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这几天你每天都跟手机焊死在一起，你妈那边也没闲着，最近好像不比之前，到处都有些冒头的架势。

　　

　　所以客气了几次以后，做饭的大任就只好落在傅卫军身上。

　　

　　他在有空的时候，都会在边上陪你工作。

　　

　　每天接打这么多电话，你不怕冲突，如果对方是争吵的状态，你也会武装自己，力争用各种方法，把自己该完成的工作完成。

　　

　　但是你怕别人跟你动真情，这些事情，你懂，于情上，你想帮助他们，于理上，你没办法做到。

　　

　　挂下电话，那些平时积攒下来愤怒的，无奈的，悲伤的情绪汹涌而至，你默默的掉眼泪，不想让傅卫军看见。

　　

　　可是情绪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憋着，就越难过去，慢慢掉落的泪珠串成了线。

　　

　　你转头钻进傅卫军的怀中，从小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他陪你这几天，知道你的压力，也知道你的感受，别看平常大大咧咧一人，其实心细，什么事儿都放在心里，这回能哭出来，正好释放一下压力。

　　

　　他也不劝你，就抱着，心疼的呼噜呼噜脑袋，拍拍后背。

　　

　　待你把他的T恤前襟哭出一个人脸后，一个电话打过来，你又只能重整情绪，投入到工作里。

　　

　　饭桌上，你妈问你怎么了，你说了一下情况。

　　

　　“记住，这是你的一份工作，你做这个工作，共情能力强是好事，但是你要知道现在是什么特殊时期，你首要完成的是工作。”

　　

　　“嗯，我懂。”你默默不再说话，你想要的只是有人跟你骂一骂，从来都是这样，道理你都懂。

　　

　　回屋后，你竟然难得享受到片刻的宁静，全身陷在椅子里，闭着眼，耳朵里传来推门的声音。

　　

　　你没睁眼，飘过来好闻的肥皂香，让你知道来的人是傅卫军。

　　

　　你听见沙沙的声音，他在动笔写什么。

　　

　　他点点你，把纸给你。

　　

　　【小时候我在福利院，看唇形最先看出来的就是聋子和哑巴两个词，只要有小孩说我，我就打他们，长大后我一直跟我姐和隋东生活，第一个女朋友跟我一样，但是我们的经历和难题，跟普通情侣没有区别，我觉得我和你们一样。后来到这边，我试着见过两个人，她们知道我的情况后，就不联系了，没想到遇见你，知道我的实际情况，还愿意继续，还在一起，你很会替人着想，这不是你的缺点，是你的优点，这样我们才能有今天，别难过。】

　　

　　你默默的看完，抬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那眼神似是在安慰你，也像在对你表白。

　　

　　你释然一笑，“我知道，你放心吧，都什么岁数了，性格也不会再变了，我妈就是这样，其实我就是想让她跟我一起抱怨两句。”

　　

　　他立马举手，（以后跟我说，我跟你一起）

　　

　　“行！”你盯着他，心里踏实。

　　（我自私，你总为我着想，这种品质，不想你在工作中丢掉它。）

　　看完你又抱住他，嘴上没说，心里却想，你又何尝不是总为我着想呢。

　　“行！那我也自私一回。”说完，你拿笔在第一个女朋友这几个字下面虚虚画了一下，“以后，她就不用提了吧？”

　　

　　（你说不介意？）

　　

　　“我是不介意，但不想是一回事儿，提了又是一回事儿。自己的男朋友，吃点儿醋不过分吧？”你眉头一皱，噘着嘴，佯装伤心地问他，吃定他一定会答应你。

　　

　　他怎么会看不出你的伎俩，咧着嘴比划到，（不过分，以后都不提。）

  军哥平时吃太素了，东子给你哥解解馋。

——————

　　晌午隋东睡午觉睡到一半，傅卫东就把他被子捞了，找了面顺眼的土墙搭上面晒。

　　傅卫军一套动作麻利的很，隋东迷茫的坐在床板上，哥哥哥了半天没蹦出一句顺畅话。

　　他哥这是要干啥？

　　“不不是，哥，我，就这一床，一床被子”

　　他困得很，半睁着眼又躺了回去。

　　这两天夜里凉嗖的，晒了也暖和。

　　他无所谓的翻了下身，枕着胳膊很快又睡了过去。

　　下午四五点傅卫军出门买东西，店里没人。

　　隋东拎着烧水壶，点了煤火准备烧水做饭。

　　天色沉沉，乌云聚集了一会儿，雨点子就打在了门上。

　　想起自己铺盖没收，隋东手头东西一丢，忙趿拉着拖鞋冲进雨里。

　　傅卫军单手拎着菜，另一只手挡在额头，穿过雨幕跑回店门口的时和隋东打了个照面。

　　“被子，没收。”隋东浑身湿漉漉的抱着被子，傅卫军眨了下眼，扭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

　　晚上傅卫军把自己屋收拾干净后，抿着嘴倚在门口低低笑了一会儿，转身拿了块干净毛巾。

　　附近没有澡堂，隋东就拿了个盆倒了点热水凑合着擦了几下。

　　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淌着水珠。

　　傅卫军把毛巾盖他头上，不轻不重的揉着。

　　“哥，我睡，睡哪儿啊？”他伸手指着被雨水浸湿半死不活的被褥，语气里控诉意思明显。

　　傅卫军隔着毛巾摩挲着隋东的头发，寻思着擦得差不多了，手掌顺着隋东的侧颈摸上了他的脸颊，大拇指无意勾了一下隋东的耳垂。

　　【对不起。】

　　“不，不得啊，哥，我，我没怪你。”隋东摆手，以为他哥说的是被子的事儿，瞥见他耳朵上什么也没有，又急忙手语道

　　【哥，是我自己忘了收，用不着给我道歉。】

　　等他哥掰着他的脑袋不由分说的凑上来的时候，才明白两个人说的压根不在一件事儿上。

　　屋里床都铺好了，军哥儿想法很成熟啊。

　　隋东搂着傅卫军的脖子，倒在床上抽搐着身子时还不忘吐槽。

　　许是隋东抖得太可怜，傅卫军抽空往他大腿上掐了一下，他抽筋的时候一般掐几下就好了。

　　胳膊收缩的紧了。

　　身下的人抬起脖颈，发丝猛烈的晃动。

  

  这模样，谁看了都得脸红。

　　傅卫军往下一压，嘴唇从隋东眼角滑到嘴唇，辗转磨了几下，手指捏住隋东的下颌。

　　两人之间留了点缝隙，随即隋东觉得自己嘴唇被人舔了一下。

　　——————

　　

        第二天雨过天晴，傅卫东特地扯了根绳，正经晾了两床被子。

 ——        

 “哥，你，你说桦林外，面啥样儿啊?”

    

   【不知道，改天去看看。】

  

  “好，好嘞哥。”

  

                                          ——完

  

  

  |ω・）

下篇番外东北校园文学

哑巴校霸×结巴小跟班

我能感受到与往日放学后无常，我很肯定我身后总有人跟着我。

 

起初我担惊受怕，即使是姓黄的烂人，他也不会实行尾随这样烂招数，但他恶劣卑鄙的行径也绝不高尚到哪里去，只是这样日复一日地惶恐不安，让我终日惴惴，胡思乱想。我担心有一天我会以某种离奇的方式暴毙，但疑惑不堪的是，这半个月来从未发生过什么，甚至连姓黄的一行人的下流挑逗都没见了。我心中横生一个令人发指的可笑念头：那跟踪我的人其实在保护我。

 

我向来是个莽撞的人，有着敢于赴死的念头。或许我本就不是一个灵魂沉稳的人，不然我如何后来沉沦地爱上一个丧命天涯般的人。

 

当下我再忍受不住令好奇抽丝剥茧蚕食我心头的痛痒之感，只想验证我的想法是否正确。我改变了往常独自回家的路线，穿过清冷冷的废墟一片，又抄羊肠小道溜进，最后晃晃荡荡游到内河。

 

我坐下。怔怔地望去太阳西去的弥留之际时萎靡的天空，看着那褚红色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在不知不觉中我的身侧也坐下了一个瘦削的男生。我一言不发，他却像是读懂了我要他现身，自觉地在我身旁坐下，自然地掏出一根烟点着吸了起来。

 

我忍不得咳了几下。我向来对烟是厌恶的，只是可能那日的黄昏惝恍，令我几近发昏，那呛人的气息连带他身上特有的金属般的像是雨后洗尘的那种气味我一同吸进了我的体内。他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味道，或许就是毫无气味的味道，抑或是玻璃瓶里蓄水的味道，总之我能从香烟的气味里分辨出他气息的来历。感觉清晰，又冰凉。

 

我们就这样肩并肩看着夕阳，缄默不语，他吸烟吸得很快，骨骼分明的手抖动灰掉的烟蒂大片大片的坠落，滴落进河里，顺着流水潺潺西去。烧红的烟头随着夕阳的退去，也慢慢变得湮灭起来。

 

他与我而言明明是个陌生人，但我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的灵魂仿佛重逢经久未见的旧友，感动得在体内发烫起来。

 

我侧头看着他，他并未同我转过头来。我注视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傲地耸起，倒不是完美的流线，而是崎岖的谷峰一样，使他的五官都更加错落有致。他微薄的嘴唇也有着性感的曲线，不吸烟时都抿着。

 

仅有的余晖落下去，打在他浑沌的眼里，他的眼是单眼皮，悠扬，细长，是蜿蜒山间的河，是虫草齐鸣的罅隙。

 

他终于吸完了仅剩残留的那一口烟。封文京扭过头来，与我对视。

 

我们俩很奇怪，谁也不说话。我当下觉得他奇怪极了，但是我也并未主动开口，想必他也觉得我奇怪极了吧。

 

他眼神在停滞不久后躲闪开来了，他抿了下嘴唇，又装得闲来无事地咬起嘴皮。只是我的目光长久地停留，一直默默地看他，仔细端详着比暴戾更暴戾的无类是究竟什么样。

 

许是因为我没停止看他，他慢慢索索地闪回地扭头看我，动作好不连贯，很难想象他打架时究竟怎么及时还手。他低头，搓捻着青筋涌起的手，嘴里仍是紧张地啃咬着。他的手粗糙，很大，充血，或许也沾过血。

 

突然，他转过身来，看向我，冲我微微一笑，指了指我，又竖起大拇指，便结束了动作。

 

你好。那是手语里的，你好。

 

他打完手语的那一秒，瞬即垂下了眼，然后再再次抬起他的眼眸，看向我。那一秒我逮捕到有许多东西闪过，漫无边际的自惭，黑得欲诉还休的仓皇失措。但他抬起眼再看我，幻如新生般的安详，期待与雀跃。

 

秋日的风穿过我们俩，慢慢悠悠地溜去，那阵风穿过田野，墓地，孩子的棉花糖，最终吹到我们这里，使明明什么也没做的我们的灵魂紧紧相拥。我们只是相望着，我冲他笑回去，这并非是礼尚往来的回笑，而是我类似神游般发自内心的笑。

 

我很难联想他是口耳相传的那个恣睢凶残的封文京。

 

他用指尖点点了脑袋，又指向了我。意蕴深长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那时丝毫不懂什么手语，只全凭我认为我能够猜懂他的一腔底气来对话。

“你认得我？”我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问他。他的眼睛很灵洁，像小鹿，又比山泉更清灵。

 

他微微皱起眉头，弯成八字一样，一脸疑惑地看向我，因为他没听清。

 

他弯起指节，侧耳将右脸探到我的面前，用手指头敲点了几下他右耳上的助听器，示意我贴近他的右耳讲话。

 

我一霎间愣住了，仿佛心脏间停了一骤。很快我又回过神来，凑近他的侧脸，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你认得我。

 

他惊诧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虽然没发声，但我能感受到他因为我能心领神会他的意思而笑得很灿烂。

 

怎么认得的？我冲他的耳朵喊道。

 

他显露出很神采飞扬的目光来，仿佛他比我先认识他就知晓我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他的手指在我俩之间飞舞着，解释着他究竟如何先一步认识我的。

 

我那时感觉到，即使手语没有声音，却也好像大声得疾呼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秋风作力，将封文京的手语用力地吹倒向我脑海里，一字一字地刻进我的记忆。仿佛我无师自通一样，很轻松地理解了他说的话，不排除他用最简洁的手语打给我看。但我一向是坚持我们心有灵犀的。就在命运上的一环，我们交汇，相互给予希望，在至暗的时刻。

 

他说，馄炖，你记得吗？我去买馄炖，最后一碗你买走了，但是让给我了。

 

我抬起头努力回想，好像模糊之间有这个记忆，但不太清楚了。为什么我会将那一碗馄饨让给他，或许我只是临时变卦了，也或许我难过得没了胃口来惩戒自己，不过我记不清了，或许两个都是吧，只是我没记得曾见过这个男孩。

 

我很喜欢吃馄饨，其实也说不上多喜欢，只是习惯了从很小的时候，只要我考好了，或者做题做得很棒，一道都不出错，我父母就会带我去吃馄饨，但只要没有达到他们的理想成绩要求，便不允许我进食，更不提馄饨。因那时我很喜欢吃馄饨，至于现在我应该早就不喜欢吃馄饨了，我只是习惯吃馄饨罢了。

 

而那天我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情去吃的，我忘了，这样的情况太多了。明明考得不错，可是不是爸爸妈妈想要的成绩，我看着自我奖赏的馄饨便像是卷进黑洞的漩涡，馄饨上泛起点点清油，都仿佛是自我鄙夷的宇宙爆炸后放射下的雪花。我的胃比我的大脑先行一步预知，我是多么习惯了自我厌弃和永不满足，便翻涌起一股作呕之势。

 

我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仍直直地看向我，但我回过神视线再次聚焦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舔了一下唇，反而别过去眼看向内河了，但他唇线微微弯起是无法掩饰的。

 

我猛地凑到他侧脸，开怀地笑着说：“你猜我为什么给你？”

他怔了一下，并未转过头来，只是佝偻着背斜侧着偏过脸来向下注视着我，紧接着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他棱骨分明的下颌尖尖的，轻微地抿嘴一笑就显露出他的两条法令弧线，像是一枚磁针拂过绿玻璃的弧线一样，划过我的瞳孔。

 

“我也不知道。”我忽而轻快地笑着说。我俩都忍俊不禁，相视而笑得发抖。

 

“可能看你长得好看吧。”我看着他的眼睛，大脑空白一片。

 

他那一刻羞赧地撇过头去，耳朵却比动作更快一步地发了红，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头轻轻扇动，像是欲拒还迎地接受这个赞美。他齐齐整整的牙齿有几颗是尖尖的，像老虎，像断奶的猫。他眼睛笑得弯在一起，是今天傍晚的蓝月。那一刻，他真的好看极了。我发觉我的玩笑话竟出自我的内心。我知晓，我和他的心脏都在“嘭嘭嘭”地鼓噪着，内河流淌的水仿佛灌涌进了我的体内，在我的脾脏里纠缠不休，灵隐的蝶在我的胃里蹀躞。

 

我不相信爱，也不相信命运。

 

但是那一刻，我仿佛嗅到上帝的扯了扯我人生的线脚，我预感，我站在颓唐的一艘破船上，我的岸在喊我。我还有预感，我们俩都是即将溺水的人，在不平静时，寻找到了一丝平静。

 

当下的我也很手足无措地慌了神，懊恼着怎么一不小心将内心原委诉诸，我抿起嘴巴，也微笑着低下了头，不时张望着他，没发想他也不断地张望我。他此刻的眼神如同最柔软的羽毛，天上人间，是人的眼睛。我想我此刻的眼神大差不差，我不知为何，我每日都如同末世铸造般的心脏，突然纤柔了起来。

 

那天的傍晚黑得意外得早，我们望着内河里的倒影，蓝月游弋其中，与我们的影子缠绵悱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而我们俩只是呆呆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我们像是不约而同的约定俗成一般，每天放学后我们都在这里碰面。这居然，也成了我每日坚持到放学的动力。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我才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命运多舛得很卑劣，故作施舍般地，偏爱厌世者按捺不住的深情。令两个奄奄一息的人，在荒凉的角隅，望到无法触及的一线光。

傅卫军病倒了。

你不知道昨天你进了浴室后，他在客厅回想着你的冷淡与沉默，呆愣望着你的方向很久，一时间忘记了先处理自己湿透的衣服和头发。

但只有傅卫军自己清楚，与其说是因为淋雨而生病，不如说他是被心事压倒的。

 

你匆匆向班主任请了假，错过下午最后两节月考试卷讲解课。

知道叫你别淋雨，那他自己呢？能不能把自己管好。

你最讨厌去他的学校了。

 

在出租车上你给温谦君发信息，告知今天放学一起去书店的安排要取消。

温：【怎么了？】

你：【家里有事】

温：【是你哥哥的事吗？】

你猛地一惊。

 

你：【谁跟你说的我有个哥哥？】

温：【嗯……有些人聊闲话，听到了】

你：【他们说什么？】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回复。

温：【说他是哑巴】

 

你的心头无端涌上一股怨恨，你分不清是对那些传闲话的人，还是对傅卫军，抑或是对你自己。

你眼眶红了，颤抖着打字。

你：【然后呢？说我是哑巴的妹妹对吧？】

你：【对啊 我就是 怎样？】

温：【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

温：【你哥哥怎么样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能选的】

你盯着这句话出神。能怎么回答呢？傅卫军确实是你的选择。

眼泪砸落在最后一条信息上，“选择”两个字变得模糊。

你心下觉得可笑，最后回复温谦君一句“不必了”，然后反手把他拉黑。

 

你下车，凭着记忆找到医务室。

傅卫军向着门的方向，侧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一副少见的脆弱模样。

你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发烧到三十九度，吃过退烧药了，额外开了一些，今晚饭后和睡前吃。”医务老师把药递到你手里，“如果明早没有好转，再去医院打吊瓶。”

“哦，好。谢谢老师。”

你收好药，傅卫军在你的搀扶下坐起，你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在微微发抖。

 

“怎么样了，能走吗？”

傅卫军艰难抬眼看你，你微微泛红的眼眶让他心底升起愧疚。

【你哭了？我没事，你别难受。】

他以为你是为他哭。虽然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这样，但又不是他想的那样。

无所谓了。你懒得跟他解释，又把话重复一遍：“我问你怎么样了，能不能走？”

【没戴助听器。】傅卫军虚弱地抬手，指指耳朵。

昨天助听器进了水，他不敢开机，于是留在房间里阴干。高热让他无法清醒地读你的唇。

 

“事儿真多。”你近乎无声地抱怨一句，从书包里翻出在学校外面药店买的退烧贴，撩开他刘海贴上。

“那先走吧。”你固执地不用手语，没等他回复就把他硬搀起来，傅卫军被你带得踉跄一下，额头突突地疼，勉强跟上你的脚步。

早晨窗外小摊的熙攘把你叫醒，你推了推还没睡醒的傅卫军，【看看老板发货了吗？】他还没来的及戴助听器，你就在他眼前比划起来。

傅卫军揉揉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坐起来穿衣服下床去洗漱了。

你也缓缓的掀开肚子上盖着的薄被，起来换衣服。

没什么胃口吃早餐，你先给物流公司打了电话确认是否发货，得到了肯定的消息，你俩简单收拾一下衣物就等师兄过来。

“走吧反正有车，就去华强城再跟老板确认一下，然后送你们去火车站。”师兄来了后给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你看着他脸上细密的汗珠内心满满的感激。

一切妥当后，你和傅卫军坐上了回沈阳的火车。火车缓缓的行驶出站，进入提速后的平稳，你在下铺坐不住了，肚子疼躺下又睡不着。坐在你旁边的傅卫军看着你坐卧不安的样子，有些紧张起来。

【下站下车，去医院】他严肃的样子有些凶巴巴。

【不，我没事，去给我弄个热水瓶吧】你躺在铺上，不想开口说话，就弱弱的比划着。

傅卫军看你一眼，叹口气，拗不过你只能想办法给你灌热水瓶去了。

这节厢里就你俩，从南往北去的人不多。不一会儿，傅卫军抱着一个用毛巾裹着的罐头瓶回来了。

“哪来的罐头瓶呀？”你挺疑惑的。

【餐车上买的罐头】傅卫军还挺有办法。

“罐头呢？”

【给一个带小孩的老头了】他耐心解释给你。

“一刻都不想让我多等呀。”你笑着拉过他的手。你知道他没有把罐头拿回来吃完再去灌热水是想早点给你热水瓶缓解你肚子的疼。

傅卫军把毛巾在罐头瓶上裹好小心翼翼的把它塞进你T恤里，怕你睡着扶不住了他就一直坐你边上帮你按着。

你就在傅卫军身边迷迷糊糊的做着断续的梦，醒来也记不清那些梦里的碎片，只是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让他看出你明显的虚弱。

随着火车的颠簸，你肚子巨疼，像有什么在你腹腔搅动，生生扯着你的肚子往下坠。你蜷起腿，弓着身子缩在铺位的一角。

傅卫军一只手臂由你拽着掐着，另一只一直轻抚你的肚子。

“快扶我去厕所！”你费力的穿好鞋，傅卫军搂着走不稳的你就往厕所奔去。

你打开厕所里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洗洗手，又用凉水拍了拍满是虚汗的脸。

退下裤子后，不出所料的全是血。你蹲下来，任血浻浻的流淌，那些成块的血液都落在了金属便池里。

过了好一会儿，你起身无力的开了门，傅卫军立刻伸手揽过了你。

回到你们车厢，你让傅卫军把门锁上。

“我来事了，裤子全脏了，要换上。”

 

傅卫军点点头，把你抱到铺位上，很利落的帮你里里外外换上干净的。还贴心的在你包里找到了卫生巾帮你贴好。

你安静的躺在铺位上又要昏昏欲睡了。

傅卫军看着你那染血的黑色牛仔裤，皱着眉，心中充满疑惑，怎么这么多血？再看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你，心里一颤，马上摇醒你。

【别睡，坚持一会就到了】看你睁开眼睛，他马上跟你急切的打着手语。

“没事，我没那么疼了，有点困就睡一会儿。”你咧咧嘴尽力让他放心。

又是昏昏沉沉的梦，梦里黑黑的，看不见尽头的路，有点冷。后来看到火光，红色的，很暖就往那里跑，头重脚轻的摔倒了，再爬起来，继续跑离那火光越来越近，看到一个人，模糊不清，再近，是傅卫军，你扑到他怀里不冷了。

“小可，欧小可！”你睁开眼，是刘司许。现在在火车站长椅上傅卫军搂着你，刘司许拍着你的脸。

“我怎么下车了？”你整个人都懵的。不知道睡了多久，不知道傅卫军怎么把你带下火车的，不知道刘司许怎么来了。

“你睡太死了，到站下车都没醒，我师兄昨天就给我打电话了说了你在深圳被抢包还受伤了，我合计怎么的你俩也在沈阳换车就来接站了。结果你成这个样子，走上医院去。”刘司许没成想来接站看到了一个昏睡不醒的你，刚才都是傅卫军跟他在纸上交流的，他俩一致觉得来个例假怎么会这么多血，不合乎常理，必须去医院。

“你流c了，必须马上清宫手术。”急诊医生看着你的B超单子，不容置疑的说。

“啊？！我怀y了吗？”你自己面对医生这惊人之语还是相当错愕的。

害怕、惊愕、痛惜……诸多情绪涌上心头，你拖着两只不受支配的腿来到走廊里男士止步的区域外，傅卫军和刘司许在那等着你。看到你怅然若失的身影，他俩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

傅卫军拉住你的手，你手凉凉的，他揉搓着想给你升温。

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先涌了出来。急坏了傅卫军和刘司许。

“怎么了？”刘司许急切的发问。

“要做手术…”你哭着说。

 

他俩一同看向你，带着不解和讶异。

“我流c了…”你低着头任眼泪摔在地上无声无息。

傅卫军惊呆了，一时间后悔、自责将他团团围住。

“怀y你也不知道吗？你是不是让人踹肚子了？大出血会死的！”刘司许急的顾不得说话的语气了。

你闷着头哭，更多的是害怕。

【别说小可，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傅卫军也不管刘司许看不懂了，着急的比划着。

他一把将你搂在胸口，一手擦你的眼泪，还不忘跟你打着手语。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听医生的做手术吧。】傅卫军心里酸楚至极，让你受了这么大罪，他对自己厌恶不已。要真像刘司许说的那样，你真因为这死了，他就能判定自己是凶手，用命赎罪。

“我害怕…听说可疼了。”你的眼泪断了线一样。

傅卫军眼圈红了，但他必须保持理智，他要是跟你一起哭，你就更害怕了。

【都怪我，让你受罪了，咱打麻药。】傅卫军哄着你，跟刘司许把你带到了手术室门口，傅卫军陪着你，刘司许去交钱取麻药。

等你手拿着麻药瓶进到那扇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样子让傅卫军恍惚间有生离死别的错觉，他不敢再想下去。

你在里面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他俩在外面焦躁不安。刘司许想说教傅卫军，但看到他萎靡不振的神色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麻药注射进葡萄糖混合生理盐水的滴流瓶的2秒钟，你两眼一黑睡着了。等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被安置在观察室的床上，你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又合上了眼。

再次醒来，你只能扶着发沉的脑袋，穿好鞋自己蹒跚着走出这里。 

见你出来了，傅卫军眼睛霎时有了光彩，但你苍白的脸色和无力破碎的神情又让他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他快步迎上你，伸手稳稳将你抱起贴在怀里，你搂着他的脖子，还逞能的说“我能走放我下来吧。”

“你脸都跟墙一个色了，逞什么能！”刘司许在一旁气还没消。

“今天还回桦林吗？你这样子恐怕不行吧？走吧去我学校吧，有招待所。”刘司许怕你身体吃不消。

傅卫军也觉得可以，想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你摇摇头，“还是回去吧，回去我觉得舒服。”

“你是真犟啊。那我跟你们一起，路上也能有个照应。”刘司许拗不过你。

傅卫军也没有拒绝刘司许的相陪，毕竟这件事，他觉得他责任最大，让你怀y是他的轻率，你让人踹流c了是他没有保护好你，你肚子疼的差点大出血他没有及时带你去医院是他大意了。

他最珍视的你因为他受了这么大的苦，他愧疚的无以复加。

你们打车去客车站，坐上长途客车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一路上你靠在傅卫军肩头，睡的迷迷糊糊的，有时睁眼看到傅卫军正轻轻摸着你的头，摩挲你的发丝，无比怜惜的看着你，你内心一些起初还未来得及思考的事都渐渐浮现。

你怀了傅卫军的孩子，而你们的孩子没了。在你肚子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ta变成汩汩的鲜血离开了你。

这种悲伤才来得及从疼痛和害怕中显露出来。

【孩子没了…】你没有发音的边说着这句话边给傅卫军打着手语，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傅卫军眼泪终于是憋不住了，一边跟你用口型说对不起，一边用手掌抹眼泪。

坐在你们身后的刘司许无奈的摇了摇头。

客车无声的行驶在夜色中，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像是人的呜咽。

傅卫军x孟宴臣

来点子校园纯纯纯纯纯爱，小哑巴和清纯孟哥哥，ooc算我，有馅沁夫妇的剧情，不喜勿喷。

里面背景都是私设，和剧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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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臣，今年的雪好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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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卫军扒拉扒拉口袋，发现只剩三块钱。

他挠挠头，插着口袋，往巷尾走去。

入冬了，Y城气温极速下降，行人纷纷披上厚羽绒，只穿着单薄洗得发旧的运动服的傅卫军很是扎眼。他却像是感受不到冷意一般，步伐稳健地往前走。

直到他看到巷尾几个校服的身影。

一辆自行车被踹倒在地，看款式还是很新的。

“孟宴臣，你不觉得你管你妹妹太过了吗？”

“宋焰，那是我妹妹。”少年不屑地说，目光带着警告。

“你这么拽，可别怪我们兄弟们过分了！”

傅卫军往里瞟了一眼，看清校服是隔壁重点高中A中的，一群男生围着一个男生。重点高中和他所在的三中只隔了两条街，但是学校品级云泥之别。

傅卫军没想到A中好学生也会发生霸凌事件。

但他无意管这些事，把拉链拉到最顶端，插着兜继续往前走。

说着说着几位男生摩拳擦掌，想要好好教育下对面高傲的少年一顿。宋焰嗤笑一声，不知道这个书呆子哥哥有什么好的，让许沁这么听话。

孟宴臣冷冷盯着对面，全身戒备。

一个男生挥拳而来，孟宴臣侧身躲过，同时摘下眼镜，右拳蓄力，全力反击。男生吃痛，更多的人恶狠狠地围了上来。

尽管孟宴臣尽力反击，但奈何他们人多，他的眼镜摔了出去，镜片破碎。

突然，“梆！”的一声。

“妈的，谁打我！”宋焰的脑袋突然被砸了一下，他踉跄一步，头晕眼花地往回怒吼。

傅卫军扛着根铁棍，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面前，呼吸吐出的热气凝结成雾。

他冷漠地摘下助听器，放进口袋，手颠了颠铁棍，握紧的瞬间手背青筋暴起。

傅卫军打人的力度是极其粗暴的，每一下都重如千钧，仿佛要杀人般。宋焰这群小混混从未见过如此狠戾之人，他们那群殴校园霸凌完全都是小儿科。

“快跑啊！快跑啊！”其中几个吓尿了，而宋焰早就逃之夭夭。

孟宴臣突然感觉到身上的拳脚消失，他松开护住头部的手，撑着墙去看前方。但他眼镜碎了，眼前一片模糊，浅瞳中透露出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声都消失，孟宴臣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靠近，在自己面前站定。

傅卫军发现面前的男生长得白皙，冷着脸颇生人勿近，擦破的嘴角泛红，哪怕被人打了，骨子里都透着一股书卷矜贵气，应该是富人家的孩子。

他把破碎的眼镜递给对方。

孟宴臣接过眼镜：“谢谢……”

傅卫军转身准备离开，他摸了摸口袋，怎么只剩两块钱了？少一块少一个包子。打架的时候可能掉在哪了，他环视四周，终于发现掉落的一块钱。

他正准备去捡，突然，手臂传来一股拉力，他疑惑地回头。白净的少年望着他：“谢谢你，我请你吃东西吧。”

孟宴臣的声音低沉好听，通过劣质的助听器隐隐约约传来，细碎的话语只捕捉到“我”“你”“吃东西”。傅卫军摸着口袋的两块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孟宴臣捡起墙角的一块钱，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他。

/02/

孟宴臣没去过什么街边小馆子，那里妈妈从不让他去。傅卫军倒是很自在，他熟稔地向老板打手语：来一碗清汤面，然后把目光移向孟宴臣。

孟宴臣看着满是油渍的菜单，不知道吃什么，只好说：“我和他一样。”又想到身形清瘦的傅卫军，补充道，“来叠肉吧，猪肉牛肉都行。”

孟宴臣坐得很端正，然后一本正经地从书包拿出纸和笔，在纸上写字。傅卫军看向对面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关节被冻成粉色，指甲被修剪得短而整齐。

少年举起本子：【你还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不用担心，我有零花钱。】他并不太经常炫耀自己的家世，“有零花钱”这几个字自己都说得不太好意思。

傅卫军挑眉，那一行字隽秀而有力，就如同孟宴臣本人。他点点头，然后举起大拇指，弯曲点了两下表示：【谢谢】

傅卫军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仅有的三块钱，小心翼翼将褶皱都抚平，递给孟宴臣。递了又后悔，孟宴臣恐怕得嫌弃这三块钱，他抿唇，去望孟宴臣的眼睛，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孟宴臣自然地领过那边角泛毛的三块钱，学着他做过的手语，举起大拇指点了两下：【谢谢】

------

这餐是傅卫军吃得最多的一次了，他的饭量很大，又总是吃不饱。反观孟宴臣，每一口都吃得慢条斯理，点到即止，吃完眼前的就停下了筷子。

傅卫军还在吃，孟宴臣又开始写字。

他举起本子：【你是隔壁三中的学生吧，我是A中的，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我，有不会的题也可以找我。】

傅卫军愣愣的。

孟宴臣又补充了几笔：【我学习还可以的，高三的题我也会做。】

傅卫军没忍住笑了，笑起来瞬间削弱了眉眼间的锋利感，眼睛亮亮的。

他第一次遇见孟宴臣这么单纯的人，觉得好笑又有点可爱。

孟宴臣没觉得好笑，在他心里，他给出的承诺，言出必行，朋友第一。阳光仰面照来，他也对傅卫军笑，像只顺毛的猫猫。

两人吃完之后，沿着路往回走。

傅卫军拿着不知道从哪借来的扳手螺丝刀工具，帮孟宴臣修了自行车。宋焰人小力气大，这一脚踹得他自行车坏了，傅卫军修好后习惯性地打手语：【修好了，那小家伙再踹我再帮你修。】

孟宴臣看不懂这么复杂的手语：“抱歉，我没看懂。”

傅卫军笑，直接用手指了指车，比了个“OK”。

/03/

孟宴臣心里担忧要怎么跟妈妈解释，自己这破了的嘴角和碎掉的眼镜，免不了挨一顿骂。付女士看见他这样子，第一时间是心疼，先给他处理了伤口，再开始教育他。

一番说教之后，孟宴臣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得空回房写作业。

许沁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双手拧着衣服，局促不安道：“哥哥，你别怪宋焰……他不是故意的……”

孟宴臣看向自己宠爱的妹妹，嘴唇微动想说话，许沁的表情却令他说不出一个字，使得嘴角的疼痛更加明显。

他失望地撇过头，按下门把手，声音都轻了不少：“沁沁，这不关你的事……”

门被孟宴臣关上，许沁盯着木门皱眉，心想哥哥怎么这样……

————

房间内的孟宴臣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面对妹妹的话语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他只能调整好情绪，开始学习，拉开书包，拿出作业还有下午与傅卫军交谈的本子。

本子厚厚的，前面大部分是草稿。

傅卫军的助听器很旧，松松垮垮。他想，写完卷子，自己要学一下手语。如果以后傅卫军真有困难来找他，也能轻松些。

想好后，孟宴臣把本子放在一边。他摊开数学卷子，按下计时器，开始限时做题。

傅卫军曾经被人欺负，于是他用拳头保护自己，打着打着就出了名，因为狠。所以他在看到孟宴臣被欺负时，还是相助了，这种少爷应该没怎么打过架，没想到奋力反抗的样子还挺有招有式的。

上课的时候，傅卫军一直很认真，他很珍惜学习的机会，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字。写着写着，他第一次走了神，脑海里浮现了孟宴臣的手，骨节分明，冬日里泛着红，写字行云流水。

于是他试着去模仿孟宴臣的字，可惜他写得歪歪扭扭，完全没那味。他很有耐心地按着脑海里的印记继续练，最后写出来像的只有“A中”的“A”。

傅卫军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怎么写。要不……要不……去问问他，反正他说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他。

“军哥，你傻笑什么呢……”同桌突然发来疑问。

傅卫军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扭头继续写字。

/04/

孟宴臣放学后，是没想到能看见傅卫军的。

傅卫军靠在路灯下，还是穿着那件运动服，表情疏离冷漠。在看见孟宴臣时，他双眼亮了亮，他不能出声，刚想挥手，便看见了孟宴臣身边的两三位朋友。

他收回了手。

孟宴臣的朋友看起来也都很干净贵气，而傅卫军脏脏的。

他心里下意识不想让孟宴臣丢脸，要不就假装不认识孟宴臣算了。

谁曾想孟宴臣主动走了过来，并和朋友们告别。

小少爷换了个新眼镜，是金属框，镜片后的双眼平静而清亮，含着相见时的喜悦。

傅卫军想，他又变好看了。

孟宴臣伸出手，回忆着学习视频的动作：【你好。】这段时间他练习了很久，简单的对话应该没问题。

傅卫军有点诧异，回应道：【你好。】

孟宴臣：【你找我什么事？】

傅卫军：【题，不会。】

孟宴臣：【去图书馆？】

傅卫军：【好。】

孟宴臣往前走，傅卫军悄悄地给他拿掉发梢上的树叶，两人并肩而行，一人推着自行车，一人双手插兜。

两人在图书馆一起学习，只是孟宴臣发现傅卫军大部分题都会，甚至无师自通，他教得很轻松，对方似乎也学得很快乐。

傅卫军问他的名字怎么写。

孟宴臣拿出本子，写下“孟宴臣”。

傅卫军盯着那名字，心想真配他。然后他在“孟宴臣”附近，写下“傅卫军”。夕阳透过窗户爬上纸张，染上两种不同的字迹，如此不同，却又如此和谐。

-------

Y城下雪了。

孟宴臣冷得双耳通红，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喝完了温热的牛奶。付闻樱给他围上围巾叮嘱他不要感冒了，然后去给许沁拿外套。

许沁和他一起坐车去学校，两个人沉默着。

许沁看着哥哥的侧脸，想着前段时间他还在生气呢，弱弱地喊了一声：“哥…”

孟宴臣抬眼看她，有点无奈。

“哥，我下午要去图书馆，你可以和妈妈说我晚点回家吗？”许沁怯生生地说，其实她是想和宋焰去吃烧烤，但是不敢说。

孟宴臣能看穿她的心思，心里冰凉冰凉的，可是又不忍训斥她：“你自己和妈妈说吧，今天我要晚自习。”晚自习还是骗她的，他今晚和傅卫军有约。

/05/

傅卫军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放学去找孟宴臣。站在台阶下看着孟宴臣向他走来，他的心中就会生出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孟宴臣看见傅卫军只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有点惊讶，这么冷的天。

两人穿过大街小巷，逛了音像店和宠物店，吃了点小吃，每当孟宴臣有些犹豫时，傅卫军就会直接拉他进去。

【没事的，把猫毛拍干净，你妈妈不会发现的。】

【这个，我姐姐说，很好听。】

【这个很好吃，吃一口试试吧。】

孟宴臣问：【你请我？你怎么突然有钱了。】

傅卫军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去给老板刷碗，赚了钱，请你。】

丝丝暖流流入他的心，孟宴臣不禁微笑，眼里跳动的是鲜活的喜悦。

而傅卫军则想，孟宴臣这么好的人，如果他有四块钱，他愿意花三块钱给孟宴臣买纯牛奶，剩下一块钱自己买个包子当晚饭。

正在傅卫军神游之际，他发现孟宴臣盯着窗外看，表情变得严峻。

他顺着孟宴臣的视线看过去。

是那个欺负孟宴臣的小矮子和一个女生。

“宋焰，你自行车坏了。我们赶不赶得上你兄弟的烧烤啊？”

“我就没载过你这么重的女生。”宋焰吐槽道，“放心吧，我们不到，他们不敢先吃！”

“宋焰，你好帅啊……”

音像店内的孟宴臣和傅卫军：……

孟宴臣握紧了双拳，他实在看不下去宋焰带坏自己的妹妹。

傅卫军：【怎么了？】

孟宴臣：【那是我妹妹。】

傅卫军心里了然，原来是妹妹。他悄咪咪瞟了眼孟宴臣，和女孩对比，嗯……还是哥哥好看点。

傅卫军：【我帮你解决他？】

孟宴臣摇摇头，漂亮的眼里含着愤怒和不甘：【我自己解决，毕竟是我妹妹。】

傅卫军的目光追随着孟宴臣出了店。隔着玻璃，他看见孟宴臣走到那俩面前，说了一些什么话，态度坚决，眼神冷冽，而对面宋焰则是挑衅的样子。

而女孩扭扭捏捏。

不知道宋焰说了句什么，孟宴臣狠狠一怔，开始据理力争，然而宋焰却笑开了怀，小人得志的模样。

傅卫军想出去扇那谁一巴掌，但又想起自己答应了孟宴臣不管，那就不能管。

随后女孩便跟宋焰走了。

雪越来越大了。

孟宴臣站在原地，恍若不觉。等他回神时，一把黑色的伞已经笼罩在他头顶。

他转头去，傅卫军平静地望着他。

孟宴臣才发觉傅卫军已经陪他在雪里站了有一阵子了。而对方穿着单薄，拿伞的手冻得通红。

孟宴臣握住他拿伞柄的手：“我来吧。”

他的手覆盖上去的时候，似有电流顺着手背钻进傅卫军的心里，又麻又新奇。他不自然地把伞柄给对方，然后两人撑着伞，往音像店内走去。

伞不大，两个大男人站得极近，傅卫军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他想，什么牌子，男的也这么香吗。

他很好奇，宋焰到底说了什么让孟宴臣这么伤心，但是看着孟宴臣的表情，他又不敢问了。

音像店内，老板乐呵呵地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

孟宴臣起身去拿，热腾腾的雾气氤氲了他的镜片，视线内的傅卫军似也被雾气围绕。傅卫军将脖子缩在卫衣里，高挺的鼻梁下是冻得发白的唇，似乎是感觉到孟宴臣的视线，他转过头来，露出傻傻的笑容。

孟宴臣端着两杯水走过去。

【孟宴臣，你说我和许沁是鬼混？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和三中那小混混天天待在一起？】

【他才不是小混混！】

【哟他不是谁是？你妈不给我和许沁在一起，怎么，她就允许你和傅卫军交朋友？他可比我过分多了。】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看你们还不止是朋友呢……哈哈哈哈哈】

傅卫军抬眸看他，目光清澈明亮。

孟宴臣把水杯递给他，轻声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傅卫军听不到，可他看得清他的眼睛。

/06/

【宴臣，今年的雪好大。】傅卫军搓了搓自己的手，学校快放寒假了，这是他今年最后一次接孟宴臣放学。

孟宴臣晚自习到很晚，他又学得入神，出来时人影寥寥，只剩一个站在门口的傅卫军和拿着手电筒照他的保安。

“小娃子，快走！”保安照了照孟宴臣，又照照傅卫军，“你也是。”

孟宴臣小跑下楼梯，拉过傅卫军的臂膀，俩人相视而笑，默契地一起往前走。

孟宴臣：“你冷不冷，穿这么少？”

傅卫军：【不冷，我习惯了。】他家穷，衣服少。

鞋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路灯把俩人的影子拉长。这段路他们一起走了无数遍。

孟宴臣突然停下脚步，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拿出一顶冬帽。

孟宴臣：【新年快到了，这是我买的，小小心意。】他自己攒钱，没用家里的钱。冬帽是灰色的，看上去就很暖和，傅卫军的耳朵不好，不能受冻。

傅卫军笑了，从兜里掏出一只钢笔，藏青色的笔身。他的耳尖泛红，把钢笔递给孟宴臣：【我也，买了。】他觉得孟宴臣拿着这只钢笔写字，一定很好看，想想都很幸福。

钢笔不是什么大牌子，孟宴臣接过来，却觉得沉甸甸的，不是笔的份量，是真心的份量。

孟宴臣收好钢笔，用眼神询问傅卫军能否摘下助听器。

对面疑惑地歪头，但还是乖顺地低下头来。孟宴臣的指尖划过他的发丝，抚上了他的耳尖，轻飘飘的，像是羽毛一样的触摸令人心痒。

孟宴臣小心翼翼地取下助听器，放入傅卫军心口的口袋里。

孟宴臣：【我可以做手语，你不用一直带着助听器，耳朵会不舒服，尤其在冬天。】

傅卫军心想，哪怕听不清，他也想听听孟宴臣的声音。

接着在他错愕地目光下，孟宴臣亲自给他戴上了冬帽，帽子两端裹住通红的耳朵，温暖隔绝了外在的风雪。只有亲人才这么对傅卫军做过。

傅卫军下意识握住孟宴臣为他整理帽沿的双手。他看见红晕迅速漫上对方的脸颊，而那人却装作波澜不惊，只是疑惑地望向他。

一些话语在心里翻滚发涩，在每一次对视中发酵，傅卫军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他很幸福。

傅卫军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孟宴臣：【那我们回家？】

傅卫军：【好。】

傅卫军发现孟宴臣又换了一副眼镜，或许孟宴臣不止有一副眼镜。他又想起来俩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破碎掉的黑框眼镜，傅卫军后悔，那个眼镜他可以修，早知道帮孟宴臣修了。

孟宴臣心里盘算着，他下学期会非常忙，可是周末也可以出去帮人补课赚零花。他家里不缺钱，可是自己赚来的总归不一样。

他侧头看向傅卫军，如果赚够了，他想送傅卫军一副新的助听器。

路灯下两位少年的影子逐渐拉长，在夕阳晕染中，融化一体。

//end

　　居家的那天，你被突变弄得慌了神，对他十分抱歉。

　　

　　傅卫军跟你说（没关系），你以为他是在安慰你。

　　

　　没想到是真的“没关系”。

　　

　　第二天中午，你妈在厨房做饭，你在屋里打电话，傅卫军坐不住，去厨房帮忙洗菜，被你妈拦下，“哪能让你弄，你去沙发上坐着吧，我跟你说啊，这要不是你拿了两兜子菜，咱还真抓瞎。”

　　

　　他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老婆！老婆！电话！”你爸赶紧拿着手机过来。

　　

　　“你过来把菜洗了。”你妈说完，就擦手接电话去了。

　　

　　你爸觉得这次是自己的问题，心虚，想要表现一番，洗完菜就准备下锅。

　　

　　傅卫军站在边上，眼看着水淋淋的菜叶子要往油锅里放。

　　

　　你爸已经准备出扔炸弹的姿势，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着菜盆，正在那做心理建设。

　　

　　这种时候，不好再生其他事端，万一要是被油点子烫伤了，去医院也是麻烦事。

　　

　　傅卫军赶紧接手，把火关小，双手捧着菜叶子又甩了甩，快速的扔进去翻炒，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呦，挺熟练哈，平常老做饭？”你爸在边上打哈哈，这老头，拧，有自己的注意，但是平常疼老婆，也依赖老婆，所以被你妈惯得也不怎么下厨。

　　

　　傅卫军向你爸点点头，本想打手语，说平常自己住，会做饭，但是想想你爸可能看不明白，就作罢。

　　

　　素菜做的快，转大火巴拉两下就能出锅，你妈接电话的功夫，菜已经做好，你爸往饭桌上端，傅卫军在里面准备做下一道。

　　

　　“哎？你怎么出来了？你怎么让小军做饭呢？”

　　

　　你妈赶紧进厨房，让傅卫军别做了，他摆摆手，又指指锅，你妈一看，这道菜眼瞅着也快要出锅，便作罢，去客厅准备碗筷。

　　

　　他把最后一道菜放到桌子上，悄悄推门进你屋里，看你在床上还迷迷瞪瞪。

　　

　　你是今天早上七点，等接班的同事到了居委会才睡，到这会儿满打满算，也只睡了不到5个小时，听到推门声，你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见傅卫军悄声进来，想看你醒了没有。

　　

　　一看见傅卫军，你心里高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往床上带，想要在他怀里再迷瞪会儿。

　　

　　这会儿就听见你妈在外面喊，“闺女，醒啦？快来吃饭吧。”

　　

　　听到你妈喊你，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赶紧下床，你俩一前一后的往客厅走。

　　

　　到了饭桌上，你吃了一筷子青菜，“妈，这是你炒的吗？怎么跟平常的味儿不一样？”

　　

　　“哦。这是小军炒的。”说完还要瞪你爸一眼，“小军挺厉害啊，素菜肉菜都会，平常经常做饭吧？”

　　

　　“嗯，”还没等傅卫军放下碗筷解释，你先接过话头，“他平常自己住，所以会做，我有时候中午不想点外卖，就去找他，挺好吃的。”

　　

　　“你看你，也不知道自己做点儿，平常少点外卖，不健康！”

　　

　　你没想到本意是借着这个话题在你爸妈面前夸夸傅卫军，自己反倒挨说了，只好悻悻的“哦”了一声。

　　

　　这时傅卫军偷偷杵你，（同意，外卖不健康。）

　　

　　所以以后你都来我这吃饭。

　　

　　后半句他没比出来，但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待你飞速吃完饭又回去继续工作后，你爸妈说什么也不让傅卫军沾手刷碗了。

　　

　　他只好去洗水果，给你送去，继续陪你。

　　傅卫军被抓走的第四天，隋东拖着一身伤出现在保卫科的门口。

  

　　他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又在监狱呆了个把月，被赶出来后才知道，军哥儿出事了。

　　怎么就进去了呢？他想：怎么就他妈这么倒霉呢?

　　隋东撩了撩遮住眼睛的头发，走在结了冰，空旷无人的街上，跺着脚打着哆嗦骂了半天。

  　已经入冬了啊，他缩着脖子，脸上的伤疤斜到嘴角。听人说前几天下了场大雪，桦林已经好多年没下过这么晚的雪了。

　　等军哥出来了，得给他买件厚实点的棉袄。

　　“老板，来，来盘饺，饺子。”

　　店里没几个人，隋东揣着手靠着桌沿，扭头看着不远处的银行大厅。没由来的，他朝兑票窗口望了好几眼。

　　吃完后，他又揣着手拐到了保卫科门口。

　　一路上有人在讨论最近发生的一起凶杀案，声音细细碎碎，顺着风吹到了隋东耳朵眼里。

　　它游离在人群中，只觉得那些声音碎片让他耳朵堵得慌，不由加快了脚步。

　　“您，您好。我，我找傅傅，卫军。”他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值班的警察。

　　那值班大爷不耐烦的摆手，“滚滚滚，什么傅卫军，没见过没见过。”

　　“就就那个前几天被抓的那个，碎碎尸案的。”他说话不利索，声音却很清楚，脸上挂着无害的笑，“您，您仔细想想。”

　　值班的大爷嫌他麻烦，把烟揣进兜里，打发他道：“前几天被抓的那个哑巴啊，昨天早上进去的。”他喝了口水，随便问了两句，“你认识啊。”

　　桦林就一所监狱，他前几天刚从那里出来。

　　大爷说那人被抓进来的时候像一头被激怒的疯狗，谁碰一下就咬谁，问什么也不说，后来才知道人家是个听不见的，就让他写下犯罪过程。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全给招了，都不带给自己说情的。

　　大爷啧啧唏嘘道：“判了好几十年呢。”

　　他也觉得一个人值班无聊，想再和他唠两句磕，就发现隋东早就跑没影儿了，只能哎哎的骂了几声。

　　——

　　隋东去了几次桦林监狱，就被挡回来几次，负责人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让探监，让他等着风头过了再来。

　　他又写了几封信进去，却都是石投大海。

　　天气愈发冷了起来，日子缓慢流动，凝固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时，他才恍惚觉得，那个漫长的秋天已经从他的记忆里逐渐远去。

　　沈墨的生日似乎才过去不久，他开始想，军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对了，他们两个姐弟俩是一起的，生日也是一起的。

　　再次见到傅卫军，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期间他送了一个新的助听器到监狱里，不知道军哥儿收到了没有。

　　他边走边想，嘴角无意识的笑了起来，扯动了他的伤口，正当他疼的嘶嘶捂脸时，傅卫军被一个警察带到了他面前。

　　隔着透明的钢化玻璃，两人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道微弱的亮光。

　　傅卫军将藏在身上的助听器别在耳后，朝隋东比划了几下，然后将耳朵凑近两人之间的小孔。

　　你怎么来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隋东边比划边开口，“哥，我来看看你。我这伤早就好了，你在这儿需要什么和我说，别嫌麻烦。”

　　他偷偷用头发遮住自己嘴角的伤疤，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乖巧的牙齿。

　　哥，已经入冬了，照顾好自己，我前几天到手了几件厚棉袄，特意给你留了几件，你晚上冷的时候当被子盖。

　　我没事，最近外边危险，你多注意一点。

　　傅卫军指腕翻动，隋东在他的胳膊上看到了大片淤青。

　　隋东愣神，从福利院到现在，他和傅卫军很少分开过，他们像两只相依为命的老鼠，生活在潮湿阴险的角落，经常挨冻挨饿，被遗弃嫌弃，军哥比他早一步陷了进去，为了沈默，也为了那份他不曾拥有的温暖。

　　何必呢？

　　他觉得军哥还是太单纯了，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改变他人命运。

　　军哥连自己都救不了，为什么还要以为自己救得了别人呢？

　　“军哥，放放心吧，没被发发现。”隋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用着适应吗？我我去你之前的医院配的。”

　　傅卫军摸了下助听器，眉眼一弯，微侧了下耳朵，朝隋东扬起了一个开心地笑。

　　很清楚。

　　他大拇指虚虚摁动了两下，向他道谢。

　　“没没事儿哥，咱俩之间别，别整那些个，我我，我这就动动手的事儿。”

　　时间快到了，狱警站在门口催促。

　　傅卫军被狱警带走，隋东看着他的背影，细心的发现他走路时右腿慢了半拍，身形也瘦削了很多。

　　“哥——”他冲着那道背影喊，“你还有我，照，照照顾好...”

　　照顾好自己。

　　隋东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一阵寒风，风吹到他的脸上，他觉得自己的脸颊凉凉的，像是有雪落在脸上。

——

　　周六是傅卫军一周中最开心的一天，因为这天隋东会来见他。

　　刚进来的时候，唯一的助听器被踩坏了，傅卫军在寂静中度过了堪称痛苦的一个月。

　　夜里他不能闭眼，因为他一睡着，就会有人用枕头闷住他的头，拿棍子打他的胳膊和双腿。

　　一天狱警给他了个布袋，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声张。

　　隋东给他买了个新的助听器。

　　他小心翼翼的握着被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不过手掌大小的东西，无声的将头埋进臂弯里。

　　曾经有个犯人趁他不备夺走了他的助听器，他将人打进了医疗站。

 

  从医疗站出来的人，绝大多数都会变成残废。

　　这件事后，再没人招惹他。

　　—

　　傅卫军蹲在活动场的角落，拿了个细树杈在地上写字。

　　沈默，林阳，接着画了个圈把这两个名字圈了起来。

　　圆圈外面，他开始写隋东，树杈被他捏在手里，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他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圆圈，沉思了一下，悄悄在隋东旁边写上自己的大名，手一勾，两个人的名字被他圈在了一起。

  他在哪里蹲了半天，听到有人喊他才丢了树杈，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心满意足的笑了一下。

　　——

　　下午他就见到了隋东，穿着单薄的外套，脑袋缩在衣领里，发丝垂在他的肩膀，看起来乖顺又听话。

　　他将自己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有些局促的搓了下手，飞速比划着了一下。

　　天冷，多穿点。

　　隋东坐在他对面，将半张脸伸出来，点了一下头又埋了进去，他的眼睛很亮，看起来很高兴，冻得通红的手指指了一下傅卫军。

　　隋东说：“军，军哥儿，你能出来了。”

　　—

　　2004年12月的最后一天，意识到真相的人短暂的放过了这个曾经轰动一时的碎尸案凶手。

　　如今人们都管他这样的人叫犯罪嫌疑人。

　　傅卫军走出监狱大门，耸着肩，双手插进衣兜里，站在门口眯着眼看着天空。

　　天上飘着几朵烟雾状的白云。

　　隋东骑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来接他，从遥远的路的那头驶来。

　　“军哥儿——”

　　他歪头将助听器戴好，手指摁着开关，目光追随隋东的身影。

　　一道急促流畅的声音，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清晰地响在傅卫军耳边。

　　隋东冲傅卫军喊：

　　“军哥儿——欢迎回家——”

　　

　　——————

  两片落叶落在一起

  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秋

  
                                         ——完

【哥哥，听不见是什么感觉？】

傅卫军初到你家时，你对他的听障并没有什么概念。

【是像这样吗？】你把自己的耳朵紧紧捂住，笑得天真烂漫。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考良久后也只能摇头。

 

五岁生了一场大病，从健听到失聪好像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不久亲生父母离世，姐姐被大爷接走，自己因为有缺陷被送到那户姓傅的人家。

两年后傅家迎来一个健全的婴儿，养父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又把他送往福利院。

对大爷和傅家来说，比起一个需要被倾注更多关爱的小孩，他更像是一个包袱，一个累赘。

他在寂静中度过了五年，逐渐忘记该如何说话，对声音的记忆也逐渐消退。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听不见是什么感觉。

 

你觉得耳朵是五官里最不一样的那一个。

不想看可以闭眼，不想闻可以捏鼻子，不想说话可以不张嘴。

只有耳朵不能随意控制，听得见的人不能把耳朵关上，听不见的人也没法把耳朵重新打开。

你向家里人宣布这项伟大发现，爸爸被你逗得哭笑不得，拍拍你脑袋说，哥哥可以重新听见的。

 

后来傅卫军耳朵上就多了个小玩意，戴上就能把耳朵重新打开，取下来就是关掉。

你的重大发现宣布夭折。

那时候家里还不算很富裕，配助听器花掉了一些存款。

即使为了多用几年，买的是偏大的尺寸，傅卫军还是对这枚助听器宝贝得很。

时不时伸手摸摸，确认它还在后按紧，剧烈运动前要摘下，每天晚上睡觉前仔细地擦。

直到现在，他的耳朵已经长成了合适助听器的大小，但他依旧没改掉按紧助听器的习惯。

 

傅卫军重新学着去听这个世界，去听文字的声音，去听你的声音。

你的声音和他想象中差别不大，枣一样甜，软软的像洁白的棉花扑在耳边。

睡前他摘下助听器，整个世界也失声，他的超能力是不断回放你和他说的那句晚安。

 

傅卫军开始重新学说话，学会的第一个词是你的名字。

童年听力的缺失对后续康复是致命性的。像被封闭到真空茧房中，他与世界脱节太久，到最后也没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你逐渐习惯傅卫军嘴里蹦出的不甚通顺的字句，并在和他的朝夕相处中培养出超乎寻常的默契。

还有还有，他的声音你也觉得好有趣，麻糍一样，字和字粘连在一起，总分不开似的。

你跟他形容你小时候在老家吃过的麻糍，软软糯糯，要放到嘴里嚼好久才能吞下去。

傅卫军只是脸红，日复一日地练习，试图摆脱这种在当时的你心中还不认为有任何问题的差距。

第一届草地帐篷音乐节很是隆重盛大，请了不少国内外的大咖。最后一天，主舞台的压轴嘉宾居然是“化学兄弟”。八点演出正式开始，简单的经典节奏，很快点燃了这片草地。

节奏切换的时候，你前面的人群更激动了，蹦跳幅度一下子大了许多。你不由得迅速后退让出空间来。然而你这一退，身后人手里的啤酒便正正好好地洒了你一后背，而那人也难以幸免地被泼了一身。

“小心点啊！”

是女生。

“不好意思！”

你边道歉边转身掏出纸巾递过去。

“我今天才换的新裙子！”

女人的身高、个头跟你差不多，体型比你更消瘦些。她也留着一头微微卷曲的黑色长发。尽管已经被啤酒弄脏了，但这条闪闪发光的荡领肤色连衣短裙依然把她衬得气质十足。你忍不住看了看她的鞋，果然是那双她在社交媒体上PO了不下三次的牛仔靴。

毋庸置疑，这个人颇有些时尚品味，再加上这么多跟你相似的地方，那她就是罗西了。

罗西一抬脸，你在心里确定了王丽的看法：脸就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啊！你是Roxie？是不是？模特Roxie？我关注你好长时间了！很喜欢你！”

罗西听你这么一喊，皱着的眉头一下子松开来，添了些明亮的颜色。

“谢谢！”

“你今天这一身也搭得好美哦！对不起！把你的新裙子弄脏了！”

罗西摇摇头：“算啦！出来玩难免！只是，我的酒都没啦！哈哈！”

那枚舌钉在她说话间若隐若现。她笑起来的样子跟刚才不爽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你突然理解傅卫军为什么会容忍她那么久了。

“要不我请你喝一杯吧？”

“不用啦！我喝我朋友的就好啦！你别紧张啦没事啦！”

“不不，让我请你喝一杯吧！”你凑到她耳边，“我还有半瓶帕纳斯！我朋友有事先走了，我一个人也喝不完！”

罗西惊讶地看着你：“你们是开房车来的？”

按这次音乐节规定，VIP票可以开房车入场至专门的房车营地区，可以自带酒水。而普通票只能带帐篷，只能购买会场里出售的啤酒。罗西刚才拿的是用大塑料杯盛装的散装啤酒，算是这次会场里的大众基础款。

“是的！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把车牌号发给你！来我车里喝！”

罗西继续惊讶着跟你交换了联系方式。

节奏再度切换，罗西的朋友对你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儿趁机拉着她往前凑去。罗西抱歉地笑着对你摇了摇手便走开了。

你挤出人群，回到房车里，给罗西发了第一条信息：“一个人来，我怕酒不够。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我也想当模特！有好多事情想请教你！”

隋东在确认了傅卫军确实没有起诉罗西的意愿之后，便计划着先把傅卫军的房子打理好，却被王丽坚决地制止了。王丽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非要你们亲眼看看不可。于是这套可怜的房子，就这么乱糟糟地放了一年多。

等你和傅卫军亲眼看到时，发现情况确实比照片上看起来要糟糕得多。但你们也没有达到王丽预期的愤怒。傅卫军很快找了几个装修队报价，修复重建工作也很快开展起来。

你的愤怒是在看到那些报价单之后才突然爆发出来。傅卫军很谨慎地找了几家来做报价对比，然而每一家给出的报价都差不多。那个总数在你看来跟一场无妄之灾无异。

而现在再谈起诉，也没有意义了。傅卫军肯定也还是之前的态度。

于是你找王丽要了罗西的各种网络社交账号，破天荒地注册了。关注她之后，你拿出学习的劲头，开始研究起来。

罗西喜欢喝朗姆，最爱帕纳斯。傅卫军彻底离开她之后，她去上海混了一阵子，没混开，又回到了广州……不必直接认识她，你稍微花一点时间，便轻松地得到了一切你需要的信息——她太喜欢把自己的生活展示在这些开放的平台上了。她甚至把砸了傅卫军的房子这样很容易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儿，都以“摧毁前任和小三的未来小屋”的形式发了出来，并且跟不认同她的评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你在不可思议的同时，又不禁产生了一丝怜悯。

这次音乐节，罗西表面上是说没抢到VIP票。但你推测，实际上她只是没有这个预算而已。

对于你要怎么做，王丽没有过多过问。只是配合着你，在傅卫军和隋东面前表演了一番姐妹情深要一起出去玩的戏码。你觉得王丽也挺有趣的，为了出一口气，扔下两个孩子，二话不说就跟着你来了。

你们租了房车，也准备了帐篷，提前一天到达音乐节会场。通过追踪罗西的动态，很快就掌握了她这期间的行踪。

罗西在晚上一点多的时候，给你发了信息：“我来啦！”

王丽一看便对你竖起大拇指：“小景，真有你的！”

“来不及啦！你这个年纪……做模特来不及啦……”罗西吃力地摇摇头，“你看看我，我一直做这一行啊，现在稍微年轻点的牌子都不要我了！别说你了！”

她的酒量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好。

“我啊……本来以为可以跟我前任结婚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傅卫军！他什么都好！我都不嫌弃他是哑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那个女的！”罗西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

“你关注我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傅卫军对我有多好！喏，我身上这些，这些戒指、手镯、项链……哪一样不是他买的！”罗西哭哭啼啼地对你展示着她身上的首饰。

“可他偏偏就是不能忘了她！多少次多少次！我看他看着手腕上的疤发呆！……你知道吗？那个疤，是那个女的咬的！边台不边台？”

你晃晃手里的酒杯：“你怎么知道的呢？”

“有一次！他兄弟喝多了，我套话套出来的！”

“但是你从来没见过那个女人的照片对吧？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存在，你不怀疑吗？说不定傅卫军只是虚构了这样一个人来让你死心而已……他就是想一直玩下去，不用负责。”

“他有她的照片！还有视频！只是我没看过……他从来不给我看他的手机和电脑，不管我怎么发脾气都不给……”罗西长长地叹了口气，“每次我提分手，他都不置可否……我走了，他也不会来找我……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忍不住要回到他身边……你知道吗？每次我灰溜溜地回到他身边，他就那么看着我，然后一把抱住……我在别人身上还怎么去找这种感觉啊……”

你对罗西的怜悯又一闪而过。你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把她拉起来，一把抱住，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是这样吗？”

她没有抗拒，而是伏在你肩上哭了起来。

“Roxie……”你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需要的是一个又能给你物质又能给你爱的人吧？……可是，可是，你连自己都不爱，怎么会妄想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你身上呢……”

“Roxie，Roxie……你在发现他心里有别人、动机不纯之后，就应该果断地离开他……这就是爱自己，爱自己就是这么简单……这比你事后砸掉他的房子要有效得多……”

“可他那么好看，对人又好，又会赚钱，换成是你，你能做到说离开就离开吗？”

“我能。”你扶着罗西的肩，与她对视着，“而我确实也是这么做的。我前夫就是这样的，我也离开他了。”

罗西抹抹脸上的泪：“那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从他那里得到的吧？”

“有一部分是。”

“但是傅卫军连分财产的机会都不给我。还有酒吗？”

“……还有些啤酒。”

大概是朗姆酒已经随着眼泪散了，罗西从悲伤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开始懒懒散散地喝啤酒。

“但话说回来，谁能跟谁多长久，一辈子都在一起？别扯了……结个婚，以后闹了，该给我的他就得给我。那种大富大贵的人我攀不上，傅卫军倒是绰绰有余……”

“Roxie，”你不想再听她交付“真心“了，“明早我带你去山上看日出吧？我也骑了摩托车来的。房车我让人给我开回去就好。”

罗西再度惊讶起来：“你还玩机车啊？”

“怎么了吗？”

“傅卫军也玩……哎，你又让我想起他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认识你这一会儿我总是觉得你跟他很像……”

【留下来住，帐篷多不舒服。】

“你怎么还会打手语？”罗西这回惊讶得连声调都提高了。

“我是特殊教育学校的志愿者。你看懂了吗？我刚刚比划的？”

罗西摇摇头：“手语我学不会，太难了。”

这回轮到你惊讶了：“你不是还拍过手语歌的视频吗？”

“想象成跳舞就好一些。但如果硬是要让我交流，我就记不得了。”

“……那你们这几年在一起，怎么交流？”

罗西突然笑了，神秘地说：“你猜猜？”她说罢吐出舌头，亮出了那枚舌钉。

“……原来如此……”你恍然大悟。

罗西得意地晃晃脑袋：“这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Roxie，我刚刚的提议如何？你把你的行李拿来，住在我这里，明早我骑车带你去看日出，再带你回城？”

“那我不客气咯？”

“完全不用客气。”

（后见彩蛋：可能会引起轻微不适 我先道歉🙇

接上文7    角色设定轻戳这儿 

  

  

  

  坐在车内后排的沈墨不知是听到了方才正面前、背对自己的隋东气若游丝的莫名哀叹，还是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话想说，刚从手机里拔出，抬眼只注意到头部受伤的患者，眼看就要接近触碰到自己先前努力处理、仔细包扎好干净的伤口。“啧”沈医生犯起职业难改的老毛病，外加身处场景又不在医院，她没想忍住不耐烦地咂舌，越过座位伸手拍拍隋东肩膀。隋东不设防备，他只专注于想心事儿，被自己看不见、背后的沈墨倏地招呼动作结结实实地吓了大一跳。要不是有车顶罩着，他的灵魂怕不是要咻地飞出去了。

  隋东紧张地直咽口水，好不容易安抚好突突直跳的小心脏，他顺着搭在自己肩膀的小手扭头看去，却因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患处，眉头纠缠扭成了一条麻花。“头还疼吗？晕不晕？是伤口痛还是神经疼？”沈墨见状，冲其扬了扬眉毛，关切地开口询问隋东的情况。隋东本就因想太多才脑瓜开裂，劈头盖脸地又是一顿问题令他措手不及。他知道沈墨是个医术过硬的医生，明白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况且这点儿皮外伤根本不足为奇。他调整好心态刚想回答，喉咙口却像被石子堵住了一样，张了张嘴竟出不了声。

  沈墨脾气虽好但也没有多久的耐心，她见隋东扭曲的五官心里也多数有了底。晕不晕还不能确定，疼是肯定疼，不然这小子的眼眶咋都泛红了嘞。“把手给我。”话末，沈墨原先搭在隋东肩膀上的那只手顺势翻了个面，掌心朝上向他勾了勾提醒道。说是提醒，隋东却觉得更像是在命令，他感觉局部的痛感正在扩张，渐渐蔓延开来，并且试图占领他的身体。隋东整个人快要宕机，没法再三犹豫，乖乖地支起上半身，把距离沈墨较近的那只左手顺着回头转身的动作乖乖交出，给叠在了她小小的手心中央。

  隋东的手算不上好看，圆溜溜的指尖上，指甲被剪得短短的。相比沈墨细腻滑嫩的纤纤素手，他的手指指根与手前掌处结着大片的薄茧，大拇指虎口下方的指腹也布满厚茧，显得粗糙潦草了些。沈墨往前探身挪了挪，够过隋东的左手拉到自己面前，用她双手的掌根紧紧捂住包裹起来。这是在干嘛？隋东摸不清头脑，身体却要比脑子反应更快。他眯起双眼，不敢再与沈墨对视，耳尖发烫，烧起了热度。

  沈墨故意不作理睬，只一小会儿就放下隋东的手，又用自己手指稍稍拨弄他眉眼附近的碎发。“先忍忍，痛得不行了再找药吃吧。”隋东一听到要吃药，连连摆手。沈墨见他精气神又回来了些，释然地点点头。“不过，我个人建议药不吃为妙。”她故作停顿，瞥见隋东像只泄了气耷拉着的气球，接着补充解释：“你腿上还有伤，保不准药效往哪使。况且，感受不到疼痛也不利于恢复。”沈墨假意夸张地做出思索状，实则又试探起来。隋东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胡咧咧地扯开嘴角，想笑又放不开。“男子汉要坚强点噢！”小卉在后排起哄，替隋东讪笑道。她明明自己就是个小孩儿，还要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安慰起东东哥哥。［这一句写出来 有似曾相识的既视感］话音刚落，后座姐妹俩出其不意地达成了统一战线，相视一笑。

  “有想吐吗？”沈医生还不放心，换了个说法追问。“不、不晕……”许久，伤者才奄奄地答上她前面的问题。这时间咋过得这么慢呢？隋东脸皮薄，腾得一下就冒火。他耸了耸肩，灰溜溜地转身，只留给她们头后一只倔强的揪揪，不再搭理小姑娘们的嬉笑。几人的插科打诨动静不小，傅卫军始终直视前方不远处的道路驾驶，可只有他姐姐心里清楚，弟弟的信息素早已出卖了自己。

  讲它出卖确实是有点子难听。沈墨关切隋东的真心不假，咋自家弟弟还吃起了醋。她没有拆穿傅卫军，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隋东的头伤得不重，仅在额角和发际线的交界处划开了一条两指宽的小口，伤口的出血通过纱布的按压包扎止住，问题不大。他现在多半是应激过后人还懵着。嘛，为了不影响某人三心二意地开车，沈墨把后续的想法都吞回了肚里。她很快将精力转移，对付起了聊天软件里回复不完的消息。

  周围又重新陷入寂静，隋东没等到沈墨再同自己说些什么，他蜷缩起身子，只觉得右侧脑这一跳一跳的。他找到刚上车时还没被使用的毛巾，把湿漉漉、套着拖鞋的脚丫子擦了擦，取下披在后背的床单往正面上身盖了盖。隋东把床单掖到脖颈后，他的手臂也藏在床单下，双臂交叉放在了自己胸前，就露出个脑袋。做完这些小动作，他将注意力全心投入放在车外的环境上，倚在靠近右手边车门的角落里，像是找到了力挺自己的依靠。傅卫军本不想分心的，可无奈旁边坐的、离他最近的不是别人。车子停停走走间，他瞧隋东像个软体动物似的黏在那里，悄然将车内空调又调高了两度。这下隋东瘫得更舒适了，两个眼皮子只打架，索性彻底放空，找周公约会去了。

［插一句提示 前文拖泥带水 后文支离破碎］

  大约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少年少女一行人驱车终于抵达了今晚的避雨住宿地——一家名为“楚汉”的公寓式酒店。虽然图片攻略里介绍该酒店美其名曰“公寓式”，煞有其事的样子安了个很高档的称呼，等他们实打实地来到这栋建筑物的门口，确实被眼前的场景给唬住了。这充其量也就是一家经营模式类似于青年旅舍的中型旅馆，根本谈不上像是有什么星级评定的酒店之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介于桦林边界与城乡结合处之间的郊区，会选择这里落脚的人们多数为异乡漂泊来小城市奋斗的打工人，或是租不起市中心高昂住费的长途游客。因此“楚汉”平时接客量并不大，甚至入住率常年维持在六七成左右浮动，这也是沈墨会选择这里作为目的地的原因之一。真不知道哪位心大的老板要选择这块地广人稀的地方，入不敷出、凑合巴巴地经营这家需求量不高还虚假宣传的破旅店。可目前该“酒店”的现状却今非昔比，他们面临的竟是出乎意料的局面。

  “楚汉”作为松河涝灾的临时避难所之一，提供出整整两个楼层的床位空间给难民们免费入住。酒店前台接待的方式为半自助，只需简单刷脸认证即可登记来访者的身份信息。登记过后，展示在一行人面前的是酒店引导平面图，图内显示避难专用楼层剩下的空房间早已所剩无几，哪怕是其他正常付费入住的普通房间也都住满了。还没到桦林的旅游旺季呢，沈墨后悔应该来之前打个电话先问问的。就在几人迟疑的片刻，比他们后进来的客人已经在旁边另一台接待机器上选定好房间，提着行李拿到门禁准备入住了。沈墨有不得不选择这家酒店的另一个理由，但现在她不打算说。可就算不说，他们当下也别无选择。

  站在身后的傅卫军哪想那么多，他不知道沈墨在犹豫些什么，抬手唰唰唰屏幕上点了几下，就替众人抉择完毕。短暂的黑屏过后，“预约成功”四个大字便在众人的眼底闪烁起来。随后，屏幕顶端开始滚动出现一行温馨提示：亲爱的住客们，你们好！本酒店所有房间现已全部入住。为出于安全管理，我们将于今晚九点起实施宵禁。届时酒店所有出入口及停车场大门将关闭，并定于明早六点整准时开启。望各位提前合理安排作息时间，切勿长时间在房间外逗留。感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祝各位享受生活！住得愉快！

  屏幕上提示之外的内容就是常规引导，在旁边寄存柜弹出柜门的柜子里拿到门禁，还有基本替换的日常用品。沈墨正预发作责怪傅卫军粗手粗脚的，她还没出声就被隋东叫住。后两人花了些时间研究他们究竟定下来了几间房间。傅卫军没有留心看完滚动的字幕，他径直走向另一边去取门禁，凭借柜内的介绍单和自己优秀的阅读能力，很快查看起房间介绍的楼层位置和其他注意事项的细节。万幸的是他们约上了酒店内最后的房间，并且人数是方才登记时包含小女孩在内的共为四人，完全没有纰漏。但不幸的是三大一小的他们只有两间相同楼层的房间可住，一间是一张大床的单人间，另一间则是两张单人床的双人间。

  这下怎么分配呢？隋东想到，若不是先前自己的冒冒失失，众人也不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不仅要无缘无故开车带上并不中用、累赘的自己，还要让沈傅二人负责送回因为自己才没能和大部队集合的娃娃。“墨、墨姐，你俩住大房间吧。我、我来带小卉。”所以他抢在其他两人前开口，提议由自己出力看管孩子住在单间，让沈墨和傅卫军两人住双人间。听到自己名字的小卉正贴在沈墨身上，拽着她的衣角呢。刚刚在车上为了不打扰姐姐的办公，一路的沉默已经让她快要忍受不住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激动。周围的一切、所见到的事物都是她在福利院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感受不到的新鲜。下了车，被动地跟到了陌生环境的小卉还没来得及和姐姐分享此刻的心情，却听到被自己照顾的笨蛋哥哥反而提出要照顾自己，她撅起嘴，手上的劲儿没忍住，扯重了些。

  明显感觉到小女孩不快的沈墨见微知著，她对隋东会心一笑，“没事儿，我来带吧。姑娘家家的，你带不方便。”小卉见姐姐向着自己，连忙点头表示认同，赶紧附和几句应和道：“是呀是呀，不方便不方便。”隋东还真没想到这点，他忙慌地抬手想挠头缓解狼狈，嘴微张还想客气推辞。沈医生见管不住闲手、心贼大的伤者又要折腾患处，立马强调了一句祈使句打断道：“我和小卉就住单间，你和我弟一起住双人间吧。”此话一出，彻底打碎了隋东还想反驳的勇气，他的手举起悬在半空，支支吾吾更加说不出话来了。沈墨在松河援医的两三年里，她从未向他人提及自己还有个亲生弟弟。这点很轻易能理解，因为毕竟是她来干正经事儿的，专注工作没有心力唠嗑也是正常的。况且沈墨不是每一次来福利院义诊，都能碰巧赶上隋东也在院内下厨。接近大半年的工夫过去，沈隋二人顶多算是个除医患关系外、拥有短暂共路的点头之交。

  这个月的沈墨突然和一位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异性一同来到松河，大家自然会认为那位是她新找到的对象。今早在福利院大门撞见这番场面的隋东原本正私下感叹，他被自己对沈墨不近男色的刻板印象啪啪打脸，目前却要捂着打肿脸的嫩肉，哭丧着劝解自己白白挨打了。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沈墨和傅卫军在长相上没有丝毫相似之处。沈墨及肩的头发从不留长。某次给她理发的托尼一个不小心下狠手，出了闪失，原本打算修剪一下却一刀给剪多了。沈墨看着托尼尽力找补、最后短到下巴的头发啥都没说，淡定结账走人。只是她的模样更像个还没毕业的学生罢了。而傅卫军的外貌当然不用再费过多笔墨去描述，他给人的气质与沈墨截然不同。傅卫军像一块不甘心被打磨的原石，根根棱角分明，用坚硬对抗命运的不公，像野蛮的原始部落族人手上的武器。另一方面退一万步说，单凭沈墨和傅卫军的名字来看，姓都没跟着一家姓，更是增加了辨认的难度。

  

  

  

傅卫军打住她【别瞎想，我们会好好的】然后把殷红抱怀里，抚慰着她的后背。

“我以前也不信这些，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是啊，从前的她在鱼龙混杂的地方摸爬滚打，连生存都不容易，哪来的功夫在意这种事儿，殷红又紧了紧傅卫军，“可能因为太害怕失去你了。”

傅卫军笑了，他也是有人要有人在乎的了。

晚饭过后，罗美素、黄丽茹带着小北一块来了。黄丽茹毕竟是当过护士，一下子就发现了傅卫军手上有伤:“哎哟，小傅，这咋受伤了呀？”

傅卫军把手往后收起来，摇摇头表示没事儿。

隋东说:“今儿有人来、来闹事儿，我哥揍、揍了他一顿。”

“哎哟，那今晚拜神的时候要诚心点，保平安保顺利。”罗美素又转头问殷红，“东西都买齐了吗？”

“买齐了买齐了。”殷红把东西都拿出来。

于是按照罗美素的指挥，傅卫军和隋东给屋里屋外都贴上红囍字，还有其他装饰，把房子打扮得喜庆，女士们则到卧室布置婚房。

大红的床上四件套铺上，罗美素还让小北到床上蹦几下，说寓意早生贵子。

屋子布置完之后，满眼的大红，门上床上都是囍字的窗花，桌面上摆着喜糖，连暖水瓶都是崭新的红色，结婚的氛围一下就上来了，大家也跟着高兴起来。

罗美素又在天台把拜神的东西摆弄好，让傅卫军和殷红诚心拜拜，求婚姻幸福美满。俩人举着香，虔诚地拜了拜，罗美素在一旁不停地说着吉祥话。

拜神结束后，就是最后的梳头仪式，傅卫军和隋东是看不见的，他们甚至没看到婚房是什么样子。门一关，傅卫军要再见到殷红只能等明天早上了。

在门关上之前，傅卫军伸出手宠溺地摸了摸殷红的头，殷红也笑着看他。

“好了好了，明天就能见了。”罗美素边说边把殷红往里推，顺手把门带上了。

傅卫军回到隋东屋里，默默地打理着新买的西装。他一直注意着自己屋里的动静，只是那屋之前被他特意做了隔音，里面只偶尔传出一些欢声笑语。

而后，龚彪开车在楼下鸣笛，要接黄丽茹和罗美素回家，傅卫军闻声就出门了。

“诶！卫军！哥这车今天洗过了，明儿当婚车绝对没问题！”大晚上的，彪子还是一脸乐呵呵。

知道龚彪看不懂手语，傅卫军笑着轻轻鞠了一躬。

“客气啥，都是自家亲戚！”

这时候黄丽茹和罗美素带着小北下楼了，小北喊着“爸爸”向彪子跑去，龚彪一把抱起他逗他玩儿。罗美素则拿出装饰婚车的花环和玩偶，还有囍字贴纸，几个人齐心合力地把车子装饰好了。

“小傅，咱明天早上见哈！”罗美素又好生再一次交代了明天接亲的事项，上车后向傅卫军道别。

傅卫军用力挥手，表达自己的感谢。他不知道，殷红在窗户边偷偷地看着呢。

“军儿、东子，咱们再对一边明天酒席的座位。”沈墨边往屋里走边对他们说，这办席真不是件易事，琐碎的事儿多着呢。

仨人坐下来后，沈墨看了一眼傅卫军，就知道他对酒席座位心不在焉:“你放心吧，婚房已经布置好了，刚刚王阳妈妈给殷红梳了头，仪式都做足了。我叮嘱她早点睡觉，明天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她爱美，肯定听我的睡下了。”傅卫军这才安心地点点头笑了，认真地核对起座位。沈墨没好气地笑着看他，这傻小子现在一心就只有媳妇儿了。

终于躺下休息了，隋东不像前两天那样沾床就睡，开口问道:“哥，你紧、紧张吗？”

傅卫军点头【没想到我要成家了】

是啊，几年前他们俩还是路边没人理会的野狗，像现在这样安逸稳定的生活，想都不敢想。

“哥，你、你盼很久了吧。”隋东心里门儿清。

傅卫军笑了【盼好几年了】

“哥，你结、结婚我也高兴。早点睡、睡吧，明儿还要早起。”隋东说完这句话倒头就睡着了。

傅卫军也安心入睡了。

早晨的阳光穿过窗户上的双喜，唤醒了充满喜庆气息的屋子。

四人早早就起床了，沈墨出去买了早餐，大家各自吃完后就开始梳妆打扮了，因为就在一个屋子里，倒也不是特别着急。

王阳一家来挺早，屋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女士们都窝到婚房里给今天的新娘打扮，更衣、描眉、涂唇、编发，无一不细致。

“丽茹姐，你可以去看看军儿吗？”殷红觉得新郎也该打扮打扮，她不放心傅卫军自己能搞定。

“行，我去给他拾掇拾掇。”今儿是喜事，黄丽茹也乐在其中。

隋东屋里，傅卫军刚换好西装。黄丽茹在外头敲门，傅卫军去开门。

穿西装的傅卫军让黄丽茹眼前一亮，衣服修身挺拔，让他看起来比平常多了几分成熟的帅气。黄丽茹先夸了他帅，又说明了来意:“你媳妇儿让我来给你拾掇一下。”

傅卫军便听话地坐在镜子前，任由摆弄。

黄丽茹是擅长打扮的，一把梳子、一个吹风机，再上点发蜡，把傅卫军耷拉在额前的头发梳了起来，和西装完美搭配。

“行啊，媳妇儿，手艺不错啊。”龚彪倚在门上磕着瓜子说。

“那还用说，好歹是干美容院的。”黄丽茹朝他挑了挑眉。

这时候，罗美素过来说:“新娘子准备好了，可以过去接亲了！”

傅卫军拿起捧花，走向了对门，心脏随着敲门声咚咚咚地跳，身后隋东和王阳一家在看热闹。

好紧张，尽管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就是莫名地紧张。

沈墨在里头，门缓缓地打开了。

本要在下个月结婚的沈墨忽然传来喜讯，再有八个月就会荣升为舅舅的傅卫军和隋东买了一大堆婴儿用品，打算一起带回去。

“奶粉现在买还太早了吧？”看着他们两个人对着货架思考，有时间陪他们两个的林观南感到好笑的提出疑问。

“等到时候再邮寄回去也不迟，或者，”她顿了顿，有些认真的补了一句：“让人去做个国内品牌的背调，收……”

“购”字还没说完，已经被清楚她想说什么的傅卫军牵住了手。

对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笑着制止了她继续说出来让别人震惊的话。

毕竟，她可真的会做出这种…为了沈墨的未出世的孩子而去专门打造几条产品线的事。

“就就是先了解了解。”

隋东在一旁抱着个不知道多久以后侄子/侄女才能玩的大毛绒玩偶，皱眉看着奶粉的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放弃了研究，直接解释他们两个人现在的行为。

“等到时候，我我和军哥不不不麻爪，我们俩当当舅舅的肯定得得比王阳那小子专，专业。”

傅卫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就算王阳是孩子他爸，作为舅舅他们两个肯定得比他受孩子欢迎。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这是什么胜负心，林观南听了之后又看了看他俩认真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傅卫军牵着她的手也一直没放开。

…………

下过厨后的男人怕身上有油烟的味道又换了套居家的休闲装，就连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洗完刚擦干，发丝还带了点卷曲的弧度。

看起来和以往的高总不太一样，反而有些像还在旧厂街时纯良无辜的样子。

他坐到了床边看着还在睡梦中的人，明明眸光深幽，手上却小心翼翼的帮她将脸边的头发拢到了耳后。

坐了一会后，他想了想又将她放在一旁的手握在手心里，动作亲昵却又有些小心翼翼。

好似奉若掌中珍宝，可又像是禁锢纠缠，让这人不能再轻易逃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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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彩蛋，粮票即可解锁

出场人物在标题里，根据出场先后顺序排列

兄弟盖饭 总是不远的 

爱你们

         傅卫军在你耳朵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其实你也在喘。你的手摸过傅卫军的眼睛、脸颊、耳朵，于是傅卫军在抚摸中颤抖，在欲望里呼吸。

        傅卫军看着你，像一只动物，眼睛是湿的，皮肤很干。你摸摸他的脸，然后安静地躺回床板上。傅卫军傻愣愣的，没有你的命令，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僵硬地保持姿势，一动不动。

        你拍拍身旁，示意他躺下。

 

        傅卫军躺下了，他搞不清楚你。你突然出现救了他，又和他脱了衣服躺在一张床上，你总是忽冷忽热，会亲他，抚摸他的耳朵，也会莫名其妙扇他耳光，于他而言，你太奇怪了。

        但是傅卫军认为他不需要懂你，只要保护你。因为他做出了承诺，这是一辈子的事，他会遵守他的承诺，一直保护你。

        傅卫军看着你的后脑勺，把你圈进怀里，桦林太冷了，两个人拥抱着，也许可以抵御寒冷的空气。

最近你才开始看《狂飙》，当初想看也是因为看了几个同人文入坑了。

　　结果剧集前期你一直提不起兴趣，直到杨健作为缉du队队长出现。

　　你一下来了精神，每天窝在沙发里抱着傅卫军追剧。

　　只要杨健一出场，你就漏出兴致盎然的表情，傅卫军把你痴迷的眼神和微笑尽收眼底。

　　“我好喜欢杨健啊！”你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发语音给闺蜜。

　　“对对！她真的，又痞又野，好男人哦~”闺蜜在全剧里也是最喜欢他。

　　“在外面遇到喜欢的姑娘就追，追完娶回家还疼媳妇。”你越说越投入，越说越沉醉，完全没注意到傅卫军在边上听着。

　　“可不！外面上班回来，又做饭又看孩子还照顾丈母娘，天哪！我刚走出来一点点，你再跟我讨论，我又要沉迷回去了。”

　　就在你和闺蜜正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热火朝天时。

　　傅卫军大概是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你这才想起来他还在你身边呢。

　　但是这也无法停止你和闺蜜的讨论，语音不发了，转战文字。

　　【最主要的是身材也好，你看看他穿短袖的时候，胸脯鼓鼓的，我整个一个斯哈斯哈。】发出去的时候嘴角就没从耳根子掉下来过。

　　傅卫军刚刚听到那些话，本就心里吃味，他知道自己吃一个电视剧人物的醋，确实有些幼稚。

　　但是就是忍不住要跟你心中好男人的标准去比较一番。

　　追姑娘？他大胆的追了。

　　疼媳妇？他可疼了。

　　回家做饭？他早就以点外卖不健康为由，承包了你的中晚饭。

　　看孩子？你要是同意生，他肯定是个好爸爸。想到这，他的脸还有点儿红了。

　　照顾丈母娘？你妈妈身体挺硬朗，一时半会还谈不上照顾，但是逢年过节，双休日，老拉着你回家，你自己想偷懒不回去都不行。你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这种有父母疼爱的感觉。

　　这心里对比一番，觉得美美的，跟你心中的标准差不多，一撇头，就看见你发给闺蜜的那句【胸脯鼓鼓】的话。

　　瞬间脸色就不好了，原来你不光是喜欢人家的性格，最主要的是馋人家的身子！

　　晚上睡觉前，你洗完澡正要爬上床，没想到傅卫军早早就做好准备等你回来。

　　他一把抓过你的手，往自己的睡衣里伸。

　　你摸着起伏的触感，一路来到他胸口的位置。

　　他将你的手又在周围摸了一圈，才松开手，委屈地跟你比划，

　　（你摸摸，我胸脯也鼓鼓的。）

 

我震耳欲聋的记忆里永不能摆脱一个少年，而他的生命是一块葬满希望的墓地。

 

是男人吗？还是男孩？我记不得了。他身上总是有一种超脱年龄的萧瑟与哀凉，但是他看向我时的眼神却永恒般地如同最虔诚的朝圣者。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那年的风跳脱得像他写的歪歪扭扭的文字一样，撩拨起他的头发，煽动着他的睫毛，他的心脏，顺便裹挟了一下我，我的灵魂。

 

他是荒芜草原里被迫食肉的鬣狗，在破晓前最至暗地时刻悲吠，那哀嚎游丝般弥散在整个草原大地，穿透泥土，穿破千年地沉积。只是无论再多么大声嘶吼，他自己都听不见。

 

你叫什么名字…？

 

我努力用双手生疏地摆弄着打出潦草的手语来。

 

那是我第一次学手语，我仍然记得我心脏中焦乱却兴致勃勃地羞涩和热切。我怕自己打不好，又怕自己不小心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用嘴巴发声的话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我记不得了。我后来学会了如何速度地打手语，甚至能打出表达用言语无法表达的东西，只是那样的熟练度，现在大概都快要消缺了。

 

但是我仍记得如何打出他的名字。

 

封文京。

 

一个我无论如何怎么努力去遗忘都无法忘掉的名字。一个会震碎撕裂我五脏六腑的名字。一个在我心底搁浅在白色河岸的泥沙里的名字。一个就连不经意提起，都仿佛会在我体内的山谷里回声激越传荡地振聋发聩的名字。

 

遥远且漫长的声响在秋风中飘荡，摇摇晃晃了十几年，仍未知地等待着飘飖着回到故乡。

 

—

 

“别打了京哥，别…别…别打了。”旁边的冬三将五官揉成一团，虽然嘴上结巴地劝着封文京，但是他却丝毫没有阻拦的动作，只是任由封文京无声地一拳又一拳重重地砸下去，鄙夷又忧心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痛不做声的黑黢男生，他的后脑勺是一片红。

 

封文京收了收手，上下抻摔着胳膊，他细长凌厉的眼眸一直纹丝不动地盯着求饶的男人，没法从他眼神里读取出什么，像是目的地是无垠的旷野，明明那里是一心念求的目标之地，但是那里荒凉，迷朦地非像是心心念念找寻的。明明流沙在脚步偷漏，但却实在地站在敦实的大地上。

 

他嘬了下瘦削的腮，突兀的喉结上下求索，慢慢收缩起注视猎物般的眼神。

然后漫不经意间又突然猛地重重砸下一拳，便收手了。

 

这次是真的收手。

 

他的视线没有挪动，却左右注视着那惨烈的猎物，他平静地如冬日里茶卡盐湖水，不冰冷却寒凉，他的双眼，比如那湖上天幕的星，异于寻常地是，比仲夏日之夜更加明亮，尽管有一丝冷彻。

 

他伸出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裤兜里摸索出一个小东西，行云流水地戴在了右耳上—————他的助听器。

 

他仍是面不改色，像是他从未打过架，身下瘫倒在地血流成河的男子也不是他揍的一样。他的眼神不会说谎，却有着令人折服的能力。

 

封文京抬起了眉，瞪大了双眼看着血迹模糊的男人，他并非挑衅或者轻佻的神色，而是真挚地求教一般的眼神，随着轻快地打出一串手语：下次别这样了，好吗？

 

那男人艰难地挣扎地尝试读懂他的表达，没等他反应过来，冬三倒是好意地帮助他翻译了，冬三也是一脸纯真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哥…我哥说，你下次别这样…了，可…可以…吗…？”

 

封文京并没有起身或者抬头看向冬三，但是桴鼓相应地，在冬三说罢后，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很难说以他们的距离，他听得听不到。

 

对于那男人来说，是不寒而栗的笑容，涩辛到骨子里，比将碎盐在他血肉裸露之肌上细长地摩擦还要发痛骨髓，折磨着每一根神经。

 

但是单看，怎么都想不到，这纯洁的笑容竟在血泊中绽放。雪地里的红玫瑰，是他的微笑。

还是说，烈日下的雪莲…

 

那男人涕泗横流地疯狂冲封文京点头，满口血肿的嘴巴卖力地咕哝出声音来：一定不了…一定不敢了……！

 

封文京欣慰地笑了笑，用修长的指节手腹拍了拍那男人的脸，遂即又压了压右耳上的助听器。

 

他狭长的眼睛随着笑容的拉扯，大致地弯了起来。他的唇线和他的眼角一样，弯弯一如初月。

 

至于我第一次究竟怎么认识他的，我也搞不太清楚了。当时我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时，只知道学校内外风滚滚地传播着小道消息，有个不要命的男人把黄地头蛇打得一滩肉泥一样。好像是叫封文京...一个闻所未闻的姓名在短短一日里几乎整个小镇的中学里声扬得闻风丧胆。因为姓黄的总是游荡在附近中学又却游离学校之外，讹诈，耍流氓，校园暴力，凡是下三滥的事情，他都对附近的学生做过了，任谁听到他的名字都绕道走。

 

 

大家都在恐慌和惊悚于他的暴力，而我第一次听到那姓黄的被一个无名小卒修理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我心底里激动和兴奋油然而生。其他人在恐惧新的社会败类的出现，也有隔岸观火的，笑话他们狗咬狗，我却在心中为封文京虔诚地祈祷。

 

并不是因为我在此以前就认识他，也全然不是出于阴暗扭曲地观火心理。只是一想起那个姓黄的几日前跟踪威逼猥亵我，我就恨不得他被打的那晚直接尸曝街头好让我痛快淋漓地笑出来。

 

我轻蔑地哼笑了一声。

 

我笑我自己不是亲手打他的那个人。我笑他算命硬。又笑着觉得新来的不够硬，不然姓黄的现在不应该是奄奄一息，而应该是断气西去了。但下意识我却感激地想要涌出泪来。

 

即使当时的我以为他出手的目的全然与我无关。

 

只是后来我才后知后觉，在深不见人的巷子里，一块恰逢时机的石块兀地飞出，悄无声息地向附近人家地的窗户上砸去，引起了那家人的注意，给予了我逃跑的机会的那次，也是封文京。

  

  

 

（以《漫长的季节》里傅卫军为原型，写了一个相似人设的故事，故事线跟剧里还是有出入滴，以此灵感当他做我缪斯来写一篇文吧。就当是梦中曾真的有过这片月亮。

1.

“傅卫军，你是不是又扔我东西了？”

【什么东西】

“以前别人送我的东西。”

【别人送你的就是别人的】

【我送你的才是你的】

【所以我扔的都是别人的】

【留下的才是你的】

“.......”

 

2.

“傅卫军，真的很热能不能别再抱着我睡了？”

傅卫军：默默将被子全踹到床尾，伸手重新搂你入怀，抵着你的额头又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3.

你喝东西喜欢倒进杯子里用吸管喝，朋友总是嫌弃你矫情，只有傅卫军每次都不厌其烦的替你倒好，等你喝完再洗干净放回去。

 

4.

傅卫军的助听器用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你兼职攒了好久的钱给他买了一个全新的，他欢喜的不得了。可他依旧戴着旧的，你买的他只当宝贝似的拿在手里擦来擦去反复细看。

 

5.

出门约会前傅卫军守在你的梳妆台旁边一脸不高兴，你问他怎么了他很坦诚道不想你化妆，你以为又是占有欲发作在默默吃醋，可是他委屈地看着你比划，

【你化完妆就不让我亲了】

 

6.

家里卫生间的门锁坏了，你告诉傅卫军得空记的找师傅来修，他点头答应却并不作为。等你晚上进去洗澡，他推门而入从身后拥住你，暗叹这门坏的可真好。

 

7.

之前你跟傅卫军说过不喜欢吃胡萝卜，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他点点头心想那下次不做了。隔天做饭的时候又想到之前去体检姐姐说你有点营养不均衡，傅卫军转头又拿来胡萝卜和着土豆切成丝炸成了蔬菜饼，饭桌上你吃的津津有味愣是丁点儿胡萝卜没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