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13
13
只陪着折腾了一次,逍遥游便累了。两人在黑暗中静静躺着,傲笑红尘听出逍遥游呼吸沉重,知道他还未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默默消解欲求。
傲笑红尘想再温存一会儿,逍遥游不清醒的时间太长,他想与爱人说说体己话。
“吾总觉得,你有心事。”
他想起逍遥游躺在院中望着浊江奔流浩空云舒的落寞神情,以及在睡梦中,总会默默垂泪。
“是不是,你在道域还有未完的心事?吾这样将你匆忙带离,你还有所牵挂?”
他觉得爱人有开解不了的心结,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你把不世并送到了他们那里了?”
逍遥游懒懒问。
“嗯,吾交给了颢天玄宿,他随后将琴给了学宗宗主。”
“哦。”
“学宗宗主又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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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陪着折腾了一次,逍遥游便累了。两人在黑暗中静静躺着,傲笑红尘听出逍遥游呼吸沉重,知道他还未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默默消解欲求。
傲笑红尘想再温存一会儿,逍遥游不清醒的时间太长,他想与爱人说说体己话。
“吾总觉得,你有心事。”
他想起逍遥游躺在院中望着浊江奔流浩空云舒的落寞神情,以及在睡梦中,总会默默垂泪。
“是不是,你在道域还有未完的心事?吾这样将你匆忙带离,你还有所牵挂?”
他觉得爱人有开解不了的心结,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你把不世并送到了他们那里了?”
逍遥游懒懒问。
“嗯,吾交给了颢天玄宿,他随后将琴给了学宗宗主。”
“哦。”
“学宗宗主又转送给了……你的同修,那位生死之交。”
“嗯。”
一切都在意料当中,之后,也会按着预料中那般发展,逍遥游放了心。
沉默了一会儿,傲笑红尘轻轻叹了气,将他搂紧了。
“你……冒着那么大风险回去,就是为了将琴给他吗?”
逍遥游艰难的转动昏昏欲睡的脑子,思考这问话的逻辑关系,问:“吃醋了嘛?”
“不是。”
“那,一点都没吗?”
“……也不是。”
逍遥游觉得,傲笑红尘这么一个修为深厚的人,在感情上越发像个毛头小伙儿,却非常坦诚,也是可爱。
听到逍遥游轻笑,傲笑红尘越发感到面颊灼热。
完全无感是不可能的,可是感情上的藏私,哪怕一丝一毫,都会成为心中的阴影,变成隔阂两人的高墙。
面对两情相悦的爱人,傲笑红尘便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觉得只要可以坦诚的讲出口,都不会成为问题。
“吾只是十分羡慕,他与你共度青葱,共患劫难,了解你的喜好与苦痛,吾也想这般了解你,而不是现在这样惶惶不安,不知该如何分担你的烦忧。”
傲笑红尘说的真诚,逍遥游也有些触动,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解释,便抚了抚傲笑红尘的脸颊。
“即便了解,也不过多一个痛苦的人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傲笑红尘又说:“吾将那根琴弦接上了交给他们的,别的弦没有,只有那根,可以就地取材。”
看来,那根发丝结成的琴弦已经暴露了秘密,逍遥游不禁面红。
而且,傲笑红尘将两人又结发了一次,如今酸溜溜的说起来,倒有点炫耀的意思。
分明送琴的重点不在于此,不过,也随他吧。
逍遥游没再接话。
关于道域的心结,他不想讲,或者讲了也没用,别人无法替他开解的,他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治愈。
如今傲笑红尘对他毫无保留的体贴,又令他觉得自己不该再多事。
可是……
可是……
没有琴弹真的很难受!
他也不着急什么聘娶之礼,是亲手打造还是重金收购,总之当下最为渴求的是有一张好琴让他以作消遣。
可是,若是开口要了,无论哪种方式,都仿佛是在责怪对方,容易令他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傲笑红尘既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肯定会给自己个交代,他只好眼巴巴的憋屈了心情,再等等罢。
傲笑红尘听他呼吸渐稳,以为睡着了,也不再讲话。
朦胧中听到,逍遥游含糊说:
“我是去找你的……”
傲笑红尘睁开了眼睛,看到怀中人握着他一缕发丝,似乎已经睡沉了。
他想将头发抽出来,握住了逍遥游的手时,又与逍遥游重伤之际意识不清的抓着他的头发或是衣角的画面交叠起来,便又不忍了,随他握着。
逍遥游喜欢玩弄他的头发,他是知道的。但是,似乎也是从道域重逢开始,逍遥游才有抓着他的习惯。
或许,是久别重逢害怕再度离散。
傲笑红尘忽然有个念头转瞬而逝,一时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刚才那句话只是梦呓吧……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逍遥游的伤好了大半,清醒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
这天,逍遥游醒来正是下午,傲笑红尘不在蒿棘居,也不知是临时有事,还是经常出门只是他不知道。
房间里静静的,逍遥游坐在榻上,看向窗外。
窗户露了凉亭的一角,浊江奔流声和着风过竹林声呜呜掠过,令他有些恍惚。
“鱼竿……怎么,不见了……?”
他走到院中,看着江面发愣,一时搞不清自己在哪,要做什么,只觉得怅然若失。
兜兜转转也没看到丢失的鱼竿,大概是随江水流走了。逍遥游忽然觉得自己好久没有抚过琴,心痒得很,本能驱动着他坐到琴案前,双手按弦的那刻,他才发觉面前放着的是一张筝。
逍遥游望着筝愣了一会,记忆才像涨潮的水一样慢慢涌了上来。
这里是蒿棘居,不是他的明昭晞,他还未来得及再做鱼竿放到江边愿者上钩,而这浊江上下,也没有以鱼传信之人。
他忽然意识到,来蒿棘居的时间不短了,道域的阴霾却依然笼罩着他,在他不经意间,在独处的时刻,从梦中追到现实,令他时刻恐惧着,不安着,疑惑着。
与傲笑红尘的相处,过去是逃避重压的寄托,安逸的现在还只有伸手抓住爱人才能安心,那只能说明自己又多患上一种心症,还不如成天费尽心思筹谋与人搏杀来的好些。
逍遥游不愿再想,凑合拨弄了一会儿筝,觉得索然无味,试着运功于弦上,体内真气却如这过于坚硬的筝弦般难以挑动。
他叹了口气,觉得仿佛又回到初没功体时的艰难,如今还多了几样心症,心爱的不世并也没了,简直惨上加惨。
兀自郁闷了一会,逍遥游摸到书房,想找些纸笔,阴阳学宗还有很多依赖于道具的术法,做些小纸人备着也好。
书房藏书不少,摆放的如其他房间一样井井有条,只是桌案上有一摞倾倒的书堆,显得有些凌乱,纸笔却工整地放在旁边,上面有些落灰,看来主人曾经匆忙离开,很久没有动过。
逍遥游随手翻翻,上面是些剑谱兵书,其中红尘剑谱竟是傲笑红尘做著。他将剑谱放到一边,打算过一会儿拿出去慢慢看。
书堆最下面压着一个书匣,里面的书稿横七竖八的露出了角,似乎是随手一塞。逍遥游好奇的抽出来看,原来是制琴的工谱,还夹着一叠手绘图稿,绘制的是精细的古琴样图,琴身上的花纹,尺寸,装饰材质都单独描绘出来,并做了备注。
看着手稿便能想象出傲笑红尘坐在案前,皱着眉头绘制图样的画面。最后一页是一张正合式,上面绘着熟悉的卷云纹,那正是他的不世并。
逍遥游一愣,不世并在怀中的感触仿佛还在,他的人生却已经开启新的路途,尽管内心还留在过往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或许,当傲笑红尘将亲手制成的琴送给他那天,他才可以真的开始这段新生吧。
逍遥游这样想着,反复欣赏那几张最为精细的样稿,上面绘制着彩云追月,竹兰相伴,双蝶绕兰,都是两人共赏过的景,或是说,就是在描绘他们两人。
每张他都喜爱非常,也不知道最终傲笑红尘会选哪个做出来,内心的期待简直像五彩的鸟儿一样呼之欲出。
不过,这稿子不像近期画的。
之前那一年时间,傲笑红尘肯定是制了琴,或许还没完成,或许再度进入道域只是个意外,并非特意赴约,毕竟清圣桥那么大,想不误入都难。
逍遥游非常好奇这琴放哪里了,至少也该有个半成品,让他看一眼,摸一摸,也可以缓解一下此刻的心情。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偏偏只有这里显得凌乱了。
书匣里面,还有一块巴掌大的木质碎片,逍遥游往回塞书时才注意到的。
逍遥游把那木片取出来时,还被粗糙边茬刺了手。
精通琴艺的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一块琴额的碎片。
因为木质坚硬,碎裂的形状也有规律,看起来似是将内力集中一点重击琴身中间,造成整个琴身碎裂,这琴额的一角,还能看到一点点雕琢的花草,分辨不出是竹叶的细尖,还是兰叶尖。
一时间,逍遥游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手握着那块琴额,拇指在光滑处机械的反复揉搓着。
少见的香柏质地,漆面光滑清透,尚还散发清香,明显是一把新琴。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罕有的一把新琴,会遭到粉身碎骨的横祸,还被傲笑红尘藏在书稿深处。
如果不想给他,大可不送,何必毁了这样好的一张琴。
明明傲笑红尘误解自己这件事情已经翻篇,逍遥游不怪他了,可此刻看着琴的残片,忽然遏制不住的难过,仿佛在一瞬之间,丢了两张心爱的琴。
聘礼被毁,那之后的这份袒护与救赎,是否就与相知相爱无关了?
“何必呢……恩断义绝又算什么,要用琴来撒气……”
他不禁落了一滴泪,不知是为了琴,还是为了情。
思踱良久,逍遥游把所有物品放归原处,只将不世并的画稿折叠起来,揣进了怀里。
要是傲笑红尘发现手稿丢了来问他,他便可以趁机问琴的事情。若没被发现,能时时看看不世并,也算是种安慰。
“哎……若早知是这种情况,我就不把你留给他们了。”
逍遥游抚了抚怀中的画稿,无奈地说。
傲笑红尘回来时已是黄昏,看到逍遥游躺在院中竹榻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打瞌睡。傲笑红尘把书拿起来,见是红尘剑谱,只是这页的字迹微有些晕湿。
“你回来了?”
逍遥游醒了,迷迷糊糊问。
“抱歉,吵醒你了。”
逍遥游没有起身的意思,伸手拉了他的袖口:“再出门告诉我一声。”
“让你担心了。”
傲笑红尘见他白净的面皮上蹭了墨,像个花脸猫似的,知道他又在梦里落泪浸湿了纸页,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便蹲下身为他擦脸,“你何时醒的?为何看起剑谱了?”
“我吃了你的真元,想着再学你的武学,可能会恢复快些……但这剑法路数刚猛,不怎么适合我……”
“那吾教你先从心法练起,可好?”
“好。”
逍遥游把头抵在他怀里,依然提不起精神。
“回屋吃些东西吧。”
傲笑红尘让他环着自己的脖子,像抱个孩子那样双手托着抱了起来。
他也知道是自己不对,明知逍遥游尚还离不开自己,做什么也该提前知会一声。
虽然自己……有小小的心思在。
逍遥游也没问他去哪里,做什么,仅仅是要一个知会,他更加自责了。
“咦……好臭。”
“嗯?”
“一身的酒臭味,你竟然跑去喝酒了?”
逍遥游忽然清醒了几分。
傲笑红尘忙闻了闻衣袖,确实有些酒气,可自己也不是嗜酒之人,说是酒臭味也有点太夸张了。
“抱歉,只是应酬了几杯。”
“啧。”
傲笑红尘这样掩饰,又道歉的快,活像一个偷腥鬼混的丈夫。
逍遥游相信傲笑红尘的为人,只是此情此景言语对话太过奇怪。他自持清高,一时间不知道该气恼对方真把自己当个拈酸吃醋的小媳妇哄骗,还是气恼他这般欲盖弥彰。
“吾今日去了山下集市,给你买了些点心。”
傲笑红尘将他安置到榻上,又将一个油纸包递了过来。
打开来,里面裹着几块糯米桂花糕,还有一把梨膏糖。
平日若看到这些,逍遥游还会开心一点,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感受实在廉价,从哄媳妇儿降至哄个猫狗,一点食物便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心口愈加憋闷。
“我难受,吃不下。”
“唉……”
傲笑红尘按住他的脉门,感到脉气不接,灵气絮乱,不禁担忧了起来:“你病的越发严重了,哪里不适吗?是不是运功出了差错?”
看着傲笑红尘如此担忧,逍遥游原本带着琴的怨念,却又陷入了自暴自弃的两难。
“只是觉得烦闷……或许习惯便好了。”
傲笑红尘觉察出他情绪有异,屡次追问他也不肯讲,只能再想办法让他开心。
“过两日便是乞巧节,吾带你去集市逛逛,可好?”
“女儿家的节日,我去逛什么。”
“你来苦境,还未出过蒿棘居,散散心也好嘛。正好,还要裁些秋冬的衣物。”
逍遥游觉得有理,熟悉一下周围地形也好,免得自己对这苦境两眼一抹黑,哪天跑路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依然是深爱傲笑红尘的,但是又觉得太过于在乎他的态度,太过依恋,以至于迷失了自己。
单方面过度的依赖与信任,太脆弱了。
就如内乱之后的道域,纵使平静,却让他时刻绷紧了心弦,十年筹谋不敢一刻松懈。
至于对方有多爱自己,他之前没有怀疑,但那块琴额的碎片,令他产生了动摇。
就如挚友第一时间对他的倾尽付出向着最恶意的揣度那样,傲笑红尘也是如此,自己从来不值得信任,不值得拥有救赎的机会,一切不过是自我安慰,自作多情。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治愈自己的患得患失,世界之大,怎样才能得到一个安心之所。
——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12
12
逍遥游康复的很慢,就像个毫无功体的普通人,也许是他所修的功法需要消耗更多能量来弥补自身伤势。
好在他自己并不在意,多数时间还是昏睡,醒来便会打坐运功,或是看着窗外发呆。
傲笑红尘也不在意,逍遥游能下床了,便扶着他在屋外走走。为了方便他在外面休息,又在屋子前摆了个竹榻。
逍遥游似乎很喜欢这个竹榻,经常在外面一躺就是一天,晒太阳看风景打瞌睡哪样都不耽误。
这画面在傲笑红尘眼中,也成了蒿棘居的一景。逍遥游松松垮垮裹着他的一件白色长纱衣睡在阳光下,头发也不挽,就那么披散着,颇有魏晋遗风。有一次,两只挺大的蝴蝶飞来,双双停在逍遥游的鬓边和领口,傲笑红尘觉得,似乎这正印证着他们两人,颇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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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康复的很慢,就像个毫无功体的普通人,也许是他所修的功法需要消耗更多能量来弥补自身伤势。
好在他自己并不在意,多数时间还是昏睡,醒来便会打坐运功,或是看着窗外发呆。
傲笑红尘也不在意,逍遥游能下床了,便扶着他在屋外走走。为了方便他在外面休息,又在屋子前摆了个竹榻。
逍遥游似乎很喜欢这个竹榻,经常在外面一躺就是一天,晒太阳看风景打瞌睡哪样都不耽误。
这画面在傲笑红尘眼中,也成了蒿棘居的一景。逍遥游松松垮垮裹着他的一件白色长纱衣睡在阳光下,头发也不挽,就那么披散着,颇有魏晋遗风。有一次,两只挺大的蝴蝶飞来,双双停在逍遥游的鬓边和领口,傲笑红尘觉得,似乎这正印证着他们两人,颇有些庄周的浪漫,又觉得自己像是收养了只贪睡的懒猫儿,无论哪样,都随性得可爱,不禁露了笑容。如果可以,他也能这样看一整天。
惬意的午后,竹影斑驳间,像极了初识论道引为知己的那段时光。
有时,傲笑红尘焚起香炉,轻柔抚筝。
逍遥游便侧过脸,静静望着他,屏息倾听,偶尔对上目光,便露出笑意,眼神中满是柔情。倒看得傲笑红尘不好意思的错开眼神,逍遥游就这样看着他又昏昏睡去。
“逍遥游,你觉得身体状况如何?”
傲笑红尘比较关心他吃了自己那么多真元,还有金丹之后效果,明明自己半天就能恢复,他为何恢复的如此缓慢呢?会不会是有什么其他方面的畸变。
“嗯……还好啊。”逍遥游躺在竹榻上,看着远处浊江奔流,懒懒回答。
傲笑红尘蹲下身,靠在一旁观察他的面色。
逍遥游转过脸,便看到傲笑红尘高大的身子却缩手缩脚的依在身旁,像个大号的宠物眼巴巴的看着他,感到非常可爱,不禁笑着抚了抚他的头顶:“大老虎,看什么呐?”
傲笑红尘便把真阳续命无效的事讲了,又问:“吾差点以为救不回你了,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功法增加吗?”
逍遥游脸上掠过一丝不快:“若是你着急讨回去,我现在可给不了你。”
他指了指腹下丹田位置:“你趁我意识不明时强灌入这么多真元,我一时间吸纳不了,都装在这里。要是你不及时取走,等我尽数吸纳了,可不一定干出什么坏事来。”
听他这么讲,傲笑红尘伸出手,在他小腹上轻轻抚摸了:“也摸不出什么,只觉得你比之前胖些了。”
这说法配合画面有些奇怪,逍遥游脸红了,却佯作认真到:“那也是拜你所赐,你要负责。”
这下傲笑红尘也觉察不对了,顿时满脸灼红,低下头去。
“吾把你带来,就是要对你负责的……”
两个人一时间不知道是感到这话题拧巴的尴尬,还是甜腻的恼人,不约而同掩住脸,情难自抑的笑起来,直笑得逍遥游捂住伤处,喘不上气来。
到底在说什么呢!?
“傲笑红尘,你不担心吗?”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逍遥游侧躺过身,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另一手在傲笑红尘脸上轻轻摩挲,“这种坏事我可不是没做过。”
“不一样。”傲笑红尘认真答道:“在这里,你无需担心那么多了……嗯,不过,若是你可以短期内快速提高功力,至少能保护自己,吾也会多安心一些。”
顿了顿,他又讪讪补充道:“吾……吾已知道你过去的苦衷,就不要总这样拿来说笑咯……”
“啧,真没意思。”
逍遥游又躺了回去,望着奔流的江水抱怨着:“之前也没觉得颢天玄宿嘴巴那么大,竟是说些没用的事情。”
“要不是他,只怕吾还会误会着你……”
“那又怎么样,无非是多一个来杀我的人罢了。”
“吾不会。”
傲笑红尘低下头,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你是吾所爱,吾不会那样对你……”
“哦?那我该谢你咯?”
逍遥游确实还有些耿耿于怀,自己之前掏心掏肺讲了那么多他不听,两个小孩子讲的话他却这么信,这还没等那些一肚子鬼主意的人往沟里带他呢!
可见他这么自责,逍遥游也不忍继续责怪了,便又问:“我也好奇,当时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带你走……离开道域,就与他们的恩怨无关了。”
“就这样?”逍遥游不信,明明那时候他连剑都抽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废我的武功。”
“……吾想过与你一战,若是真的作恶之人必会心虚避战,只是吾没想到……”
“没想到还有我这种无赖之人。”
逍遥游不那么生气了。
他看得通透,明白人性不可试探。在这种情况下,傲笑红尘虽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但也没站在别人那边,多少也算是种安慰。
他叹了口气,看着天空云舒云卷,喃喃道:“只有你可以杀我……”
话出口,心却刺痛,牵连着伤处跟着一跳一跳的难受起来。
他闭上眼睛,强忍下这份难过,又迷迷糊糊睡去。
梦中,逍遥游又再见到老宗主的惨死,以及……挚友发现真相时与他的决裂,并怀疑他倾尽功体的相救,不过是计谋的一环。
他安慰自己,一切皆该如此,不值得伤心。
然而傲笑红尘竟也不信他,怒发冲冠剑拔弩张,却为了将他拉出这内乱的泥潭,变相“袒护”着他。
主动将所有人推远,委屈也不委屈,伤心也不伤心。
然而有一人,却执意以自己的方式拉回他,恨也是因爱,相杀也是因爱,于是这委屈更添了委屈,伤心更加了伤心。
爱不言说,两心相知。
他还可以吗?
那未兑现的诺言,还可当真吗?
这蒿棘居,可以成为他的桃源乡吗?
逍遥游不知道……
他在梦中像个幼童般嚎啕哭泣,却宣泄不出这沉积了太多太久的,难以倾诉的心结。
傲笑红尘只听出来他还在赌气,也很是愧疚,毕竟逍遥游醒了这么久,自己也未向他好好道歉过。
每每想要开口,又觉得时机并不合适,就那么沉默的搁置下来,徒增对自己的厌恶之情。
“吾……”
他想再提相聘之事,抬头却看到逍遥游已经睡去,卷曲的睫毛下,有泪光莹莹。
傲笑红尘的心有些疼。
颢天玄宿和他讲过,逍遥游是个十分恋旧的人,这些年一直活在当初道域内乱的阴影里。
想来他是那么爱道域,甚至逃出生天后又冒险回去……如今劫后余生,还遭受了友人决裂和诸多委屈,不知会有多痛苦。
而其中这委屈,还有自己给予的一份。
这样一想,逍遥游这些天露出的笑颜仿佛也带上勉强了。
他要怎么弥补他呢?
“吾爱……”
只有在他睡着时,傲笑红尘才敢轻声这样唤他,以舒缓内心遏制不住的爱意。
“黄昏了,水汽大,吾带你回屋吧。”
他柔声说着,将逍遥游从竹榻上轻轻抱起来,又在那湿润的眼睑上轻轻吻了吻。
逍遥游倚在他怀中,手无意识攀上胸口,将一缕垂下的白发握在手中。
傲笑红尘又独自在院中抚琴到深夜,才收拾齐整进到屋中。
逍遥游已睡了多半天,此时被烛光晃醒,睁开眼睛看到傲笑红尘举着烛灯进到屋里。
“你怎么还没睡?”
“这就睡咯。”
傲笑红尘说着,转身熄了灯。逍遥游良久没听到他上床的声音,才注意到,傲笑红尘在床边的椅上,静静闭目和衣打坐。
“怎么不来榻上睡?”他拍了拍身侧,“你总是精神不济,我还以为是操劳所致,这样又怎么能睡得好?”
“你伤还未愈,吾这样照顾你比较方便。”傲笑红尘不好意思说自己定力不够,毕竟天天面对所爱之人却要克制欲望也是件痛苦的事情。
“不碍事的。”
逍遥游看这床榻宽敞,睡两人绰绰有余,便向里侧挪了挪,“你这样我怎么忍心睡,不然你就睡那一头,咱们抵足而眠,彼此都不会打扰。”
傲笑红尘觉得也行,便拿了个枕头,半躺半靠在床另一头。逍遥游这才满意,笑眯眯的看着他,傲笑红尘这才意识到,两人还是头一次同床,也不禁面红。
“快睡吧。”
他为逍遥游掖了掖被角,自己也用薄被随意盖了,闭上眼睛。
然而他感到逍遥游的视线依然停在自己身上,看得他心猿意马,却不敢睁开眼睛验证一下,只把眉头蹙得更紧。
一会儿,傲笑红尘听到逍遥游踢了被子,还未等他睁眼查看,一只脚探进他的被子里,脚心凉凉的贴上他滚热的肚子。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知道逍遥游一贯是手脚冰冷,便体贴的将那只脚拢在怀中,用手心暖着。
脚像畏冷的猫一样在他小腹上暖着,老实了一会儿,便开始向下滑动。
(删减部分见微博)
“抱歉……”傲笑红尘把人搂紧了些,声音闷闷的,“你伤还未愈,吾……不该。”
逍遥游觉得这人正直的有点不是地方,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那便睡吧。”他说。
两人搂抱着躺下,傲笑红尘心绪难平,感到逍遥游的呼吸吹拂在胸口上,挠的心更痒,只懊悔自己的定力越发差。
逍遥游弯着指头刮了刮他的眉心:“睡得着?”
“唉……每每看着你,吾总是情难自抑……感觉虚度修行,甚是羞愧。”
傲笑红尘兀自烦恼着,想向爱人吐露自己的诸多纠结。
(删掉部分见微博)
完事后,逍遥游净了手,笑道:“情难自抑不是正常?不然,我真以为你是抓我来这里坐牢了。”
——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11
11
当晚子夜,傲笑红尘感到整个道域的气场陡然变轻,他知道颢天玄宿已如约关闭阵法,忙背起逍遥游,再度穿越云海试图返回苦境。
夜色茫茫,借着一凛上弦月的浮光,云海仿佛无边无尽,傲笑红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背上之人愈加沉重。
阵法失效不可能太长时间,他不敢停下休息,只能咬紧牙关极速而行。
正在心力几乎要耗至极限时,忽闻云海深处箫声呜咽,断断续续,绵长悠远,似在为他指引方向。
傲笑红尘精神一振,忙寻声而去,约又行了半刻,云海中忽现出竹影摇曳,接着便是一片熟悉的浓密竹林。
他拼尽全力从竹林当中直冲而出,眼前豁然一片开阔之地,一僧一道在月下品箫,背后正是他的蒿棘居。
“哎,这招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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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子夜,傲笑红尘感到整个道域的气场陡然变轻,他知道颢天玄宿已如约关闭阵法,忙背起逍遥游,再度穿越云海试图返回苦境。
夜色茫茫,借着一凛上弦月的浮光,云海仿佛无边无尽,傲笑红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背上之人愈加沉重。
阵法失效不可能太长时间,他不敢停下休息,只能咬紧牙关极速而行。
正在心力几乎要耗至极限时,忽闻云海深处箫声呜咽,断断续续,绵长悠远,似在为他指引方向。
傲笑红尘精神一振,忙寻声而去,约又行了半刻,云海中忽现出竹影摇曳,接着便是一片熟悉的浓密竹林。
他拼尽全力从竹林当中直冲而出,眼前豁然一片开阔之地,一僧一道在月下品箫,背后正是他的蒿棘居。
“哎,这招还真是管用?”
白衣道长将手中的紫金箫揣入怀中,看向了一旁的佛者,“这算是曲有误,周郎顾,还是钓鱼执法呢?”
“佛剑,剑子!”
面前两位正是剑子仙迹与佛剑分说两位先天,傲笑红尘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此刻才感到五内俱焚,接连呛了两口鲜血,眼前一团昏花。
满头银色舍利的慈眉佛者忙迎上去扶住了他:“无恙否?”
傲笑红尘没时间解释,他将逍遥游小心的放下,强撑着解除了凝水成冰的功法:“救他……”
佛剑分说便立刻接手,以清圣之气度入逍遥游的心口。
“不知是否功法相冲,吾为他度入真元,可不起作用,反而让自己耗损太过。”
傲笑红尘怕佛剑会重蹈覆辙,忙提醒。
“他是什么功法?”
“听说所修之术为冥海归元。”
颢天玄宿简单讲过这冥海归元的原理,剑子仙迹毕竟是道家先天,听完他复述后便说:“会不会……你的真元没能用来续命,只是被他尽数吸纳了?”
傲笑红尘傻眼了,这个方向他倒是没想过。
而逍遥游这边,原本只存于胸口的一点气息,竟然在佛剑分说的功法加持下盘活起来,很快这股清气在他周身扩散开来。
“没想到佛剑的功法竟会如此奏效?”
剑子仙迹说着,从佩剑柄中取出两粒金丹,递给了傲笑红尘:“那,吾只需出这两粒丹丸应该就够了。”
他有些不放心,对着佩剑问到:“古尘,这次炼出的不会又是糖吧?”
虽然兵器炼丹这种事非常神奇,傲笑红尘对剑子这位先天的各路奇招也是见怪不怪,他道了谢,将两颗丹丸都攥在手里,满心满眼都系在逍遥游身上。
“你与那小友,一人一颗,可别想悄悄全给了他。”
剑子看穿了傲笑红尘的心思,便盯着他先吃下一颗,才放心下来。
“吾已为他运开周天,你不用太过担心,好好看护便是了。”
此时,佛剑分说也收回了手。
傲笑红尘感到,紧紧攥着的冰冷手指逐渐有了些温度,他知道心爱之人从鬼门关回来了,几乎感动的落下泪来。
“就是嘛,如今这小友集你的真元,佛剑的清圣之气,还有吾的金丹于一体,怕是武林当中又要出一个难搞的角色,傲笑红尘,你可要负责哟。”
本来这位腹黑道长就喜欢玩笑调侃,没想到却把傲笑红尘吓得当场惨白了脸。
“吾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反应把剑子都吓了一跳:“呃,是吾不该拿此事玩笑,你可不要吃心呀,吾会良心不安的。”
“如此口舌情谊深厚的两人,可有失先天的风度,该罚才是。”
一贯寡言的佛剑分说开始敲锣边,剑子无奈道:“哎呀……那古尘下次炼了丹药,吾再拿来当做赔礼可好?”
原本,佛剑分说是为了清圣桥现世才来找傲笑红尘商量对策的,也是亲眼看着他进入异世当中,剑子则是刚到不久。如今清圣桥已经关闭,两位先天见当下已无大事,并不适合继续当灯泡,便双双告辞。傲笑红尘心下踏实,也未挽留。
路上,剑子仙迹调侃佛剑:“以往怎么没发觉好友你如此会察言观色,傲笑红尘都没说所救之人是谁,与他什么关系,你就看出他们情谊深厚咯?你认得那人?”
佛剑分说沉吟了一下,两个先天开始一本正经的分享八卦。
此时,傲笑红尘将逍遥游挪到床榻上,自己斜依在旁休息。
方才的热闹过后,蒿棘居又冷清下来,如同他平常度过的多数时间,不同的是,现在,多了一个相爱之人。
逍遥游安静的躺着,绵长的灰发随意散着,尽管脸色依然惨白,却多了一丝温暖的气息,卷曲的睫毛间或一抖,若不知道,只以为他在闲适的午后短暂小憩而已。
傲笑红尘伸手为他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又顺势抚摸那额头的灵玉,温润的质感与灵气涌动令他越发安心。回忆相处时,逍遥游喜欢抚他紧蹙的眉头,于是他也用指头轻轻抚过逍遥游蹙出皱痕的眉间,尽管不起什么作用。
他痴望许久,眼中浮现却都是爱人最后看他时那满含不舍与不甘心的眼神,不禁又将手掌覆在逍遥游的眼睛上,却盖不住内心痛楚的翻腾。
这一生当中,傲笑红尘经历了太多世间的不公与污蔑,他厌世,避世隐居,皆是因看不惯权谋弄人,却从未在乎过世人对自己的评说。
他本以为逍遥游也是同样避世的淡泊之人,然而却没想到,逍遥游所负更深,以一生背负恶名,皆是他的使命与苦行。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他不禁握紧了逍遥游的手,那修长的指头似是感受到掌心的火热,很微弱的回握了,仿佛在梦中也要紧紧抓住他似的。
一阵爱怜之意在心头涌动,傲笑红尘俯身在他脸颊上吻了吻。
他越发的爱他了。
回想起来,逍遥游早有赴死的准备,却又如此体贴,善意的试图推远他,那时约定了带琴才可相见,只是缓兵之策而已吧……
果然自己才是在爱中,最为任性的那个。
他还可以爱他吗?
剑子的丹药果然非常有效,傲笑红尘感到体内逐渐灼热起来,很快便充盈全身,内力恢复了八成。
他这才将另一枚丹药用水化开,口对口的喂了逍遥游喝下。药汁并不算苦涩,唇齿交缠间,竟还有些清甜。
难不成这一枚炼成了糖?
傲笑红尘把药碗放下,将逍遥游搂在怀里,以便药效运行。上次他这样抱着逍遥游时,因他将死,而这次是因他重生。
“逍遥游……”
他的脸颊轻轻蹭着逍遥游的脸颊,耳鬓厮磨,柔声私语,“……吾爱。”
尽管曾经海誓山盟,却不曾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呼唤彼此。
此刻这一声呼唤倒令内心所爱化作蜜糖漾在舌尖,傲笑红尘用指头温柔的勾勒着爱人的五官轮廓,
(亲亲也不行吗?删一小段,见微博)
吾这……是在轻薄他吗?
他忽然对此刻的自己充满厌恶,便将逍遥游小心放回榻上,转身走到房间外,关上了门。
夜风微寒,傲笑红尘在院中冷静了半刻,仍感内心无法平静,便点起香炉,坐在案前缓缓弄筝。
他想起,自己还欠着逍遥游一份聘礼,如今人已经被他带回来了,聘娶之礼还是必要的,只是……不知道逍遥游还是否愿意接受,是否可以等他再做准备。
他又想到自己在爱人面前暴露的种种私欲,又觉得或许自己不配再来迎求所爱。
就这样患得患失,筝弦凌乱,傲笑红尘不得不停下手,抬眼看到夜色当中,一轮满月溶溶。
此情此景,与逍遥游昏迷时描述的画面一模一样,傲笑红尘觉得两人真是心有灵犀,逍遥游醒后便能亲眼看到,不知会有多开心。
这样一想,他便觉得方才的兀自烦恼毫无意义,等逍遥游醒了,一切决断都交予他便是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傲笑红尘一直倾尽心力照顾着逍遥游,给他擦洗身体,换药疗伤,运转周天,累了便靠在床边休息片刻,始终没有再越雷池。
只是逍遥游一味昏睡,令他开始确信剑子给的丹药真的是糖了。
这天,傲笑红尘伏在床边小憩,忽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碰着他的脸颊,随后又跳到他的鼻梁上,缓缓滑到唇边。像小鸟顽皮的尖嘴,也似是小猫柔软的鼻头,虽然半睡半醒间,他一个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将那调皮的东西一把攥到了手里。
轻微的呼痛声令他瞬间清醒过来,睁开眼,正对上逍遥游那古潭般的眸子,手中紧攥着的是那惯于抚琴的修长手指。
“你……你醒了?”
惊喜来的太快,令傲笑红尘一时呆住,就那么愣愣看着。
逍遥游也静静望着他,目光弥漫着水汽,显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朦胧又纯净,最终汇聚成一滴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傲笑红尘忙伸手截断那颗泪珠滑落的轨迹,泪水却顺着他的手指扩散开,惹了满面泪痕。
此情此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傲笑红尘的手,停在爱人的脸颊上,小心翼翼的用指肚摩挲着,享受着那温热的柔软面颊,以及湿漉漉的感触,他惶恐不安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化作百转柔情。
逍遥游动了动唇,声音因喉舌干涩而微弱,傲笑红尘却听清了。
他说:“你是谁?”
傲笑红尘的手瞬间僵住了。
他是刚醒过来意识不清吗?还是……还是真的傻了?
然而也不过呆了一瞬,傲笑红尘便镇定下来,这回他没有再去试探逍遥游能不能看得清楚,只是满心庆幸。
他醒了就好,生命无碍就好,其他什么情况,慢慢来便是了。
“你不记得吾咯?”
他放柔了声音,生怕会吓到这初醒的人,“吾是傲笑红尘。”
逍遥游望着他,没有回应。
他感到心中酸苦,又重复了一遍,带了些哽咽:“吾是傲笑红尘啊,你……你还认得吾吗?”
逍遥游这才微微闭了闭眼,似是肯定,又以微弱的声音缓缓说到:“你知道你是谁,就可以了。”
听到此话,傲笑红尘明白他是在怪自己,顿时自责与懊悔又涌了上来,讪讪的缩回了手。
逍遥游却蠕动着手指,摸上他的手,握住了。
“你看你……哪像傲笑红尘了……”
他说着,苍白的脸颊上泪痕交错,却带了笑意,“快变回那个……洒脱的剑仙呐。”
这口吻,仿佛只是如往日那般在嬉闹玩笑。
傲笑红尘不知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只将那只手放到唇边吻了吻。他这才发现,这些天自己衣不解带的照顾着逍遥游,完全没心情打理自己,胡茬已经长的刺手,难怪逍遥游要笑话他了。
他有些难为情,便抚了抚逍遥游的额头,关切到:“你感觉怎样?哪里痛吗?”
逍遥游微微摇头,慢慢翕动嘴唇,答道:“感觉……很安逸啊,似乎好久……没有躺在床上咯……令人贪睡……”
见他竟有心情这样说笑,傲笑红尘也不禁莞尔,泪却涌了出来,熨烫得心都随之融化在一起。
“逍遥游。”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如同私语,“这里是蒿棘居,吾已带你回到蒿棘居了。”
逍遥游的眼睛亮亮的,又眨了眨,示意他听到了。
“从此,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10
10
之前演练过无数次相爱相杀的情形,在此刻尽数变成名为辜负的砝码,在正义,诺言与真爱的天秤上层层重压,最终失衡崩溃,跌入了名为悔恨的苦海当中。
傲笑红尘感到胸口一阵灼痛,随即呕了血。他这才发觉,短短两天,自身已经损耗了太多真元,竟无力再为逍遥游续命。
逍遥游的身体软绵绵的下坠着,仿佛一团被雨打湿的柳絮,没了丝毫生气。傲笑红尘无助的用锦袍将他裹住,紧紧搂在怀里。又摸到他青葱般的修长手指也如冰一般冷,便攥在手掌中暖着。他感到,逍遥游的身体渐冷,只有心口还温热着,如风中摇曳的残烛。
傲笑红尘知道,当下没有时间过多悲伤。他想到一个方法,尽管风险很大,还是能让逍遥游撑到可以救治的时候。
逍遥...
10
之前演练过无数次相爱相杀的情形,在此刻尽数变成名为辜负的砝码,在正义,诺言与真爱的天秤上层层重压,最终失衡崩溃,跌入了名为悔恨的苦海当中。
傲笑红尘感到胸口一阵灼痛,随即呕了血。他这才发觉,短短两天,自身已经损耗了太多真元,竟无力再为逍遥游续命。
逍遥游的身体软绵绵的下坠着,仿佛一团被雨打湿的柳絮,没了丝毫生气。傲笑红尘无助的用锦袍将他裹住,紧紧搂在怀里。又摸到他青葱般的修长手指也如冰一般冷,便攥在手掌中暖着。他感到,逍遥游的身体渐冷,只有心口还温热着,如风中摇曳的残烛。
傲笑红尘知道,当下没有时间过多悲伤。他想到一个方法,尽管风险很大,还是能让逍遥游撑到可以救治的时候。
逍遥游曾问过,凝水成冰能不能冻人,他当时没有回答。
现在,他就要以此法用于逍遥游身上了。
当冰壳一点点将逍遥游包裹起来,打造成了一个水晶冰棺时,傲笑红尘又呛了血。
“吾答应你,带你回蒿棘居……你要等吾。这次,绝不负你。”
傲笑红尘擎起长剑,映着冰色寒芒一闪,不禁想起他将这剑立于身旁恐吓逍遥游的那刻。
“吾有眉间尺,寒霜天下知,能诛万里恶,难断鬓边丝。”
他感到喉头发苦,干涩了哈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笑这无奈的命运捉弄。
是怨,是恨,是断不了的情思,都不该如此匆忙止步!
随即,他以冰封住霞映洞天入口,带上不世并向星宗御剑赶去。
刚把一行外人送走,四宗众人正聚在一起商量改革天元论魁的具体事务,星宗弟子问心前来禀报,傲笑红尘求见星宗宗主,要求单独会面。
恩人求见,颢天玄宿自然忙去见客。
丹阳侯养了几天伤,总算是可以下地溜达了,虽然内心感激傲笑红尘相救,但他一个九界之外的人能有什么事单独找师兄呢?
他怎么想都不放心,便推上天雨如晴的轮椅,师兄妹两个一起跟了上去。
苍苍感到奇怪:“我还以为傲笑先生早就离开了呢。”
士心想了想,便低头和苍苍咬耳朵。他们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就必须第一时间站出来揭露傲笑红尘和逍遥游之间的奸情。
辅士裕铂一个没看住,两个小朋友也溜走了。
会客厅中,傲笑红尘将不世并交到颢天玄宿手中,并告知他逍遥游的死讯。
他很有技巧的复述了逍遥游送琴的嘱托,却避开直面描述逍遥游的死亡,所以也不算是撒谎。
按着正常的逻辑理解,颢天玄宿自然以为逍遥游死了。
他双手捧过琴,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门前一堆偷听的人却噼里啪啦的涌了进来,丹阳侯显得尤为激动:“逍遥游真的死了?他的尸体在何处?为何将琴交于你?你与他相识不成?……”
天雨如晴在后面扯他袖口,也阻止不了他连珠炮般问了一堆问题,直到颢天玄宿打断了他:“不可这样对恩人无礼,你们先出去。”
“可是,师兄你不觉得奇怪吗?”
“丹阳。”颢天玄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听话。”
这两个字像有魔力似的,丹阳侯尽管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却乖乖退了出去。
颢天玄宿见士心也在门口探头探脑,便招呼他进来:“逍遥游是学宗之人,这琴还是交于你这个宗主来保管吧。”
“我?”士心接过琴来,只见琴身伤痕累累,七弦断了六根,仅有一根金白与灰色丝线相缠的琴弦依然绷的笔直,像是被人新接上的,“我要拿它如何呢?”
“请把它给我吧。”
一个声音开口请求。
傲笑红尘抬起头,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裘衣的高大男人,看起来上了几分年岁,一头如狮鬃散乱的黑发,两鬓却已雪白,腰间悬了一个酒葫芦。本是个看起来眉眼粗犷样貌豪迈的人,此刻满面悲戚。
士心点点头,将琴交给了他。
那人捧过琴,又抬眼看向了傲笑红尘。
“请问先生,他的尸首埋于何处?我……我想去拜祭他。”
见傲笑红尘犹豫,颢天玄宿介绍到:“这位是叱酒当歌浪飘萍,与逍遥游是同修,亦是生死至交。”
“生死之交?”
“他曾为了救我,耗尽功体……这些年,我未曾报还什么,本以为还有无数时光相伴,如今却只剩下这琴了。”浪飘萍说着,轻轻摩挲着琴身,满眼痛惜。
“唉,恕吾不能相告。他……他不想在道域留下任何痕迹了。”
傲笑红尘斟酌字眼,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浪飘萍却似乎被这句话伤到,低头抱紧了琴,整个身形都因强忍悲痛而伛偻了起来。
他没有再请求,行过礼后转身离开了。
之后浪飘萍将不世并放到遥山远水,开启锁神灵阵,完成了逍遥游十年筹谋的最后一步。
逍遥游在道域已再无牵挂。
傲笑红尘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想起逍遥游说过这段经历,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逍遥游是何时修回功体的,没人知道……或许他是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里修回功体,变成坏人的。自己直接去质问他便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以其他身份相逼呢!
果然,离别时逍遥游与他约定的,若能相见,必要相见,以及不可一厢情愿的揣度他,如今竟一一应验。
自己竟是如此的不信任他。
不世并已经送到,傲笑红尘也准备告辞。
“先生请留步。”
颢天玄宿却叫住他,俊雅的面容又浮现出之前那种欲言又止的纠结神情。
傲笑红尘对他还是很有好感,这宗主温和有礼倒是其次,但凡他像丹阳侯那样,哪怕多深究一句,或者耍点心思以话术来试探,以他的耿直性情为了逍遥游怕也需要一番斗智斗勇。
可这宗主没有,甚至几次帮他拦了旁人的阻碍,他觉得宗主肯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也没有理由这么无底线维护他。
反正自己也要离开道域了,也不好再一味装傻。
“宗主有话但说无妨。”
颢天玄宿带他走到里间,确定无人可以听到,才问:“逍遥游如此信任先生,怕你们关系匪浅。可你是九界之外的人,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吾只是道域过客,与他弹琴论道,颇为投缘,但只有三面的缘分……”
傲笑红尘不想提及私人情感,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是有种世事难料的无奈,“并未过多了解彼此背景……此次到来,吾也不曾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
颢天玄宿一双细长的凤目看着他,眼神在仿佛在说:可以直说嘛,听话。
傲笑红尘表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开始嘀咕这宗主八成是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了,毕竟上次他还以“送琴”来暗戳戳的秀恩爱,现在就因“送琴”而暴露了。
“你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
“听苍苍和学宗宗主讲了,还有些百姓传闻。”
“那……那先生你可恨道域?”
傲笑红尘垂下目光,咬了咬唇。
“他自己做错事情,咎由自取……吾又有何理由恨道域呢?”
“唉……”
颢天玄宿转过身,从案几中取出一张字条,“他曾说,若有一异乡人前来寻他,便将这个交于他……想来,就是给你的吧。”
“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月前。”
傲笑红尘不解,那时候不正是两边在打仗吗?
纸条有些皱皱的,似是浸过水,他小心展开,见纸面上墨迹少许晕染,依然显出字迹颀秀,如同留字之人:
羡老鸦,惯栖霞,蜉蝣此身天地家,念凡人,长命寡,戏舞寒沙,垂眼红尘罢。
看完最后一个字,傲笑红尘压抑的悲痛浪涛般涌了上来,令眼前一团模糊。
“……为何,为何……那时发生了什么……令他留下这番绝笔?”
“当时我受了伤,墨家掌握了道域的主导权……我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再和他互通计划,他似乎也察觉到事态的失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接触时,他给我的留信。”
“……”
尽管对九界当中几方势力关系傲笑红尘不了解,但是颢天玄宿和逍遥游是一伙的他听懂了。
为什么他们会……?
“他必须要背负污名在这世上,真相不能公开,否则他所做的一切将功亏一篑。你是外界之人,与谁都没有利益纠葛……与他……又如此亲厚。我不忍世人恨他,能倾诉的也只你一人……”
傲笑红尘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个“阴谋”,颢天玄宿说的每一个字,都激起记忆中逍遥游对他讲过的话,看向他时那蓄含悲伤,依依不舍的神情。
戏已开场,我身不由己。
我不需要你帮忙,不想把你拖进这场戏,也不想你被别人拖进来。
我们再做个问答游戏吧……
这是我能展现出的,最真实的我了……
傲笑红尘,若你的职责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那我,便为守护这道域的未来了。
直到听到逍遥游再度从清圣桥回到道域,傲笑红尘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他为何再回来……?明明他已逃出生天,不是吗?”
颢天玄宿摇摇头:“不知……我把所知已经尽数相告了,其中理由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何,为何……”
傲笑红尘将那张纸条捂在胸口,之前那股无处宣泄的怨恨此刻都变成了数根利剑刺向自己,令他痛得蜷起身,猛烈的咳嗽起来。
“吾……吾只恨自己……”
他又咳了血出来,高大的身形摇摇欲坠。
颢天玄宿忙扶他坐下:“先生节哀……你这样,让他又如何安心呢?”
“感谢宗主告知这些……唉,吾该告辞了。”
傲笑红尘真的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他要带逍遥游回苦境,不惜一切方法……哪怕会耗尽心力死在路上,也不能再承受这份痛彻心扉的自责煎熬。
丹阳侯跟天雨如晴絮絮叨叨抱怨这外人来的蹊跷,又担心对师兄图谋不轨。
天雨如晴瞥了他一眼,幽幽说:“你可知,上次他来还负了张琴,说是送与爱人的定情物呢。哎,这般跨越异界也要相见表白的坦诚,真让人心生敬佩。”
“什么!”丹阳侯惊了,“那他今天就偷偷送来给师兄是怎么回事!”
天雨如晴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恋情对某些人来讲是一点就透的窗户纸,有些则是玻璃钢,用三指诛仙都点不透。
“什么!”草丛里,正在偷听的粉衣少女红了脸颊:“异乡人和神君……这么刺激吗?”
“飞渊姐姐你醒醒!不是这么回事!”苍苍赶快打断少女的幻想,“士心哥哥不是讲过了吗,傲笑先生是来找逍遥游的。”
“就是的,他亲口说的嘛,我也亲眼看到了!我还看到他抱着逍遥游从天上御剑飞过去呢。”士心和苍苍都非常不满意这样乱点鸳鸯谱,士心又爆了个大料出来。
“我也想看他御剑呐。”一旁,剑宗的霁云托着腮说,只有他关心这位异界剑客的武学修为,刀宗的戚寒雨非常无语,本来说好了晚上陪父亲喝酒,现在不得不陪着小伙伴们一起看八卦。
“这么高调吗?”飞渊捧起了脸,“异乡剑客与道域琴魔不得不说的爱之往事,可惜BE了。唉!”
“在说什么呢?”
飞渊和霁云的后领忽然被抓住了,皓苍剑霨把两人从草丛里提起来,皱了眉:“不可因为宗主受伤卧床就这样懈怠啊。”
“我们……我们想看看异乡剑客的武学而已嘛!”
众人吵吵闹闹时,会客厅的大门打开了。
颢天玄宿与傲笑红尘约好,子夜时分会暂时降低保护道域的阵法屏障,希望可以助他顺利回去。
事已至此,颢天玄宿已是尽心竭诚,傲笑红尘也感到些许安慰,便不再多做打扰。
众人将他送出浩星神宫,天雨如晴又多送了他一程,丹阳侯自然也要跟着。
“先生上次说,要赠琴与所爱之人,可曾送到了?”天雨如晴问。
“唉……”傲笑红尘摇摇头。
天雨如晴何等聪慧,一眼就看出来事出有变,他不愿多讲,然而一些过往的缺憾经历令她忍不住追问缘由:“为何呢?是对方没来赴约吗?”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傲笑红尘才答:“姑娘曾说吾对感情坦诚,其实……吾却是最容易被诸多杂务蒙蔽了真心……以至于太深的伤了他,却还觉得理所当然。”
天雨如晴欲言又止,丹阳侯却说:“有时责任面前,身不由己,总要有所取舍,先生也不必如此纠结于小儿女之情。”
天雨如晴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师兄可真会哄人。只考虑自己心情而牺牲他人情感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姑娘说的在理。”被这样一说,傲笑红尘反而觉得有些坦然,“吾会竭力补救……哪怕,只是对他道出真心,他不接受也罢……总好过如今,因彼此的误会而伤心伤情。”
“愿先生可以达成心愿,早日冰释前嫌。”天雨如晴很乐于看到一个圆满的结局,“光是这份坦诚与勇气,就足以胜过世间太多男子了。”
丹阳侯在后面推着轮椅,不屑的哼了一声,没人看到,他已是悄悄红了面颊。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两人又交流了一些关于受伤坐轮椅的心得,傲笑红尘教予天雨如晴一些康复之法,也算是对颢天玄宿的报答。
尽管在道域时间不长,傲笑红尘依然认为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
他在此处相遇了所爱之人,而在道域中遇见的各色人们,给予的诸多评价又令爱人逐渐完整,从一个美好的愿景,拼凑成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野望也愿俯首的,活生生的人。
若有可能,真的想从他们口中倾听更多来了解所爱,可惜时间已不允许。
道域如同他的桃花源记,其间所有风景都是他与所爱共度的回忆,也将他们结发相知的一切封存于此。
他们即将去开启新的生活,再不归来。
——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9
9
傲笑红尘正暗自心乱,苍苍却向前招呼到:“士心哥哥,你怎么来啦?”
迎面走来一名白衣少年,正是之前与逍遥游在桃源仙地相见时遇到的晚辈。
“这是凯风弼羽,他现在可是阴阳学宗的宗主呐!”
苍苍向傲笑红尘介绍。
那少年正要行礼,却怔住了。
“你来星宗做什么?”
他问,稚气未脱的脸上满着戒备,“是来打探,还是要为逍遥游复仇?”
傲笑红尘没有计较少年的无礼,便说:“吾确实要去找他,你知道他在何处吗?”
“逍遥游?他被我们赶到清圣桥去了,等师父把清圣桥关闭,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苍苍插嘴,随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你是来找逍遥游的?”
他松开了拉着傲笑红尘的手,慢慢退开几步,转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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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笑红尘正暗自心乱,苍苍却向前招呼到:“士心哥哥,你怎么来啦?”
迎面走来一名白衣少年,正是之前与逍遥游在桃源仙地相见时遇到的晚辈。
“这是凯风弼羽,他现在可是阴阳学宗的宗主呐!”
苍苍向傲笑红尘介绍。
那少年正要行礼,却怔住了。
“你来星宗做什么?”
他问,稚气未脱的脸上满着戒备,“是来打探,还是要为逍遥游复仇?”
傲笑红尘没有计较少年的无礼,便说:“吾确实要去找他,你知道他在何处吗?”
“逍遥游?他被我们赶到清圣桥去了,等师父把清圣桥关闭,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苍苍插嘴,随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你是来找逍遥游的?”
他松开了拉着傲笑红尘的手,慢慢退开几步,转身跑到士心背后躲了起来。
傲笑红尘的目光转向了那矗立于道域的诡异光柱,陷入沉思。
两个小少年却说起了悄悄话。
“士心哥哥,他救了我和师父师叔哎,我觉得他不会是坏人的。”
“我曾看到他和逍遥游在一起,非常亲密,逍遥游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如今看来,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那时就在筹谋祸乱道域了。”
“可是,可是……”苍苍挠挠头,“也许他们只是在约会呢?”
“你在讲什么呀?”士心哭笑不得,“以后你少和飞渊姐姐在一起玩,被她带得奇奇怪怪。”
“是他刚才讲的,来道域为了和所爱之人约会……”苍苍觉得,这个理由是师父师叔都认可的,再离谱也不会是谎话,否则肯定会千方百计把人留住,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他离开呢?
“傲笑先生,你其实也被逍遥游骗了,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对吗?”
见两个孩子把话题转了回来,傲笑红尘叹了口气:“若找到他,吾会问他这样做的理由。”
“你不肯信吗?”士心走上前,露出手臂上的累累伤痕,“我曾被他们抓去折磨拷打,这是他亲手留下的伤痕。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我尊敬的前辈,他总是去桃源仙地拜祭我的祖父,一片重情重义如今看来全是在做戏罢了。”
少年说着,红了眼眶,只有十五岁的年纪便被迫承担起一宗之主的责任,皆是曾经最敬重的前辈所赐,没有人会理解他的迷茫和心痛。
傲笑红尘想起之前遇到这少年时,逍遥游弯下腰柔声讲话的和蔼模样,无法和他施展手段折磨这孩子的画面联系起来。
他只觉得各种苦涩滋味在胸中翻滚,最终汇聚成一股怒火直冲天灵。他抚了抚士心的头顶,安抚道:“吾记下了,等找到他,会一并质问,为何要这般残忍无情。”
“那,那傲笑先生,你要去清圣桥找他吗?”
苍苍小心翼翼问。
傲笑红尘想了想:“劳烦你带吾下山,吾想先去看看道域百姓的生活所在。”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理解他要做什么。
“吾只是不想过多叨扰宗主……若逍遥游这期间回来,吾自会找他讨要说法。否则,在清圣桥关闭之前,吾也会回去的。”
傲笑红尘解释到,他想看看逍遥游所向往的市井生活,以及……只有从百姓口中,他才能得知道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两天后,傲笑红尘感受到了清圣桥周围的异动,以及那曲熟悉的临江仙响起。他拼尽全力御剑赶到战场,才险险抢了逍遥游一条残命回来。
这两天,傲笑红尘尽力为逍遥游疗伤,他本会剑气医病,然而面对逍遥游过重的伤势效果甚微。
逍遥游一直晕迷着,偶尔睁开眼睛片刻,却目光空洞,似乎是意识不清,也许是因失血看不清东西。
他会喃喃说些傲笑红尘听不懂的话,叫些不认识的名字,偶尔也会轻声唤着傲笑红尘,摸索着找他。
傲笑红尘如鲠在喉,不理会又于心不忍,便把锦袍一角放到他的手中。逍遥游轻轻握着,方才安心下来,兀自讲着话。
“傲笑红尘,我看到蒿棘居了……”
他望着洞天透出的穹顶,轻轻说着,苍白的指尖揉着锦袍边装饰的绒毛,“背倚幽篁,面朝浊江……轻舟,白帆,水天一色……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清雅。”
傲笑红尘没有应声,用手在逍遥游眼前轻轻晃动,他眼神迷离,似乎沉浸在幻觉当中。
“桌案上放着你的筝,香炉余烟未散……仿佛你刚离开不久。我忍不住想,你在此处弄筝的样子,你在林间舞剑的样子……我在这里,与你生活的样子……”
他的声音低了,挂着笑意昏睡过去,只留下傲笑红尘独自怔怔出神。
傲笑红尘只感到心痛,却不知道为了逍遥游,还是为自己。
一想到这些日的思念与恩爱换来的相见却是这种情形,傲笑红尘便感到心里像裹挟了块尖锐的石头,每一次心脏的搏动便会搅动得鲜血淋漓,肝肠寸断。
他心中的疑问,爱意,和愤怒甚至憎恶卷成一团,令他不知应该以怎样一种态度去面对曾经的爱人。
他设想了好多次,若逍遥游真是个连小孩子都能忍心下手折磨的大魔头该怎么办呢?
杀他?总归是一场相知相爱,实在下不去手……捆起来交给道域处置,那自己被辜负的情感要如何安置?
不然,等他痊愈了,就先发个战帖狠揍一顿,好好地教育教育他。
虽然有些公报私仇的嫌疑,但傲笑红尘还是拿定了主意,便戴上天虎令面具,试图以另一个身份来解决这件事。
无论逍遥游是否认出他,若到了最坏的情形,至少彼此都不会太过难堪。
逍遥游的情况却愈加糟糕,傲笑红尘有心去求道域帮忙医治,可道域上下对逍遥游恨之入骨,就算会帮忙,怕也难再把他带走。
他也想过带逍遥游回苦境,然而清圣桥关闭了,他几次尝试也找寻不到回去的通道。
傲笑红尘一筹莫展,仔细回想这几次有限的往来条件,也许来往通路在满月时才能开启。
他望向夜空中的一弯峨眉月,算算时间,怎么也要再过五日才到满月之期。
也不知道逍遥游能否支撑到那个时候。
“吾不会让你这样死,吾会给你一个机会。”
傲笑红尘在逍遥游耳边轻声说着,将自身真元一次次度入那毫无生气的身体。
“活下来,把真相告知吾。”
天近正午,逍遥游终于醒了过来,他觉得自己睡了好久,此刻异常清醒。阳光斜斜的照进洞天里,暖着因过度失血而寒冷的半个身子,令他愈发有活过来的感觉。
他勉强转动脑袋,看到一人背对自己坐在洞口,阳光勾勒出他金色的轮廓,只能看出一瀑长发雪白。
原来,他以为自己弥留之际出现的幻觉,竟是真实。
逍遥游默默看了那背影良久,生怕一出声,就会打破此刻美好的幻象。
这身虎纹锦袍和印象里那人的风格相距略远,只是身形与气质,连同简单挽起的发型,怎么看都是那个人。
他隐约记起,命悬一线之际,是傲笑红尘救了他,为此还负了伤,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柔情,伴随着深深关切,便唤出了声:“傲笑红尘。”
天虎令转回身,面具一角折射出一道阳光,晃得逍遥游眯起了眼睛。
随着衣料摩擦声,天虎令来到近前,高大的身形遮挡住了所有阳光,阴影黑漆漆的笼罩下来,却不发一语,只是低头盯着他着。
逍遥游满是疑惑,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细细端详了良久,他才敢确认,这就是傲笑红尘啊,可是,为什么要这样装扮呢?
他隐约记起意识模糊时说了一些肺腑之言,对方怎么回应的,他记不真了。
“你,你……是谁?”
这个问题或许就能得知原因了。
“天虎令。”那人回答,“朝城烽火起,天虎问罪来。”
这个答案非常明显,他不是来赴约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逍遥游只感到心中那股柔情顿时冷却凝固,整个人如坠冰窟。
果然……他还是知道了,他还是相信了旁人的说法……
之前诸多缠绵与誓言,也不过如此。
一股苦涩漾到喉咙,逍遥游不禁咳了起来,口鼻又呛出了血。天虎令忙扶住他,将真元度进他的胸口。
“既然如此……何必救我呢?”
他强压下这股委屈与失望,用尽力气将那试图救治的人推开。
却见天虎令顿了顿,又伸手在他面前摆动,似乎在试探他能否看到。
逍遥游愈加难过,原来,如果我看不到,或是认不出,他便能以这种正义的面貌理直气壮的来杀我了吗?
这与我的无常元帅,还真是异曲同工啊。
一时间,奇异的默契感令逍遥游感到又甜,又痛,又对自己这斩不断的爱意感到厌恶,便冷笑道:
“戴面具是为了遮掩你不想被人看透的心思,对吗?”
“……”
天虎令见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目光专注,这才意识到,逍遥游此刻恢复了意识,而且思路很清晰。
对一个重伤弥留的人来讲,并不是好事。
面对逍遥游一针见血的问话,天虎令一时不知是该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反省自己的欲盖弥彰。
逍遥游见他不答,继续说到:“谁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我的不得已你可能已知一二,你的不得已,我也可以装作不知。毕竟,我应过傲笑红尘,不会骗他,可不是天虎令。”
本来傲笑红尘念及他刚清醒,还有几分怜惜,然而一提不会骗他,之前积攒的那股无名怒气顿时窜了起来。
明明在理的是自己,怎么反而成了被逼问的那一个!
“巧言令色没有意义,吾已知道你在道域的恶行,看在往日情份上,吾给你分辩的机会。”
天虎令将长剑抽出,立在一旁。
逍遥游看着那映出寒芒的利剑,并未显出惧色,只是心中失望到谷底,淡淡道:“我与你初见,何来往日情份?你要为道域铲奸除恶,动手便是。”
“当真不分辩?”
“你选择了他们……你也选择了他们,我又有什么可说呢?”
逍遥游喃喃着,声音渐弱,他的身体瘫软下去,似乎再没半点力量支撑。
天虎令慌了,他掐住逍遥游的寸关,一面迫使他面向自己,一面再度将真元灌入,生怕他这一睡过去再不能醒来。
毕竟,逍遥游还没告诉他自己做这些恶事的理由,而天虎令还背负着傲笑红尘的承诺。
“你难道,没有什么可交待于吾的吗?”
“不世并……”
不世并就放在身侧,天虎令探身取了过来,放到逍遥游怀中。
逍遥游缓缓抚摸着伤痕累累的琴身,又去抚那断开的琴弦,苍白的指尖将弦一根根轻轻捋过,最终停在一根白灰纠缠的异色弦上,将它绕在指间,依依不舍,如同曾经两人相拥缠绵时,他将傲笑红尘的发丝缠绕在指尖的样子。
天虎令早就注意到那跟弦,前两次相见,这古琴的颜色统一,在第三面时,才多了这根异色琴弦。
他当时只觉得这弦的颜色质感都很熟悉,尤其灰色丝线,像极了逍遥游那山间晨雾般朦胧的灰白发色。
此刻,他隐约意识到,这弦究竟是由什么制成了。
“我死后,将这琴……送到星宗宗主颢天玄宿手中,随他处置。我……没有其他话讲了。”
逍遥游将不世并推了过去,伴随着晶莹一闪,一滴泪水落了下来,打湿了琴身。
天虎令的心骤然缩紧了,曾经相处的每分每秒,互诉的每句情话,都浮现于脑海当中。
吾只是不想看到所爱人之落泪……
再这样说下去,只怕你所爱之人的眼泪就真要落不完了。
“吾……会为你把琴送到。”
天虎令将琴放到一旁,怀中逍遥游的身体越发沉重,几乎用一只手臂已扶不住他了。
“你就不想,再对傲笑红尘说什么吗?”
他终于忍不住,狼狈的点了那个名字出来。
逍遥游无力的扬起脸,深潭般幽暗的眸子此刻泪水浑浊,再次深深凝望着他。
天虎令忽然发觉,他的眼神并非像之前那样看着自己的眼睛,也不在他的脸或者是面具。
他在看什么?
结合方才他抚摸琴弦的动作,天虎令突然明白了。
逍遥游在看他的头发,他曾经赠给自己的那缕灰色头发,还缠绕在发间。
这么久了,他早已习惯了这一缕温柔灰发的存在,没想到,暴露自己身份的竟是这定亲的信物之一。
从一开始,逍遥游便已经洞悉了一切,天虎令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贯坦荡的他竟感到了心虚。
逍遥游却收敛了目光中的恨与怨,垂下了眼帘:“……望他在自己的戏台上,顺遂安好。勿再去演,将真情……轻诺于人的烂俗戏码了……”
直至此时,逍遥游都没有再提以琴为聘的约定。
天虎令却觉得每个字都像是在扇他的耳光,脸上都是热辣辣的羞辱,是他亲口的许诺,是他将认真或是玩笑的选择权交给逍遥游,如今在逍遥游面前做出这种拙劣的演技,对方却看破不说破,为两人这份爱保留着最后一点尊严。
若是说破,一切皆成玩笑。
傲笑红尘这一生的正直与光明磊落,在此刻破碎殆尽。
“你……你为何,不肯再做分辩!你……你任何一个理由,他都愿信!”
天虎令只觉得一腔悲愤无处发泄,他将逍遥游搂在怀中,一遍遍问着。
“为何,不肯质问他……不来兑现承诺?为何不问他,怎么没有带琴来聘……为何……”
逍遥游没有再回答,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太累,太累了。
他以为这次劫难过后,无论是侥幸成功,或是惨烈战死,最终都会归于相同的结局。
只是,死在爱人的怀中是完全没有想过的圆满。
虽然对方对自己满是猜忌,甚至不愿以真面目相见……那又如何呢?
这一切,本就是一场戏。
曲终人散,他却等在入相处迎接自己,人生足矣。
天虎令散乱的白发垂到逍遥游的脸上,扫在唇边,如当初临别时那蜻蜓点水般的吻,逍遥游轻轻回吻了那微凉的发丝,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何况,他还留着那缕头发,他还念着与我的结发之情,那么这份情谊,就不曾被辜负了。
“……回去吧。回蒿棘居去,别再来道域了……”
逍遥游望着霞映洞天之上露出的一角碧蓝天际,眸如碧潭满盛了光,仿佛回到了共抚一琴互诉衷肠的那天。
“我想和你一起……遍游天下啊……”
——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8
8
“傲笑红尘,若我可以完成在道域的使命,便跟你去游历天下,可好?”
逍遥游望向云海中被剑气划出的长痕,轻声说。
傲笑红尘早已消失在云海彼端,自然不会听到,回应他的只有山风轻拂林叶的飒飒声。
他倾听了一会儿,点点头,自语道:“我就当你应下了啊。”
回去的路上,逍遥游一直在想,之后针对道域的计划要怎么实施。傲笑红尘的话越来越多的影响着他的决策,他也试图说服自己,成就大事不拘小节,战争又怎么保证不会有所伤亡呢?自己是要进行改革的,与傲笑红尘这样的江湖中人理念注定不同。
他决定再去桃源仙地,或许在他最为敬仰的宗主墓前,可以找出一个答案。
然而路上却遇见了一人。
“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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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笑红尘,若我可以完成在道域的使命,便跟你去游历天下,可好?”
逍遥游望向云海中被剑气划出的长痕,轻声说。
傲笑红尘早已消失在云海彼端,自然不会听到,回应他的只有山风轻拂林叶的飒飒声。
他倾听了一会儿,点点头,自语道:“我就当你应下了啊。”
回去的路上,逍遥游一直在想,之后针对道域的计划要怎么实施。傲笑红尘的话越来越多的影响着他的决策,他也试图说服自己,成就大事不拘小节,战争又怎么保证不会有所伤亡呢?自己是要进行改革的,与傲笑红尘这样的江湖中人理念注定不同。
他决定再去桃源仙地,或许在他最为敬仰的宗主墓前,可以找出一个答案。
然而路上却遇见了一人。
“颢天玄宿,你这星宗宗主来阴阳学宗做什么?”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
白衣仙长行礼,薄纱遮掩的俊秀面容,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微笑,“真的好久不见了,逍遥游。”
两人寒暄几句,颢天玄宿得知他要去桃源仙地,便也以祭拜学宗前宗主的理由一同前往。
“昨晚夜间,我在九天银河修行,正看到云海出现了奇怪的痕迹,今早又出现了。这样频繁出现异象很令我担心,你可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颢天玄宿问。
“这种事也要劳动你亲自来查?”
还是被看到了,逍遥游有些无奈,但是这种痕迹他也做不出来,咬死不知道就是。
颢天玄宿看向他,眼神中带了些许玩味。
“其实,昨夜我便来了。”
“那你看到……什么?”
一瞬间,逍遥游感到心脏都停拍了。
“你是何时修回功体的?”
“……”
他怎么连这都知道?
逍遥游从刚才的尴尬转而开始考虑杀人灭口的必要性。
“昨夜,我行至半山腰处,一道琴音裹挟强劲内力袭来,我被迫退至山下。今日,便等到了你。”
颢天玄宿说,“道域上下,只有七雅之一的‘琴’能做到,你还不愿承认吗?”
“……”
逍遥游没办法解释了,总不能把傲笑红尘供出来。
尽管阴差阳错,却让他有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
“颢天玄宿,你身为道域神君,真的有为道域考虑吗?”
“何出此言?”
逍遥游望向桃源处一片粉色云霞,语气带了轻蔑:“道域若是再有内乱,我还可以倾尽一切,你能吗?你是继续选择让星宗明哲保身,坐视三宗厮杀,还是也能为道域牺牲一切呢?”
颢天玄宿沉默良久,才答:“我的师弟师妹,还有可爱的徒儿,便是我的一切。我不能牺牲他们任何人……如果必要,颢天玄宿只能选择牺牲自己,否则,便辜负了天师云杖与神君之位了。”
“……”
逍遥游叹了口气,这也算是个想要的答案吧。
“那么,我可以信任你了?”
两人都经历过那场内乱,对此时道域的形式也看得通透,很快便达成共识。逍遥游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只是约定,暗中通气行动关键部分,以保证将这场变革的牺牲降至最低。
“最终结果,是变革的成功,以及……你必须是道域的精神领袖,任何时候你都要以这个面目出现。”
逍遥游说,“不用顾忌我,我会适时地选择消失。”
他的声音低下去:“或是……死。”
见颢天玄宿神色凝重,他又半开玩笑道:“若计划中途,我觉得你不行,可是会翻脸自己来做神君的。”
颢天玄宿拉了拉他的手,以示同盟决心。
“道域需要英雄……哪怕是,只存于黑暗当中。”
过了一个月,逍遥游抱着琴在霞映洞天等了一天一夜,傲笑红尘没有来。又一个月,也是依然,看来傲笑红尘确实遵守承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出现在道域,他可以安心行动了。
起初,计划还算按着预期进展,虽然双方皆有死伤,也未伤及根本,只有阴阳学宗在血神作乱时遭到血洗,宗主泰玥皇锦战死,只留下恰好外出的辅士裕铂与才十五岁的凯风弼羽躲过一劫。
然而随着墨家的介入与清圣桥的开启,一切开始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逍遥游作为这场戏里最大的反派,演出非常成功,不光众叛亲离,道域上下更是同仇敌忾,最终将他逼入清圣桥中。
他知道自己在道域的使命基本算是完成了,至于具体怎样改革,只能留给颢天玄宿去做。那一战中他也看到了颢天玄宿纠结的眼神,一面担心把他逼急了真会动手杀人,一面又怕过重的伤了他,满眼写着让他快逃。
逍遥游确实如所有人之愿进入到清圣桥中,如一尾跌入湍流的鱼,若他选择蛰伏,自当可以逍遥一世,或是等待风歇时下来,便可再颠却沧溟水。
谁都没想到,不久后,他却因不得已的理由又返回了道域。本就重伤的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便遭遇了墨家与魔世的围剿,这一回,再没人能保他。
若之前,逍遥游还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而此时归来,他不是为了送死,至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任人鱼肉。
苦战,不世并琴弦尽断,他已是强弩之末,满身鲜血,连意识都模糊了起来,只能勉强用琴身支撑着身体,准备最后一搏。
关键时刻,一道宏大剑气以铺天盖地之势冲入战团,所过之处皆是烈火。众人未及反应,一道白光挟起逍遥游,如流星般向黑夜深处掠去。
逍遥游感到身体腾空,似是被人抱在怀中,他的眼睛被血污糊住了,勉强看到救自己的,正是心心念念挂记的人。
“傲笑红尘……”
傲笑红尘并未看他,不知是焦急还是愤怒,冷颜上如同覆盖冰雪,一语不发加速疾行。
逍遥游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想伸手去摸摸那人的脸,然而此刻放松下来,竟然没有半分力气,只能痴痴看着。
突入一声破空,随着什么破碎声响,傲笑红尘身子一震,只见肩头绽开一团血雾。
“傲笑红尘!”
逍遥游猛然惊醒了。
目之所及都是火光绰绰的石壁,石壁顶端远远露出一汪星河璀璨的夜空。
原来,自己是在霞映洞天内?
过重的伤势与失血令他觉得身体像枯木一样毫无知觉,一时搞不清自己活着还是死了。
身下,是一层厚厚的白虎纹路毛皮,带着战火硝烟的尘焦味,与一缕令人心安的竹香。
一个男人坐在篝火旁,高大的身量半披着一件虎纹锦袍,裸露出的肩膀缠着绷带,渗出了血。长长的白发简单挽起,如瀑布般从肩头披散下来,被舞动的火光映出温暖的金色。
听到他的惊叫,那人将锦袍系好,转过头来,一副银黑交织的天虎面具遮住了大半张面孔,映着火光的眸子透过面具的眼洞看向他,如金曜石般灼灼发亮,带着摄人的威严。
逍遥游向他伸出手,指头触到那人袍角,便握在手中。
“傲笑红尘。”
“……”
“你带琴来聘我咯?”
“……”
逍遥游只讲了两句话,便又咳出了血。
那人忙起身查看,俯身低头时,逍遥游又拉住了他垂下的白发。
“傲笑红尘……”
“吾乃是天虎令。”
那人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有什么情感起伏。
逍遥游却笑了:“真是大老虎啊……”
天虎令握住他的手,轻轻从头发上拉下来,逍遥游本也没有力气,根本握不住任何东西,何况是那丝绸般顺滑的一缕头发。
然而手背骨节碰触着天虎令火热的掌心,厚实的老茧与皮肤相融,那是他熟悉的,大老虎肉爪垫般的感触。
他的笑容越发扩大,然而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令这笑容满带悲凉。
“琴没做好吗……还是,你改了主意,定亲什么皆是玩笑了?也好……”
他凝视着天虎令的眼睛,试图从这眼睛一直看到他的心里:“我命不久矣,知夜永的孤独鳏鱼便不会是我了……”
“够了……”
天虎令伸出手掌,覆在逍遥游的眼睛上,能感受到睫毛扫着掌心,像是乳猫弹动毛绒绒的耳朵尖。
一会儿,掌心感受不到睫毛的颤动了,天虎令慢慢收回手,见逍遥游又昏迷过去,连朱润的嘴唇都因失血而显出死气的灰白。
他细细端详了良久,几次伸手想去抚摸那昏睡之人的脸颊,终究是忍住了,一滴泪从面具后面缓缓滑下来,滴落在逍遥游的唇边。
“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吾……”
天虎令喃喃说,似是质问,又似自言自语。
“你明明说过,不曾骗吾的……”
面具摘下露出真容,正是傲笑红尘。
原来,清圣桥的开启同样影响到了苦境。傲笑红尘才制好琴不久,正为无法进入道域发愁,只见一道奇怪光柱出现在篙棘居不远处,他便抱着探查的心态进入其中。
果然误打误撞来到道域,正巧遇见一人追杀两位道者与一个少年。尽管之前逍遥游告诫过他不要介入道域纠纷,但是眼看那人对那么小的孩子也痛下杀手,他无法坐视不理,便仗着自己轻功了得,救了人就跑。
事后才知道,他所救的两位道者正是星宗宗主颢天玄宿,及星宗三垣之太微垣丹阳侯。
正值清圣桥连通九界,各种奇怪的人出现众人都有心理准备。
傲笑红尘是星宗的恩人,他说自己来自九界之外,众人也没有过多怀疑,只是颢天玄宿看着他背后所负的琴匣若有所思。
“先生也以琴做武器吗?”
“这是赠人的贵重之物,并非吾所用。”
“啊,这……为何带着如此贵重的东西,还要身涉险境呢?”
“吾许诺于人,不能失约。”
傲笑红尘波澜不惊的面容带上一丝温柔,颢天玄宿也看在了眼中。
“冒昧问,与先生相约之人……是道域中人吗?”
傲笑红尘垂下眼帘,没有直接回答,只淡淡道:“我只知,他是吾所爱。”
在场的几个女孩子微微红了脸颊,星宗三垣之一天雨如晴不由感叹:“世间男子若都能有先生对感情的一半坦诚,便也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因重伤在卧房休养的丹阳侯此时无故打了个喷嚏。
傲笑红尘能看出来,这位星宗宗主欲言又止,以他的性格平日会让对方但说无妨,可此时他顾念着逍遥游,并不想多生事端,便要起身告辞。
颢天玄宿让爱徒苍苍送傲笑红尘下山,尽管是救命恩人,苍苍对这位不苟言笑的高大剑客也有些畏惧。但傲笑红尘却很擅长和小孩子相处,很快苍苍就露出孩童本性,拉着他的手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颢天玄宿一看就是一百个心眼子,善于装傻卖乖不好对付,苍苍却是只有十二岁的小小少年,傲笑红尘几句话就套的这孩子把道域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倒了个底儿掉。
尽管小孩子讲话过于主观,加上道听途说东拼西凑的没个重点,傲笑红尘也明白了七成。
他一直牵挂的爱侣,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于楚楚可怜的文弱琴者,竟会成为整个道域的噩梦。
他不敢相信,却不知能找谁再做印证。
——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7
7
逍遥游再度醒来时,道域尽头的云海已染上了薄薄的暖色。
他揉揉眼睛,便看到不世并摆在近前,傲笑红尘正伸手在琴身上细细抚摸。
这琴被逍遥游加过术法,被随便动怕会看破,而且,还有那根颜色不同的琴弦……
这一睡,也不知道不世并被傲笑红尘观察了多久。
他忙把琴护在怀里,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不世并如我夫人,随便碰我可会生气的。”
“吾只是看看。”
同为爱琴之人,傲笑红尘倒也能理解,自己确实不该随便碰触他人心爱之物。
“你刚才可不止看咯?”
“吾想量量尺寸。”
傲笑红尘道,“过去若是有爱筝的同好,吾便会亲手制筝相赠,聊表知音之情。但你却爱琴,吾对琴了解不多,便想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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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再度醒来时,道域尽头的云海已染上了薄薄的暖色。
他揉揉眼睛,便看到不世并摆在近前,傲笑红尘正伸手在琴身上细细抚摸。
这琴被逍遥游加过术法,被随便动怕会看破,而且,还有那根颜色不同的琴弦……
这一睡,也不知道不世并被傲笑红尘观察了多久。
他忙把琴护在怀里,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不世并如我夫人,随便碰我可会生气的。”
“吾只是看看。”
同为爱琴之人,傲笑红尘倒也能理解,自己确实不该随便碰触他人心爱之物。
“你刚才可不止看咯?”
“吾想量量尺寸。”
傲笑红尘道,“过去若是有爱筝的同好,吾便会亲手制筝相赠,聊表知音之情。但你却爱琴,吾对琴了解不多,便想着丈量好尺寸,试着去制一张琴,以作……”
他话头停了。
逍遥游一时间感觉这人确实活得长久,专精之艺可会的真多。一时间又有点感动,筝送出去多少他没兴趣知道,但是以琴相赠,自己是他的第一个,虽然不至于受宠若惊,也算大喜过望了。
“以作什么?”他追问。
傲笑红尘不继续讲了,逍遥游把琴放到他膝上,满怀期待的盯着他看。他熟视无睹,伸开手指一扎一扎的量着琴身。
过了许久,该量的位置都量好了,逍遥游又追问:“你还没说,以作什么?”
“……”傲笑红尘垂着眼帘,似是在权衡。
“礼物这个词很难出口吗?”逍遥游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憋出个答案来,只好抛砖引玉。
“嗯。”
“?”
“是,也不是。还是等制好送你那天再讲吧。”
“你这样讲话要勾得我好多天睡不着觉!就直说嘛。”
逍遥游拽着他的衣袖,催促道,“谁知道下次见面什么时候,还能不能见。”
“所以吾才不好讲。”
傲笑红尘又思考了良久:“傲笑红尘从不负承诺,也少与人玩笑。但这件事……就当吾在玩笑吧。”
“这大起大落来的太快……”
刚说就不算数还行?逍遥游又要吐槽,傲笑红尘伸手点在他唇上:“那现在,听吾讲两句玩笑话。”
“你说过‘愿同蝴蝶为春忙’,令吾心有触动,就想……制一张琴,作为定亲信物。”
他说的很慢,似乎每个字眼都在纠结是否合适。
“定情信物?”
“定亲信物。”
“到底定什么的信物?”
逍遥游不依不饶,眼看傲笑红尘的脸又变得绯红:“定,亲。”
“这,有点过于着急了吧?我也没打算嫁给你呀?”逍遥游这回真是受宠若惊了,忙定了定神,嘴上却依然逗他,“你若愿意嫁过来,我倒是很乐意。”
傲笑红尘的脸更红了:“这,你就算是答应了。”
“你跟我玩笑,我却是认真答应的,你要对自己讲的负责。”
“唉……”
傲笑红尘望向他,“若真的可以赠与你,而因为各种可能,吾无法再来,你就当这琴,与吾方才所说,都是玩笑吧。你就当做知音之情,或者……就是个普通礼物,不要纠结于定亲这件事了。”
“……”
“吾还是会想办法找你的,如你所说随波逐流,或许还有机会再见,但时间却无法预测。若你另有所爱,或对吾已淡了,这琴在与不在皆由你处置。”
“如果你找到我了,我已另有新欢,这琴你赠是不赠呢?”逍遥游问,“如果你真找到我了,琴却不在,你怎么办呢?”
“只要你安好便可,琴在不在,情在不在,都不重要。”
傲笑红尘说着,眼神飘忽,似沉浸在伤感的遐想中。
逍遥游觉得心在隐隐作痛,一件定亲之物,一句定亲之语,傲笑红尘让他看待为玩笑,而他自己却要默默履行这份承诺,以及独自承受带来的后果吗?
为什么呢?
逍遥游想起自己在他怀中睡去时,他的喃喃私语。
因为……我之前的分神,令他觉得我已心有所属了吗?
或许我不该总对他提起故去的事,故去的人,他能从我的琴音里能听出太多东西,却因为我一些存了私心的话而产生太多误解。
从一开始这份感情就不对等。
可是,你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爱得这么卑微?
“那为何是定亲,而不是定情呢?”
逍遥游问。
“吾对你一见如故,仿佛早已是命中注定之人……定亲与定情一字之差,却更让吾觉得,无论走到哪里,距离多远……亦或者岁月更迭,这世间有吾一体同心命运相连的至亲至爱,吾便会对这世间还有更明确的牵挂,再有多少困苦,吾都不会迷茫了。”
傲笑红尘说完,便看向他,眼神中满是炽热的爱意,再没有一丝犹疑了。
“可是,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啊。”
一切不可能为前提下,许诺一份至真至纯的誓言,三日相知,便要结一段羁绊一生的姻缘。
这太傻了!
世间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逍遥游想要退缩了,这份过于纯粹的爱如同烈火,令他承受不来。
“你说过了,你是休琴忘谱逍遥游。”
傲笑红尘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柔声说:“你是道域四宗中学宗之人,为救友人而失去功体,一直在明昭晞隐居。吾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
“你这么相信吗?就不怕这些都是我编来骗你的?”
“……”
傲笑红尘愣了一下,似乎从没想过有这种可能:“这,因为吾的出现让你不安了吗?你为保护自己,又并非针对吾,这不怪你。”
“你,你原来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昨晚还咬牙切齿的说讨厌被骗呢?”
“……?!”
傲笑红尘感到自己认知再次被冲击了,从没想过没原则这个词会用来形容他!
“吾,也……并非是……不讲道理之人……”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过去的自己太有原则,还是现在变得没原则了。
可,也……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那,现在……你可以将真实情况告知吾吗?”
“……”
逍遥游咬住嘴唇,他确实没有撒谎,只是选择性隐藏了一些情况。面对傲笑红尘如此温和的询问,他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我只是……做个假设……”
他泄气了:“你明明讲过,谁都会有不想让人看透的事情,你没有吗?”
傲笑红尘略一迟疑,答道:“有。”
“那我若也这样逼问你,你会讲吗?”
他说着,拉起傲笑红尘的手,露出腕上的刺目疤痕:“比如你这伤痕,怎么来的?你遭遇了什么?面对一个不过见了两三面的陌生人,你愿讲吗?”
“若对你,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傲笑红尘说,“吾曾被挑断手脚筋脉,废去功体,遭受了比死还要痛苦的羞辱……吾为了营救战友,保护善良百姓而遭受这些,不觉得有什么可羞耻回避的。如今修回了功体,更要去做不让自己留下遗憾的事情。”
见逍遥游面色复杂,他便继续解释:“所以吾才会屡次冒犯,提及功体之事……吾确实可以帮到你的,只要你想……”
“可是你也说过,我不想讲,你便不会多问,如今屡次过界,我也不知道该与你再如何相处了。”
“……唉。”
傲笑红尘没有计较对方的无赖,却低下头,仿佛做错事的是他。
他确实不擅长这样打哑谜式的与人交往,他的一腔热血与汹涌的爱意,哪个都无法按捺。
他觉得被这样拒绝有些委屈,又觉得自己应该去关心,他不怪逍遥游对自己不够坦白,只是越来越多的不解和疑问,因约定又无法开口去问,一时陷入两难。
逍遥游见他不语,也觉得难过。
他太喜欢他了,然而越是这样的喜欢,越是纠结该怎样处理这份感情。
若这份感情是多余的,错误的,那应该由他来修正,还是让对方来斩断呢?
他握住傲笑红尘的手,慢慢摩挲着那道刺目的伤痕,自己失去功体的日子,尚有挚友保护,可傲笑红尘这样的人……又要遭遇多少苦难呢?
这样一想,那道伤仿佛是刻在自己身上,疼到了心里。
明明昨天拉着这双手时,还那么快乐的游山赏景,只过了一晚,就必须要分别了吗?
“我知道,你是个心怀天下与苍生的好人。”逍遥游说,“但我不是……我没有那样的宏愿。”
他顿了顿,尽力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些:“我们再做个问答游戏吧……”
“假设,你再来时,发现我成了这道域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你会贯彻你的正义,亲自了断我吗?”
“吾会自行判断。”
“你如何判断?戏台上,每人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有人注定是恶人,只有胜利者才会书写历史。”
逍遥游神色平静,然而说出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暗示着未来将要面对的情况。
见傲笑红尘不语,逍遥游便换了个问法。
“若杀我可以拯救道域,若杀几人便可拯救天下呢?你会如何选择?”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
傲笑红尘答:“以牺牲他人性命来拯救天下,不是吾心中之道。”
逍遥游闭了闭眼,他本以为两人道不同,注定话不投机,没想到百转千回,终是殊途同归。
“傲笑红尘,不要再来这里了。”
他说,“戏已开场,我身不由己。而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甚至连做观众都不应该。”
“可……”
“只有和你在一起的短暂时刻,我才能毫无顾忌的做一会儿自己,可以没有保留,不必算计。”
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自己来讲,这段情,只能自己来断。
“我不需要你帮忙,不想把你拖进这场戏,也不想你被别人拖进来……”
一口气说完,逍遥游微微有些气喘,他心中很痛,痛的无法再继续讲下去,一双手却握得更紧,指尖都呈现出失血的惨白,“……我,我已经如实相告了,我不想骗你,也不曾骗你。不要再让我为难了……”
泪涌了上来,挂在卷曲的睫羽上,令视线一团模糊,他低下头,不想让爱人看到他伤心的样子。
“那是你的戏台吗?”
傲笑红尘说着,轻轻回握了他的手,“那么在吾的戏台上,看到的是否是已经下戏的,真正的你?”
“是。”
逍遥游牵扯嘴角,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抬头望向所爱之人:“这是我所能展现出的,最真实的我了……你比我身边最亲的挚友,伙伴,都更加了解真实的我。这是我的幸运。”
泪终于涌了出来,下坠成一颗晶莹的冰花,清澈如两人眼中的彼此,再无任何距离。
太阳浮出云海,整片道域都仿佛笼进了绮丽的暖帐当中,连同霞映洞天中的两人,一起染了朦胧的暖色。
逍遥游抬起头,伸展了手臂,似乎很享受被这暖阳抚慰。
他轻声说:“傲笑红尘,若你的职责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那我,便为守护这道域的未来了。”
傲笑红尘凝视着身旁之人,良久不舍得移开视线,直到逍遥游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本就俊雅的眉眼被初晨的粉色霞光渡了一层温柔,连眉头皱纹都抚平了,更显得额头灵玉晶莹剔透。
逍遥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而且愈加清晰,一个温柔的感触落在额头灵玉上,似蜻蜓点水。
“吾该回去了。”
傲笑红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尽管江湖蹉跎,吾希望可以在彼此的戏台上,共度更长时光。”
尽管两人依依不舍,傲笑红尘还是御剑而上,悬于空中,只是逍遥游仍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傲笑红尘,定亲之事,恕我不能答应。”
逍遥游说,傲笑红尘点点头表示理解,脸上并没有显出多少失望。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那,为何?”
傲笑红尘难得头脑灵光的顺着他的意接话,逍遥游无奈摇摇头,提高声音说:“因为,是你说了以琴做聘,没有聘礼要我现在如何能答应呢?既是定亲,再见面一定要带琴来,否则就不要再见咯。”
制一张琴,再快也要两年时光,若是一张用料品质皆是上佳的琴,便不知道要多少时日了。
时光可以冲淡一切,无论是他,是我,都不至于会太伤心吧?
逍遥游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心中已是决然。
“啊。”
傲笑红尘没想到是这样的转折,一时间心中又喜又愁,竟然呆住了。
“听明白了吗?你可一定要带着琴再来见我。”
逍遥游又拽了拽他的手,傲笑红尘弯下身来,他抬头在那唇上深深吻住,“无论我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是快乐还是不快乐,你都要来见我,不能一厢情愿的揣测我,或是选择隐身不见。”
明知不可兑现,话便讲得越真,越真越痛,越是深深的不舍与无望。
“吾……”
“如果我们无法相见,这些话皆可玩笑;有机会再见,一切皆是彼此许诺。”
逍遥游说,“你既然给了我玩笑或是认真的选择,也要给我承受这份选择结果的权利,你是信守承诺的人,若能相见,必要相见。”
他说着,挽出一缕长发,用发簪锋利处割断了,递给了傲笑红尘。
“我没有什么可以赠你的,这缕头发就当是琴的还礼。但我可不拿此事玩笑,你收下了,即便再来不了,也不能把它扔了。要记得我,记得我们相处的三日时光,还有许诺的这段姻缘。”
傲笑红尘默默接下,点了点头,随后也挽出自己的一缕头发。
逍遥游本以为他也要以发相赠,正翘首以盼,却见他将那缕灰色长发,与自己的一缕金白头发细细编在一起。
“只要傲笑红尘还在,你这份情谊便一直与吾相伴。”
逍遥游看着那缕灰白的头发在他金白色发间若隐若现,如一体同生,又想到不世并上那根金白交织的琴弦,忽然感到眼眶发烫。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我私自和你结发为弦的那晚,从没奢望过能拥有此刻。
——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6
车车嘟嘟嘟<)))))
6
“你又走神咯。”
傲笑红尘出声提醒,逍遥游这才发觉琴弦静默,自己又沉溺于往事当中了。
“若是馋点心,吾可以带你下山去买。只是不知道是否会有戏班演出。”
“不必了,也不是吃不到点心……只是……物是人非,再不是当初的味道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又把话题往沉重了带,忙转头笑笑说,“我更期待你调酒给我喝。”
傲笑红尘凝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点了头:“吾也期望,能有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做更多有趣的事情。”
他看出逍遥游眼中微妙的涌上了伤感,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出口,随后又转过脸去拨动琴弦,只能看到他那一瀑灰白长发在夜幕中随月光流动。
“傲...
车车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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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走神咯。”
傲笑红尘出声提醒,逍遥游这才发觉琴弦静默,自己又沉溺于往事当中了。
“若是馋点心,吾可以带你下山去买。只是不知道是否会有戏班演出。”
“不必了,也不是吃不到点心……只是……物是人非,再不是当初的味道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又把话题往沉重了带,忙转头笑笑说,“我更期待你调酒给我喝。”
傲笑红尘凝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点了头:“吾也期望,能有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做更多有趣的事情。”
他看出逍遥游眼中微妙的涌上了伤感,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出口,随后又转过脸去拨动琴弦,只能看到他那一瀑灰白长发在夜幕中随月光流动。
“傲笑红尘有没有讨厌的东西呢?”逍遥游问,试图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交流讨厌的事物也是拉近关系的好方法,或许也会出现非常有趣的答案。
然而一时间,傲笑红尘的脑子里冒出来一堆讨厌的事情和人,他不得不压了压火气,从这一大堆杂乱的讨厌当中认真选一个适合讲的,总不能让爱侣对他有个婆婆妈妈的坏印象,但也不能太过空泛了。
“讨厌被人欺骗。”他说。
逍遥游的琴瞬间走了音,镇静了一下才重归平稳。
“这不算,没有人喜欢被骗。”
逍遥游说,“除非是善意的谎言,你说对吗?”
“以诚相待才是相处之道,欺骗与利用都是阴谋的开始,吾不能接受。”
傲笑红尘说的坚决,逍遥游决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功体的事有机会再坦白吧,至少现在肯定不行。
傲笑红尘没有继续问逍遥游讨厌什么,他有些懊悔不该挑起这个话题,逍遥游的情绪波动太过明显,就算不讲话,光凭琴音也能听出此刻他的内心是如何煎熬。
他不想让所爱之人为了维护他的心情而勉强自己。
但傲笑红尘又有些开心,这个问答游戏令他的逍遥游越发鲜明可爱,之前优雅深沉,熟识些便展露出幽默热情的一面,如今,又知道他喜好热闹,爱看大戏,好吃甜品,是充满烟火气息的隐者,是藏于深山的世间繁华。
是苦修当中习惯了被宠爱的人,是淡泊尘世中隐藏了依恋与爱的人。
他以为他们是心意相通的知音爱侣,而始终有一层疏离隔在他们中间,无论言语,还是情爱。
听逍遥游说了那些话,傲笑红尘觉得一些零散片段可以连在一起了。
(删减见微🤧🤧🤧博)
傲笑红尘也知道自己仗着功体在身,把情事延迟的太长,让逍遥游累着了。
歇了好一会儿,逍遥游才像活过来似的,呼了长长的一口气。
“你醒了?”
“哼……”逍遥游的嗓子有些哑,哼哼唧唧的抱怨:“还不如找个玉柄自行快乐,至少不会这么折磨人。”
傲笑红尘抚摸着他的银发,柔声问:“怎么,不尽兴吗?”
逍遥游想了想,除了开始被耍弄得有些生气,倒也十分尽兴,“为何捉弄我?简直是恃强凌弱,欺人太甚。”
傲笑红尘扳过他的肩膀,看他脸上真带了不悦,便说:“尽兴便好,之前吾觉得你太过着急,容易受伤。”
“那你为何不讲给我?”
“你不喜欢吾多讲话。”
“……你,明明这次是你主动勾引我的!”
逍遥游撑起身,提高声音抗议了一句,又气哼哼瘫了回去。
傲笑红尘的后颈此刻火辣辣疼,不看也知道被逍遥游情动时抓出了伤,想想他刚才意乱情迷的样子,像一只闹春的猫儿,此刻他这样,也像只生气起来炸成个绒团的猫儿,无论怎样都甚是可爱,他忍不住笑,又亲了亲那气鼓鼓的脸颊:“累了就睡吧,吾下次不这样了。”
“太欺负人了,哼……”
逍遥游嘟嘟囔囔,抱着傲笑红尘的胳膊当成枕头,就这么沉沉睡去。
意识迷糊间,他听到傲笑红尘轻叹了口气,附身在耳边试图解释:“好吧,吾有私心,吾想看你……任何的模样,尤其这种时刻,更不想看到你心有其他……”
心有其他?
这口吻听起来,难不成是吃醋了?
这念头闪过,逍遥游牵扯出一个笑容,觉得非常有趣。
同时,也有些悻悻然。
我……
我在他面前,什么心思都无法隐藏……
或许是过于疲惫,也许是太久没有这样尽兴,这一晚,逍遥游难得没有做噩梦。那场遥远的道域内乱,与惨死的故友,仿佛被一道金白色的薄纱隔开,渐渐融化在一团光芒里。
这种感觉很是惬意,连怀中的不世并也变得温暖起来,他所处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一片竹影摇曳,一缕兰竹清香,一波琴音悠远,一抹清幽时光。
还有一份倾心挚爱,灿如骄阳。
——
待续
- -……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5
5
“好咯好咯,这样下去明天也到不了霞映洞天了。”
傲笑红尘抚摸着逍遥游有些纠结的灰白长发,柔声安慰着。
或许逍遥游真的有太多顾虑和不得已,没办法向他倾吐,也无法寻求帮助,但也不能由着他这么折磨自己。
傲笑红尘也非常纠结,到底是应该尊重对方的意愿放任不管,还是再找机会开解。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个程度,理应将他的事情看做自己的责任……
他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只好先把对方按在怀里。逍遥游的脸埋在他胸口,双手环在腰后,把金白色的发丝一次次缠绕在指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些许平静。
过了一会儿,傲笑红尘感到对方用力的拽着自己的头发,令他不得不抬起头,腾出一只手去把头发拉住。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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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咯好咯,这样下去明天也到不了霞映洞天了。”
傲笑红尘抚摸着逍遥游有些纠结的灰白长发,柔声安慰着。
或许逍遥游真的有太多顾虑和不得已,没办法向他倾吐,也无法寻求帮助,但也不能由着他这么折磨自己。
傲笑红尘也非常纠结,到底是应该尊重对方的意愿放任不管,还是再找机会开解。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个程度,理应将他的事情看做自己的责任……
他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只好先把对方按在怀里。逍遥游的脸埋在他胸口,双手环在腰后,把金白色的发丝一次次缠绕在指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些许平静。
过了一会儿,傲笑红尘感到对方用力的拽着自己的头发,令他不得不抬起头,腾出一只手去把头发拉住。逍遥游这才有机会把脸抬起来,深深喘了口气:“你要闷死我吗?那我的死法可真难看。”
“……抱歉。”
逍遥游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本就稍显圆润的脸颊都鼓了起来,他忽然一拳捣在傲笑红尘胸口。挨打的没什么反应,逍遥游却被厚实的胸肌弹得向后趔趄了一步,顿时俊秀的脸上青筋暴起。
“我能确定了,你不是老虎成精,而是猴子变的。”逍遥游说。
“为何?”
“你就是个成了精的石头啊!!!”
“……”
傲笑红尘嗤的笑了,只觉得这人笨拙的样子看起来不光是没有功体,甚至似是不会武功,一介文弱书生发怒起来如此憨态可掬,又解锁了新的可爱一面。
他摸摸逍遥游脸上被衣领铬出印子的地方,柔声道:“那你便是上善若水,以柔克刚咯。”
“……真讨厌你说这些废话,让我无从辩驳。”
逍遥游还不太习惯从知音到爱侣的转变,听对方说情话竟有些难为情。
他整理好衣物,野外没有镜子,之前一丝不乱的复杂发型也不好再梳,一头长发只能简单挽了发髻,随意插上两根发簪以作固定。
傲笑红尘看了,点点头赞许道:“这样随性的装扮更符合逍遥游的气质。”
“看来我之前见你还是太拘束咯?”逍遥游说着,抱起了琴,“你不是说要御剑带我?走吧。”
他歪头看了看那个巨大的筝匣,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琴,疑问道:“带的下嘛?”
傲笑红尘背起筝,又弯腰双手把逍遥游抱了起来,提醒道:“抱紧了。”
逍遥游想问,是抱紧琴,还是抱紧你?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傲笑红尘已催动长剑出鞘,一道寒芒映着晚霞余晖,如火流星般载着两人向霞映洞天飞速而去。
夜风又急又冷,御剑却比想象的平稳,傲笑红尘的双臂有力,抱他像抱个孩子般轻松。逍遥游开始还有些惴惴,很快便安心下来,靠在那宽大的怀抱里,甚至还有些惬意。
从天空俯瞰道域,如琉璃穹顶下的精致微雕,逍遥游眯起眼睛,试图分辨刚才瞬间而过的场景是哪里,又一连串似曾相识的景物接踵而来,令他目不暇接。
这就是我常年生活的地方吗?
很快,他感到有些眩晕,忙闭上眼睛,将身体缩紧了。
“害怕的话,向上看。不要低头。”
傲笑红尘似是感到他的身体紧绷,便出声提醒。
逍遥游腾出一只手来揽住傲笑红尘的脖颈,把头躲在后面避着山间的劲风。他依言向天空望去,夕阳余晖尚存,远远的浮云如玫瑰色的锦被铺满山间。而碧空之上,一轮圆月出奇的大,近得仿佛伸手便可碰触,正随着他们缓缓同行,。
月光如水温柔,傲笑红尘专注的侧颜在月色笼罩下仿佛散发着银色光晕,逍遥游不禁有些看痴了。
这就是,他眼中的世界吗?
他身处云端,伸手可摘星月,俯视众生如蝼蚁……
他身在红尘,观这世间百态,阅这相遇之人。
如有更多时间携手同游……该多好。
不世并在怀中被劲风吹得铮铮而响,似是在提醒着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去做。
不要分心,不该分心。
逍遥游便用袖子盖住琴,免于琴弦被风吹坏,手指抚摸在弦上,明显感到只有一根仍然是紧绷的,安静的,就是那根金与灰交缠的而成的弦。
那是他唯一可以寄托安宁的所在。
傲笑红尘似是有意带他浏览,两人在霞映洞天上空盘旋了一大圈才落下,逍遥游看到低处的云层又被划出痕迹,像一道箭头指着他们的所在,便说:“若这时候有人寻踪而来,怕是会打扰我们的好兴致。”
“那就换个地方,应该没人赶得上。”
“这大晚上的,大概也不会有人注意吧?”
逍遥游说着,找了块干净的石台席地而坐,对着月光开始抚琴。
琴音如泣如诉,似是奏给道域的安眠曲,他嘴上却说:“让你们睡觉,都给我起来听琴。”
傲笑红尘便取出筝来,也坐在一旁,配合着琴音缓缓弄筝,却在一个间歇处忽然划出一道急音。
筝音带着劲力向周围扩散开来,震得方圆数十里山风大作,林间嘈杂一片,鸟雀纷纷惊飞起来。
逍遥游顿时头上冒了冷汗,转头看向傲笑红尘:“这是干什么?”
傲笑红尘一边继续轻揉筝弦,一边答:“下一音,吾就把这一山的人都吵起来听你抚琴。”
他说着就已起势,见逍遥游停了琴,便问:“怎么不继续了?”
“你又在玩笑了,对吗?真的很吓人内。”
逍遥游试探着问。
傲笑红尘便笑,难得露出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你真容易被吓到。”
逍遥游想了想,却说:“也好,把他们都吵起来也蛮有趣,来吧。”
说着便继续抚琴,却从轻柔夜曲转成了杀气腾腾的临江仙,这回轮到傲笑红尘为难了。
很快筝音跟上,尽管琴筝和鸣,气势磅礴,傲笑红尘却未再动用内力。
弦音再远,也很快消散于山林之间。
“不叫他们来听琴了?”逍遥游揶揄他。
“吾用内力作弊,难免有炫耀之嫌。等你哪天恢复功体,你来吵,吾来帮腔,才符合这主客身份。”
“你啊……”
逍遥游对傲笑红尘在他身上的执念颇感无奈,总是被这样屡次提起功体的事情,他也不得不开始考虑——
其实自己有武功在身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坦白?
坦白了彼此都能落个踏实,况且傲笑红尘看起来也是如此开朗大度,应该……不至于生我的气吧?
傲笑红尘的筝催了几次,逍遥游才又将注意力转回琴上,兴致却已经大不如前。
一曲终了,傲笑红尘收起筝,来到逍遥游身旁坐下,伸手把他搂到怀里,关切道:“累了吧?夜风寒冷,你想休息便休息,有吾护着你。”
“被你抱着,我哪有心思睡?”
逍遥游说笑着,缩在那温暖的怀里,只从宽大的袖口露出手指尖在琴弦上随意拨弄。
傲笑红尘把下巴抵在逍遥游肩上,静静看着他弄弦。逍遥游几次听到对方口中吸气声,似乎是有话想说,又始终没有说出口,变成浅浅的叹息。
逍遥游本想问他,有什么话就说嘛,这样纠结多难受。
但又觉得他是想说自己功体的事,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有点一根筋,索性也当做不知道。
一会儿,逍遥游感到傲笑红尘忽然向前倾了身体,厚实的胸口压着他的背,他不由耳根一热。
本来下午那场情事他就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以至于回忆起来都是一头荒唐。现在他被山风吹得冷静,但傲笑红尘竟会毫无预兆的情动……一声不吭的就把人往地上压,怎么比我还着急?
这念头一闪,傲笑红尘已经伸出左手覆在他的左手上,随着音律按弦,他一个用筝高手,按琴的指法动作竟能非常同步。
……
是我想多了……果然越了界限就没办法好好再做知音,只想着那等事情。
逍遥游暗自腹诽,见傲笑红尘神情专注,注意力都集中在左手按弦动作上,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的,遮盖着似月光般温柔的眼神。
他内心的那阵喜欢又荡漾起来,想吻一吻爱侣的脸颊,又怕打扰到这十指交叠合奏一琴的心有灵犀。
然而手背骨节碰触着那火热的掌心,傲笑红尘灼热的气息就在他耳边吹拂,痒痒的感觉从耳朵尖上往心里蹿。
“逍遥游。”
“嗯?”
被忽然喊了名号,逍遥游吓了一跳,忙低下头,装作认真抚琴的样子,“什么事?”
“讲讲你在道域的事情可好?”
“为什么?明明我们之前说好的只以琴会友,不会多问彼此的事。”
“嗯……吾并非想探听你的私密……”见逍遥游警觉起来,傲笑红尘更放柔了声音,“开心的,不开心的,喜好或是厌恶的事物,随便讲与吾听,可好?”
“我是个无趣之人,隐居与抚琴就是我现在的生活,也讲与你知道过了。”
“吾只是,想更多了解你一点。”
感觉到逍遥游对这个话题态度冷漠,傲笑红尘收回了按弦的手,又一语不发的安静听琴。
逍遥游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了,白白驳了对方一片好意。
“怎么不先讲讲你自己的事情?”
他试着找回话题,“你说一些私密的喜好,我便也讲一些,这才公平。”
“吾也是个无趣之人……”
傲笑红尘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吾会调酒,可能算是一件少与人知的事情。”
“调酒……?”
逍遥游想象不出是个什么情形。
“酒要怎么调呢?”
“不同纯度的酒,可以加各种果汁,时令水果,花朵之类的配料,以糖,牛乳或蜂蜜调和,还可以加冰。”
“听起来像是很有趣的夏日饮品。”
逍遥游说着,想起之前他捧来的冰镇兰花,不禁莞尔,“我不喜欢饮酒,但若是这样调配,我倒很想尝一尝。”
“这不难,等有适合的材料就做与你尝。”
见傲笑红尘的态度松弛下来,逍遥游松了口气,换了个罕有的顽皮口吻:“那轮到我咯,其实我很喜欢热闹的。”
“是吗?这,真看不出来。”
逍遥游便笑了:“道域不止是清幽的修行仙境,也有很多百姓生活。过去,宗主总会从山下的集市给我们买点心回来。他看我太过沉迷修行,有机会下山也会带上我,尤其每逢年节……”
他顿了一下,手下弦音也随之慢了。
“道域的市井年节是怎样的热闹光景?”
傲笑红尘有意问到,令他又继续回忆起来。
“每逢年节,好吃的更多,我喜欢甜蜜的黏食,酒酿圆子,鸳鸯年糕,杏仁酥酪……哎,还有大戏看。一场连台本戏要演好多天,有一年,我太想把戏看完,就一个人躲到戏台下面,宗主还以为我走丢了,闹得鸡飞狗跳……好长一段时间同修们都会用这件事来取笑我。”
逍遥游又住了口。
他忽然意识到,知道这件糗事的人,似乎只剩下同为学宗七雅之一的叱酒当歌,而当初宗主的模样已经模糊了……脑海中所存的,只有道域内乱时,他在桃源仙地惨死的一幕。
——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4
4
那天折腾了多久,逍遥游不记得了。
他脑子很乱,无法完全专注于欢愉,而似是在混沌的梦境当中,一时想起还有很多事在等他去做,一时又想起很多往事与故人。
他只能缠着傲笑红尘不停索取,试图从这不可言说的重任当中逃离一时半刻。
傲笑红尘觉察到他的焦虑,又不忍心扫他的兴,便刻意拖慢节奏,果然两次过后,逍遥游便也起不来了。
“我要是年轻二十岁……”
他勾起傲笑红尘的一缕头发,无意识的在指头上绕来绕去,“肯定要多享用几回。”
“别在这种事上逞强了吧。”傲笑红尘披着外衣,把逍遥游裹在怀里休息,见他还有精神打趣,也便放心下来,轻柔的理了一下他额头上的乱发,低头在那汗涔涔的额角吻了吻。
逍遥游杂......
4
那天折腾了多久,逍遥游不记得了。
他脑子很乱,无法完全专注于欢愉,而似是在混沌的梦境当中,一时想起还有很多事在等他去做,一时又想起很多往事与故人。
他只能缠着傲笑红尘不停索取,试图从这不可言说的重任当中逃离一时半刻。
傲笑红尘觉察到他的焦虑,又不忍心扫他的兴,便刻意拖慢节奏,果然两次过后,逍遥游便也起不来了。
“我要是年轻二十岁……”
他勾起傲笑红尘的一缕头发,无意识的在指头上绕来绕去,“肯定要多享用几回。”
“别在这种事上逞强了吧。”傲笑红尘披着外衣,把逍遥游裹在怀里休息,见他还有精神打趣,也便放心下来,轻柔的理了一下他额头上的乱发,低头在那汗涔涔的额角吻了吻。
逍遥游杂乱的心中有了一丝甜,他之前以为傲笑红尘对他除了知音之情外,还有些过剩的同情,和因此而生的迁就。
现在他觉得傲笑红尘比想象的更喜欢自己,如果不算两情相悦,起码也是个很好的床伴。
“愁似鳏鱼知夜永,愿同蝴蝶为春忙。”
逍遥游闭着眼睛,随口说道。
傲笑红尘啧了一声:“胡说什么荤话。”
鳏鱼是说谁他不想知道,但是不太喜欢逍遥游总是拿出个老气横秋的气质,明明比起他,还年轻的很,有的是无限好时光可以挥霍。
“真没情调,我和你正经什么?”逍遥游觉得逗弄这个老古板非常有趣,便伸手捏捏爱人的下巴,“你也说句荤的给老夫我听听?”
“越发的轻浪了。”
傲笑红尘被缠的不行,便对着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荤话。
逍遥游愣了两秒,眼看傲笑红尘的脸先涨红了,他仰天感叹:“你一出口,我才意识到我尚还年轻,真受不得这种刺激……”
“吾看你还是不够累!”
两人凑在一处咕叽咕叽的又闹腾了一会儿,做了些许难免感叹活得再长的顶先天终究也是人,幼稚起来真是幼稚的事情之后,逍遥游终于告饶了:“你是谁,把初次见面时那个一本正经的剑仙藏到哪里去了?”
“今日还要去霞映洞天吗?天黑前怕是赶不到了。”
逍遥游点点头:“要去的,你要回去了吗?”
“吾可以多陪你一晚。”傲笑红尘扶着逍遥游起身,看着两个人都狼狈不堪的样子,提议道,“吾取水时看到溪流边有一个水潭,要不要清理一下再上路?”
时间已是下午,尽管有暖阳晒着,潭水却是常年冰冷刺骨。
逍遥游受不得冷,草草清洁了一下,便坐回岸边晒太阳取暖。
傲笑红尘则在水潭齐腰深的地方细细清洗,金白长发如白练飘散,湿漉漉的缠绕着精壮躯体,虽然皮肤上有着许多旧伤疤纵横交错,却与水中粼粼的波光交互辉映,随着动作在紧实的肌肉上折射出迷乱的光泽。
逍遥游欣赏着,心里感叹这仙人沐浴图真是赏心悦目,尽管才与这身体的主人缠绵不久,还是意犹未尽。
“如裁一条素,白日悬秋天。”
他叹到。
傲笑红尘以为逍遥游又在大发诗兴,也便没有理会。转头见他披了一件月白色中衣坐在水边看着自己,淡然的眉眼此刻弯弯如月牙,朱唇微抿,脸颊上溢着笑。一双雪白的赤脚踩着碧水,显现出一种脆弱的青玉质感,灰白长发随意散着,丝丝缕缕浸在水中随流浮动,如夜晚在月光下流淌的云。
之前逍遥游所见波光同样投射在他自己身上,暗影浮动,更显清雅高洁。
两人不经意间都在窥视彼此,满眼也都是彼此。
水潭中,沉寂的小鱼因这短暂的宁静冒头出来结伴畅游。有一条竟然肆无忌惮的撞到傲笑红尘身上,被顺手抄了起来。
“饿不饿,烤了它可好?”
傲笑红尘问,逍遥游便伸出手,将鱼接了过来。
这条鱼个头不小,通体金色,捧在手中摇头摆尾。逍遥游想了想,又把它送回到水中。
“若吃也可以,可我想看它长成鲲鹏般大,颠却沧溟水。还是随它逍遥去吧。”
望着那抹金色的影子潜入水潭深处,傲笑红尘对逍遥游这份寄情于山水的风雅与怜悯,又增加了几分欣赏。
他淌水来到逍遥游面前,双手搂住那双被潭水浸得冰冷的长腿,在膝盖上轻吻。逍遥游笑着摸摸他湿漉漉的头发:“我的大老虎可真是粘人。”
傲笑红尘吃了一惊,脸一下子灼红了:“啊?你怎么……何来此言?”
“难道被我说中了?你不是剑仙,而是老虎成精?”逍遥游弯下腰,双手抓着他的耳朵揉捏,“快现出原形来。”
傲笑红尘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敏感了,毕竟这里将自己的过往隔绝开来,在这个人面前,也可以放下一切身份与任务,轻松自处,包括他所隐藏的天虎令身份。
此刻在爱人面前,变成一头粘人的大老虎,也不是不行。
耳朵被揉捏的非常舒服,他眯起眼睛,把头靠在对方膝盖上,如一只温驯的大猫。
“吾从未想过,竟可以拥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他环住对方的腰,在柔软的小腹上吻着,留下一个又一个印痕。
“嗯,这里似桃花源,却并不是世外桃源啊。”
逍遥游叹了口气,“你的住所是什么样子?”
“不过浊世江畔一片竹林,一间茅屋,平日无事时演练剑术,或是以琴会友,不似你这休琴忘谱逍遥自在。”
“哎,竟然和我的明昭晞一模一样,只是我还会竖起钓竿钓鱼,愿者上钩。”
逍遥游差点以为他是在调侃自己了,这种极简主义的宅男生活简直没有差别,连兴趣爱好都如此相似。
不过想来之前傲笑红尘言语之间也都透露着身不由己,而那身体上,累累伤痕历历在目,肩头和腰腹部分更是有明显穿体而过的旧伤,在手脚腕处,各有一道看起来还新的伤疤红的刺目。
这些关键地方的伤处若是换做常人,哪怕侥幸不死也要落得残废,逍遥游看在眼里,虽没有问,但由此推断肯定也不会是他讲的那样轻松。
“吾也会乘竹筏顺流出行。”
傲笑红尘并不知道逍遥游在想什么,补了一句,又将吻从腰胯延伸到大腿。
逍遥游很享受这份情趣,索性躺了下去,把一双腿搭到对方肩膀上,舒舒坦坦的伸展了腰身。
“你知道吗,这些山溪小泉,最终会汇入一道长河,流经道域四宗,经过桃源渡口,那是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他望着天上渐渐染上暖色的云海,喁喁私语,“若是有一天,阵法封住了你所来通道。或许你乘舟随波逐流,也有机会再见也说不定。”
顿了顿,他又否决了之前的话:“罢了,若机缘如此,还是莫要强求吧。”
傲笑红尘停下了亲吻,用掌心暖着那双青玉般的脚踝,看着逍遥游躺在青石上,如同一汪在阳光下渐渐融化的雪。
明明刚才他还说的惬意,却忽然换了这么悲观的口吻。
“你在烦恼什么?”
“只是忽然想起故人。”
逍遥游便不再继续讲了。
傲笑红尘等了一会,便也从水中出来,坐到逍遥游身边,学着他的语气调侃到:“怎么,你这风轻云淡的人终究也舍不得这戏台上的逢场作戏了?”
“是入戏太深咯。”
逍遥游说,深邃的眼睛映出天空的云海,如这湛蓝冰冷的水潭,“你不是不喜欢这人生如戏的说法,这算是逢场作戏吗?”
“傲笑红尘不懂逢场作戏,一切皆是出自本心。”
“你又……”
逍遥游想说,你又开始撩人于无形了,却觉得眼前又是昏花的一团。
是太阳太过刺眼了,他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有什么湿漉漉的顺着眼角流淌下去。
他感到那略有粗糙的手指碰着他的眼窝,忽然有寒气一刺。
他忙睁开眼睛,看到傲笑红尘又施展了凝水成冰的功夫,这次却是凝结住了他刚才淌下的那滴眼泪。
“……”
傲笑红尘把那颗冰泪放到逍遥游掌心里,逍遥游无语,把它随手丢到了水潭中。
冰泪激起了一点水花,冷气从水下向外延展,成了一小朵睡莲的形状,随后慢慢融化消失了。
逍遥游不仅感叹:“你这手法很娴熟嘛,到底是用这招数哄骗过多少纯情男女对你倾心爱慕?”
傲笑红尘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感伤,轻声道:“吾只是不想看到所爱之人落泪而已。”
“……”
逍遥游深深的叹了口气,“你再这样说下去,只怕你所爱之人的眼泪就真要落不完了。”
“这是你的烦恼所在吗?”
傲笑红尘又问。
“……”
逍遥游终于转过脸,看着傲笑红尘,“你说过,我不必在你面前逞强。”
“是吾唐突了。”
彼此沉默了几秒,傲笑红尘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吾也会担心,万一无法再见,此时若不想办法帮你恢复功体,只怕吾会懊悔半生……”
有什么东西在心中骤然破碎,发出微弱的声响,即像累卵坠地,又像冰棱化冻,如那粒冰晶凝结的泪水滴入水潭,只有逍遥游自己听到了,被那激起的微小涟漪痛到了。
他扯住那金白色的长发迫使对方面向自己,吻了上去。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对劲,这不是自己的剧本,他的理想和所铺设的谋略太久了,他整装待发准备粉墨登场,然而这场重要的大戏被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搅得一团混乱。
他觉得这应该是一份单纯的知音之情,但是又越了界限,若是享受当下的露水姻缘,这份关切又太深,太多,成了彼此牵挂的羁绊。
他可以把这个人带到自己的戏台上,成为他的特邀演员,这种事对他来讲轻车熟路,可是这个人又太过不可控……
或者,他不想这样做。
他觉得,这样的傲笑红尘就如一个镜像的自己,可以站在光明当中,洒脱随性,肆意而为,可以是谦谦君子,也可以是游历天下的侠客,亦可以是心怀天下不忘初心的热血少年,是淬过烈火的玄铁,是被大浪淘沙过后如水晶般温润剔透的玉石。
是他所渴望却无法达成的愿景,唾手可得又千里之外的海市蜃楼。
他不想,不该,不能,去拉这样一个人来满足自己的理想私欲。
他不能,去爱这样一个人。
尽管以深陷其中,无力自拔。
——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3
3
正是心乱如麻,却闻一道琴音似金石之声,随后珠落玉盘,凝成奔流连绵不断。将他几乎要被淹没的思绪托起,从山间溪流汇入江河,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逍遥游振奋精神,一串急弦而起与之角力,然而对方琴音却缓,似是将主角位置归还回来。而他的琴声方弱,对面琴音顿时高昂,嘈嘈切切如战鼓密集。
就这样两琴相争,又相互衬托,最终琴声渐慢,如江河最终融入大海,风平浪静。
逍遥游摊开手掌覆于琴弦之上,已是大汗淋漓。他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抬眼去看,傲笑红尘正端坐在一旁,膝上放着一张的筝,余音未散。
“你如何也会临江仙?”
“初见那天,你所弹奏的,吾便记下了。”
“啊……真不愧是你。”...
3
正是心乱如麻,却闻一道琴音似金石之声,随后珠落玉盘,凝成奔流连绵不断。将他几乎要被淹没的思绪托起,从山间溪流汇入江河,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逍遥游振奋精神,一串急弦而起与之角力,然而对方琴音却缓,似是将主角位置归还回来。而他的琴声方弱,对面琴音顿时高昂,嘈嘈切切如战鼓密集。
就这样两琴相争,又相互衬托,最终琴声渐慢,如江河最终融入大海,风平浪静。
逍遥游摊开手掌覆于琴弦之上,已是大汗淋漓。他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抬眼去看,傲笑红尘正端坐在一旁,膝上放着一张的筝,余音未散。
“你如何也会临江仙?”
“初见那天,你所弹奏的,吾便记下了。”
“啊……真不愧是你。”
逍遥游感叹,即是对傲笑红尘的筝艺高超,又感激方才以筝和音,不至于让他在杂思当中迷失本心。
然而这琴筝和鸣,更是触动了那结发青丝绕指的柔情。
“好友,你太过沉溺于心思,莫要负了这高山流水之情。”
傲笑红尘将筝放到一旁,起身过来查看,“你可还好?”
高山流水?我看是他是流水无情!
“这一路上,你总是问我可还好。”
逍遥游疲惫的回答:“我刚觉得好些,你就让我不好了。正是不好,你又让我好了,你说我是好还是不好?”
“?”
见他不解,逍遥游也只能叹气:“你身边的人和你相处一定很难。”
“这,吾不擅长揣摩他人心思,若哪里冒犯,直说便好。”
傲笑红尘仔细想想,对难相处的概念捉摸不准。
他觉得自己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又不屑拐弯抹角,若是觉得难相处,多半因为触及原则,令自己讨厌对方而故意为之。
没有哪个朋友说过自己很难相处啊?
他的思考也是过于直接,丝毫没有想过凭他的实力与资历,有几个人敢当面指手画脚。
或许正因如此,面对逍遥游的屡屡冒犯,虽然也会有一时不忿,他还是会认真思考其中深意,以便自省。
毕竟,他也不是若干年前那个只凭好恶和一腔热血去肆意行事的傲笑红尘了。
逍遥游看着他思索的样子,又是无奈,又觉可爱。
“就是说不出口,才让人忧烦呐。”
说着,他伸手按住那纠结的眉心,报复似的用力揉了几下。
“明明刚才笑起来那么好看,就别总是皱眉了。”
傲笑红尘便闭上眼睛,随便他揉搓:“说吾笑起来好看的人,倒是没有过。”
大老虎收起獠牙利爪,比家猫还要温顺几分。
逍遥游想。
(再删一点试试)
他的嘴唇滚烫,口中冷气未散,对方的唇温润微凉,口中却是火热,一冷一热间呼吸絮乱,品尝彼此皆是兰花清香。
逍遥游愈发情动,伸手攀住对方肩膀,身子刚动,怀里的不世并向下滑去,发出“铮”的一声。
他连忙去抱琴,这忽然的动作,也打断了刚刚蕴热的吻。
傲笑红尘直起身,距离一下子就拉远了。
逍遥游抬头看他,对方明亮的眸中映出自己抱琴而坐的无辜样子,渐渐被一种难以读懂的情绪所淹没。
先动心就输了。
逍遥游后悔了,想把刚才扔了一瞬间的脑子捡回来,再给傲笑红尘装上。
或者现在用不世并去砸他的脑袋,把他砸傻了来不来得及?
他的手已经把琴捂得发烫,却忽然一空。
傲笑红尘把不世并从他怀里抽出放到一旁,又转身去把自己的筝放回琴匣收好。
逍遥游的视线随着他转,即便颇多心思谋虑,此刻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吾不擅长揣摩他人心思,若哪里冒犯,直说便好。”
他学着傲笑红尘的语气说到,试图缓和此刻的尴尬。
傲笑红尘收拾完东西,又转了回来,弯腰看着逍遥游的眼睛:“你还好吗?”
“……我不好。”
又是这套,逍遥游肺都要气炸了。
“还发热吗?”
“你摸?”
他拉起傲笑红尘的手,没放在头上,却按到自己心口上:“心都冷透了。”
修道之人穷酸腐儒不是没有,千年榆木成精的可不多见。
他擅长隐藏情绪,此刻也不由气急败坏,难得可以真情流露,却遭遇这种情况,实在没有比这更沮丧的事情了。
“那么……”
傲笑红尘的手贴着他的身体滑到了背后,搂紧了,“吾不算乘人之危了。”
(删减见微🤧🤧🤧🤧博。)
不过他也不在乎,他想要的仅仅是可以毫无顾虑的任性一次,他喜欢在这层金白色头发所做成的帘幕当中看着这位天人专注凝视自己的样子,喜欢被他小心翼翼的当做珍宝来疼惜。对于别人的过度关爱,逍遥游会觉得是一种冒犯,说自己没了功体其实预防麻烦大于讨要关爱。然而只有面对傲笑红尘,这种关照才是额外的珍宝,令他满足又享用的如履薄冰。
他把头上的发簪,一根一根拔下,那平日梳理的一丝不苟发髻散乱下来,与金白色的长发如同两条颜色不同的河流交融在一起。
就如他们两个世界的人,在此刻同为一体。
——
可能发不出来。=L=
待续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2
拉郎,设定为战血前的道域,以及天虎令时期傲笑红尘,形象为血印版白衣造型。
人物OOC,逍遥游恋爱脑,自行避雷
冷圈对食 @桀桀-鎏水金鉴 点题。
2
回明昭晞的路上,逍遥游遇到了学宗辅士裕铂。此刻天已近黑,裕铂坚持要送他回去,被逍遥游婉拒了。
“我还没老到不中用的程度吧?”
“前辈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独自去危险的地方。”
“只是随便走走而已。”
很快,天全黑了下来,山路难行,裕铂也不顾逍遥游拒绝,一手打着灯笼,一手硬是搀着他的手臂,生怕这位失去功体的学宗前辈出什么差池。
逍遥游也有些懊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霞映洞天里待上一晚再走...
拉郎,设定为战血前的道域,以及天虎令时期傲笑红尘,形象为血印版白衣造型。
人物OOC,逍遥游恋爱脑,自行避雷
冷圈对食 @桀桀-鎏水金鉴 点题。
2
回明昭晞的路上,逍遥游遇到了学宗辅士裕铂。此刻天已近黑,裕铂坚持要送他回去,被逍遥游婉拒了。
“我还没老到不中用的程度吧?”
“前辈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独自去危险的地方。”
“只是随便走走而已。”
很快,天全黑了下来,山路难行,裕铂也不顾逍遥游拒绝,一手打着灯笼,一手硬是搀着他的手臂,生怕这位失去功体的学宗前辈出什么差池。
逍遥游也有些懊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霞映洞天里待上一晚再走,免得又会被念叨。
“你有看到那条云壑吗?”裕铂问。
“看到了,怎么?”
“神君担心是有人闯入道域留下的痕迹,让我们加强阵法,以保道域安全。”
“啊。”
逍遥游愣了愣,若是加强阵法,那下月之约会不会……
可是,傲笑红尘好像也没答应他。
这样想着,逍遥游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没办法舒缓这份惆怅。
“是该多加小心。”
他也只能这样讲。
当晚,逍遥游掌上灯,从随身的锦袋里抽出一团细丝,细致理顺了,用指尖拈着两端展开来,竟是两根长发。
这是为傲笑红尘梳头时偷偷留下的,一根金棕色,一根半金半白。
逍遥游觉得中奖了,倒不是说这金棕色头发比纯白发哪里更好,只是单纯觉得修道之人年岁越大,凡心越少,修为越高越是没了凡间的颜色,只剩一捧新雪般无欲的纯白。而自己却还有机会得到这剑仙沾染凡尘的丝毫,着实有点幸运。
他拈着头发,想着怎么让它起点作用才行,不然无故收藏两根头发也挺奇怪。
不世并就在手边,逍遥游便拈着发端比着不世并丈量尺寸,思忖能不能以发结弦。
长度还好,就是略细了,若是缠上丝弦,又怕影响音色。
左右难为了一阵,逍遥游不禁对自己感到无语,明明有那么多要紧事得做,自己竟然沉溺于这种无聊的心思。
或许对此时的自己来说,能有一时的单纯心思倒也难得。
“若有十根头发应该就差不多了,五根也行……”他索性专心来研究这件事,“我添上自己几根头发,还是可以缠做一根弦的。”
这么想着,忽然觉得脸颊灼烧起来,手指也跟着发烫,仿佛是拈着两根火炭。
这才相见两面,竟然想要两人结发……真是荒唐。
“算了,下次再见时,薅个三五根,他总不至于这么小气。”
只是,还能再见吗?
约定之期转瞬即至,逍遥游一早便抱着琴出了明昭晞,他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得给赴约留出足够的时间。
尽管这份约定存在太多变数。
他摇摇头,将变数或是算计这种词汇暂时清离了脑袋,只是单纯的赴约,不可以吗?
就如此刻的自己,单纯的为了纪念故人而弹奏一曲,这样不行吗?
抚琴本就不该分神的。
或许此刻短暂融入道域神识当中,也便是他一生最终所求吧。
一曲终了,他收回思绪,睁开了眼睛。
现在他身处桃源仙地,理应看到一片桃色云霞,然而却被一个巨大投影遮蔽了视线。
“……”
傲笑红尘正站在面前,还负着一个很大的琴匣,这令那本就挺拔高大的身形投下一堵墙似的影子,把逍遥游连人带琴一起笼罩了起来。
“既然来了为何默不作声?”
逍遥游按着心口,明显是被吓到了,他抬头看看天空,这回没有留下那么高调的痕迹了。
“我可经不起吓!你何时到的?怎么不在约定处等待?怎么找到这里的?”
傲笑红尘每想开口作答,就会被新的问题堵了回去,索性抿唇看着这位稳重优雅的人加快语速一口气问了这么多。
直到逍遥游再问不出新问题,一双眸子一扫平常的幽深,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傲笑红尘。
傲笑红尘之前专注的神色才倏然松动,忍俊不禁。
“方才听你琴音感伤,便没打扰,此刻倒讲得活泼,吾也放心了。”
“所以你……”
“本想早些来见你,却不知怎么在云雾中迷失了方向。后来听到有水流声,误打误撞冲过一道水幕便来到这边了,正与上次相见之地遥遥而对。”
逍遥游点点头,猜想他这次八成是从彩虹山峰方向穿越而来,因为霞映洞天地势较低,才没有再划出明显云痕。
“那你怎么……?”
“吾听到了,你的琴声。”
“……你的耳力未免太过好了吧?”
距离来算,都快分出半个道域了。
“或者说感受到琴音中内力的波动,当然也许是你有意寄情传音。”
“说的如此暧昧,倒显得我暴露了对你的小心思。”
逍遥游半真半假的打趣,面前人抿唇微笑,却垂下目光,耳根微妙的泛红了。
未免太过可爱。
以逍遥游的学识并不差形容人的词汇,但对待这个人,却独有用可爱形容才最为贴切。
只是……
琴音会暴露内力吗?
可是这么久来,明明没有人觉察。
也许因为……
逍遥游又觉得脸上潮热。
尽管之前诸多纠结,他终是取了自己几根头发,与那两根金棕色长发缠在一起,做成了一根琴弦。
所以,他才能感知到吧。
“怎么,很热吗?”
逍遥游本就皮肤白皙,加之丧失功体隐居多年,更显得面色苍白,这脸红起来异常明显。
傲笑红尘伸手去试探温度。他内力充沛,手掌火热,触到逍遥游的脸上竟也觉得烫手。
“你得热症了?”
“和你讲上两句话,难免头脑发热。”
逍遥游满嘴嫌弃,却没躲开那关切的手。
“奇怪,明明你灵气充盈,怎么会没能修回功体?”
傲笑红尘摸上他额头的灵玉,好奇问道。
“不要摸这里,很疼啊。”
见他竟然试图把内力从灵玉灌入,逍遥游慌忙挡开,“也许是……失去功体的后遗症吧。”
“可否愿意讲给吾听?”
逍遥游沉吟了一下,才答:“曾经道域发生内乱,我的好友重伤濒死,我倾尽功体才救了他。”
“啊,那你这些年……?”
“我们隐居在明昭晞,他一直在照顾我,一切都很好。”
逍遥游见傲笑红尘深色凝重,似是真的担忧,便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纠结成一团的眉心,算作“回礼”。
“不必露出这种神情啊,除了有时候想独自走走,躲个清闲不太方便,其他没什么不同。”
“吾能懂,事实远不如你讲的轻松。”
逍遥游越是这样讲,傲笑红尘反而更加介怀。
上次见面的不快在此刻统统变成了自责,竟让他有些无地自容:“越是如此,越不想麻烦他人,其中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你大可不必在吾面前逞强。”
逍遥游却是个惯犯,用这段经历卖惨换同情屡试不爽。
然而遇见个这么吃心的实诚人,反而一时也有些懊悔。
“这桃源仙境,也是当年我的故交身殒之地……太多故友我无力去救,好不容易救到一个,你不替我开心,反而要逼我承认我悲惨可怜吗?”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狡猾的以退为进。
“不过现在看来,我无论躲在哪里,可能也只有你能找到我了。”
“……为何要躲?”傲笑红尘怔了怔,见他不答,便道,“只要不是躲吾便好。”
“我确实……担心过你不会来了。”
此刻,逍遥游低了声音,道出了一点真心话。
傲笑红尘睫羽忽闪,便又笑笑,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让他安心。
逍遥游抱了琴,顺势牵上傲笑红尘的手,拉着他向桃源仙地之外走去。
“这是我怀念故人之地,不便久留。我们还是去霞映洞天吧,那里没人打扰。”
“这,要走着去吗?”
“不然呢?”
“吾可以御剑带你过去。”
“嗯,若是我走不动了,御剑倒是非常方便。”逍遥游想了想答道,“先走走,我带你欣赏这道域风光可好?”
“自当从命。”
此刻道域正在忙着准备天元论魁,所走山路又很僻静,逍遥游也不担心被人看到。
他正盘算着,迎面便撞到一个白衣少年。
“前……前辈?”
“……”
被晚辈看到自己在这偏僻之处和人手拉手未免有点尴尬,但也好在是他。
逍遥游拿出一贯气定神闲的态度,柔声问:“你也是来拜祭的?”
“嗯,天元论魁在即,我想告知祖父……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前辈。”
少年向两人行礼,逍遥游也没引荐的意思,只嘱咐到:“我与友人还有事,今日就当没有见过我们吧。”
尽管充满好奇,少年仍是乖巧点头,目送两人手挽手的离开。
他挠挠头,暗想:“前辈竟然会带这样一个神人来道域,看起来还挺亲热。难道是给我请的老师?这可不能让宗主知道……一会问问辅士去!”
出了桃源仙地,两边景色也从热热闹闹的粉色逐渐变成清爽的浓稠绿荫,姹紫嫣红各种颜色点缀其间,林间还有溪水流过,尽管初夏晴朗,暑气却并不灼人。
两人一路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始终牵着手。
傲笑红尘手掌宽大,因为常年用剑,掌心的老茧已经融入皮肤。逍遥游的手指头在他掌心里不老实的捏了捏,充满韧性的厚实手感,也像大老虎的肉爪垫。
逍遥游对这个比喻非常满意,暗戳戳的笑起来。
傲笑红尘浑然未觉,感到逍遥游握得紧,以为是累了,便体贴的改为挽着,两人之间也没了距离。
“有多久没这样惬意的赏景了?”
逍遥游问。
“大概一个月吧。”
“不要告诉我上次是来道域的时候。”
“那,是上次见到你的时候。”
傲笑红尘讲出这话的时候神态如常,话也没什么毛病,逍遥游的心又跳快了两拍。
莫非我和擅打哑谜的人打交道太多,正常讲话也非要听个弦外之音不成?
“我以为你是来听琴的,原来是赏景的。”
他揶揄。
“吾是来赴约的。只要是见到你,亦是听到琴,观到景,胜却无数光阴了。”
傲笑红尘说着,见逍遥游抬起牵着他的那只手来擦额头上的汗,潮红从银发遮掩的耳根一直延伸到紧扣的领口,忙关切到,“累了么?不会中了暑气吧?”
“你……我……”
若是平常还能弹弹琴来遮掩尴尬,现在逍遥游被这份无端的热切炙烤得无处可藏。
对方竟然还能一脸纯真的看着他?
“我……确实……有点累了,之前就说,和你讲话就会头脑发热,你难道不热吗?”
“那休息一下吧,吾取些水来为你降暑。”
傲笑红尘扶着他找了块背阴的大石头坐下,便去溪边取水。
逍遥游把琴放在膝盖上用双手揽着闭目养神,尽管良好的习惯令他坐姿笔挺,实际却从内到外都要虚脱了。
或许是没有功体的身体不禁折腾,或许是天热中了暑。
亦或者撩人的话听得太多,血气上涌,把脑子烧开了。
更可气的是,说这话的人或许根本不觉得是在撩骚。
“他讲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眩晕的厉害。
“哪怕是有所图谋也好啊?就算让我去跟墨家人斗智斗勇,都好过跟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聊天!”
傲笑红尘去得快,回来的也很快。
一眼就看到逍遥游双目紧闭,如老僧入定,素色的袍子与这青石竹影几乎融为了一体,只有脸颊烧的通红,肉眼可见的头上冒了蒸汽。
他吓了一跳,几步赶了过来:“你要紧吗?”
逍遥游虚弱的摇摇头:“只恨我多长了个脑子。”
“怎么开始说胡话了,来,张口。”
“你想做什么事,尽管来,不要讲话让我费神。”
他引颈就戮,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入了口,微微咀嚼,口感脆生生的,散发出沁人的香甜。
“什么东西?”
他睁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的窥视。
见傲笑红尘用几片苇叶托着一小撮碎冰,上面放着几朵细小的洁白花瓣。
“水边有兰花盛开,正好给你消暑用。”
“啊?竟然如此焚琴煮鹤……唔。”
口中又被塞了几朵带着冰碴的兰花,逍遥游分不出舌头讲话了,只觉头脑被一股清甜冲的神清气爽,呼吸都带了冷气。
“唉,你这样有君子之风的人竟然会想到吃花中君子,不成了我吃兰花,你嚼牡丹。”
他继续吐槽,却架不住被一个劲往嘴里塞东西:“够了够了。”
“好些了?”
傲笑红尘弯腰下,额头抵着额头的试温度,这个动作让逍遥游刚降下的体温又要急速升高了。
“别靠上来,好热!”
逍遥游嫌弃的鼓起脸颊,对着他接连吹了几口冷气。傲笑红尘避开,把手里的苇叶包着冰团起来,在他的脸上一糊。
“喂!不要折磨我这个没有功体的病人啊?”
逍遥游被冻得头皮发麻,忙把苇叶包抢下来,拆开取出一块碎冰含到嘴里。
冰块染了兰花香气,同样清凛沁人。
“哪来的冰块?”
一滴水顺着叶子滚落下来,傲笑红尘顺手接住,只见寒光一闪,又结成了冰晶。
“真是有趣的术法……”
逍遥游惊诧于这位先天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惊喜,“可以冻人吗?”
“没必要。”
傲笑红尘随手把冰晶贴在了逍遥游额头的灵玉上。
看起来像是又涨了一层修为,逍遥游冷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气哼哼的用袖子抹掉额头上融化的冰水,抱怨到:“我这脑子迟早要因为你报废掉。”
傲笑红尘便笑出了声,眉头舒展,看起来似是又年轻了几岁。
这种感觉真是微妙,明明他大上自己太多年岁,却又意外的真诚坦荡,少年心性。
一时间逍遥游也不确定应该如何相处,他在戏台上演的太久,剧本之外如何做自己,反而有些无措。
又是那种说不清楚的奇异情感在他胸口撕扯起来。
他索性把冰都倒进嘴里含了,强迫自己清醒一些,随后将琴放正,缓缓抚起。
暑气还未完全消散,他看东西还是虚幻的,便闭上眼睛,只凭手感来弹奏。
黑暗让指尖的碰触更为敏感,总有一根弦不似其他几根平整,犹如他此刻心情千头万绪无法拧成一股。
那是他擅自将两人结发而成的弦。
这是否对应着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
待续
【酒琴】同游(上)
从八九岁的流浪儿浪飘萍与寄人篱下的戏班子的琴童逍遥游相识起,写到道域内乱前夕,也有可能写得更远,不确定,只涉及部分事件,刨开墨家人物、七雅时间线,只作为背景板一笔带过,这是上半部分。酒琴cp为主,颢天丹阳cp为辅。
——生同彀中,死同天地。
一抔月色泼洒进低矮的草庐檐下,稀疏地漏进窗楞中,叮噔几声微弱的物品掉落声,吵醒了那里面眠浅的孩童。
缩在被窝的孩子警觉地竖起双耳听了良久,隔壁寝卧的大人鼾声如...
从八九岁的流浪儿浪飘萍与寄人篱下的戏班子的琴童逍遥游相识起,写到道域内乱前夕,也有可能写得更远,不确定,只涉及部分事件,刨开墨家人物、七雅时间线,只作为背景板一笔带过,这是上半部分。酒琴cp为主,颢天丹阳cp为辅。
——生同彀中,死同天地。
一抔月色泼洒进低矮的草庐檐下,稀疏地漏进窗楞中,叮噔几声微弱的物品掉落声,吵醒了那里面眠浅的孩童。
缩在被窝的孩子警觉地竖起双耳听了良久,隔壁寝卧的大人鼾声如雷,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独自去查看。后屋是存粮的杂物处,那声响连续不断,声音之大不像偷嘴的老鼠,他默默捏了根棍子在手中,蹑手蹑脚地拐过庭院,攀到后屋窗口上。
原本昏暗的杂物处被雪白的月色照得清晰,让里面翻来找去的小贼一览无余。小贼约莫八九岁的模样,毛绒绒的蜷曲黑发披散,狮子狗一般,这样热的天气却穿着不合身的麻布秋衣,衣裳上面打满补丁,裤腿有些裂开拖甩在他脚下。
是个衣不蔽体的小叫花子: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今年收成不好,偷盗事件便多起来,但是能偷到他这样贫寒人家的贼,如果不是太笨就是鲜少有此经验。他又不免担心起来,杂物间的米粮都压在地窖里,他这样的笨贼定然是找不到的。他起了恻隐之心,回到房间,取出先前存下的糕饼放在那窗台上,又用木棍窗木上轻敲几下,小贼回头看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乌黑的瞳目里闪着不属于贫苦乞儿的清亮。
果然是个笨贼,他忽然有些想笑,将手中的年糕和酥饼又向前推了推,同时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要是被叔父叔母发现,就免不了一顿打了。
抵不过食物的诱惑,终于再次爬起来的人拿过糕点便夺门而去。像一只黑色的鼬踩着月光奔离,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浪飘萍这辈子做贼的次数不多,但是被一个几乎同样大的孩子逮在当场还是头一次,不由得羞得无地自容。跑了很远才从怀里取出那来之不易的食物,被捂得微温,噎在喉间是甜丝丝的香气,即使是狼吞虎咽,也无法忽视这可能是一个孩子最珍爱的零食了,那人却给了自己,这个念头叫浪飘萍心底的热流涌到眼角,蒙上淡薄的雾气,这样的雾气在秋日微凉的空气里眨眨眼便散了。
浪飘萍再次出现是在多日后的一个傍晚,他悄悄摸到逍遥游的窗下,放下一副桃木做的珠串,他曾听私塾的先生念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身上除了一件衣服再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亲手磨了辟邪的桃木手串当作回礼,红彤彤的珠粒被打磨得精致细腻,顺着倾斜的台面滚动了一下,碰到窗台里缘的一个油纸包,他打开来发现是包好的饭团和烙饼,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几个大字:“见者自取。”
浪飘萍猛地抬头朝左右张望了几番,并没有看到送东西的人,这些是提前放在这里的,但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来?难道是天天都放在这里等他来拿?他脏兮兮的手抖了一下,落回衣上擦了擦才重新拿起油纸包。浪飘萍瞬间有些不淡定了,那小孩是未卜先知吗?不然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再来?如果我不来他就每天放吃的在这里吗?如果我从此没有再回来呢……
浪飘萍看着手中东西失了神,直到旁边响起清脆的脚步声才慌不择路地拿着东西跑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年幼的逍遥游从门后探出身子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目睹了他小心珍重、手足无措,最后仓皇失路的全过程。
他掂起那串红色的手串放在掌心轻轻盘转,忽然觉得这个小乞丐跟别的人都不太一样。他看清了夜色下没看清的面庞,灰扑扑的方脸上颊肉虚浮地鼓起,高耸的眉骨下眼窝有些发青,眉头总是小小地皱起,目间的光清亮而波澜。长得也不算笨嘛。
他们一来二往地如此往复,浪飘萍送的小玩意渐渐堆满了逍遥游的桌子,竹蜻蜓、小泥人、糖丸子、骨笛,还有系着红绳的竹叶签,他见逍遥游的小案上时常放着一本书,猜想他应该是更喜欢的竹叶签的。
而逍遥游照旧每天将自己的食物留出一部分,放在同样的地方,哪怕大半夜里他自己饿得睡不着。刚开始还好一点,天气渐渐冷的时候,他就只好趁收工的时候,去河边钓几条鱼以备不时之需。对于浪飘萍送来的小玩意他大部分都不太感兴趣,因为觉得送的人有意思,才会多看两眼,再妥善收好,而竹叶书签则被他夹在了书簿里。他自幼父母双亡,长期寄居在亲戚家里,从来没有玩过小孩子的玩意,自然提不起兴趣。
浪飘萍没再见过他,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相遇时他表现得太过窘迫仓皇,但他其实偶尔也肖想同那样白净好看的人说几句话。隔着一扇无形的窗户,心尖儿上却忍不住冒出细小的爬藤想探进去,扯住那人灰白的衣角,这惦念勾得他心痒。
当逍遥游再次将包好的食物放在窗台上时,一只手突然伸出拉住了他的手,毛绒绒脑袋从窗台下探出,仰头望向窗内的逍遥游。
逍遥游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人也生得颀长笔直,指尖柔软削长,覆着细细的茧子,不是他这般粗糙的男孩子。
逍遥游有些惊讶但没有抽回手,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牵了手。叔叔和叔母固然对他不错,却没到亲近的程度。性情早熟的逍遥游一贯被看做高冷不可亲近,与同村玩伴最多的交集是被追着喊“没爹娘的野孩子”,逍遥游一怒之下拎着竹竿将他们打得作鸟兽散后,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他了。
浪飘萍这般看着他,本来有些困倦的眸子霎时洗去浊尘,在半明半晦的天光里显得温煦复杂。他久久握着那微温的、骨肉匀称的手,忽然福至心灵地说了一句:“你的手很适合弹琴诶。”
逍遥游心头猛地一颤,他的确曾经趁戏班的伶人师父休息时抚过琴,但无人知晓此事,他毕竟只是一个打杂的小童,唯在无人注意的当口,才得以借乐伶师傅的琴弹几段曲调。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浪飘萍,波浪的浪,飘浮的飘萍。”
“嗯,逍遥游。”逍遥游说着回握住他的手,将蹲在窗台底下的人拉起来。
八九岁的浪飘萍和十岁的逍遥游一般高,站起的时候刚好与他平视,白露盈身沾湿了衣衫,不知道等他醒来等了多久,而拉住他的那只手这回干干净净的。浪飘萍实际上不记得自己的具体生辰,逍遥游虽然记得也只聊胜于不记得。
从此之后,逍遥游和浪飘萍之间形成了默契,浪飘萍隔三差五地来找逍遥游,将自己做的小物件送给他,陪他去戏班里上工,一路叽里呱啦是近日的趣闻,哪家狗撵了耗子、哪家母马生了小崽,西市里又新出了什么杂耍表演,东市某家酒肆的酒十里闻香……逍遥游不觉得他讨厌,便无有不可。傍晚的时候,他又看到浪飘萍坐在戏台旁吹着口哨,便将他一同捎去钓鱼。
钓鱼的时候,不能大声言谈,不能随意走动,起初浪飘萍十分耐不住性子,看在晚饭的份上才在旁边老实呆着,一会儿看看逍遥游,一会儿看看水底。
“看我做什么?”逍遥游被他盯乐了。
浪飘萍单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脑袋:“嗯……逍遥游钓鱼,所以鱼儿才上钩得特别快吗?”
逍遥游嗤笑出声:“逍遥游不仅钓鱼,逍遥游还钓起来浪飘萍。”说着手抵下巴,托起他快耷拉到地上的脑袋,模仿钓鱼的动作将人抻直。这个人无论站着坐着总像没骨头似的东倒西歪。
“嘿嘿逍遥游钓浪飘萍,就像你每天放食物在那里,然后浪飘萍咬钩——”涎皮赖脸笑着的人,说着说着就靠到了逍遥游肩膀上,压到他握钓竿的手,而这时钓竿猛地一阵抖动。
逍遥游来不及推开他,只急喊道:“哎哎!鱼,鱼!”浪飘萍一溜地滚起,握住钓竿与他一起拖拽,手忙脚乱中水花溅了他们一身。
钓到几条四五寸长的鱼就够他们今天收工了。自从跟着逍遥游之后,浪飘萍显著地胖了好多,这在逍遥游摸到他下巴的时候颇有成就感。而自从浪飘萍黏着逍遥游后,逍遥游的性情似乎也变了许多,连他的叔母都发觉了变化。
“游儿最近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吗?”过来端饭菜的叔妇看到逍遥游对着池子里的鱼笑起来。
“嗯,戏班的师父正式收我为徒了。”逍遥游自然不敢将他同乞儿交往的事说出去。
转瞬间,道域便进入深冬,这里虽然四季都较为温暖,但冬天总有那么一段时间要凄寒入骨的。逍遥游白日练着嗓子想着许久不见的浪飘萍,这样冷的天气他别是冻晕在某个犄角旮旯里了吧。
他本想将自己的冬衣分给浪飘萍,但是浪飘萍抽条比他快,先天骨架也比他的宽大。时至凛冬,逍遥游家境贫寒,每天早出晚归,冬衣本也就勉强够穿,浪飘萍还怕他冻坏了坚辞不受。
但这个晚上,逍遥游睡得沉了些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可冬日的人总是困倦懒怠得很,于是直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摸到他床前时,他悠悠转醒过来。唔……好浓的酒气,逍遥游皱着眉头,眼前仍是迷蒙一片,浪飘萍就趴在他床边,脑袋对着逍遥游的脑袋,身上披着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獐子皮,粗糙地缝合成一件毛绒绒的外裳,看起来更比寻找冬衣要暖和,逍遥游不禁轻舒了一口气。那口白乎乎的蒸气叹在浪飘萍冰凉的脸颊上,让他忍不住地凑近想蹭逍遥游,但是又担心冻着他。那毛绒绒的皮毛搔扎着逍遥游的脖颈和下巴,让他向后缩去,他总算被闹清醒了。
“原来你怕痒。”浪飘萍看着他难得的柔软醺然模样,愈发欢喜。
下一秒逍遥游睁开眸子直直看着浪飘萍,轻声说了句:“浪飘萍,上来。”
夜里冷,这些天你去哪儿了?这样的话他没说出口,寻根究底究竟不是他的秉性。热酒暖身,浪飘萍被几个同行的大叔灌了几杯,喝醉了,他醒来的时候遇小雪纷纷,似那日雪白的月光,忽然感到天地茫然,细白的微尘撒在他长发上,周围一片寂静,他忽然很想逍遥游,没等雪停,趁夜就摸了过来。
地上的冷硬的草茬让他愈发踉跄,没有灯,可他心里无比欢忱,许是酒精的作用吧,然而地上还有雪的微光,还有……逍遥游,是的,他还有逍遥游。
于是他来了,他践着雪泥,翻越从没敢翻过的窗台,急不可耐又竭力轻下动作地跃下来;他浑身浸漫酒气,披着乱糟糟的毛绒兽衣,顶着一头毛糟糟的头发,带着满身微尘萍末的寒冽,来到逍遥游的面前,只为欢喜地要看他一眼;他是乞子,是浮沫,泅渡过茫茫人海,越过许多场九死一生,原以为留不下一点痕迹,可是他遇上了逍遥游。
而逍遥游那句“上来”让他的心彻底得到了满足,他笑得憨淳,一眼便知道喝醉了酒,逍遥游还是不习惯这浓烈的酒气,翻了个身背过浪飘萍。浪飘萍也不恼,笑嘻嘻地往里挤了挤,借着酒劲将人抱在了怀里,长发就扫在逍遥游的耳畔,怀里人怕痒挣动了一下,浪飘萍心想:逍遥游看着冷硬,怎么哪里都皮薄?
他这样想着,面颊便完全贴在了逍遥游背上,与人抵足而眠。逍遥游让身后箍抱动作和温热的鼻息弄得浑身不舒服,心疼他分他床榻睡觉,可哪有这样睡的……
他忍不住斥了一句:“浪飘萍。”
浪飘萍小兽般轻轻哼了一声,嘟囔道:“我有点冷。”
逍遥游霎时消了脾气,被戳中了心头最软处,酸涩涩的,连耳畔都微微发烫,他感受着身后呼吸翕动,发了一会儿呆才重新睡去。
冬复一年,逍遥游成了戏班的乐师,偶尔兼职润色戏本,浪飘萍则变成了那个打杂的,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这一年饥荒更严重了,戏班子唱不下去就地解散,逍遥游的叔父母家本就不富裕的情境更艰难,而逍遥游又太小没有更多的谋生手段,他们没有余力多添逍遥游的一双筷子。
这天四处奔走后的浪飘萍告诉逍遥游学宗在施粥赈灾,同时广泛鳞选年龄合适且有武学天赋的弟子,这无疑是项义举。
得知到这个消息的逍遥游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于是他当夜便将消息告诉了叔父叔母。这个消息固然令人惊喜,可学宗总据地依山傍水,离此数百里,舟车遥遥,此一去怕是很难回来了。
逍遥游参加鳞选的前夕,便这样坐在树桠上,头一次产生了对遥远的茫然,以及对这个生活多年的地方的不舍。也想起自己那快被淡忘的父母,虽然连他们的坟茔都找不到。他同身边的人好像总是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要远行。
浪飘萍笨重地爬上时,塞给了他一瓶酒。他知道逍遥游这个人面冷心软,心中分明诸多不舍也难以表达万一。
“都说了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嘿嘿,哪有喝多?这是我专门拿给你的。”逍遥游觉得他跟浪飘萍在一起之后,也越发不忌讳这些,酒瓶里的醇酿据说是能噬人肝肠、陶醉心神之物,素来清醒自持的逍遥游不明白浪飘萍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逍遥游捏了捏手中的酒囊,有些迟疑地饮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带着谷香的辛辣窜进喉咙,辣得他舌尖都涩麻,咬着舌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浪飘萍却还哄着他:“慢慢喝,多喝几口就回甘了。”逍遥游整个一大无语。
三言两语间,逍遥游被多灌了几口,小醉醺然地半靠在树干上,而浪飘萍已经几乎躺下了,压得枝桠尖端一晃一晃地,颠落一地银光。
浪飘萍不明白逍遥游怎么喝醉的样子也这么正经,除却唇瓣的红润和面颊的薄红简直看不出来醉酒的痕迹。长发披落在他肩后覆着银月的余辉,他长目沉和,眼睫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地上树影游曳。
他挺希望逍遥游喝醉了之后对他胡言乱语吐露心声,而不是这般沉闷,永远心事重重。他不信他心底毫无波澜。
人醒着的时候深受世俗陈规的困扰,醉酒后却往往纵情任性好不快活。他不知道逍遥游对他又是怎样的心情,只是他醉酒后的胡作非为,会得到逍遥游更多的忍耐与接纳,他能看到他想推开却又没有真正推开,一脸嫌弃却予取予求地顺遂着他。
面对醉鬼,逍遥游更加放松,柔软得似一条悠游自在的鱼。
而后他们要游去更广大的天地。
逍遥游和浪飘萍的资质在学宗新招的弟子里属上乘,是老仙师都赞叹的好根骨,不日便可随他们一同回转宗门。
逍遥游最后与养育了他数年的叔父叔母道别的时候,深深看了一眼那几间低矮地、简陋,却又承载了他为数不多安宁与温馨的所在。
随着马车远去,那茅屋逐渐逐渐地变成一个小点,继而彻底消失,他从来没发现天地如此广阔可以轻易吞没曾经存在的印记。
他没有太多悲伤,只是惊觉原来自己与曾经的一切没有什么深刻的联系。只留一点尘心,去系住记忆的锚点。而长天青云之下,一场灾难或者际遇便会改变生命的轨道,其实谁都不能真正随意任性、自在逍遥。身在尘世,即使心不入尘世又岂能不惹尘埃,众生渺渺,生同彀中,死同天地。
来到学宗后的生活让两个人开了眼界,学宗坐落在凤台城倚凰山上,一路繁华热闹,楼阁堂宇错落连绵,山河秀丽多娇。不仅令他们摆脱了衣食不足的困境,师兄们也待他们亲厚。虽说繁华似锦,可是这里多的是他们这样的孩子,有的甚至是捡来的孤儿,并没有太多偏见歧视的情况。
日子在这种安宁悠闲的状态下过得极快,转眼间已过去七年。逍遥游如愿以偿成为了琴修,他天赋极高,短短几年便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同期的浪飘萍偶尔都不是他的对手。逍遥游仍是那个不喜交游的性子,沉湎于学业,结识的人不多,相亲近的更少,所幸还有浪飘萍与他同修同住,简直可以说是不离不弃。
一叶扁舟浮于碧浪,舟上琴鸣淙淙,悠然宁静,浪飘萍俯身捞起水面飘浮的点点桃花,惊跑了追逐花瓣的鱼。
浪飘萍交游广泛,不仅学宗弟子,连隔壁刀宗的人都认识不少,许多外部的信息总是他带给逍遥游的。他看得出逍遥游乐得听,不仅乐于探闻,更广纳百家之长,确然逍遥游这样的人才,学宗一宗之学迟早满足不了他。
“隔壁刀宗有门独家绝技,名‘醉生梦死’,我看很适合你。”
“你麦打趣我,我不像你博学多专,能有一技傍身浪荡平生就够咯。”
一袭雪青长发的青年坐在船头抚琴,形容陶然悠静,举止舒雅蕴藉,别具风流。
“学宗宗主之子名如画江山碧松影,即将结束闭关,据说他是宗主最得意的弟子,不知会是何样的人物?”
“有所耳闻,此人年纪轻轻便是四宗同代弟子中最顶尖的高手。”
“他出关的日子好像就在这几天,届时还要进行四宗武学交流。”
忽然岸边一阵奔跑喊打的嘈杂声打断了二人交谈,随后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岸上有人高声呼号:“有人落水了!” 原本三三两两的路人开始围聚在一起向桥下探望。逍遥游和浪飘萍将船靠近时,乌深的水面上已经连半个气泡也无,哪里还看得到人,旁边一个带刀护卫吩咐几个仆从下水去捞人,一副倒了大霉的凶恶模样搡开众人,朝桥下只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到一刻钟,乌泱泱一群人便从深渠里将人找到,捞起来的人面颊青紫、瞳孔涣散,一条鲜活生命转瞬消失在眼前,为首的人一脸冷漠地擦了擦手,示意手下的将其抬走。
落入水中毫无挣扎浮起的痕迹,是一心求死。逍遥游想着,指尖无意中触弦而动,一声铿响,瑟瑟颤颤久鸣不绝。
那群人走了之后,围观的人群方三三两两地议论道:“可怜呐,不知道又是谁家的孩子” “逼上绝路跳水寻死,更多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吧,即使落到那符厉手里也没有好下场,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浪飘萍独自上了岸去打探这件事的本末。
原来那符厉虽不过一个小小护法,但其背后渊源极深,符家与学宗势力盘根错节,有不少身居高位的威望人士。符厉天生鄙陋、性情顽凶,从小到大犯下的事情数不胜数,却都有人一一兜底,哪怕奸淫掳掠年轻妇女多人,甚至闹出了人命官司来,也有人做替死鬼。州县衙门畏惧其势力,对他听之任之,百姓受尽欺压敢怒不敢言。
此间冤案惊悚,学宗高层怎可能无人知晓,偏偏不闻不问,冤主求天不灵叫地不能,纵然豁命奔去阎罗司告状恐怕也不得一个瞑目。
逍遥游旋指揉乱一片琴弦,捺弦轻拨奏出一曲镇魂调,原本平宁清肃的曲调带上一缕哀惋,指尖扣重,曲调陡沉,滞塞悲愤之意。凄凄弦诉引萧瑟之风,旷悼天地之悲,勾人心中无尽恸痛。岸上行人驻足聆听,无不掩面涕泣。浪飘萍从未听他弹过这样的曲调。
夜半,月凄惶,云飘飖,伺三更之刻云翳遮月,猎猎振衣声伴跫然踏瓦声由远及近,长翎飘飘,他二指翻折起华丽的翎在执鞭的手上,那人粉墨油彩的绘面在夜色晦暗下,半哀半怒怪异非常,犹如索命无常,行动极快极轻地越过层层守卫,如幽似魅地跃进一间高门大户。转瞬他抬起一脚踩在那雕镂精致的床榻边,一把窄窄的锋刃已刺破了床上人的声带,不露本相的静默的脸谱于晦暗夜光中延展,显得愈发酷厉狰狞,他声音瓮沉似从地狱传来:“是枉死的陈玉壶托我来向你索命——”床上人惊惧地双目圆睁,还来不及挣扎,长翎缠在他脖颈间,两手一抻生生扼断颈骨,血溅帷帐。
街上行人空,宵夜月已沉,长翎宝冠、繁重锦衣的人夜行在青石砖道上,足下皂靴咯噔作响。学宗宵禁,这长街上本该只有他一个人,可那执伞的人缓步迎来,没有避让之意,直到与他擦肩而过,天上浓云滚滚似墨聚散。那人俊美而刚毅的面上容色平静缓缓行前,没有敌意也没有杀气,却在靠近他时停了脚步,错肩出声,那柄伞遮住了无常元帅头顶上空开始落下的雨滴,一颗又一颗,鼓噪雨声下,言语却依然极具穿透力地清晰地传来:“义士,夜路行多容易湿身。”
“雨从苦难者的头顶倾下,却没有人为他们执伞,是雨的过错,也是执伞人的过错。”他瓮声回道,语锋如刀,毫不留情地执着地判下。
“世间的雨总在下,保护的伞无法遮蔽每个角落,人力有限,又何苦偏行?”
“杀人偿命,神人共诛之,是天道也,人道失序,便行天之道。”
青袍的青年背手而立,闭眼长叹一声:“天道无常,其唯心证,圣魔一念,望先生好自珍重。”
“这把伞可为先生遮雨吗?”他说完将雨伞全然倾仄到无常元帅身上,不容置疑地轻巧一推搁在了无常元帅的垫肩上,未及反应的人下意识地接过伞柄,转身时,那青衣男子却瞬间消逝、历风沐雨地远去,只余一片墨青身影。墨雨如织,转瞬洇没天地。
无常元帅握着伞柄的手骤然攥紧,此人修为远在他之上,如果方才对他出手,他未必能逃脱得了。这个人是谁?
第二天逍遥游罕见地睡晚了,被一贯烂醉如泥睡到日高起的浪飘萍拽起。“醒醒醒醒!逍遥游,你昨天晚上干嘛了?不会又去藏书阁研究那堆术法了吧?今晨是学宗全员的集会啊!”
迷迷糊糊的逍遥游被浪飘萍连拉带拽地拖起,一边给他麻溜地套好衣服鞋袜,风风火火的速度让逍遥游一阵眩晕,就差把没睡醒的逍遥游扛在肩上走了。
“浪飘萍,我自己会走……”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脚底一个不起眼的石子拌倒,直接磕在了浪飘萍后背上,好不容易揉着脸颊撑起身,又被浪飘萍从腋下穿手揽着腰一路轻功往练功房狂奔。
逍遥游身上的热度不正常,浪飘萍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脸色也不正常,向来稳重如山的人竟然会左脚拌右脚地跌倒。
逍遥跪坐在蒲团上时,才发觉昨夜雨重风寒,他着凉了,现在头重脚轻、腰背酸痛,就连跪坐着都没什么力气,全靠一口精神气儿撑着才能坐得笔直。
就在他昏沉头痛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传来,逍遥游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台上之人,“如画江山碧松影,见过诸位师弟。”
仍是那身青袍长衫,木制长簪束髻,身如崧岳,步带清风。百闻不如一见,台下弟子个个兴奋地眺望坐在掌门下首的碧松影。唯有逍遥游低下头,背后沁出涔涔冷汗。
碧松影不出意外是学宗下一任掌门人,因此坐在掌门左侧的首位。他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时,逍遥游竭力保持镇静,压抑着喉头痒意不让自己咳出声。碧松影不可能认出他就是无常元帅,但是凡事总有意外,比如说他出现在无常元帅必经的路上就绝非巧合。
逍遥游回去之后就昏睡了一天,中途被浪飘萍拉起来喂了几次汤药、吃食。逍遥游这个人不难照顾,但这种不难照顾其实又是一种难照顾,他不会跟你说他哪里不舒服、哪里痛了,哼哼唧唧都没有,你得自己去从他的蹙眉和呼吸轻重里寻。否则就会像今晨病得起不来身,还逞强说要自己走。
浪飘萍坐在旁边喝着酒,逍遥游烧得意识不清,浑身滚烫,面颊透出红晕,显得他皮肤愈发霜白。
数日后,逍遥游再看到碧松影的时候,是他站在树下张着手接住一个面容娇俏、十二三岁的少女,那个平素娇蛮的小姑娘俏灵灵且亲昵地喊他“义兄”,将经过樱园的浪飘萍和逍遥游惊得目瞪口呆。
泰玥皇锦从树上轻轻跃下,粉紫的裙摆飘飘,溅落一片飞旋的花雨,被碧松影双臂稳稳接住,再踩到地上。地上群樱一层层厚厚地铺叠,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那小姑娘摇落的,她方才坐的树杈子都快秃了。泰玥皇锦指尖盘卷着鬓下一缕鬈发:“义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去幽篁居找你没见到人,怎么又坐到树上了?”
小姑娘抿着嘴,想了会儿才说:“爹亲不准我参加四宗的武学大会。”她撇过头嘟囔着,一面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看向别的地方,一面又难掩眼角眸稍的失落,垂丧着头扯下裙角沾住的花瓣揉捏成一小团。
碧松影的掌心轻抚她发顶,短短几年,昔日的小姑娘已及他的胸口:“原来如此,难怪玉帛要不开心。这样吧,我让父亲将你的名字加上,对伯父就说是宗主的意思。”
泰玥皇锦这才抬起头,莹蓝的眸子眨过一丝欣喜和不敢置信,四宗少有女子可以参与这般盛会,何况在她父亲看来,女子武学提升容易受限,他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看出她的不自信,碧松影语态松快地赞道:“玉帛是我见过的资质最好的女儿,又肯用功钻研,连许多男子都不及你,假以时日定会有大作为。若是带出去,其它三宗看到也要赞我学宗人才济济,连十二岁的小姑娘都实力惊人。”
泰玥皇锦被碧松影一席话逗得笑逐颜开,一扫愁闷委屈,转而问道:“义兄方才找我是为何事?”
“便是为了此事,一别数年,想看玉帛精进多少?”
二人边走边说,言笑晏晏,漫步晴云之下花雨幕中。
逍遥游对他的戒心放下几分,碧松影与许多天资出众却目中无人的上位者相较太不同,他不免想到:那一伞之谊或许是真心的。
碧松疏影下怪石偏生,老松撑开郁郁葱葱的树冠,遮蔽天日,风声从容,洒下潇潇凉意。树下有一石桌,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棋盘前的两个人沉稳角力,棋盘外的围聚的弟子焦灼不安。毕竟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胆敢挑战碧松影,即使这个少年是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也实在稀奇。
碧松影破了他一局,转眼二人又开了新局,半局过后却依旧是难分胜负,碧松影只是偶尔为之,没想到却被这个少年缠上了,如今骑虎难下。输吧,输给十七岁少年太丢面子;赢呢,他面对这个少年竟然毫无必胜的把握。
实际上,场外的人看得焦灼也只不过因为对局的人是碧松影罢了,二人非国手,逍遥游棋路并无师承,只是心思缜密、深沉难测,兼奇招频出,竟让碧松影陷入僵持纠结之态。盘面白子分明即将成聚拢之气,却被剑一般的黑子破势而出,进也不是,退更失势。黑子如悬在头顶上不落的剑,伺察白子一举一动,无论往哪里走,都伴随无数变招,精微而隐晦。这般后手奇多又孤注一掷的棋路令人闻所未闻,似要引你进夺,实则是陷阱无数,险象环生。以自己胸膛之肉为饵吞吃对方的关键棋子,如此鱼死网破的打法令碧松影思绪如麻,如荷万钧沉压,一子错便要满盘输。
碧松影在走神的时候思索了一番自己怎么被拉入这棋局时,眼睛飘向那少年手边的书,他是为玉帛去藏书阁拿阴阳家古诀心法,教她在术法上博古通今,更加融会贯通。可是这书前脚刚被那少年取走,让给他的条件是三局棋要赢他两局。
碧松影用折扇轻敲了敲自己头顶,皱了皱眉道:“你是个琴修,怎么棋艺如此了得?”
“宗门教导弟子要博取百家之长,我不过是照做而已。”逍遥游微不可察地冷笑出来,颇有点看戏的意味。手中白子终落,碧松影舒了一口气,不是因为赢了,而是因为终于结束了。结局是三战一平一胜一负。碧松影不算太丢面子,但是书自然是要不回来的。可这时逍遥游却又说道:“我前日研究心法有一句始终不通,师兄若能指教一二,这本书让师兄先借也不是不可以。”
碧松影心头咯噔了一下,他总感到面前这个少年有些危险,这种感觉只在几位武功高强的长辈身上曾体会过。他总感觉自己好端端被牵着走……大意了大意了,他折扇敲击掌心忽然觉醒,便又恢复原来的沉稳从容来:“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逍遥游。”逍遥游淡然道。
“不曾取号吗?”
“不曾,我还没想好喜欢的道号。”
哈,挺有个性,碧松影胸中约莫对这个少年的性格有所把握了,“师弟,不妨来遥山远水详叙,请。”
碧松影的住处是几间别致雅静的小轩,曲折长廊斗折盘旋,长廊很窄,只容一人通过。廊下一弯绿水浅溪从一口活泉引出,淌过布满青苔的天然未经打磨的奇石曲壁,冲出小股湍波,巧妙地将小轩与外界隔开。人坐在轩中只听得潺潺水声,轩周高木参天,竹林错落,被植一种紫色的兰草,其香可祛虫蝇,其茎叶可入药,有清热、消肿、宁神之效。
二人坐在轩外的檐廊下啜饮清茶,轩中静谧深静,只听得水声潺潺,几不闻人声嘈杂,令人心旷神怡,精神大舒。
羁鸟归林便是如此感受吧,逍遥游想着。清凉的空气令他大病初愈的身体更感舒适,一时忘记此行目的。碧松影见人沉浸此间氛围,本不想打扰,但逍遥游迟迟不开口,他也只好问道:“师弟,茶还入口吗?”
逍遥游方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的视线飞快从室内别致的摆设收回,“甚好,多谢师兄款待。吾此前在古谱之上寻得一支琴谱,内蕴万千,配合术法威力惊人,只是有一处滞涩不通,还请师兄指教一二。”他叠手恭敬地施了一礼,此时才有几分做师弟的模样,又道,“只是我今日匆匆,没有带琴。”
“不妨事,我去取琴来。”碧松影从书房取出一张焦尾琴来,逍遥游旋调琴弦,指尖弹拨出一首古致寂寥之曲,枯寂如孤峰木,澹缓如壁上涓,声低沉须空六识,揉沙音静心上波。
需要极沉静的修养才能聆听的一曲,碧松影阖眸倾听,他记起这是哪首曲子了,一曲毕方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不外如是,此曲名《壁上》。意为空静忘我以观大千,其中你所疑虑的段落应该以古法奏之,我刚好学过此法。”
碧松影为他演示一番,节律果然畅通不少,逍遥游看过一遍便记下了。
结发与君知【傲笑红尘X休琴忘谱逍遥游】1
拉郎,设定为战血前的道域,以及天虎令时期傲笑红尘,形象为血印版白衣造型。
人物OOC,逍遥游恋爱脑,自行避雷
冷圈对食 @桀桀-鎏水金鉴 点题。
1
逍遥游低头抚琴,不时瞄一眼身边的人。
上月初,也是在这霞映洞天,他独自参道了一夜。晨光熹微,他抱着琴准备回自己的明昭晞,却看到日出云海染得这道域一片金红,不由一时感怀,席地而坐抚了一曲临江仙。
正弹得忘情,忽然整片竹林摇曳,远处一阵劲风席卷着叶片砂砾乱舞嘈杂,像有什么大型动物正掠过山林向他所在之处扑来。
只听远远有人念诵诗号——
“半涉浊流半席清,倚筝闲吟广陵文。寒剑默听君子意,傲视人间...
拉郎,设定为战血前的道域,以及天虎令时期傲笑红尘,形象为血印版白衣造型。
人物OOC,逍遥游恋爱脑,自行避雷
冷圈对食 @桀桀-鎏水金鉴 点题。
1
逍遥游低头抚琴,不时瞄一眼身边的人。
上月初,也是在这霞映洞天,他独自参道了一夜。晨光熹微,他抱着琴准备回自己的明昭晞,却看到日出云海染得这道域一片金红,不由一时感怀,席地而坐抚了一曲临江仙。
正弹得忘情,忽然整片竹林摇曳,远处一阵劲风席卷着叶片砂砾乱舞嘈杂,像有什么大型动物正掠过山林向他所在之处扑来。
只听远远有人念诵诗号——
“半涉浊流半席清,倚筝闲吟广陵文。寒剑默听君子意,傲视人间笑红尘。”
念罢,声音已在近前。
逍遥游不动声色,继续弹奏。
然而劲风过后,那个从天际传来的声音仿佛与这风一同离开了,山林又归于平静。
一曲终了,逍遥游将双手放在琴弦上,缓缓舒了一口气。
单是刚才的声音和所带气场,就能感知其修为深不可测。
在这种时候来到道域,也不知是敌是友。
他有些心乱,抱起琴,只想赶快回到明昭晞去。
“先生好琴艺。”
声音竟然来自头顶,逍遥游一惊,忙抬头看。
此时红霞退去,太阳已经越出云海。
一个人影立于半空,一道明晃晃的光从他身上折射而来,直刺着逍遥游的眼。
他用手挡着光,眯起眼睛,透过指缝朦胧看到,阳光将这人的身形勾勒得颀长,风扬起半透的衣袖大氅,长发随风飘舞,仿佛整个人都是通透的金白色。
仿佛一位仙人啊……
念头一转,人已从半空中一跃下来,站到了面前。
逍遥游的身量也是挺拔高挑,非常出众,而来人还比他高出多半头。
看脸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眉头间皱纹如刀刻,显得难以亲近。高挑身材着一袭白衣,外罩白纱质地的大氅,头上一顶如意冠简单拢了发髻,背后雪白长发随意披散,更显丰神潇洒,器宇轩昂。
而那道刺眼的光飞转而来,瞬间收进那人背后的剑鞘中,竟是一柄长剑。
简直是龙姿凤章,天人之态……
逍遥游内心赞叹。
还会御剑飞行……难道是位剑仙?
“傲笑红尘有礼了。”
这位剑仙拱手行礼。
见对方眼神清澈,彬彬有礼,逍遥游之前的戒备稍稍放下了一点,还礼道:“在下休琴忘谱逍遥游。阁下来道域有何贵干?”
傲笑红尘似乎很是迷惑:“道域是什么所在?”
“难不成是从九界之外来的……?”
逍遥游打趣:“剑仙你是自仙界下凡的吗?”
“吾自苦境而来。”
两边对彼此所在都不熟悉,逍遥游满腹疑虑,担心是道域哪里出了问题,会有人从异界随便穿越进来可不行。
而这位剑仙倒是不怎么在意迷路的事,反而显得对他饶有兴趣。
光看面相,逍遥游似乎还显得年长些,额间一点灵玉晶莹剔透。然而鹤发童颜,长眉入鬓,眉间虽有皱痕,却似蹙非蹙喜怒难辨。眸似深潭,嘴唇朱润,唇角自带笑意。面颊清瘦,敛默自矜,一头银发,一身素袍上点缀着墨竹花纹,更显得出尘脱俗。
被对方这样上上下下来回打量,逍遥游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禁把琴抱得更紧了。
见对方不安,傲笑红尘忙说:“先生琴声醇厚,本以为是内力深厚的同修,吾才一路寻声而来。”
“见面不如寻声,结果只看到一个失去功体的废人。”
逍遥游答。
强调没有功体,才显得自己人畜无害,令人放下戒备。
而他本身的功力修为,是不会有人感知到的。
“失去功体……?”
傲笑红尘看着他的眼神,微妙的有了变化。
逍遥游看在眼中,却不理解那是怎样的情感,是同情,或是悲悯?
那这位剑仙的同理心也太泛滥了吧。
“让剑仙失望了。”
“吾不过是世间一凡人而已,直接唤名号便好。”
“好啊,那也请不要再称我什么先生了。”
逍遥游把怀里的琴展示给傲笑红尘看:“琴曰不世并,人唤逍遥游。”
傲笑红尘点头,竟然展颜笑了,之前凝重的神情如春风化雨,更添了几分魅力。
“那,傲笑红尘可否有幸再听一曲?”
这个世外高人虽然看起来一本正经,却是个琴痴?
逍遥游隐居多年,少与外人在兴趣爱好方面的交流。此刻倒是非常乐于以琴会友,尤其这样一个潇洒英俊的先天剑客,简直是从天而降的邂逅。
那天两人就在林中弹琴论道,非常投缘。
天近黄昏,傲笑红尘起身告辞,约定一月之后再来此处会面。
对方御剑隐入林中,又是飞沙走石一阵飒飒声响,良久竹林归于平静,逍遥游这才放了心。
看来是顺利回去了。
他觉得这件事应该告知宗主和神君,至少提醒他们加强保护道域的阵法,以防意外情况发生。
但是……约好了再见面。
若没有其他怪人出现,就先这样放着吧。
果然,一月之约如期而至,只是今天的傲笑红尘显得异常疲惫,话也讲得少了。
逍遥游让他休息一下,并体贴的为他抚琴安神,他很是感激,从善如流。
此刻,傲笑红尘微阖双目,一手撑着脸颊,另一手随着他的琴声以指点桌,和着节拍。
良久,逍遥游将琴速放缓,那随着点拍的指尖也慢了动作,林风拂过竹林,一片飒飒之声,渐弱的琴音融于这短暂的喧嚣,而那和拍的指尖却先静止了。
逍遥游扫出尾音,颤动的琴弦仿佛蝴蝶振翅,几不可闻。
他把手掌摊开助琴弦静止,抬头看了看摇动的竹林,随后又看向了身边的听琴人。
难得可以这么近距离的仔细观察这位先天剑客,尽管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个偏侧的背脸。
鼻梁高挺,衬得一双睫毛浓密卷翘,长眉入鬓,随之就是被发冠拢住的雪白长发。
仔细看来,白发中掺杂着一缕缕金棕发丝,令这位不知年岁的剑仙多了一些凡尘的颜色。阳光透过摇曳的竹影,在这雪白背影上洒下纵横交错的光,晕着朦胧金泽,亦真亦幻,似一头在竹林间小憩的白色猛虎。
他不禁伸出手,想摸摸白虎厚实的皮毛,指尖碰触质感柔韧,温润凉滑,如琴丝。轻抹慢挑,亦如抚琴。
再看过去,指尖所缠,正是先天剑客那一头如雪白发。
逍遥游的思绪也纠缠了起来。
这个人真是奇怪,不过见了两面,便能这样放下戒备?
或许,他不需要戒备吧,尤其在我这个感受不到功体的人面前。
“怎么停了?”
忽然的问话吓了逍遥游一抖。
“你醒了?”
“只是有些疲累,并未睡着,不然未免也太失礼了。”
傲笑红尘边答边坐直了身体,逍遥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头与那长发缠在一起,一时无法脱出。
“在我看来,已经是失礼了。”
他佯作嗔怪,一边试图把手指抽出来,要是被发现了,误会自己这么大个年岁还搞这么幼稚的恶作剧,有点破坏这份以琴会友的雅致。
然而越怕被发现,越脱不开,一缕松脱,又缠上数根银丝。
“真是抱歉,听你抚琴就会放松下来。”
傲笑红尘说着转过头,就看到逍遥游额头鼻尖都是汗,一手探在自己的发间捣弄着什么。
“在作什么?”
“头发和落叶缠在一起咯,未免有失先天之姿。”
逍遥游毫不尴尬,索性正大光明的解救出自己的手指头,还以手作梳来理顺乱发,显得非常自然。
对方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回头去,没讲话,
逍遥游面上无常,心里却发虚的很,会不会自己有些越界了?
“你又睡着咯?”
“没。”对方很快应答,“吾只觉得很是失礼,还要劳烦你做这些小事。”
“总这么客气,倒让我觉得被拒之千里了。”
逍遥游示意整理好了,傲笑红尘复转身来,正欲说什么,他又故意伸出手,去理对方帽冠上垂下的流苏。
给自己打造一个外表殊雅高深,内在温和,易亲近的假象。
傲笑红尘的目光追着他的手,神色柔和,并没显出排斥的样子。
良久,逍遥游感到那目光停在自己脸上,再没移开。
傲笑红尘不苟言笑,自带一股压人的气场,目光更是凌冽,逍遥游有点承受不来。
“真是清风恼人,打扰了这好兴致。”
他有意避开对视,给自己找话说。
“现在吾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可否有资格再听先生抚琴了?”
“……”
坏了,这绝对是生气了吧。
逍遥游抚上琴弦,将之前的曲子续弹下去。
这回傲笑红尘正襟危坐,依然一语不发,这种压迫感让逍遥游愈发不自在。
曲至中途,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被不知大自己多少岁的前辈无缘无故称呼先生,实难承受。若我回一句先生,倒显得虚伪,该如何是好。”
“以琴会友,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傲笑红尘答。
“那我可以称呼一句好友?”
“有朋自远方来,对好友来说,傲笑红尘不正是如此?”
逍遥游长长的松了口气,手下动作也轻快起来。
“我还以为擅自碰触天人躯体,惹你生气了。”
没想到,傲笑红尘也呼出一口气:“方才以为你是在嫌吾仪容不整,态度不端。”
“所以就出言讽刺?可吓得我不轻啊。”
“只是在玩笑罢了。”傲笑红尘不由扶额,“哎,果然吾不适合开玩笑吗?”
逍遥游不禁莞尔。
两人都装得一本正经,兜兜绕绕,终不过是相互试探对方心意。
若是别人,不知要带上多少私心谋算,而这位先天剑客竟是担心他会挑理,一扫之前潇洒从容之态,入乡随俗的拘谨起来。
未免可爱。
他越想越觉得有趣,笑得愈发开怀,甚至弦都按不准,一路在忘忧与酒狂中横冲直撞,最后回归一曲念奴娇。
“披簑百载学髦髫,古今事,水底明昭;揉丝一曲念奴娇,往来者,世外逍遥。”
傲笑红尘非常捧场:“好友技艺精湛,非同凡响。”
“这样恭维倒令我不安了。”
“你琴音当中满含心事,总是太过沉重。但刚才这一段行云流水,肆意狂浪,倒是回归本心了。”
傲笑红尘说,“能听中内心幽微处,方可谓知音。”
“这般耳力,不知道应该有幸相逢知己,还是要提防着……心事都被你探听了去。”
“谁都会有些不想让人看透的事情,你不想讲,吾也不会多问。专心于琴便好。”
话说的体贴,却戳中了逍遥游的心事。
“那你呢?”
逍遥游问,“你今日兴致不佳,虽然我无力为剑仙解忧,做个倾听秘密的树洞倒很适合。”
“……”
傲笑红尘欲言又止,逍遥游便说:“不想讲便罢了,专心于琴便好。”
说完,他便兀自低头弄弦,欲擒故纵得心应手。
良久,傲笑红尘才缓缓开口:“修道之人,总以为相处岁月还很长……这些日,至交好友离世,并肩同志牺牲,情谊再深终是不抵生死无常。”
他叹了口气:“一时又联想了太多故人,难免感伤。”
“人生如戏,精彩的演出若是触动人心,那也便是成功了。”
逍遥游答,显得漫不经心。
“江湖纷乱,生灵涂炭,并不是作戏。无论为自己而活,为拯救苍生而活,还有很多时候,连选择机会都没有,又何来演戏之说呢?这个比喻吾实在无法认同。”
“戏台上的终究是流水戏班,没有永恒的主角。你是作观众,还是演员?你对他们亦是如此。”
逍遥游听出他的不快,却依然说了下去:“我也亦然。”
两人不再讲话,只有风抚竹林伴随空山鸟鸣,引着琴音愈渐悠远。
一曲终了,傲笑红尘起身告辞。
“逍遥游之高见果然是世外逍遥。”
这话中带刺,逍遥游听出来了,他微微颌首表示领受这份“恭维”。
果然还是道不同不与之谋吧。
他听得出我心中幽秘,我却不该语出私心。
知音之情应止于知音,其他太多余了。
“下次再见面吾会以乐相还。”
长剑出鞘如流星划过,随之傲笑红尘已御剑立于半空。
逍遥游一怔,忙问:“还是下月此时此地?”
却只见寒芒一闪,人已御剑而去。
浓厚的云海被剑气划出一道碧蓝色的沟壑,如同天河。
逍遥游抬头凝望着那道云壑,心思翻江倒海,轻握拳,指尖上还留着发丝微凉的触感。
或许,那只是琴弦的触感,但不自觉就会联想到他金白色的头发,映着午后暖阳,随林风舞动的白色大氅。
良久逍遥游回过神来,天壑已经淡去,云海中间只留下一道浅浅痕迹,染着瑰丽的暮色,像是一道留在道域穹顶的旧伤痕。
“揉丝一曲念奴娇,往来人,怎得逍遥……”
他轻声吟着诗号,原以为傲笑红尘这样的剑仙才是真正世外逍遥之人,看来终被世间俗情困扰,傲笑红尘如何傲视人间笑红尘?
我亦如此。
——
待续
(不知道会不会有)
布衾多年冷似铁3.0 18:00【琴离】终与君书
布衾多年冷似铁3.0 18:00
飞渊难得看见莫离骚没睡觉,而是在书房拿出了纸笔打算写什么。
飞渊凑过脑袋想看看莫离骚在给谁写信,但是莫离骚却抬头看着她说:“你该休息了。”
飞渊想了想,她才是宗主,不应该听莫离骚的话,但是却还是只说了句:“你也早些。”
莫离骚磨好墨铺好信纸准备起笔,然而墨滴点在纸上,莫离骚却还没落下一个字,他换了一张纸,点上蜡烛。
莫离骚想了一会才落笔。
近日伏热,念初归道域见君山水之锦绣可爱,又记,鸿雁往来已至,虽无传书,日前却有鹊桥相依,特再拜著席。
忆初至渡口便闻琴音,虽不及鸟鸣虫吟之声响,却有超凡脱俗之意趣。循声而至,终得见君。吾少时少见外人,...
布衾多年冷似铁3.0 18:00
飞渊难得看见莫离骚没睡觉,而是在书房拿出了纸笔打算写什么。
飞渊凑过脑袋想看看莫离骚在给谁写信,但是莫离骚却抬头看着她说:“你该休息了。”
飞渊想了想,她才是宗主,不应该听莫离骚的话,但是却还是只说了句:“你也早些。”
莫离骚磨好墨铺好信纸准备起笔,然而墨滴点在纸上,莫离骚却还没落下一个字,他换了一张纸,点上蜡烛。
莫离骚想了一会才落笔。
近日伏热,念初归道域见君山水之锦绣可爱,又记,鸿雁往来已至,虽无传书,日前却有鹊桥相依,特再拜著席。
忆初至渡口便闻琴音,虽不及鸟鸣虫吟之声响,却有超凡脱俗之意趣。循声而至,终得见君。吾少时少见外人,与君并无印象,应为初见。相言了了,多为他人外事,如今思之可惜。屈子曾吟“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吾二人虽兵戎相向,然今日吾竟生此感,只叹非是故人新相知,却为初识死别离。
莫离骚停笔看了看已经写好的内容,感觉写得有些矫情,却也不知能如何改动,于是继续写了下去。
念之,思之,应叙近况,然见君一丝灵识续存于道域山水之间,若细细道来,恐显矫情,便只略叙一二——故人无恙,故土尚安。然君明了,九界烽烟起,战火四方生;乐山者、乐水者,少见而难寻。吾或为一,君亦然否?
君之所思,吾亦同感,只此事非一人、一时能成,不若乐于山水以后世之为也。
水波路远琴音盛,暑气氤氲梦。识得半日故人言,似是新知旧事几回圆。
兵戈散乱丝桐断,对镜空长叹。只将新恨具说完,道句沈腰潘鬓话非全。
写到这,莫离骚忽然轻笑一声,想起那人看见这内容怕不是又要说一番年岁问题,只是事实确实如此,只能劝他还是不要怪罪才好。
勿恼,勿嗔,只偶有此感,却无人可言,便与君细说。
碎言三千,若说尽恐纸笔不足,便至此……
莫离骚放下笔,想了许久却觉得这最后一句话无论怎么写都不合时宜,只得在最后填了一个“终”字。
把信纸晾干叠好放进信封之中,传信人现下已然不在道域,莫离骚便把信揣在自己怀中,拢了拢衣襟走出剑宗,一路上并无人阻拦。然而出了剑宗,莫离骚却茫然了,收信人已至黄泉,这信又要送到哪里?
莫离骚转身回到剑宗内,回到自己房中,点了蜡烛,而后拿出信件烧成灰烬。
“宁与天地飞尘烟,不与世人共并弦……好友,你的最后一封信内容不可知,但这便是最后一封回信了。”
全文:
近日伏热,念初归道域见君山水之锦绣可爱,又记,鸿雁往来已至,虽无传书,日前却有鹊桥相依,特再拜著席。
忆初至渡口便闻琴音,虽不及鸟鸣虫吟之声响,却有超凡脱俗之意趣。循声而至,终得见君。吾少时少见外人,与君并无印象,应为初见。相言了了,多为他人外事,如今思之可惜。屈子曾吟“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吾二人虽兵戎相向,然今日吾竟生此感,只叹非是故人新相知,却为初识死别离。
念之,思之,应叙近况,然见君一丝灵识续存于道域山水之间,若细细道来,恐显矫情,便只略叙一二——故人无恙,故土尚安。然君明了,九界烽烟起,战火四方生;乐山者、乐水者,少见而难寻。吾或为一,君亦然否?
君之所思,吾亦同感,只此事非一人、一时能成,不若乐于山水以后世之为也。
水波路远琴音盛,暑气氤氲梦。识得半日故人言,似是新知旧事几回圆。
兵戈散乱丝桐断,对镜空长叹。只将新恨具说完,道句沈腰潘鬓话非全。
勿恼,勿嗔,只偶有此感,却无人可言,便与君细说。
碎言三千,若说尽恐纸笔不足,便至此,及君,顺颂时绥。
碎言三千,若说尽恐纸笔不足,便至此终。
引用:屈原《九歌·少司命》
参考韵书:《中华通韵》
备注:《中华通韵》更为适用于普通话用韵参考,布袋戏多为闽南语,并不适用于本人所参考韵书,因而请勿追究其中内容是否押韵符合声律。目前金光所参考应为《词林正韵》,韵律与《中华通韵》多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