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苍】花篝
俏如来与苍越孤鸣并肩坐在篝火前,跃动的火光在彼此脸上点出明灭,歌舞声喧腾不休,但那却也不能转移苍越孤鸣的注意力,他的手还被绕在俏如来指间,交扣的十指在火焰的高温下,热度一路窜升,沿着手臂丶肩头丶一直到脸颊,很热。苍越孤鸣咽下唾沫,但是丶不能问俏如来放开,现在不能。
婚礼才能用的花,肩膀也好,发上也好,祝福用的圣火灰烬撒了全身,刚才,长老拿着手杖喃念着祝祷文,点在他们两人额心时,他们扣在一起的手均是一紧,明明丶这并不是他们该在的场合。
并非是地门所洗脑的那个大同世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苗疆边境的部族。此前,苗王收到了许多的奏摺,全都在说这个部族充满了恶魔,他们先前以游牧为主......
俏如来与苍越孤鸣并肩坐在篝火前,跃动的火光在彼此脸上点出明灭,歌舞声喧腾不休,但那却也不能转移苍越孤鸣的注意力,他的手还被绕在俏如来指间,交扣的十指在火焰的高温下,热度一路窜升,沿着手臂丶肩头丶一直到脸颊,很热。苍越孤鸣咽下唾沫,但是丶不能问俏如来放开,现在不能。
婚礼才能用的花,肩膀也好,发上也好,祝福用的圣火灰烬撒了全身,刚才,长老拿着手杖喃念着祝祷文,点在他们两人额心时,他们扣在一起的手均是一紧,明明丶这并不是他们该在的场合。
并非是地门所洗脑的那个大同世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苗疆边境的部族。此前,苗王收到了许多的奏摺,全都在说这个部族充满了恶魔,他们先前以游牧为主,如今定居在苗疆边境,遭到周围部族群起挞伐,大约只是区域意识作祟,苗王原是这样想而本不欲多理,但那边的土司却径行军旅意欲讨伐,这件事苗王在知道之前,便被一名宫人用计带到苗疆边境了,按理他该直接斩了那名宫人,就算身边其他人都不在,他的三部宝典武学始终不是金玉其外,况且,唐刀也未曾离手,直接拦轿申冤原来就不是正式的管道,这种方式只代表了人民仍然没有或者不知道怎麽上诉,或者,是上位者管理不力,让中下阶层丶最靠近民众的这一端得以不公以及鱼肉。
苍越孤鸣确实该生气,不过看着那宫人全身抖到泪水不住,他无奈之馀也只好让对方先说说到底要干嘛,不然看这荒郊野岭就他们两个活人,其中一个还一直疯狂谢罪到差点就要把刀子抹颈了,抖成这样,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对他有所求的人那麽紧张,并不像是不遂他所求就要把王怎样的叛军,反而更像一般人民。
他听了那名宫人所言,原来是入宫前的青梅竹马是那个被挞伐的部落领袖之子,也告诉苍越孤鸣关於土司已经备军之事。
苍越孤鸣想了想,都来了看看所谓的恶魔部族的念头到底算不算无谋,而遇到墨家巨子就是这个时候的事。
「孤王,不得不怀疑你,俏如来,你应该早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俏如来看着彼此相系的手,如今他们走在几个部族之间相传的圣山山林间,篝火的祭典已经结束,只留下火光等着他们回去,便完成了最後的仪式,一低头丶一闭眼,俏如来坦诚道:「确实有所耳闻。」
「所谓的恶魔,是这麽回事,虽然可以理解,却也觉得何必。」苍越孤鸣为这次的事下了结论。
「但是对多数的人而言,与自己的价值观不同的,就必当抹杀,使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尤其,想要受神眷顾,必定要先证明自己的良善。」
「哈,出动大军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这是良善?这样说来,孤王确实非常善良。」
「王上,动怒了。」
「不只,也觉得很可笑,还有……」苍越孤鸣又叹了口气,「又被你算计了,墨家巨子,孤王感到很无奈。」
「俏如来无法撇清,不过从王上决议踏入这个部落开始,那便是唯一一条路。王上并没有打算剿灭这里,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但你也确实没有对我坦承。」
「对王上坦承……那长老他们就不会相信,这不是王上想要的结果。」
「你不信任孤王的演技。」
「俏如来不是不信任,是擅自认为王上如果对长老说谎,会於心有愧。」
「……确实。」那长老的长相,有几分肖似颢穹孤鸣,因此被招待时,完全都是俏如来处理的,苍越孤鸣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决断,毕竟在他眼前的人,与他的父王太过相似。
他们走上了圣山之顶,一片毫无阻碍的星空,天河如此清晰可见,脚下的草随着凛冽的风摆动,显能轻易刮伤腿脚。
「这个仪式,确实相当具有象徵性。」
携手攀上圣山山顶,途中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手,考验的是互信度,也是让彼此了解身边的人到底可不可信──毕竟是要相携一生的人,如果连圣山山顶都到不了,这婚姻也无意义。
「王上,要休息一下吗?」
毕竟双方都是习武之人,对部落来说艰巨的圣山之行,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麽,他们,都经历过更加艰难的时刻。
「嗯,孤王很久没有在夜里上山了,孤王想多看看这天河。」苍越孤鸣仰头说着,毕竟所谓圣山,大多是附近一带最高的山,这座也不例外,星星是这样近,几乎要以为触手可及──明明这并不是他攀过最高的峰,俏如来或许也不是。
「俏如来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也可。」
苍越孤鸣疑惑地转而看向俏如来,却见对方在言语流动间已经坐在相邻两石中的一块之上,然後丶向他伸手,苍越孤鸣不明所以,走到他面前,便被按在另一块石头上,接着,被摆弄成仰躺在石上丶头枕於俏如来腿上的姿势。
「俏如来,你又偷袭孤王。」
「王上这样便不用仰头了不是吗?」
「孤王觉得你永远都有自己的理由。」
俏如来拂开苍越孤鸣额上的碎发,「那是王上体谅,不与俏如来辩说。」
苍越孤鸣静静看着俏如来,心里一道叹息──这样我只能看你了啊,还怎麽看星星?
却听见俏如来轻轻哼唱起来,那是才在部落里听见的歌,不一会儿,苍越孤鸣也跟着唱起来,两边的声音那麽不一样,叠起来,又彷佛与彼此都填补了对方的一部分,彷若圆满。
稍早与俏如来进入部落时,面对村中人不信任且敌意的眼神,苍越孤鸣还在想着一般如路过借宿的理由,俏如来已经跪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说:「苍越,与我结缡可好?」
他还没弄懂怎麽回事,原本随时要赶他们出去的村民忽然都鼓噪了起来,变成一般街坊邻居的亲近感,苍越孤鸣读着俏如来的唇语:『说好。』
「……好。」接着就被拉去直接进入一连串婚礼流程了。
在长老与俏如来的对话中,他才明白,这个部族与其他最不同之处是,他们认为爱情原来就是上天所赐,因此没有性别之差,婚姻也不限於男女之间,结果才导致其他部族不满,毕竟,对他们而言,女人与子嗣是最重要的,男人跟男人丶女人与女人,根本是浪费生产力,是恶魔。实在,麻烦。苍越孤鸣想着。不过俏如来的说词也很……那个苗疆人跟中原人在中原结识丶相恋,却被家族驱逐接着一路狼狈至此,希望至少能在这里结婚的说词,到底是怎麽脸不红气不喘没任何停顿地讲出来的?
──我都不知道你这麽会编故事啊,精忠哥哥。
也是还好这里是边境,对王上的名字还不太清楚,就算说出来也只会以为是相近的发音,毕竟,俏如来刻意避开姓了,而本来便只有贵族会有姓氏,部族间的命名方式各异,这个部族的方式是名加父名,俏如来只喊名字,在他们眼中的意思便是两人亲近到可以直呼名字。
「孤王回去……该册你为后吗?俏如来。」
「俏如来无意成为苗疆王后。」
「那这婚礼,该如何是好?」
「结缡的是史精忠与苍越,如此,不好吗?」
「孤王做你史家媳妇吗?」
「也不是……俏如来无法作为王上良配,但是,精忠的话,千般丶万般愿意在你身侧,为你夫君。」
「一边告白,一边吃豆腐,是吗?精忠哥哥。」
语毕,苍越孤鸣如愿看到对方那张被磨练到听闻被海境传成厚到防水的脸皮丶霎时红润起来。
「我说好的时候,是真心的。」
「求你丶别说了。」
苍越孤鸣对着俏如来避开的视线,终究忍俊不住,他只是没愧对苗疆人的血统而已啊,他们的民族毕竟一向直接。
万福玛利亚(一)
*私设如山、又臭又长之作,OOC是一定的
*苍越孤鸣单性转,cp涉及俏苍+撼苍
吾友修儒亲启:
时至今日,我依然会梦到在苗疆进行田野的日子。在苗疆的那两年,于我而言就像梦境一样迷幻且玄妙,整个文化场域充满怪异、荒诞、可怖的元素。我深知,作为一个文化人类学学人,我不该对任何一地的文化横加批判,但深深卷入田野以后,我却很难再坚定自己的学术立场。
这种立场的转变或许与我在苗疆的第一位访谈对象、我的朋友以及■■■■(此处字迹被涂黑,无法辨别)苍越孤鸣有关。
……
……
我与苗疆的故事始于2131年,我与她的故事或许终于2134年。
——【中原】史精忠 ......
*私设如山、又臭又长之作,OOC是一定的
*苍越孤鸣单性转,cp涉及俏苍+撼苍
吾友修儒亲启:
时至今日,我依然会梦到在苗疆进行田野的日子。在苗疆的那两年,于我而言就像梦境一样迷幻且玄妙,整个文化场域充满怪异、荒诞、可怖的元素。我深知,作为一个文化人类学学人,我不该对任何一地的文化横加批判,但深深卷入田野以后,我却很难再坚定自己的学术立场。
这种立场的转变或许与我在苗疆的第一位访谈对象、我的朋友以及■■■■(此处字迹被涂黑,无法辨别)苍越孤鸣有关。
……
……
我与苗疆的故事始于2131年,我与她的故事或许终于2134年。
——【中原】史精忠 著《史氏手记与书信残稿(原件影印版)》,2281年10月,墨问出版社 出版
这本书里再现了苗疆已经废止数十年的宗教习俗……2181年第二版,相较于2138年的初版,多了一份超长附录。附录是史氏在苗疆进行田野期间的田野笔记部分原文,由史氏关门弟子单旻女士整理编纂,补充了很多正文里一笔带过的东西。不过怎么说,看了附录,我总觉得史精忠先生和那位圣女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2182年10月31日,书影音交流网站“无涯海”,某网友就《流泪的圣女:当代苗疆神权与皇权研究》一书的短评
2131年6月,我从中原杭城出发,辗转来到苗疆北部开展田野调查,为我关于苗人信仰研究的博士论文收集资料。推介我进入田野的人是我导师默苍离的同门师弟,铁骕求衣。
选择苗疆作为我的田野地点,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我的叔叔罗碧曾在苗疆度过他人生的前四十年,我父亲非常想感受他胞弟感受过的生活,但身份所限,这个愿望一直未能实现,只好将之寄托于我;另一方面,我对苗疆和苗人实在感兴趣——作为一个业已延续数千年的文明古国,苗疆虽然几经改革,成为现如今“君主立宪制”工业国家的代表之一,可其内部社会生态却与世界大部分工业文明迥异。众所周知,许多古老习俗往往伴随经济改革与政权更迭而消失殆尽,但在苗疆,产业结构和人力资源的转型却未消解传统习俗,苗人依然信奉远古至今的古老信仰,并保留因之而存在的种种残酷规则。苗人传说里,雪山狼神“思涅西勒沃柯”与万物之母“弗吉涅”是苗人的祖先,他们在苗疆王室内部进行轮回转世,是谓“现世神”与“圣女”。“圣女”的成年礼是其与“现世神”的婚礼,这个婚礼将在众人见证下完成。此后,“圣女”将诞育神子“希列南”,“神子”的周岁宴是一场盛大的“脱胎”仪式。苗人传说中,“神子”的魂灵经此仪式回归万狼雪山,作为山神护佑尚在人世的其父其母、苗疆子民。
谁都知道,神圣的仪式不过是同族乱伦、残害婴儿的合法手段,可在自诩“法治社会”的苗疆,这种荒诞且残忍的仪式依然保留了下来,为千万苗人所推崇。现代与传统、发达与落后在这一片土地上共存,很难不让人对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文明产生兴趣。
我就是怀揣这样的兴趣来到苗疆,住进铁骕求衣先生为我安排的房子里——铁骕求衣是苗疆军政界的重要人物,与苗王室及祭司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他做向导,我关于苗人信仰的研究能更顺利地展开。
入住苗疆以后,我大概花了十天时间弄清楚了我所处的社区,并预备走到更远的地方了解苗疆首都城的大致情况。第十一天下午,当我再次准备出门的时候,铁骕求衣却来到了我的住处。
“你今天打算去哪里?”他问。
“按照计划,要去苗王宫附近看看。”
“我可以带你进苗王宫。公主苍越——”铁骕求衣顿了顿,继续道,“圣女需要一个和她分享外面见闻的同伴,你去过很多地方,是合适的人选。恰好,你也需要一个熟知苗疆传说和祭祀仪式的人做你的访谈对象。”
“公主……圣女?”我感到困惑。苗疆的官方说法里,苍越孤鸣的“公主”身份并不常出现,苗人通常在各种媒体和社交平台上称呼她为“圣女”,但铁骕求衣似乎十分熟练地喊出了苍越孤鸣鲜为人提及的称呼。
铁骕求衣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这种独特称呼彻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为什么称呼她为‘公主’?她最重要的社会角色分明是代表神权的‘圣女’,而非象征国家的‘公主’。”
“这个问题对你的研究似乎并没有任何价值。”他粗声粗气地回应,他的眼像鹰隼一样盯着我,似乎在警告我休要妄图探知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好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那么,师叔,我与圣女接触时,该如何称呼她呢?是‘圣女’,还是‘公主’?”我跟着铁骕求衣往外走,坐进副驾驶中。
铁骕求衣并没有立马回答,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拂过后视镜上挂着的狼牙吊坠,沉声道,“倘若你想更快同她处好关系,那便简单称呼她为‘殿下’吧。”
“殿下”,既可是指公主,又可指圣女,是一个不易出错的称呼。
从我暂居的社区到达苗王宫,需要四十多分钟的时间。苗王宫与祭司台都位于苗疆首都的中轴线上。苗王宫地处城市中点,而祭司台则高居城市北部北辰山的山顶。按理来说,圣女自出生起便居住于北辰山的圣女殿中,在其十九岁成年前需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苗疆这一代的圣女现年十八岁,虽然如先代的未成年圣女一般,从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但似乎并非全然游离于世俗。至少铁骕求衣的只言片语中透露,这位“圣女”正居住在苗王宫中,而且能够见到亲人与祭司之外的人。
我对这种传统的突破感到好奇,但也十分清楚,铁骕求衣并不会回答我的疑问,这个问题的解答需要我自己去探寻。
在铁骕求衣的带领下,进入苗王宫似乎并不困难。在见那位“殿下”之前,我被安排觐见苗疆亲王千雪孤鸣——我对这个安排同样感到困惑。
“找你做圣女的临时同伴,是千雪孤鸣的意思。”铁骕求衣说,“千雪孤鸣虽然是苗疆亲王,但他并不在意这个身份。他在苗疆大学医学院修读完药学博士以后,又作为纪录片导演出游各地了。他也就一个礼拜前回到这里,本来……他是要自己给圣女讲讲外界见闻的,可他另有要事,所以他打定注意给圣女寻找一个伙伴——这事,是经过苗王和大祭司首肯的。千雪孤鸣见你,一方面是想看看你的为人如何;另一方面,他同你叔叔罗碧是旧识。”
我的叔叔罗碧,在回归中原之前,确实一直在苗疆生活,甚至是苗疆军政界的高层之一,与苗疆的亲王、还珠楼集团实际掌控人齐名,并称为“苗疆三杰”。叔父后来经历一些事情,“脱胎换骨”回到了中原,现在改名换姓,才和我的堂妹忆无心在中原定居下来——其中秘辛不为外人道也。
面见千雪孤鸣,是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千雪孤鸣是一个看上去颇为潇洒亲和的人。
“你和史艳文很像。”千雪孤鸣用的竟是中原官话,“不过,藏……你叔父和史艳文却并不相似——我是说神态与气质。我从好友那里听到过你的事迹,今日一见,你确实不差。”
“王爷谬赞了……”我回应道,却见千雪孤鸣摆了摆手。
“去吧,”他说,“给苍狼讲讲你的见闻,她似乎安于自己的宿命,但……”
他不再说话了,只指了指花园南侧的林荫道路,示意我和铁骕求衣往那里走。
安于宿命?我思索着千雪孤鸣的言论——苍越孤鸣——这位苗疆的圣女,她是明晰这些仪式本质的情况下“安于宿命”的,还是从未思考过所谓“宿命”的本质?
“师叔,就我所知,圣女在成年以前,只居住在圣女殿,从不能与外人接触。”我终于忍不住了,还是问出了心中反复浮现的困惑,“可这一代圣女却并不居住在北辰山,更能与祭司以外的人相处,为什么?”
铁骕求衣当然没有回答我。他先我半步走在前面,步履沉稳而坚定,他的脚踩在林荫路的落叶上,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
“我或许不该告诉你,但……”他沉声道,“等你回去——回到我给你安排的住处以后,再告诉你吧。这事关苗疆未来。”
接下去的一段路,我们没有任何交流。
林荫路的尽头是另一座宫殿——与其说宫殿,毋宁说是某个花园,满园鲜花簇拥着中心的一棵高大桂树,隐约可见蔓生植物攀缘在这棵树上,像枝杈间垂落的丝绦。
一个高挑瘦长的少女站在高大的树下,仰头看树上垂落的藤蔓。她似乎听到我们前来的动静,转过头来看我们。
她穿一件绣了金色花纹的深紫色袍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半张脸被雾紫的面纱遮住,只露出上半张面孔。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看到一双蔚蓝色的眼。
“殿下。”铁骕求衣说的是苗疆话,他正要屈膝行礼,却被她制止。
“老师。”她的声音沉而缓,同样是苗语——我庆幸自己在大学期间修读了苗语,并拿到了相关语言等级证书,因而能听懂他们的交流。
她称呼铁骕求衣为“老师”。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殿下,这位就是中原来的史精忠先生。”铁骕求衣向她介绍我。
“你好,史先生。”她微笑着望向我,再次开口时,竟是带有苗疆口音的中原官话,“我是苍狼……苍越孤鸣。老师说,你是他同门师兄的学生。”
-TBC
[工商]今年预计出的本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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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澄曦本《水至清则无鱼》(封面绘师:夏米):收录已公开及还没写完的所有曦澄曦文,包括《水至清则无鱼》系列、现代Paro、ABO世界观等。
莫玄羽中心本《心火燃君濡湿乌羽以重生》(封面绘师:神海):收录写过的所有有关莫玄羽的小说,内容太多,总共三公分多厚,这本是二刷。
少率少《情丝牵绊》(封面绘师:宫川):收录写过的以及未公开的少率或率少或互攻小说,包含原着背景、下戏、转生等。
俏苍、缜砚、异华《纯恋歌》:现代架空,以歌曲为名的一系列故事。这本最可能窗。
月韶月本《前方路口停》(封面绘师:宫川(草稿)):收录写过的跟还没写的月韶、韶月、月韶月文,原着背景、下戏paro...
曦澄曦本《水至清则无鱼》(封面绘师:夏米):收录已公开及还没写完的所有曦澄曦文,包括《水至清则无鱼》系列、现代Paro、ABO世界观等。
莫玄羽中心本《心火燃君濡湿乌羽以重生》(封面绘师:神海):收录写过的所有有关莫玄羽的小说,内容太多,总共三公分多厚,这本是二刷。
少率少《情丝牵绊》(封面绘师:宫川):收录写过的以及未公开的少率或率少或互攻小说,包含原着背景、下戏、转生等。
俏苍、缜砚、异华《纯恋歌》:现代架空,以歌曲为名的一系列故事。这本最可能窗。
月韶月本《前方路口停》(封面绘师:宫川(草稿)):收录写过的跟还没写的月韶、韶月、月韶月文,原着背景、下戏paro、偶像paro、现代背景等等。
俏苍本《尘缘误》(封面绘师:艸四(草稿)):主要收录《尘缘误》上下阙以及《九葬梦》、番外、下戏,会收多少文还没确定。
缜砚本《山河共饮》(封面绘师:艸四(草稿)):收录所有缜砚文,最常篇幅的应该是《连理枝》,还不确定收多少文。
因为以上全都还没完坑,所以都可能窗。反正我先发了。
都是繁体直排,交给代理预购。
[俏蒼]塵緣誤 下闕 其五
沙沙的聲響隨著一陣陣的香氣傳過來,那是和他熟悉的氣味有些許不同的檀香。
俏如來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紫色的髮絲,他揉開搔在鼻子上的髮梢,這才感覺到冷,隨後全身一僵。
「盟主,天快亮了。」蒼越孤鳴輕聲說,調整了背著俏如來的姿勢,好讓俏如來不覺得晃。俏如來的武功向來不足為外人道,溘鎢斯也主要在防守,隨著梁皇無忌現世,亦逐漸不值一提,是以俏如來沒有留神到自己竟會真的睡過去,不由得想起前例,懷疑吃食有詐。
可是他不想問。
無論蒼越孤鳴回答什麼,為俏如來而言都會是謊言,所以那是沒有差別的。
「王上,我可以自己走。」
蒼越孤鳴只說...
沙沙的聲響隨著一陣陣的香氣傳過來,那是和他熟悉的氣味有些許不同的檀香。
俏如來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紫色的髮絲,他揉開搔在鼻子上的髮梢,這才感覺到冷,隨後全身一僵。
「盟主,天快亮了。」蒼越孤鳴輕聲說,調整了背著俏如來的姿勢,好讓俏如來不覺得晃。俏如來的武功向來不足為外人道,溘鎢斯也主要在防守,隨著梁皇無忌現世,亦逐漸不值一提,是以俏如來沒有留神到自己竟會真的睡過去,不由得想起前例,懷疑吃食有詐。
可是他不想問。
無論蒼越孤鳴回答什麼,為俏如來而言都會是謊言,所以那是沒有差別的。
「王上,我可以自己走。」
蒼越孤鳴只說:「可惜你沒看見螢火蟲。」
「螢火蟲會讓我想起我的母親。」
「螢火蟲會讓我想起我的母后。」
他們同時說,蒼越孤鳴停下腳步,俏如來也沒想到自己會真的把想的事情說出來,在蒼越孤鳴身邊會有太多例外,然而他可能被苗王宮養得過於倦懶,蒼越孤鳴的體溫讓他這樣眷戀,也許再待一會兒也不是問題,俏如來第無數次這樣想。
「……孤王的母后生前喜愛螢火蟲,父王將她葬在這座流螢谷,讓她歲歲有螢火蟲相伴。」
俏如來低頭輕聲問:「王上需要俏如來做什麼?」
蒼越孤鳴不是會忽然向他說心事的人,俏如來很清楚,一如魔伶每次向他透露一點訊息,就是要讓他協助,當年那個會將踟躕千層送回來的年少王儲已經不是當年模樣,而自己也不是會踏出那一步問他要不要喝茶的史家長子。
他們變了那麼多啊。
蒼越孤鳴說:「你總是鬱鬱寡歡。」
「嗯。」
「孤王希望你對待自己好一點,盟主。」
「王上,先師曾言,若俏如來救不了人,那人便是俏如來殺的。」
「那不是你的錯。」
「是嗎?」
蒼越孤鳴走了幾步後說:「盟主不是在逼死自己,就是逼瘋自己。」
「……萬幸的是,」俏如來深深吸了口氣,埋沒掉瞬間的哽咽,「現在有王上讓我靠了,不是嗎?」
「……俏如來,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因為我不想讓你失望。
俏如來終究沒將這句話說出來。
世人皆以為苗疆王權業已穩固,實則不然,苗疆由部落組成,王室只是共主,以下各部落在與中原對壘時,尚能同仇敵愾,一旦承平,各行其是、各懷心思,這些俏如來都想得到,也早已決定無論出於什麼因素均會相幫。
只是他不知道真的臨到陣前,原來會這樣痛苦。
如果註定這份情感求而不得,俏如來會選擇祝福並遠行,可是而今少了默蒼離,俏如來得自己面對蒼越孤鳴,才發覺默蒼離或許當初是對他仁慈了。
難的不是默默守護,而是要一直靠近,再告訴自己不可以。
俏如來不曉得為什麼蒼越孤鳴還要徵詢他的同意。
為了中苗和平,蒼越孤鳴和俏如來的關係本來就不能壞,如今只是請他將兩人的關係提升到摯友的程度而已,哪怕是作戲。
──我不想讓你失望,王上。
不過,是回到和魔伶那時候相同,選擇他最不擅長的恣意釋放情感,將這股深切的戀愛之情,宣洩出來而已,預先知道無疾而終的結局,並不能成為拉扯住他的韁繩,他將懸吊在地獄,只靠蜘蛛之絲撐持,為了讓自己不淪陷。
「家母劉氏,名諱萱姑,萱草的萱,也通馮諠的諠,〈伯兮〉有言:『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而螢火蟲也稱為火金姑,所以螢火蟲會讓我想起家母。」
蒼越孤鳴沉穩的嗓音吟唸著〈伯兮〉,俏如來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只覺得痠脹,全身都只叫囂著同一句話,可是不能言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活著就是煉獄,可是還是得活著。
萱草又說是忘憂草,〈伯兮〉思念而等待著深愛的人,火金姑陪伴在孤寂的先苗王后身邊。
可是還是得活著。
「孤王的母后,孤王幾乎不記得她喊過孤王的名字,孤王很想知道令堂是怎麼喊你的。」
「精忠。」
「嗯,精忠。」
「……蒼越。」
「嗯。」
儘管知曉前方不會有生路,俏如來還是聽著魔伶給他最後的忠告:「逃,逃得越遠越好。」在相依的溫度中失陷。
但凡生命,總會想方設法活下去。
有人稱之為奇蹟,蒼越孤鳴為此只是輕笑。
中原方的傳聞紛紛擾擾,也有人說,盟主是被苗王軟禁了,俏如來去信止住了前來營救的隊伍。
「這樣好嗎?」蒼越孤鳴曾問。
「苗疆若是不好,中原也難安。」
「……孤王原該自己處理。」
「王上,你寫錯字了。」
「抱歉。」蒼越孤鳴揉揉眉心,在深夜燈案前,他的面容格外清晰,俏如來走到他身後,雙手替他揉著太陽穴。
蒼越孤鳴往後摸索著,碰觸到俏如來手腕上的佛珠,「俏如來,你不會怕嗎?面對這麼多事。」
「是怕的。如今有王上在,就不怕了。」
「不是說笑。」蒼越孤鳴皺眉按住俏如來的指尖。
「不是嗎?」俏如來偏頭。
「你在鬧孤王。」
「俏如來豈敢。」
「你原本是這種人嗎?」
「王上想俏如來是哪種人,俏如來便是哪種人罷了。」
「……你會想留下來嗎?」
「王上不是只剩下俏如來了嗎?」
蒼越孤鳴鬆手。
是呢。
御兵韜無法出面,風逍遙回到道域處理私事,叉玀也需要處理鴞羽族內務,榕桂菲礙於過往的身分,也不方便讓她長居苗王宮,人人離散之後,留下來的是蒼越孤鳴不抱希望挽留的俏如來。
俏如來為什麼會留下,蒼越孤鳴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知曉答案。
然而俏如來在,讓他很放心,他偶爾會想起地門的記憶,更多時候,蒼越孤鳴想起那個不再出現的幻影,現實中的俏如來雖然仍舊可靠,卻不知為何多了幾分孩子氣,開始會作弄他,可是蒼越孤鳴覺得這樣反而讓他不那麼緊繃。
像是仰慕的對象流露出不為人知的一面,覺得自己在對方心裡或許有點特別。
蒼越孤鳴想問的本來是就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不過沒有外力干擾的中原,少了史家人,似乎也活出一套自己的規則了,而俏如來就這樣陪在他身邊──以前沒有人這樣的,蒼越孤鳴受競日孤鳴教導,競日孤鳴大半時候都在病床上,千雪孤鳴總是為了友人外出,姚金池照顧競日孤鳴責無旁貸,顥穹孤鳴永遠嚴厲而忙於國事,蒼越孤鳴以為自己不會習慣有個人陪在身邊靜靜聽他說話,可是俏如來令他意外。
不只是靈思敏捷,俏如來總是先一步說出蒼越孤鳴在想的事情。
他沒有這樣被人關注且在意過。
「要是孤王有公主,都想許你做駙馬了。」
「不如王上嫁我?」
蒼越孤鳴眼波流轉如流星,他扯落俏如來的手腕,「好啊。」
俏如來緩緩眨眼,「王上,為了讓你更清醒地處理國事,俏如來先告退了。」
蒼越孤鳴支頤望著俏如來離去的背影,喃喃道:「好啊。」
其實蒼越孤鳴早就知道了,處理公事到睡過去的時候,俏如來失手把安神香撒在他身上,然後只差一點就吻他了。
可是為什麼忍得出呢?
如果是喜愛的人近在身側,蒼越孤鳴不覺得自己能輕易放手。
而俏如來是個太過冷靜的人。
「精忠,要是孤王有公主就好了。」
蒼越孤鳴嘆了口氣,想起遠在帝女精國的魔伶,俏如來和他說的、和魔伶的故事,一定有所隱瞞,至少俏如來對魔伶不是慕少艾之意,然而俏如來似乎希望蒼越孤鳴這樣以為。
他不曉得自己這樣做是否對了。
這麼長的時間,沒有長輩在前提攜,蒼越孤鳴一路走來,踽踽獨行,許多決策,他都覺得自己是做錯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可是讓他想依靠的俏如來,卻也是讓他不知所措的俏如來。
【俏苍】你们到底在比什么!
*现pa
*突如其来的脑洞,很散很乱
*性格参照一版苍狼二版俏(但很ooc)
——
颢穹孤鸣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朝一日能把史艳文的宝贝儿子比下去。
他叫俏如来“狡猾的小狐狸”,因为这小屁孩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跟他那个大狐狸爹打配合,你说东来我道西,分分钟成功竞标。再看看自己那不争不抢的好大儿,颢穹孤鸣就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人家的儿子那么能干啊!!颢穹孤鸣十分不服气,每次都要提醒苍越孤鸣,要像俏如来一样能说会道。
苍越孤鸣乖乖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善良的乖小孩不会抢别人的糖果,而是会寻找其他契机。他不爱争,但他爸非要他争——不过,这只是爸爸的...
*现pa
*突如其来的脑洞,很散很乱
*性格参照一版苍狼二版俏(但很ooc)
——
颢穹孤鸣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朝一日能把史艳文的宝贝儿子比下去。
他叫俏如来“狡猾的小狐狸”,因为这小屁孩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跟他那个大狐狸爹打配合,你说东来我道西,分分钟成功竞标。再看看自己那不争不抢的好大儿,颢穹孤鸣就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人家的儿子那么能干啊!!颢穹孤鸣十分不服气,每次都要提醒苍越孤鸣,要像俏如来一样能说会道。
苍越孤鸣乖乖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善良的乖小孩不会抢别人的糖果,而是会寻找其他契机。他不爱争,但他爸非要他争——不过,这只是爸爸的一厢情愿,毕竟培养出这副性格的人,是苍越孤鸣那些拥有奇怪辈分的叔叔们。
“我想用其他方式超过俏如来。”苍越孤鸣对千雪孤鸣说。
“那把你跟人家塞一个班好喽,给你一个近距离观察对方的机会!”于是,千雪孤鸣动用了一些早年四处趴趴走结识的朋友,成功把两孩子安排到一个班。
——
从那之后,两个优秀小孩就开始在无形中内卷。比方说,如果史艳文把俏如来送去学小提琴,那么颢穹孤鸣就要把苍狼送去学大提琴,要是俏如来长高了一公分,那颢穹孤鸣就会连夜购买三箱牛奶让苍狼喝。两个孩子的成绩都很优异,有什么比赛也会相约参加。虽然竞争对手变朋友这件事情出乎颢穹孤鸣的意料,但托这朋友身份的福,两个孩子还真做到了全身心同时发展。
最让颢穹孤鸣骄傲的一点在于,苍狼在一次期中考中考过了俏如来,虽然只多了0.5分。苍狼一回家就受到了十分高级的待遇,但他并不开心。
俏如来的0.5分丢在了数学的压轴题上,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后三个月他被数学老师默苍离折磨得半死,差点染上习得性无助。苍狼实在不忍心看到好朋友被收拾得这么惨,俏如来也不忍心看到好朋友被训,于是,两个孩子私下定了规矩:苍狼在数学中让俏如来五分,俏如来在英语中让苍狼五分,这样大家都能做单科第一名,都能交差。
就这样,在家长的多方安排下,两个人居然能同班到高中。
——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会萌生出一些新的想法,比如说,如果把兄弟变男朋友会怎么样。
这倒不是其中一个人的意思,而是他们两个人的选择。两个优秀班干部,三好学生一声不吭,悄咪咪谈起了恋爱,有在上课时偷偷看对方,还会在晚自习传小纸条。
谈恋爱是快乐而刺激的,好学生谈恋爱更是——甚至充满了探险的神秘感。苍狼征得俏如来同意后,小心翼翼把这事儿告诉了千雪孤鸣和竞日孤鸣。
“我靠!”千雪孤鸣大叫道,“你爹不得气死!孤鸣家从此绝后了!”
对上苍狼懵懂无知的眼,竞日孤鸣咳了几声,缓缓道:“小千雪的意思就是,只有你爸是直的....”
苍越孤鸣看看他面前四十多岁至今单身的老男人们,回忆起从小到大他们的相处模式,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
颢穹孤鸣知道宝贝儿子爱上那只小狐狸之后,生了很久的闷气。在一系列的思想工作下,颢穹孤鸣有了另一个愿望。
颢穹孤鸣:苍狼,我们孤鸣家的人绝不能做0!你必须要1过俏如来!
苍狼:???
毕业那天,苍狼第一次跟俏如来夜不归宿。两个年轻人放肆地大干了一场,几乎用尽所有的体力。所以,他们第二天回家时状态都不在线,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昨晚发生了什么。
“谁干的谁?”千雪孤鸣问。
“...他干的我。”苍狼说话声音小小的,想起爸爸当初的要求,苍狼就欲哭无泪。
别看俏如来长得一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脸,人家在床上可是很能干的啊!反观自己,虽然有想扭转局面,但干不过,真的干不过。温顺的苍狼如是想着。
“但是是我先动的手。”苍越孤鸣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样也算是拿到主动权了吧?拿到了吧拿到了吧!
“苍狼你喔!!”千雪孤鸣拍拍苍越孤鸣的肩,给他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下次换你干他!叔叔相信你!加油!”
【俏蒼】塵緣誤 ─下闕、其三
有原創角色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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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來。」
蒼越孤鳴又一次叫了俏如來,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叫他了,蒼越孤鳴第無數次這樣想,彷彿先前把還不清醒的人抱到後花園的人不是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先前俏如來醒了以後,他好像才終於想起來要拘謹些,不可以這麼隨意,並且對自己先前的作為懊悔不已,可是他沒有人可以傾訴,也無從對不知情的俏如來懺悔。
所以這次蒼越孤鳴甚至不敢碰到俏如來,否則他原先下意識想直接搖俏如來的肩膀,如同兒時競日孤鳴對他做的一般,卻又感受到違和而收回手。
看俏如來睡著,不知緣何,他聯想到...
有原創角色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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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來。」
蒼越孤鳴又一次叫了俏如來,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叫他了,蒼越孤鳴第無數次這樣想,彷彿先前把還不清醒的人抱到後花園的人不是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先前俏如來醒了以後,他好像才終於想起來要拘謹些,不可以這麼隨意,並且對自己先前的作為懊悔不已,可是他沒有人可以傾訴,也無從對不知情的俏如來懺悔。
所以這次蒼越孤鳴甚至不敢碰到俏如來,否則他原先下意識想直接搖俏如來的肩膀,如同兒時競日孤鳴對他做的一般,卻又感受到違和而收回手。
看俏如來睡著,不知緣何,他聯想到剛回到王宮那時,有一天他提早做完功課,想跟還沒很熟稔的父王共進晚膳,結果戰戰兢兢、耗費幾多勇氣才接近父王後,才發現父王在小憩,那時有種……明明做錯事,害怕著要被懲罰,可是卻意外逃過一劫的安心與失落。
儘管蒼越孤鳴當時並不理解為什麼自己面對顥穹孤鳴總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麼。
現在他或許可以算是明白了,但是俏如來的話,又是為了什麼?
蒼越孤鳴沒能想通,思緒如投石入水,往下沉。
逃避去面對自己先前的踰矩,是人性,但是為什麼對俏如來的想法日趨複雜,恐怕還上溯到東西苗期間的那個、「假的俏如來」,儘管蒼越孤鳴想不起來那個幻影是什麼時候消失的,但他確實依賴那個幻影甚多,倘若不是因為知道有人看著,也可能他想求勝的決心不會這樣濃烈而持續,然而面對醒來後的俏如來,他情願自己想的是在地門的時候那段相處時光,而不是自己的幻覺,哪怕地門給予的記憶泰半是虛構的,然而這之中似乎也有些許真實,至少他被大智慧佔據意識的時候,對俏如來說出的安慰之語,和他的本心無異。
如果可以他希望與俏如來真實的來往,而不是繼續陷於自憐之中,那會讓他耽溺、進而失去。
失去俏如來這個難能可貴的朋友,會讓他覺得十分可惜。
「公主,對不住。」床上的俏如來忽然側過頭,原本不想藉此聽人夢囈的蒼越孤鳴正要離開,卻看見俏如來被藏得很深的那束混色髮辮,腦海中掠過一個猜想,然而太過莫名,讓蒼越孤鳴連自己會想到這裡,都感到不可置信。
──那其實和自己曾經的髮色十分相近。
蒼越孤鳴看著那束髮辮,心想,要是……要是能和血一樣,頭髮也能驗明是不是自己的就好了。
然而倘若是,那似乎也十分尷尬。
蒼越孤鳴一時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是或不是,這個想法讓他駭然,接著逃一般地跑出了客房,然而逃離之前,他還是清楚聽見俏如來說:「我曾經差點害死與我結髮的人,公主,俏如來的塵緣定然不會善終。」
他不明白對方說什麼,到底他也沒必要明白,卻無意間將這句話記在心上,幾乎記得了一生。
俏如來又回到那處魔伶為他準備的院落,魔伶的意識正模模糊糊的,她曾經揪著俏如來的衣襟說過魔族不會發燒、讓俏如來別忙了,於是俏如來也只能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等她狀況好轉。
大約是血紋魔瘟有著什麼特殊性將兩人關聯在一起,俏如來思緒稍一放空,就進入了奇異的空間,裡面有魔伶跟一名男性,他看著那名男性在百花爛漫下對魔伶笑鬧著說:「不若你封我作駙馬?我遮著半張臉,看上去會很像被血紋魔瘟附著吧。」
那時還身著戎裝的魔伶笑著敲他的頭,畫面一轉,那名男性在一場戰役中擋在魔伶面前身死。
眼前場景又變,他望見魔伶無意間聽見喁喁私語而停下腳步,聽見已身在帝女精國王座上的王姊,和愛重的男寵說:「魔伶戰功太盛,現在又少了之前那個男寵牽制她,哪天孤的王位就不保了。」
「……那之後,無論我在哪裡都有眼線,連我用來調理月事的藥都讓御醫摻了東西。」
俏如來驚醒過來,對上魔伶迷離的眼睛。
「所以我需要你做我的男寵。」
錯愕於魔伶突來地自白,俏如來沒有在第一時間回話,而魔伶接著說:「但是你對你的結髮妻子,我覺得你這樣做很糟糕,所以我才想讓你成為駙馬,血紋魔瘟能可保你一命,卻會害死許多人,你要是會恨我,覺得那很好,至少你還有心。」
「公主在俏如來身上,找的是那位男子的身影嗎?」
魔伶靜靜看著他,直到眼神稍稍清醒才道:「我想知道,結髮夫妻該是怎樣的,透過血紋魔瘟,要是你見著了誰而心動,我會知曉。」
「……公主這般多情是何苦?」
「單單我救了你與你的父親,你就沒資格問我這種問題,我說過了,你問的問題越多,死得越快。」
「公主僅只是因為俏如來和那名男性的幾分相似,就決定救俏如來嗎?」
「是因為你說,你想活下去。」
「俏如來有天所求會不過一死。」
「我知道,我看見你的師尊了。」魔伶頓了頓,接著說:「我認為我對你的恩,足夠你待在這裡做駙馬償還,還有,告訴我那位女子的事情。」
「可是俏如來……」
「多告訴我一些關於你妻子的事情。我知道你是要走的,我可以考慮幫你。」魔伶後半截話說得很輕,俏如來沒因為窗外魔氛漸濃就回頭,而是低垂著眉眼又唸了一聲佛。
他們不過在渺渺塵世中各取所需。
俏如來也說不清心裡那瞬間的哀慟是為何,更不確定自己是否心軟,然而他還是啟唇說了那個在梅香塢對峙、爭奪九龍天書之後的故事,摻著許許多多的虛構,以模糊所有關於蒼越孤鳴的面目。
「難怪你總說是結髮之人,而不說是妻子……你不恨命運嗎?命運將她送到你面前,你卻再三斟酌著不能愛她。」
俏如來明白魔伶其實說的是她自己,她恨自己當時沒能給那名男子更多地位與愛寵,然而魔伶在這種時機問,便是算準了俏如來暫時不會給她太多謊言。
俏如來搖了頭,「俏如來只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我曾經差點害死與我結髮的人,公主,俏如來的塵緣定然不會善終。」
「你這是逼我幫你。」
「俏如來終究得回去的。」
「……我很想見她,你的血紋魔瘟,我不會撤下。」
「但是、」
「你要求的夠多了。」
俏如來驀地在檀香中醒來,滿身冷汗,他舉目四望,這才確定了是苗王宮裡,隨後他想起來自己昏過去之前的光景,趕忙要去找蒼越孤鳴,這個過去的夢,讓他焦躁難安。
──在血紋魔瘟突然消失後,他曾經獨處,藉酒讓自己意識恍惚,隨後看見了片段魔伶死前的畫面,那個男子回來了,長刀捅入魔伶之腹,說他原本就是奸細,為了一探帝女精國王宮才會與她親近,魔伶大笑著反手將男子的頭顱斬落。
『王姊後悔了,可是我救不了帝女精國了,俏如來,等你有空,回帝女……罷了。』這是魔伶最後留給俏如來的話語。
她最終並未再對俏如來提出任何要求,哪怕按照魔伶本來的性格,要求俏如來殺滅元邪皇都是正常。那位驕傲又不得不瘋狂的公主,真的死了。
俏如來接著幾天都不是很清醒,除卻看透一切的默蒼離,俏如來縱然所言非全真,也是將自己的祕密告訴了魔伶,而今這世間再沒有旁的誰知曉俏如來愛著一個人。
他愛著的人,在這個預言般的夢境之下,到底是不是出事了?
俏如來找了很久,在偌大的苗王宮迷路好幾次,最終才在花香的牽引下找著了身在花園中的蒼越孤鳴,俏如來什麼都沒有注意到,已經難得失態地奔向前,然後雙手扶著蒼越孤鳴的肩膀,一邊問:「王上沒事吧!」一邊檢查著蒼越孤鳴身上是否有傷痕,甚至差點就探脈了。
蒼越孤鳴不解道:「孤王沒……」話還沒說完,俏如來已經抱住他了。
儘管那是個稍觸即離的擁抱,蒼越孤鳴還是不由自主愣神,他困惑地看著趕忙道歉的俏如來,側頭用試圖安撫俏如來道:「盟主總算醒了,抱歉,是孤王失察,沒想到奉天送的不是茶而是有茶味的酒,孤王平日不太飲酒,所以奸詭之輩將蒙汗藥下在你飲落的酒……俏如來,孤王真的沒事,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奸人已就範。」
俏如來感到一陣乾啞,「……敢問,王上,俏如來的表情是否很糟?」
蒼越孤鳴猶豫再三才點頭,遲疑道:「俏如來,你沒穿鞋子。」
「抱歉,俏如來失儀了,請恕俏如來告退。」
蒼越孤鳴望著俏如來遠走的背影,才說出一字的法號被扼殺在喉嚨裡,雖然相識未深,關於俏如來不會告訴他那束髮絲的來歷這點,蒼越孤鳴還是知曉的。
他託了憶無心用術法替他探詢,儘管憶無心不曉得為什麼俏如來身上會有蒼越孤鳴的氣息,蒼越孤鳴也不曾解釋,然而終究是間接證實了俏如來身上的確實是蒼越孤鳴的髮絲。
蒼越孤鳴自幼飽讀中原詩書,自然不會不知道「結髮為夫妻」是什麼意思,他只是困惑,困惑為什麼是自己,隨後更加困惑,雖然對俏如來沒有那般濃烈的感情才是,然而為什麼他並未對俏如來的感情產生排拒……自然不是因為這些都只是自己的猜測。
俏如來的行為對他來說,只教他迷惘,其餘的,諸如嫌惡,都未曾有過。
他也曾經問榕桂菲:「倘若一個人,無論對自己做什麼,自己都無法感到生氣、厭惡,那是為什麼?」
榕桂菲斟酌再三後回答道:「王上很喜歡對方吧。」
是喜歡的吧?畢竟是自小就對其事蹟耳濡目染到、甚至出現對方幻覺的自己。
可是他不明白,既然俏如來對自己存了戀慕情愫,為何不直接言明?
可能苗疆人表達情感奔放而中原拘謹,他也不曉得,他有股衝動想問榕桂菲:一個人喜歡著一個人,卻不肯言說是為何?又感覺太過觸及隱私。
況且斷袖之癖並不見容於世。
喜歡的、想與之為友的人,對自己存有情思,雖然尷尬,但是又讓心裡產生了這樣就能靠近對方、甚至對人家示弱的期盼,蒼越孤鳴看不清自己到底想怎麼做,也不曉得自己會不會又和追求雨音霜那時相同、做得太過。
腦海中不知緣何,閃過了《垓下歌》的調子,有聲音輕聲唱著:「虞兮虞兮奈若何?」
蒼越孤鳴待在花樹下,想著,原本是想讓俏如來醒來後聞看看這樹香味能傳得很遠的花,甚至問俏如來願不願意帶著的,可是……俏如來經常要探敵大約不適合染上花香吧。
不曉得放在房內的檀香是不是還符合俏如來習慣用的味道?
或許他該問俏如來願不願意替他解答佛經中、年少時就不曾看懂的疑惑。
自己真的很喜歡俏如來吧。蒼越孤鳴想。
【俏蒼】塵緣誤 ─下闕、其二
私設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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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來又夢見了魔伶,還是在那處院落,他們之間有什麼對話,俏如來醒來就記不得了,然而那是魔伶難得放鬆的時候,在以前,魔伶戒備總是很深,這也是後來才理解到的事情,那個時候的魔伶一直被監視著,所以所有行為都經過算計,只有在俏如來反問她那個問題時,魔伶的眼睛才展露了未經矯飾的光彩。
然而他已經忘記那個問題是什麼。
如今斯人已逝,是不是該放下關於魔伶的一切,俏如來還沒有答案,他呆坐在床上許久,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這對他而言是很罕見的事情,也許是睡昏頭了。俏如來搖搖頭,把那些事情...
私設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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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來又夢見了魔伶,還是在那處院落,他們之間有什麼對話,俏如來醒來就記不得了,然而那是魔伶難得放鬆的時候,在以前,魔伶戒備總是很深,這也是後來才理解到的事情,那個時候的魔伶一直被監視著,所以所有行為都經過算計,只有在俏如來反問她那個問題時,魔伶的眼睛才展露了未經矯飾的光彩。
然而他已經忘記那個問題是什麼。
如今斯人已逝,是不是該放下關於魔伶的一切,俏如來還沒有答案,他呆坐在床上許久,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這對他而言是很罕見的事情,也許是睡昏頭了。俏如來搖搖頭,把那些事情先清出腦袋。
如今當務之急是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牆上字畫的內容雖然無法全然看懂,但身為史艷文之子,俏如來自然知曉那是苗文,所以這裡可能是苗疆,再看房內陳設,他不由得進一步臆測這裡是苗王宮內,不過若是苗王宮,便更奇怪了,他沒有任何理由在這個地方。
俏如來只得以不變應萬變,靜靜等著其他線索出現。
並沒有讓他等太久,便等來了蒼越孤鳴,蒼越孤鳴和他解釋過後,俏如來也對他的處置表達謝意,接著便要離開,卻讓蒼越孤鳴給攔下了。
「苗王這是……?」
「你傷體未癒,不好妄動。」
「俏如來並未感覺有任何不適。」
「然而你昏迷多日是事實,如今方醒,在御醫許可前,請恕蒼越孤鳴無法同意你離開。」
俏如來愣了愣,雖然經過各方傳言,知道了蒼越孤鳴的王者風範,不過在他記憶中還殘留著以往見面的印象,這樣的蒼越孤鳴讓他有些訝異,隨後也想起了魔伶的交代,一時無語。
蒼越孤鳴見他沉默,忙道:「孤王不是要限制盟主自由的意思,孤王想說的只是,望盟主珍重身體。」
「王上客氣了。」現在不是思考魔伶的時候。俏如來捏了捏掌心。
「馬上就要用午膳,你有什麼不能吃的嗎?」
「客隨主便,俏如來對吃的並無好惡。」
「那樣便讓人上好消化的藥粥吧。」
「王上有心了。」
「盟主為中苗和平奔走,作為苗疆之主自不可怠慢,還請盟主若是苗疆菜式不合胃口的話,務必告訴孤王。」
「多謝王上了。」
「俏如來。」
「是。」
「孤王有一事問你。」
「王上請說。」
「你的髮辮顏色……」
俏如來僵了僵,低聲道:「抱歉,關於這點,請恕俏如來不能說。」
「孤王才該抱歉,探你隱私,是孤王不該。」
俏如來搖搖頭,在蒼越孤鳴離開後總算把一口氣呼出來。他還以為自己有藏好……即便沒有被發現,他也早就該把蒼越孤鳴的頭髮取下,在確認對方無事那時就……拖到現在的結果就是,讓本人發現了,自己也想不到好的回應方式,只能如此。
如坐針氈。
俏如來有股衝動直接將髮辮散開、取出蒼越孤鳴的髮絲,然而這只是莽撞行事,欲蓋彌彰,反而會引來不必要的猜疑,況且他不願意讓蒼越孤鳴知道任何事,自己的感情是這樣卑劣,擅自取了對方的頭髮一事,尤其顯露了這種本質。
恐懼環繞上來,難以再思考下去,地門時的回憶也好、脫離地門前所生出的夢也好,全部都在提醒著俏如來,他想要而不該要。
或許蒼越孤鳴還殘留著地門時期的記憶、誤把他當作是親近的朋友,然而要是自己放縱自己也這樣以為,在一視同仁的捨與不捨之間,他必定會再次犯錯,無從好好思考的結果,在苗疆內戰時已經夠清楚了,他是差一點殺了蒼越孤鳴的人,救不了、等同於是自己殺的。
因為這份逾矩的情感,他已經做錯了一次,早就退無可退了。
隨後由宮人送來的藥粥是不會過燙的熱度,他食之無味地吃了幾口,旋即又被捲入名為思緒的海裡。
幾日靜養下來,俏如來的氣色看上去已好了許多。
蒼越孤鳴在後花園簡單設了齋宴,邀請俏如來前去,俏如來應了,到後花園時,只見蒼越孤鳴一人,俏如來經過一輪深呼吸後才往前繼續邁步,落座於蒼越孤鳴對面。
年少的苗主解釋道從地門脫離以來未久,千雪王叔還沒能適應過來,外出了,是以只剩下他們二人。
蒼越孤鳴舉杯,並說:「願中苗和平。」
俏如來笑了笑,也隨著他的動作,飲落的卻是茶水的味道,這令他有些意外,探詢的目光還沒到蒼越孤鳴那裡,蒼越孤鳴已經為他解答:「傷患不宜飲酒。」
「苗王也是。」
蒼越孤鳴輕笑了聲,「願你我早日康復。」
「承王上吉言。」
幾乎相對無言。俏如來原本心繫中原,希望能早日回返,也打算在赴宴時辭行,然而見了蒼越孤鳴獨身坐在面前,原先的打算卻是說不出口,其實兩人最多只有國事可聊,不過此時誰都沒有先開口提及讓人傷神的國家大事,這樣的寧靜讓人錯覺便是一輩子。
彷彿地門給予的錯覺。
那時他們到底都聊了些什麼,俏如來已經想不起來了,如今也只能是靜靜吃著齋菜。
蒼越孤鳴仰頭望著月亮好一會兒才道:「孤王其實沒資格說王叔,至今為止孤王亦還沒能從地門給予的故事中脫身,仍然視你為世交故友,實際上,我和你似乎都沒有好好說過多少話。……前一次是孤王大婚左近吧?」
沒想到蒼越孤鳴會自己提及此事,俏如來一時心虛,碰翻了茶杯,才彎腰欲撿拾,蒼越孤鳴卻先一步拉住了俏如來的手腕,說了句:「不用撿了。」
「……王上福厚仁善,定會覓得佳偶。」
「你將孤王想得太好了,孤王何嘗不是利用此事在對忘今焉設套?」蒼越孤鳴站起身,背對著俏如來,俏如來也跟著起身。
「但是假如沒有忘師叔的事,王上仍會籌備那場婚禮,不是嗎?」
俏如來看著蒼越孤鳴在桂花樹下的背影,好半晌,蒼越孤鳴轉開臉,眨了幾下眼,眼睛上隱約潤上水澤,蒼越孤鳴突然轉身握住俏如來上臂,額頭一低、靠在他肩頭。
「抱歉。」
想伸出安撫的手中,有念珠冰涼,俏如來卻只能靜靜站著,不曾稍挪。
不曉得過了多久,蒼越孤鳴才抬起頭,神色已經如常,只是苦笑道:「孤王確實還沒能從錯誤的記憶裡出來。」
「王上不必太苛責自己,這本就是人之常情。」
「……那你呢?你的想法,你……還願意與孤王為友嗎?」
「王上所言,俏如來樂意之至。」
直到回房,俏如來腦子裡仍迴響著這句話,然而該怎麼辦才好?他沒能出口辭別,想著那孤單的身影,他便無法放下。
冷靜。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卻感到躁熱不已,彷彿……
那是酒,不是茶。
俏如來在昏過去前一刻恍然,猶未來得及自責,先一步想到的是,苗王有危險,隨後墜入無邊黑暗。
魆暗有位老嫗正在紡織,紡車與飛梭的聲音穩定而讓人心安,俏如來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親,劉萱姑,他不太記得劉萱姑會不會織布了,然而在俏如來心中,他的母親已是無所不能,縱然並無武功傍身,仍然不減其重要性,儘管母親經常自責是她不好,才讓俏如來遁入空門、銀燕與小空流離失所,甚至水夫人也是這樣的意思,然而俏如來還是會抱持著負罪感想,還好自己的娘親是劉萱姑。
負罪感,他不曉得雙生子怎麼想,然而自從懂事以來,俏如來就經常有有著疑問,他不曉得,作為史艷文的妻子、史艷文兒子的母親,劉萱姑是否真的幸福?
他曾經無數次看著路過的俠士向劉萱姑表達感激,他也曾無數次看著劉萱姑將新裁的衣服又一次壓入箱底,已經累積了數十個衣箱,他不曉得這樣的母親,是否幸福,很長一段時間,俏如來對自己的出世感到罪惡,那有名的江南才女、劉伯溫的後代,就這樣在半強迫下成了中原第一人史艷文的妻子,從此只能站在夫君的光芒之後,永遠在等一個幾乎不回家的人,還得忍著高齡婆母的不諒解。
俏如來幾乎是剛懂事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罪惡感,也曾深夜睡不著覺,去尋熬夜刺繡、籌措婆母水夫人醫藥費的劉萱姑,問她為什麼要嫁給自己的父親,劉萱姑先是被他的早慧嚇著了,隨後並沒有敷衍他,而是看著搖曳的燭火,看得癡了,直到俏如來忐忑地搖了搖她的手肘,劉萱姑才反應過來自己刺傷了手,血漬差點染上布面。
後來劉萱姑告訴俏如來她是如何被史艷文所救,又是怎麼嫁進來的,俏如來並沒有完全聽懂,但他暗自將娘親的一字一句記牢了,後來在史艷文遭到朝中、後宮以及宦官三方逼害之下,他們各自離散,他才有機會私下問水夫人,當初劉萱姑嫁給史艷文的細節,然而在水夫人口中,劉萱姑卻又成了和他記憶中溫婉母親不同的人。
俏如來直到許久以後才知曉婆媳關係的複雜,然而向來是在家的親戚惹人厭、住遠的親戚討人喜,劉萱姑被水夫人嫌得沒一處對、只是為了史家盛名而強嫁進來的不要臉女人,劉三則成了強嫁妹妹的潑皮無賴,他記憶中的水夫人總是嫻靜,卻不想她是這樣看劉家的,那時還名喚史精忠的俏如來一瞬間起了不該有的念頭:他不想和祖母說話了。隨後──水夫人遭擄,而他身無傍武、又年紀尚幼,無力找尋,後悔百般折磨著俏如來,在一位師父的導引下,他發現念佛能讓他心裡靜一點,最後幾乎是逃避一樣地,剃度出家。
法號,俏如來。
儘管,他怎麼能妄稱如來。
在寺廟中鍛鍊出來的餘裕終於在親緣前潰散時,俏如來其實在無奈之餘也鬆了一口氣,回返塵世、回到家人身邊,才能面對他的孽障,然而事情,從誕生為史艷文之子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輕鬆。在八足原人的事情結束、史菁菁離開後沒多久,小空就遭到西劍流抓走,縱然俏如來與雪山銀燕俱拜入蕭無名門下,修得了溘鎢斯的使用方法,俏如來也學成了最強的防守之道,然而始終不夠。
他身為長子,卻無能承襲衣缽,繼承史豔文的武功,在雪山銀燕的純陰體以及小空的純陽體面前,俏如來和普通人相差無多,無論修練得再努力,也不可能在武力上有所成,他是知道這點的,所以他不怨蕭無名的教授方式,他只恨自己軟弱。
在惡人之前,俏如來先學會恨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
這個心魔,他是到默蒼離為他鑄心以後才逐漸察覺的。
俏如來想得太過入神,回過神的時候,紡車和老婦人都已經不見了,剩下的是一汪美麗的水澤,妍麗的月色映在水中,隨漣漪粼粼閃爍,他正要細看霧中隱隱綽綽的船影,卻聽見身後的窸窸窣窣,俏如來回頭途中,只來得及見著一束紫髮,眼睛已被染了蔻丹的長指遮掩住。
他嗅見魔伶身上毫無遮掩的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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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看了上闕,才理解到為什麼我被說真的寫得很難看。
我想,印調達成目標的可能性很低了……除非我重寫,然而重寫還會是原本的我想寫的東西嗎,我覺得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