩人合照,马超的拍照习惯一时半会没改过来,下意识把赵云当人型支架自己对着镜子耍了个帅,赵云全程配合,盯着马超耳垂上的耳洞说,好像缺点配饰,第二天送了马超一款低调且b的银灰色耳钉外加一对戒指,真诚地说你适合这种风格。马超立刻打开手机扒拉出朋友圈私密的照片,解锁,递到赵云面前,脸上表情就一句话:夸我帅。
睡前浅脑。男大学生马超跟隔壁宿舍韩信玩儿久了多多少少受到些影响,ID改成有主,签名写上不开二手摩托。跟赵云刚恋爱之前打听到对方不太喜欢过于张扬的男生,又暗戳戳把自己社交账号的签名改成了一句文绉绉的诗,摘掉唇环耳钉银戒,顺便私密了朋友圈的b男照片。恋爱后俩人合照,马超的拍照习惯一时半会没改过来,下意识把赵云当人型支架自己对着镜子耍了个帅,赵云全程配合,盯着马超耳垂上的耳洞说,好像缺点配饰,第二天送了马超一款低调且b的银灰色耳钉外加一对戒指,真诚地说你适合这种风格。马超立刻打开手机扒拉出朋友圈私密的照片,解锁,递到赵云面前,脸上表情就一句话:夸我帅。
[云超云] 人间理想
———只与理想结盟,只与纯洁立誓。
赵云又一次喃喃着他说过的这句话。
好家伙,这么出淤泥不染的中二台词,的确看出来是个孤傲的主了。
他不禁笑着想,搭在桌上的另一只手轻轻掀开某宝上淘来的肉麻撩人甜句合集的新一页,指腹无意识地在最顶端一句诗上摩挲。
他瞥了一眼。
…………星河滚烫,他缓声念道。
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理想。
他啪地合上书。
星河滚烫,最终又会是谁陪那匹又倔又傻的小狼结盟立誓相伴浮沉一生,共赏幻璨星光。
到底谁是你的理想。
(一)
他第一次见到那匹外乡孤狼是在校门口的仲夏夜。
猛兽锁定猎物...
———只与理想结盟,只与纯洁立誓。
赵云又一次喃喃着他说过的这句话。
好家伙,这么出淤泥不染的中二台词,的确看出来是个孤傲的主了。
他不禁笑着想,搭在桌上的另一只手轻轻掀开某宝上淘来的肉麻撩人甜句合集的新一页,指腹无意识地在最顶端一句诗上摩挲。
他瞥了一眼。
…………星河滚烫,他缓声念道。
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理想。
他啪地合上书。
星河滚烫,最终又会是谁陪那匹又倔又傻的小狼结盟立誓相伴浮沉一生,共赏幻璨星光。
到底谁是你的理想。
(一)
他第一次见到那匹外乡孤狼是在校门口的仲夏夜。
猛兽锁定猎物时暗沉而亮寒的眸光和深藏在眼底不易发觉的一丝怅惘和迷茫;生人勿近的气场。
哦,还有,在背包里微微露头的四支管枪。
从哪个角度看都像缺少管教的青春期问题少年。
而彼时问题少年正被一群不良学长围绕,推推搡搡。
那群人吵嚷着什么,伴着嚣张的气焰一下一下狠推少年的肩头,少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半个身子被推歪却分毫未退。
看上去并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呢……
直到身后一个手贱的小弟拍了拍他的枪。
——隔着几十米赵云都能感受到他的气场骤然变了。
自古以来杀气这个玄乎的概念就不是闹着玩的,组织上的神话李敏锐十步杀一人,他开工时的杀气压制足以让人窒息——而赵云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几乎瞬间判定这个看似奇怪的普通少年以前绝对是和人命有过关系的。
眼看那个杀气腾腾的少年就要有所动作,赵云经历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还是认命地扶正风纪委员的肩章叹了口气猛地冲上前去。一只手紧紧攥住少年刚刚抬起的手腕,同时另一只胳膊朝不良们挥开示意后退,赵云巧妙地见缝插针卡在了两个势力中间,熟练地让人心疼。少年睁大了眼有些诧异,手上用力想要挣脱,赵云一咬牙用更大的劲死死攥着他,抬头冲他使了个眼色。
小伙子这么不看事儿呢。
然而那个少年看上去更诧异了——显然他不能或者根本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赵云心里狂吼子龙子龙你不能生气淡定淡定淡定,深吸一口气微微笑着把肩章亮给那群不良看,手上力道不曾松懈。
……人生总是充满挑战和未知的。
找事的人自知触雷嘁了几声悠悠离去,他这才慢慢松开手开始应对这个看起来就愁人的刺儿头:“你叫什么名字?学号多少?哪个系的?”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种哑巴转世的呆头鹅赵云也见过不少,形式主义随便念叨了两句就打算江湖别过有缘不见。形式到最后按惯例说了句“有事上报纪检委找我主任赵云”,不经意抬眸一扫却突然直直对上少年射过来的探照灯似的巡视打量的目光。
他下意识心里一紧,被火热的目光瞅得像褪了层皮,半晌才看见少年脸上有惊讶有好奇甚至有一点点莫名的满足的精彩表情恢复正常,不禁微微有些烦躁,正想扭头就走,一道清冷的声音顿住了他的脚步。
“马超。”
清冽又几乎溢出朝气的独特的少年声线,清晰的二字带着些奇怪的外乡口音顺着夜风萦至耳边,引得人心一阵涟漪。
马超。
怎么说呢,干净而不乏意志,清爽又不失气魄。
……要是古朝某个皇子有这样的嗓音,他鬼使神差地想,那他准是皇家狩猎大赛的冠军。
(二)
第二次见面实属赵云人生中屈指可数的最尴尬瞬间之一。
就在与问题少年马小超初遇后的那个周末,赵云刚从图书馆泡完,抱着一摞论文材料顶着熔炉似的太阳一路小跑回到宿舍才重获新生。书往桌上一撂浴室龙头一开,赵先生卫生间传出声音极小但确实存在而且很毁人设的心情极好的哼歌声。
正经人怎么了,谁还没点心情好的时候了。
单从这方面来讲,赵子龙先生算是整个组里适应最快并且最会放松享受生活的快乐小龙了。
就在两年前刘备满怀欣喜告诉他兄弟咱干了这么多笔终于可以休假了———重返大学休息休息吧。
???
主要还是由于敌对阵营在王者大学秘密发展了一些枝干,眼看就要渗透半边天,他们岂能坐以待毙。但即使有身份有目标混在大学校园里也太奇怪了——更何况是他们几个高大威猛的糙老汉,所以最后只有赵云他们几个小年轻受任潜伏校园侦查情报。
不过和韩信同学一天到晚记过处分打群架和诸葛老师沉迷研究不问国事相比赵云简直是如鱼得水,不仅完全融入了校园生活没有丝毫违和感,而且门门功课都是传说级战绩,凭借非人的分数和一张帅脸以及体贴温和的气质风度曾一度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用赵学长自己的话说却是——随遇而安罢了。升了大三之后甚至凭借自己的人脉进了学生会,又意外被发现身手了得打架很有一手而荣获风纪委员纪检主任的职位。一时间情书申职书入社邀请信应接不暇,搞得刘关张等人纷纷慨叹子龙当真是被组织耽误的全民偶像。
不过还好尽管如此赵云行事也还算低调,考试出勤本本分分,捉拿反动分子也很少动过武,故而没怎么引起敌对组织的注意。
但光他们几个打入学生内部是远远不够的,组织上应该还会再安插人手————
“滚滚长江东—逝——水…………”
他的手机铃响了。
赵云身子一僵,手忙脚乱地关上龙头拎起浴巾往身上一裹头发上还顶着几丛泡沫就连滚带爬地出了卫生间。
组织上的电话无论如何是丝毫不能耽误的,任务的下派执行分秒必争,反倒应该他洗澡的时辰错了才是。
不过别的成员都外住在基地,只有他固执地要住校,刘备拗不过这条小倔龙勉为其难给他安排了个单人间,也算没让最小的五弟吃苦。
所以走光的问题是大可不必担心的。
“主公?”他沉下声调紧绷着问,“有情况?”
“喂?子龙啊,”对面刘备温和沉稳的声线传来,“最近组织上新派孟起过来加入咱们了,我把他和你安排到一块了哈,你想着多照顾照顾人家,孩子挺惨的。”
“嗯。”赵云轻快地应着,“我准备准备——”
“叩叩叩,”相当应景地,外头传来敲门声。
赵云一只手把着身上浴巾用肩夹着手机,腾出另一只手来准备去开门。拖着人字拖踩着一地水走到一半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漫不经心地问:“孟起是谁?”
“哦对,忘了你们还不认识哈。”
赵云把手搭在门把手上——
“孩子叫马超。”
赵云脚下一滑。
手机在半空划出一道完美弧线摔到地上,浴巾猛地散开掉至腿间。
与此同时门开了。
直球,得劲【王者男团/非史向】
大雨下了个噼里啪啦,像给屏幕里念着台风预报的女主播鼓掌。朝窗外看了眼,雨点把树叶打得左右来回的甩,赵云不由得皱起眉头。
马超有带伞吗?
掏出手机,他的目光落在聊天软件界面上,最后一句回复已是十多分钟前。
超【现在回宿舍】
云【好。】
要是淋湿了,再回宿舍吹空调,肯定得着凉。
赵云又看了眼时钟。从体育馆回寝室,时间该差不多了,因为暴雨,所以走得比平常慢么?
宿舍楼外,天色又暗几分,整得跟天刚亮似的,还伴着呼呼风声。终于踏入宿舍楼的马超收起伞,低头一拽被打湿了大半的裤腿,运动长裤黏在小腿上,又湿又冷,...
大雨下了个噼里啪啦,像给屏幕里念着台风预报的女主播鼓掌。朝窗外看了眼,雨点把树叶打得左右来回的甩,赵云不由得皱起眉头。
马超有带伞吗?
掏出手机,他的目光落在聊天软件界面上,最后一句回复已是十多分钟前。
超【现在回宿舍】
云【好。】
要是淋湿了,再回宿舍吹空调,肯定得着凉。
赵云又看了眼时钟。从体育馆回寝室,时间该差不多了,因为暴雨,所以走得比平常慢么?
宿舍楼外,天色又暗几分,整得跟天刚亮似的,还伴着呼呼风声。终于踏入宿舍楼的马超收起伞,低头一拽被打湿了大半的裤腿,运动长裤黏在小腿上,又湿又冷,贼不得劲。
“啧。”他拧着眉头掏出手机一看,只有一条APP更新提示,不禁有点更不得劲。
嚼着这份不爽,马超慢悠悠爬上楼梯,终于挪到寝室,进门磨磨蹭蹭放下背包,才给赵云报备一句。
超【到了】
两字冷冷淡淡的,像一头被淋湿的孤狼崽子,他只想赶紧换一身干爽衣服,没看见赵云头像旁冒出“正在输入中……”。
“叮咚!”
是给赵云设的特关提示音,秒回。
云【十六分钟】
十六分钟,是马超两句话之间留白的时长,也就是他回宿舍这段路的时长。但马超不懂这是几个意思,指头点了个“?”正准备发出,提示音又再响起。
云【我想你十六分钟了】
马超删掉了输入框里的“?”,脑海里的尽是“……我、你、这”
这直球,也太他妈猝不及防了啊!
本冷得发白的脸蛋,在两位室友注视下红起来。
借东方某的话说:超哥本来好好的在那,回来就窸窸窣窣脱着鞋子啥的嘛,忽然就没声了。我就那么一抬头去看,看他脸颊烧得隔着个二技能都觉得烫,我赶紧把空调开起来,本天才很机智吧!
某某虎的说法是:打个赌,这家伙460了。
而赵云看着沉默的手机,在这段期间,马超的状态一直在“输入中”和“在线”之间反复切换。等了一会,终于冒出新的对话气泡。
超【等一下】
赵云忽然摸不准,马超是觉得这太黏糊,烦了吗?已经来不及撤回了,该说点什么好?或者乐观点,也许只是洗手换衣服去了。
正好,寝室门被拍了拍,总算打断了赵云的纠结。也许是韩信丢了钥匙,李白拿错了反正不可能是诸葛亮。
拉开门,是本该在楼下的马超。
“裤脚都湿了,哪里舒服,先去换上。”赵云低头看见他蹬着的球鞋,深色了一截的长裤,赶紧把人先让进来。见人没回话,他抬头一看,马超也没有在笑,但看着自己的双眼很亮,好像真挺得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