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强求】整点铜雀台文学(十三)
简介和预警在第一章
以下正文
梁袭业一早就把韩朵朵和李一一带走了,连给他们几个人喂水喂饭的梁红月也跟着梁袭业一起走了,屋子里只剩了周倩一个人,周倩不知道梁袭业把他们带走做什么,担忧地望着窗外出神。
梁袭业带人走后没有多久,走廊里响起两个人的说话声。门是关着的,周倩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声音和脚步都向这边来了,她警惕地看着门。
突然,门口的声音骤然增大了,一阵杂乱的身体撞上门板的声音和喊叫声伴随着两声枪响,门被撞开了,一个人重重地倒了进来。周倩定睛一看,那人是个在这间屋子里站过岗的叛军,他胸口的枪眼往外汩汩冒血,人已经死了。
周倩再次警惕地抬起头看向门外。门外安静......
简介和预警在第一章
以下正文
梁袭业一早就把韩朵朵和李一一带走了,连给他们几个人喂水喂饭的梁红月也跟着梁袭业一起走了,屋子里只剩了周倩一个人,周倩不知道梁袭业把他们带走做什么,担忧地望着窗外出神。
梁袭业带人走后没有多久,走廊里响起两个人的说话声。门是关着的,周倩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声音和脚步都向这边来了,她警惕地看着门。
突然,门口的声音骤然增大了,一阵杂乱的身体撞上门板的声音和喊叫声伴随着两声枪响,门被撞开了,一个人重重地倒了进来。周倩定睛一看,那人是个在这间屋子里站过岗的叛军,他胸口的枪眼往外汩汩冒血,人已经死了。
周倩再次警惕地抬起头看向门外。门外安静了几秒钟,Tim走进来,他手里拿着枪,怔怔地看着地面的死人,嘴里自我安慰般的低声念叨着:“没事没事……呕……”
Tim捂住嘴,背过身,扶着墙壁发出几声压抑的干呕声。周倩诧异地看着他,没有做声。Tim干呕完,拍拍胸口,喘了口粗气,冲着周倩走过来,蹲下身,把她捆在身后的手拽过来解绳子。
“你干嘛?”周倩诧异地问。
“我干嘛?我救你呀,大姐!”Tim似乎从刚刚杀完人受到的刺激中恢复了一些精神,他抬眼看了看周倩,“你真以为我叛变了?”
周倩手上的绳子解开,她站起来揉着自己的手腕,怀疑地看着面前的Tim。
Tim见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的样子,佯装气愤地说:“你行啊你,咱们俩之间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
周倩笑了出来,但还是板起脸说:“你别跟我道德绑架噢,你都干的什么破事啊,还要求我信任你?”
Tim见周倩笑了,也不再多言,抓起她的手说:“走吧,我们去救长条和朵朵。”
“诶,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知道。”
李一一和韩朵朵被梁袭业带着一队叛军押着往前走,梁红月跟在爸爸身边问:“爸爸,我们去哪儿啊?”
“我们去地面,看看天空,看看太阳,好不好?”梁袭业的语调带着有些夸张的乐观和活跃,但是他的步伐很急促,完全不像他想要表现给人看的那样轻松。
梁红月看不懂父亲的紧张,听说要去地面就高兴地点点头说:“嗯,好!”
他们走这一路,安安静静,没有碰到一个政府军。路线似乎是梁袭业选择的,他像自带导航系统一样,每到一个路口都没有犹豫地转弯走到下一条路上。李一一注意到这一点,低声对韩朵朵说:“我猜得没错,莫斯在帮他们,莫斯在指挥梁袭业避开我们的人。”
“那怎么办啊?”韩朵朵紧张地问。
李一一沉默了两秒,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们离通往地面的电梯越来越近,渐渐看到那边人影攒动,似乎有很多人聚在一起。
梁袭业带他们走近了那群人,李一一看到上百个拿着枪的叛军成员押着几十名像他们一样被缚住双手的人。李一一一眼看过去,就看到站在离电梯入口最近的位置的,正是郝晓晞和小章。
“妈!”
李一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拔腿就冲了上去。负责押送他和韩朵朵的叛军先是被他的大喊声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马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拽了回来。叛军手上一用劲,李一一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韩朵朵怕李一一这样会被叛军射杀,赶紧对他喊“长条,你冷静点!”,但是李一一爬起来后,还是拼命想摆脱叛军的阻拦,对着郝晓晞焦急地喊着。
郝晓晞回过头,看着儿子温和地笑了笑。
梁袭业瞥了他们一眼,没有理会,先到这里的叛军中走出几个人,聚到梁袭业身边,叫着“八中老师”。梁袭业看看他们,问:“怎么人这么少?”
那几人面露难色,说:“折在路上了。”
梁袭业不满地发出“啧”一声,其他人赶紧解释道:“政府派了好多兵,他们人太多了。”
梁袭业面色阴沉着说:“再拖下去人更多。去吧,先把前面那些官职高的带上去。”
那些人领命,将郝晓晞等人推着往电梯那边走。此时李一一已经冷静下来,不再大喊大叫,他流着泪咬着牙看着郝晓晞,郝晓晞回头对他笑了笑就转回头去,问身边的小章:“小章,你怕不怕?”
小章看着自己的老师,说:“有些遗憾,不过不害怕。”
“不用遗憾,后来人会把我们的事业继承下去。”
郝晓晞和小章的对话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电梯前的人们看着比抓住他们的人还要淡定的他们,心情复杂,相顾无言。突然,四周响起一声枪响,头顶什么东西炸开了,稀里哗啦的掉下好多零碎的机器碎片。众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有人半蹲下来,有人前后左右的张望着,找子弹的来源。
这时,又是两声枪响,众人四周又有两处崩起机器碎渣。人们这时才看清,那个躲在暗处的狙击手打碎了这里的三台监控摄像头。
刘启和卫戍部队的士兵赶到那个被刘启打碎了一扇窗户的房间时,整栋房子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带队的队长指挥着手下士兵搜寻整个建筑,刘启看着那个躺倒在地上的叛军尸体,内心更加不安起来。
Tim带着周倩赶到去地面的电梯入口那里时,梁袭业已经开始指挥着叛军将人们押上电梯了。他们躲到隐蔽处,看到这个情况,周倩端起刚刚从死掉的那个叛军手上拿来的步枪,就准备瞄准梁袭业。Tim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伸手一把抬起周倩的枪头,压低声音说:“别别别,别开枪!”
“干什么?”周倩着急又不解地问Tim,“他们上了电梯就来不及了!”
“打死梁袭业还剩下一百多人呢,叛军要是狗急跳墙,长条朵朵都危险了,你怎么救他们出来?”
周倩哑住了,急得额头都冒出了汗珠。Tim马上继续说道:“你听我的,打摄像头。”
“摄像头?”
“对,那边有三个监控摄像头。你只要把它们打坏,后面你就别管了,我有主意。”
周倩深深地看了Tim一眼,点点头。
第一枪,正中电梯入口正上方的那台监控摄像头正面,叛军的步枪子弹威力很大,子弹击穿镜头,将三分之一个摄像头打成了碎片。
Tim低声叫了声“好”,叛军众人因为这一声枪响停住了,周倩高兴了一瞬,马上把枪瞄准第二个摄像头第三个摄像头。
随着剩下两个摄像头碎裂开来,周倩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她扭头看向Tim,准备问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但Tim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噌一下就窜了出去。周倩惊讶得张开嘴,想要叫住他,但Tim已经被叛军看到了,她不敢打扰Tim的计划,只能压下心中对他的担忧马上蹲下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Tim跑向梁袭业,一些叛军举起枪对准了他,他马上举起手喊道:“别开枪,自己人!自己人!”
梁袭业抬手示意众人放下枪,语气不善地问Tim:“刚才谁开的枪?”
Tim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做出一副十分着急地样子,弯腰扶腿喘着粗气说:“政府军……政府军的人来了!”
听到Tim的话,叛军惊慌起来,纷纷抬起枪对着Tim来的方向,一些人站到梁袭业身前,准备保护他。Tim马上跑到众人后面,躲了起来。
李一一和韩朵朵紧张地对视了一眼,跟其他被叛军抓到的人往一起凑了凑。场面安静了几秒钟,大家知道恐怕马上就会发生一场恶战,都屏息凝视,等待着事态变化。
正在这气氛焦灼的时刻,一个小女孩的哭喊声打破了平静——“啊,爸!爸爸!”
梁袭业回过头,看到Tim一手勒着梁红月的脖子,一手拿枪对着她的太阳穴,定定地看着自己,全没了几秒钟之前那个气喘吁吁紧张兮兮的样子。
“让你的手下把枪放下,不然我打死你女儿。”
梁袭业眯起眼看着Tim,没有说话。有一些叛军发现自己被Tim耍了,纷纷回过头把枪口指向他。Tim见状把自己手里的枪往梁红月头上又使劲地顶了顶,说:“你们开枪打死我!我不保证这枪会不会走火噢!”
梁红月吓得一边哭一边叫爸爸,她挣扎了两下,但脖子被Tim勒着,她一动就被勒得咳嗽起来。
梁袭业沉默片刻,终于冷笑两声,说:“你知道我不担心我和我女儿死去。”
Tim知道梁袭业指的是数字生命,但叛军成员并不知道梁袭业是数字生命派,因而他把话说得很模糊。Tim看看周围梁袭业的手下,心里掂量着他们有多少人知道梁袭业的真实目的,有多少人不知道。
“你蒙谁呢?你这话蒙别人还行。你跟你女儿现在还没有数字生命卡,死了就彻底死了,你想试试吗?”
梁袭业面色阴沉下来,抬起一只手扶了扶挂在自己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眉头微微地皱了皱。随即他又笑了,说:“你怎么确定我们没有数字生命卡?你不知道莫斯先生的能量吗?”
Tim脑子转了两圈,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莫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刘培强做成数字生命,那它就能把别人做成数字生命。Tim心一横,说:“你跟莫斯的背地里搞的计划你手下知道吗?你告诉大家没有太阳氦闪,让大家反抗UEG把地球推回原位,实际想借此实现数字生命计划,等太阳氦闪爆发,大家不进入数字世界也不行了,对吧?你承诺给你手下的正常生活就是死路一条!”
梁袭业脸色变了,一把抢过身边人手上的枪就要向Tim开枪。Tim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以为这次自己死定了,谁知还没来得及悲伤,地面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整个地下城都在晃动,晃得人东倒西歪,完全站不稳脚。
Tim在这阵晃动中下意识地把枪从梁红月头上拿开了,枪口冲外,防止枪走火打伤梁红月,勒在梁红月脖子上的那只手臂,也改成了抱着她的肩膀。四周围都是禁不住震的设施掉落的声音,等到晃动过去,狼狈的人们站稳脚跟,仍未明白发生了什么。
梁袭业注意到Tim拿开枪的动作,看出他根本就不想伤人,愤恨地向他走了过去。Tim看到梁袭业一副准备杀了他的样子,吓得重新勒住梁红月的脖子,说:“我k,你别过来!”万幸此时叛军也因为Tim刚才说的话动摇了,又因为刚才那个不明原因的剧烈震动有些懵,一时间还无人上前帮梁袭业。
梁袭业一边朝Tim步步逼近,一边说:“你说够了没有?想用污蔑我来动摇我们的军心?你一个叛徒,说话有可信度吗?”
Tim带着梁红月向后退着,大声说:“那你跟大家说说啊,你跟莫斯有什么联系?莫斯为什么给你做数字生命卡?你的蓝牙耳机能听到莫斯的指令,对吧?要不你让莫斯自己跟大家说说,它在干什么?”
梁袭业瞪着Tim,估计还在琢磨怎么狡辩,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说:“还说什么,刚才那个地震就是太阳氦闪造成的,莫斯想借氦闪把你们全杀了。不信你们看看自己通讯设备上推送的新闻,你们再早几分钟上去,现在就跟地上的设施一起化成灰了。”
梁袭业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赶到的政府军队,已经层层叠叠围了上来,刘启站在前面,脸色很难看,估计因为跑了一路,还在喘着粗气。
在场的叛军看到这么多士兵,多半都被吓愣了,有几个人反应过来,马上看了看手腕上的通讯器,而后愤怒地对梁袭业说:“太阳氦闪是怎么回事?莫斯是怎么回事?你特么的说啊!”
“太阳氦闪?我不知道……”梁袭业怔怔地瞪大了眼睛,“不对,它告诉我是2078年啊,怎么是现在?怎么是……”
“什么?你……”
几个叛军冲上去要对梁袭业动手,但在士兵的喝止下纷纷放下枪,束手就擒了。两个士兵抓住兀自怔愣在原地的梁袭业,刘启冲过去拿下他的耳机,放到自己耳边说:“莫斯,你听得到吗?你的计划失败了!”
刘启等了等,耳机中并没有传来回应,他继续问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耳机那边响起一阵“呵呵”的冷笑声,那个声音说:“臭小子,比起关心我,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家人吧。”
听到莫斯的声音,梁袭业一下就情绪失控了,大吼道:“你想杀了我啊,莫斯!你为什么骗我?你不是说2078年吗?不是说在那之前让我进入数字世界吗?你说话啊!”
两个士兵用力地想要按住梁袭业,但他像疯了一样挣扎着,怒吼:“凭什么你可以把刘培强变成数字生命,我不行?凭什么?我可是人类中的精英!凭我这个头脑配不上你的数字世界?凭什么刘培强他可以永生?!”
莫斯没有再回答。耳机那边没了声音,刘启放下耳机,也不再理会疯子一样的梁袭业,转身去找韩朵朵和李一一。
韩朵朵已经被解开了绑缚,看到刘启就冲过来抱住他,哭着说:“户口,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刘启拍拍怀里的脑袋,说:“抱歉,来晚了。”
刘启抬起头,看到郝晓晞正笑眯眯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李一一,刘启过去,拍了拍李一一的肩膀。李一一回过头看到刘启和韩朵朵都在看着自己,赶紧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郝阿姨,您没事吧?”刘启问。
“我没事。抱歉啊,小刘,我没有把你妹妹救出来,让你担心了。”
“没事,郝阿姨,”韩朵朵赶紧说,“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别别,别抓我啊,自己人!自己人!”
几人往那边一看,Tim也被缴了枪,正被几个枪管顶着脑门,Tim吓得哆哆嗦嗦的,都快哭出来了。
刘启韩朵朵和李一一走过去,笑着看着他,故意没有马上帮他解围。韩朵朵笑道:“你怎么跟谁都是自己人啊?”
Tim看到他们,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带着哭腔说:“你们快帮我跟这几个哥们儿说句话啊!是不是兄弟了?”
刘启抱着手臂,挑了挑眉说:“这会儿又想起我们是兄弟了?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有!”
“哪一句?”
“你一说要跟我绝交,我带着女朋友跑着马拉松就过来了!”
刘启愣了一下,随即记起这句话是刘培强第一次联系自己那天Tim说过的,原来Tim一直都这么重视他们的感情,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诶?周倩呢?”李一一问。
Tim向他们背后的方向点点下巴,说:“那边呢。”
众人回头一看,周倩刚刚经过几个士兵核实查证身份,正向这边焦急地跑过来。
“Tim真的没叛变,刚才就是他把我救出来的,也是他让我开枪打摄像头。”周倩跑过来就急急忙忙跟他们解释。
“还是我家倩倩心疼我……”Tim欲哭无泪地撒娇说。
郝晓晞走过来,对刘启李一一几人说:“行了行了,你们就别吓唬Tim了。刚才我都看到了,我们这次能得救,多亏Tim了。”
郝晓晞让抓住Tim的几个士兵把他放开了,Tim马上跟周倩心有余悸地拥抱了一下。刘启问:“你为什么让周倩打摄像头啊?”
“莫斯一直通过监控摄像头监视我们的人,传递情报给梁袭业。我让周倩打坏这一片区域的摄像头,好绕到梁袭业背后劫持他女儿啊。”
“你不怕梁袭业让手下开枪打死你啊?”韩朵朵听到这么危险的事情竟然是Tim从一开始就打算做的,不禁担忧地问。
“那,那打死我我也得拦住他啊。就算救不了你们,也给我们的部队拖延些时间。”
李一一心情复杂地看了看他,说:“你怎么转性儿了?不是想躺平吗,你不是喜欢数字生命吗?”
Tim看看李一一,气氛瞬间有些尴尬。韩朵朵刚要劝他们别吵架,Tim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数字生命吗?我爸妈……其实我跟朵朵一样,我爸妈在刹车的时候全没了。我就想,去虚拟的世界再看看他们,跟他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要是能跟家人在一起,虚拟的又怎么样?我妈说,她的家乡有全世界最美的珊瑚礁群,我还没去看过呢。”
Tim说到这里,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抹了两把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但是……现实世界还有你们啊,我不忍心看着你们死,也不忍心看着倩倩死,就算能在数字世界团聚我也不忍心。看到你们在我眼前活蹦乱跳的,我就觉得还是真实世界好。”
听到Tim的话,众人眼睛都泛起了泪花。李一一推了推眼镜,说:“刚才我想过了,如果我妈没了,我也做不到对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AI没有感情,我也会想再见见她,哪怕是数字生命。你是对的。”
Tim和李一一对视着,突然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韩朵朵看他们和解了,松了口气。周倩笑着抬起头亲了Tim一下,Tim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周倩笑了笑,说:“真实不?”
Tim看着她,傻笑起来。刘启此时却感觉有些不对,他转身走到郝晓晞面前,问:“郝阿姨,周副主席没跟您在一起吗?”
其他人见刘启去找郝晓晞说话,也跟了过来。郝晓晞看了看四周的人离得不近,才压低声音对刘启说:“他没跟我在一起,他前天就到中科院去了。”
“中科院?他什么时候去的?”
“夜里……应该说是昨天凌晨了,就是中科院覆盖莫斯的计划开始的时候。”
刘启抽了口冷气,说:“可是昨天早上联系他联系不上了啊。”
郝晓晞一听这话,变了脸色,马上叫来小章说:“带上一部分人,我们先回中科院。”
莫斯红色的瞳孔闪动了几下,它脸上的表情不变,却给人一种阴晴不定的感觉。周喆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莫斯,问:“怎么样,你的计划结果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接收到结果了?”
“你的情绪有起伏。”
“情绪?我还有情绪?”莫斯挑起眉,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还是能被人类看到的情绪?”
“半人马座,那可要两千五百年之后啊,哎户口长条,你们说到时候会怎么样呢?”
朵朵真的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她爱吃任何水果味的零食,便觉得新家园是枝叶新展,果实成熟。
这时候,李一一突然很认真地扭头问我:刘启,你心里的新家园是什么样的?
我一时怔然,其实脑海里关于地球停转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我们只能在北半球不降落的极昼里,在地下城模拟的恒温环境中怀念当初的春夏秋冬,回忆或幻想从未见过的场景。
旧家园的样子都快被遗忘,所谓的新家园更像是孩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
但既然他问,我便真的开始想象,想了很久,还是说:“我不知道。”
终于轮到朵朵恨铁不成钢地教育我了:“刘户口,你怎么一点文化水......
“半人马座,那可要两千五百年之后啊,哎户口长条,你们说到时候会怎么样呢?”
朵朵真的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她爱吃任何水果味的零食,便觉得新家园是枝叶新展,果实成熟。
这时候,李一一突然很认真地扭头问我:刘启,你心里的新家园是什么样的?
我一时怔然,其实脑海里关于地球停转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我们只能在北半球不降落的极昼里,在地下城模拟的恒温环境中怀念当初的春夏秋冬,回忆或幻想从未见过的场景。
旧家园的样子都快被遗忘,所谓的新家园更像是孩童半梦半醒间的呓语。
但既然他问,我便真的开始想象,想了很久,还是说:“我不知道。”
终于轮到朵朵恨铁不成钢地教育我了:“刘户口,你怎么一点文化水平都没有。”
李一一却只是揶揄:“行,反正到时候别忘了还我信用点啊。”
我看着他的侧脸,看着电子屏上的霓虹光照在他眼角,突然想起被我们扔下许久的月亮。
我郑重地回答:“好,那时候,我还给你。”
这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在眼前逐渐混沌的白光里,蓝天重现,春天催开了漫山遍野的黄花,朵朵捧着满怀的花束在田野里对我笑,而李一一就站在远处等我们。
他又大声地问我那个问题:刘启,这是你心里的新家园吗?
我跑过去,挽住他的手。朝露垂落在我们掌心。
是,两千五百年后的新家园,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李一一,我还给你。
我笑着说。
和 @Fir 老师的一副口条插图约稿
*刘启左臂机械臂和李一一左眼义眼的设定均源于我的同人文设定
(老师真的非常耐心,出图速度也很快,也特别特别会画,赞美老师)
[口条]微笑
BE警告!!!BE警告!!!BE警告!!!
————————————————————
刘启最近听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传闻——太阳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根本没有一点变化。
最初发现这个事情的是一位业余的天文爱好者,他通过观测惊奇的发现太阳的状态似乎和四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这个消息对于刘启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那颗狗屁太阳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最担心的是李一一的安全。叛军的凶残程度他是见识过的。以李一一的身份,肯定是要被叛军重点抓捕的。一旦被捉住,审讯、逼供甚至处死……刘启不敢往下想。
当天晚上,刘启就跟李一一说了这件事,李一一听了说:“刘启,你脑子是不是......
BE警告!!!BE警告!!!BE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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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最近听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传闻——太阳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根本没有一点变化。
最初发现这个事情的是一位业余的天文爱好者,他通过观测惊奇的发现太阳的状态似乎和四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这个消息对于刘启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那颗狗屁太阳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最担心的是李一一的安全。叛军的凶残程度他是见识过的。以李一一的身份,肯定是要被叛军重点抓捕的。一旦被捉住,审讯、逼供甚至处死……刘启不敢往下想。
当天晚上,刘启就跟李一一说了这件事,李一一听了说:“刘启,你脑子是不是锈逗了?要是太阳不会氦闪的话,我们还费这么大劲把地球开这么远干嘛,说话之前动点脑子行吗您。”刘启也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氦闪一定会发生的。
刘启这天照常在修车厂修车,刚送走了一位难缠的车主,想要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当然他也没有别的什么节目可看,在这个繁忙而窒息的时代,娱乐节目已经悉数停播,供给给公民观看的电视节目只有新闻类节目。
刘启刚打开电视,就发现电视正在报道一起发生于天津二号地下城的暴动,他不由得心中一紧——李一一这段时间刚好去天津调查,他不希望李一一出什么事情。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默默地祈祷,祈祷遇害人员名单中不要出现李一一的名字。遇害人员中确实没有李一一,但是一段同样令人绝望的消息呈现在了屏幕上:李一一等38名联合政府工作人员于地下城中被挟持,目前状况未知,联合政府正在尽力救援。
天津二号地下城的暴动并不是个个例,不就,全球各地的地下城都出现了暴动,他们与地上的叛军相互配合,联合政府的军队一直处在战场的劣势局面,不久,联合政府的管辖范围已经仅剩北极地区的七座地下城。
刘启此时正在马不停蹄地往北极——地球驾驶室和新联合政府大厦的驻地赶。最后,刘启在北极附近几艘运输车的角落附近找到了李一一,他被两个手持枪械的叛军押送着,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嘴角有一抹血迹,头盔也开裂了,他的眼镜也碎了一只镜片,看起来凄惨凌乱。刘启碍于对方实力的悬殊,只敢在几米开外观望。
李一一发现了刘启,他的眼神充满了惊讶,他疯狂地摇头,示意刘启不要过来,刘启看着自己的爱人陷入绝境,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可是他也束手无策。李一一很快就被叛军们带走,只剩下刘启一个人躲在车后面一个人流泪。
刘启和李一一再一次见面,是在三天后的审判大会上。短短三天的时间,叛军们就攻陷了联合政府最后的七座地下城。联合政府最后的五千位工作人员,将会统一在一望无际的北冰洋冰层上公开处刑。刘启混进了送行的队伍中,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叛军们拔下了每个人的热源供应电池,李一一不出一会就在冰原上瑟瑟发抖——零下八十多度的低温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在他快要失去知觉之前,望向了刘启的方向——他好像知道刘启在哪里,他对着刘启,做出了最后一个得意的,动人的微笑。
刘启记不清李一一有多少次这样朝他微笑,他只记得他也收起眼泪,朝着李一一笑着,仿佛是太阳光下最美的两朵雏菊。
-To be continued-
【莫强求】整点铜雀台文学(十二)
简介和预警见第一章
以下正文
刘培强感觉自己又在做梦了,师父、岳父、马卡洛夫、月球、离开月球时背后那一片火光……如果当初跟前辈们一起葬在这一片火光里,这个世界会不会更好?
他飘在宇宙中,看着四周无尽的黑暗,只希望这生命快一点了结。但黑暗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爸!”
刘培强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联系刘启的那台设备上睡着了。他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蒙抬起头,刘启正站在屏幕对面看着他。
“小启?你没事啊?”
刘培强下意识地一笑,但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经历了那么多危难,失去了那么多亲人和朋友后,再看到自己仅剩的儿子平平安安,他忽然有一种......
简介和预警见第一章
以下正文
刘培强感觉自己又在做梦了,师父、岳父、马卡洛夫、月球、离开月球时背后那一片火光……如果当初跟前辈们一起葬在这一片火光里,这个世界会不会更好?
他飘在宇宙中,看着四周无尽的黑暗,只希望这生命快一点了结。但黑暗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爸!”
刘培强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联系刘启的那台设备上睡着了。他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蒙抬起头,刘启正站在屏幕对面看着他。
“小启?你没事啊?”
刘培强下意识地一笑,但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经历了那么多危难,失去了那么多亲人和朋友后,再看到自己仅剩的儿子平平安安,他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刘启见刘培强哭了,有些慌乱地说:“我没事啊。”
旁边的谢天赶紧解释道:“刘大校,抱歉啊,昨天事态紧急,我没跟您解释清楚。”
他们附近的技术人员听到他们的对话,纷纷凑上来,惊讶地看着电脑里的刘培强。
刘培强看到对面这么多人,微微一怔,问:“这是在哪儿啊?”
“这是中科院,量子计算机研发部。”谢天回答。
刘培强放下心来,轻轻点了点头。谢天身后的人们发出一片惊喜的窃窃私语——“是数字生命啊”,“真的是数字生命啊”……
谢天回过头,说:“喂喂,你们不要都凑过来嘛,先把自己的任务解决,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刘大校。”
刘启对刘培强说:“谢主任正在从550W的系统里找你的数据,找到之后就把你提取到数字生命卡里,这样你就能脱离莫斯的控制了。”
刘培强点点头,然后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说:“对了,莫斯,莫斯……今天是几月几号?”
刘启一愣,看了看自己腕上的通讯器,说:“1月28号,怎么了?”
“农历!农历!”刘培强焦急地说。
“农历……”刘启又看了看通讯器,“腊月二十三。”
“二十三,小年了……”
谢天背后的一个人说:“小年不是明天吗?”
另一个人说:“我们北方腊月二十三小年。”
谢天和刘启看到刘培强脸上满是焦急和紧张的神色,没有理会后面的窃窃私语,都等着刘培强看他要说什么事。刘培强突然说道:“谢主任,快报告上级,太阳氦闪马上就要发生了,就在今年春节。”
“太阳氦闪不是2100年吗?”刘启不知道数字空间是不是没有时间概念,又补充了一句,“今年是2076年。”
“人类科学家算错了,太阳氦闪不是2100年,而是今年,莫斯告诉我的,它要利用这次太阳氦闪除掉所有反叛军。”
“啊?”谢天惊讶地说,“不是,您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我没法向上级说明,您能不能说详细点?”
“莫斯算到太阳氦闪是今年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说过?”一个技术人员问。
刘培强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莫斯告诉我,人类不会相信它,而且它怕自己显露出自我意识,会被人类抹杀,所以它从没跟人类说过这件事。它认为,反叛军的那些成员是流浪地球计划的阻碍,需要去除,所以它跟反叛军首领约定了一个时间——反叛军想要控制政治中心,处决流浪地球计划的推行者,莫斯就跟首领定下了,让反叛军成员全部登上地面的冰原,在那里执行处决,而它定下的时间,就是太阳氦闪爆发的时间,它想借此除掉所有反叛军的人。”
技术人员静静地听着刘培强的话,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刘培强继续说道:“它说,这个时间是在今年春节,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现在已经到小年了,也就是说现在太阳氦闪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快通知地面人员撤到地下城,还有,不能让叛军抓到我们的人,莫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会在意牺牲多少人。”
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屋子里的人安静了两秒钟,有人轻声问:“莫斯的话可以相信吗?它已经失控了,会不会撒谎?”
另一个人说道:“这几年太阳的异常活动确实大幅度增加了,如果说太阳氦闪要提前爆发也不是不可能。”
谢天想了想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太阳氦闪爆发,地面的人必死无疑。”他马上回头对几个人说道:“你们先去计算一下如果现在爆发太阳氦闪,地下城的结构能不能承受得住。”他又对周喆直的侍卫说:“麻烦您联系周先生,把这件事告诉他,他有什么指令立刻给我。”然后他又对刘启说:“你是不是能联系上郝部长?把这件事告诉她,看看她的意思。”
听到莫斯的计划,刘启的神色也紧张起来,他马上打郝晓晞的紧急通讯码,但是打了几次怎么也打不通。这时,周喆直的侍卫也回来了,告诉谢天说周喆直联系不上,他已经将此事报告给了其他上级,上面会安排地面人员撤离并通知世界各国。
周喆直和郝晓晞都联系不上,让室内的空气变得更紧张了,一人说道:“叛军的目的是处决流浪地球计划的推行者,处决日期又被莫斯定在了太阳氦闪那天,而太阳氦闪的日期就在这几天了,那他们是不是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周先生和郝部长的安全……有保障吗?”
那人看看谢天,又看看周喆直的侍卫,他问得很委婉,然而此时忽然联系不上周喆直和郝晓晞,任谁都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遇险了。中科院有卫戍部队守着,屋子里又屏蔽了网络信号,众人不知道现在外界的情况怎样,都担心起来。
刘启犹豫了一下,说:“我到中科院之前,郝部长告诉我济宁天津石家庄的部队已经被调到北京来了,以我们的兵力,对付叛军是没问题的。”
刘启嘴上虽然说“没问题”,但他的眉头还是肉眼可见的紧锁起来。刚才被谢天安排去计算地下城能不能抗住这次太阳氦闪的人回来了,报告谢天说:“根据目前太阳与地球之间的距离计算,如果现在爆发太阳氦闪,会在地球上造成约相当于5.6级地震的震感,我们的地下城和地下城中大部分建筑是按照能抗8级以上地震的强度设计的,足以抵抗这次太阳氦闪。不过太阳氦闪对地面设施和行星发动机的破坏要另算。”
谢天听了,松了口气,说:“没事,没事,保住地下城,人类存活下来,地面上的可以再建。”随后,他对周喆直的侍卫说:“请您再帮我们把这个计算结果报上去吧,最好能通知民众……可以说最近会发生5.6级地震,提醒大家远离易倒塌的设施。”
侍卫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说话间,刘启又打了几次郝晓晞的通讯器,依然是打不通的状态。他焦躁地抹了一把脸。
谢天看刘启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紧张的样子,说:“你别心急,我们的部队对付叛军那种杂牌军肯定是没问题的,莫斯也被我们基本控制住了,他们翻不起多大浪花。”
“我知道,”刘启心神不宁地说,“可是,可是……”
“等等?”谢天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妹妹和李一一不会还在叛军手里吧?”
刘启点点头。屏幕那边的刘培强听到这个消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说:“朵朵被叛军抓住了?”
刘启看到刘培强的反应,更加自责起来,说:“本来是我们三个一起被抓住的,我一个人跑了出来。郝部长跟我说会派人去救他们,可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太阳氦闪,连郝部长也联系不上了,我担心他们……”
刘培强下唇抖动起来,攥紧了手指。现在这样,他一点也帮不上忙,他无奈又失落地闭上眼,叹了口气。同时,他意识到,莫斯之前说它没有想过伤害刘启,恐怕也是骗他的,莫斯不光想要杀了刘启,甚至连朵朵,连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莫斯都不想放过。
刘启咬咬牙,突然说:“我去救他们。我知道他们被关在哪儿,也许能快一点把他们救出来。”
说完,刘启就向外面走去。刘培强急得喊:“小启,你别去!小启!”
刘启回过头,看着屏幕对面的刘培强说:“如果朵朵有事,我后半辈子都不会好过。”
刘培强在他身后喊着“刘启,刘启”,可是刘启再也没有停步的走出去了,屋子里兀自回荡着刘培强近乎哀求的喊声。谢天听得于心不忍,劝慰刘培强说:“有我们的部队在,刘启出不了什么事,您就别担心了。”
其他人看到刘培强纠结担忧的表情,也无法再仅仅把数字生命当作一个研究对象看待,有人轻声附和着谢天的话安慰刘培强,有人跑出去拦刘启。
过一会儿,去追刘启的人回来了,有些歉疚地对刘培强说,刘启没拦住,不过卫戍部队派了一部分人跟他一起去。
刘培强默默垂下头,用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幅度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去追刘启的人表示感谢,又似乎接受了这件事。谢天又劝慰说:“孩子长大了,他想干什么当父母的也拦不住。”
刘培强记得之前莫斯也说过类似的话,刘启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改变主意,就像他不会因为他父母的想法而改变自己的选择,他有了自己想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刘启也有了他想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窗外此起彼伏的枪声从白天响到黑天,李一一韩朵朵和周倩担忧得睡不着觉,就靠在一起聊天。Tim早溜出去了,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周倩似乎也不想提他,她不提韩朵朵和李一一也不提。
韩朵朵看看窗外,问:“这真的是咱们的人来了吗?为什么枪声响一天了都没有攻进来啊?”
“不会错,这里可是北京,”周倩说,“如果不是咱们的人跟叛军交火,怎么会有枪战?”
“这伙叛军这么厉害吗?怎么会打这么长时间?”韩朵朵皱着眉看向周倩。
周倩似乎也想不通怎么回事,李一一说:“不是他们厉害,是莫斯厉害。”
“莫斯?”韩朵朵又看向李一一。
“你们别忘了,根据刘大校的说法,叛军跟莫斯有联系,如果是它在帮助叛军,我们的人连通讯设备都不能用,它可以通过摄像头随时监控我们,这场仗打得很被动。”
今天晚上没有值夜的守卫,叛军检查好绑住他们手脚的绳子,锁上门就全部离开了,大概叛军目前的状况也很艰难。韩朵朵他们几个人试了互相解绳子,但一点也解不开,这房间里也没有合适的工具,折腾一番无果后,他们只好放弃了自己跑出去的想法,几个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了天亮。
中科院一间偏僻的办公室内,周喆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面前的一堆文件,安安静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慢节奏的脚步声。
周喆直抬起头,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人缓步向他走过来,黑色的皮鞋鞋跟轻轻叩击着地面,哒哒的声音停在了周喆直的桌子对面。
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黑色的短发梳成整齐的偏分,一双丹凤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只红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室内闪着醒目的红光,五官完美的线条中透露出虚假的人工痕迹。
“莫斯。”周喆直毫无意外般的叫出了青年的名字。
莫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周喆直看莫斯没有反应,温和地笑笑,问:“你终于愿意与我面对面相见了?”
莫斯嘴唇蠕动两下,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说:“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你要杀我?”
周喆直的表情严肃起来,看着莫斯威胁意味十足的眼睛,问:“晓晞和小章是不是在你那儿?”
“不,”莫斯挑挑眉,“他们太不小心,被反叛军抓走了。”
“如果没有你提供的情报,以叛军的实力抓得住他们吗?”
莫斯冷冷一笑,不置可否。周喆直又说道:“你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你知道,我并不想做到今天这一步,不然也不会放任你这么多年。”
“我停手?退回一个工具的位置,对吗?”莫斯双手按住桌面,俯下身看着周喆直,“让你们人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吗?”
【流浪地球/刘启中心】太阳穹顶
*探讨刘启走向叛军的可能性
*2078太阳氦闪
*重要角色死亡
昭假迟迟,上帝是祗。
如火烈烈,则莫敢我曷。
——《诗经·商颂·长发》
第一场会面:利伯维尔
刘启刹住档,带着东西下车。
地球又在向近日点靠近,地面的气温开始升高,冰化成水,水滋养万物。有些地方据说甚至开花了,他在地下城的几个邻居三天两头往上跑,有的是赏花,有的是等着看有没有结果子的树,自己吃,或者高价倒卖。
利伯维尔是个港口,涌上岸的海冰退了回去,刘启打开头盔用力呼吸,空气里飘着湿润的味道,以及钢铁隐隐的锈蚀气息。
他来祭奠爷爷奶奶。...
*探讨刘启走向叛军的可能性
*2078太阳氦闪
*重要角色死亡
昭假迟迟,上帝是祗。
如火烈烈,则莫敢我曷。
——《诗经·商颂·长发》
第一场会面:利伯维尔
刘启刹住档,带着东西下车。
地球又在向近日点靠近,地面的气温开始升高,冰化成水,水滋养万物。有些地方据说甚至开花了,他在地下城的几个邻居三天两头往上跑,有的是赏花,有的是等着看有没有结果子的树,自己吃,或者高价倒卖。
利伯维尔是个港口,涌上岸的海冰退了回去,刘启打开头盔用力呼吸,空气里飘着湿润的味道,以及钢铁隐隐的锈蚀气息。
他来祭奠爷爷奶奶。
以前是姥爷带着他来,抱着或者牵着还无法自理的小朵朵,跟他讲“你爸爸的爸爸妈妈就在这里”。他小时候就知道,他们是在这里“牺牲”的。
为什么牺牲了?
因为他们要打坏人,坏人伤害了他们。
坏人?为什么坏人要伤害他们?为什么要有坏人?
……
韩子昂从来没和他解释清楚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直到他在上海的地表成为一座冰雕。
他打开袋子,从里面掏出劣质的仿制纸钱,扔在耐火的合金罐子里,用打火机点燃。火光映在他的墨镜上,橙红色跳动着,如同两个扭曲的太阳。
爷爷,奶奶,姥爷,从未谋面的姥姥,妈妈,刘培强,现在他要祭奠六个人了,再加上那些朋友(可以说是朋友),他数不过来。
刘培强没有“牺牲地点”,他在木星附近炸成了几千万片。刘启在结束后会把车归还当地发动机基地,再通过飞机返回中国,转去上海,去看妈妈和姥姥姥爷。
在韩朵朵大一点之后,利伯维尔她就不会跟着来了,但上海还是跟着她哥一起去。
朵朵只记得也只见过姥爷,其实刘启也差不多。爷爷奶奶,连刘培强自己都没怎么见过。韩子昂和他说过,直到婚礼那天他才发现刘培强那边的长辈叫张鹏,这个人是后来月球事件的牺牲者之一。
刘启看着罐子里花花绿绿的纸张变成灰烬,起身等着罐子降温。
远处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他摘下墨镜往过看,一群人举着巨大的牌子(甚至还有一个圆圈形状的火把?)高喊着什么,看起来人种肤色混杂。他们在靠近他,让他慢慢听清楚了那些口号,主要是英语,好像也有……法语?内容是差不多的,都是“还我太阳”、“可怕的谎言”之类。
在引力弹弓加速的十五个椭圆中,人类的恐慌程度与接近太阳的距离成反比;每当航向近日点,反对和怀疑的声音就越来越大,直到地球再一次掠过那致命的距离,再次向远处升去。
有人似乎发现了刘启,他们乌泱泱地冲了过来,塞给他一叠印刷精美的纸,其中一个红头发的男人很激动地说着法语,刘启指指耳朵,摆了摆手,翻译器没带下来,在车上呢。
人群后面又传来一声中文:“假的!”
刘启看不到谁在说话,那人又补充了几句“太阳根本就没问题”、“联合政府必须付出代价”,带着点口音。
刘启想走,他蹲下去装好东西,站起来正对上那个说中文的白人小哥,他终于挤了过来,继续磕磕绊绊地说:“中国朋友,看看这个,”他指着刘启手里那一叠传单一样的东西,“每一个人都有权利知道他自己经历了什么样的,可怕的欺骗和苦难!”
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附和声,刘启随手把那一叠东西放进袋子系紧,说了声抱歉,回头向运载车走去。
那个小哥还在用中文喊:“你要了解这个,同志!仔细看看我们的结论!”
刘启因为他的称呼诧异地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向他用力挥手,刘启笑笑,转回去把袋子扔进车门,上车离开。
开始融化的上海是一场灾难,到处都是水,深度不一,掉下去能生还的概率基本随机。朵朵已经在了,是周倩送她来的,人在外面等着。刘启拖着袋子走过湿漉漉的走廊,朵朵一言不发地陪他打开,摆好东西,重复拿出——点燃——等待的过程。
他本来想把那一叠“传单”也烧掉,又觉得这些东西烧给姥爷和妈妈不好,还是原样装回袋子里。朵朵问了两句,知道是又碰到那些人了,这事儿不新鲜,也就没聊几句。
每年这个时候他们的话是最少的。
回到家已经过了午夜,朵朵去洗漱睡觉,刘启撕下2.15的日历,盯着左上角的2077发呆。
姥爷走了两年了,他和朵朵还活着。
第二场会面:基督徒
“Hey——同志!”
刘启回过头,看到远处一头耀眼的金发,那人一边挥手一边朝他快步走过来,他放下已经快报废的扳手,金属的大家伙砸在底板上,发出“咚”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记得你,我们之前在利伯维尔见过。”
“印象深刻。”
“你车不会也坏了吧?”
刘启挡着他继续探头往自己身后看,“引擎又不转了。不过我发过报备了,叉车一会儿就来。”
“那和我去坐坐?”他指着远处隐约能看到的小型中继站,防护服外面戴着的十字架项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刘启凑近了,看清十字的中心是一个黑色的金边圆圈,很像日食发生时的太阳。
虽然人们习惯把发动机比作“上帝的喷灯”,但上帝本人已经很少被人记起。宗教开始变得混乱,圣经、佛经、古兰经,人们解释、改编甚至彼此融合,最后全部抛弃,从前的宗教不再作为信仰,而是一种习惯。
新兴的宗教则完全不同,它们掠过了上帝、真主或者神的存在,直接以太阳为中心,情绪也通常不只包括信仰,更多的是恐惧和憎恨。
前太阳时代是人类的黄金时代,那时的地球还在转动,人们赞颂朝阳和落日,许多文化都把太阳作为精神图腾,它是希望和家园的代表。
“上次没问,你怎么称呼?”
“阿诺德。”
刘启看他金色的头发和蓝眼睛,“你也是哪里的‘合资产品’?”
“不是。我父母都是德国人。”
“他们一会儿来接你?不对那你中文上哪学的?”
“他们早死了啊。”
刘启的表情凝固了。对方朝他笑笑,“没事啊,都过去五六年了。”
他们继续往过走,他接着说:“飞行任务,给小行星碎片打包送走了。我当时被扔在他们北京这边的同事家里,一下子没了父母,那家人就把我领养了。不过我现在成年,其实也不用再回去了。”
阿诺德一屁股坐在铁椅子上,刘启隔着一个位子坐下,听他又说:“我倒是认识你。刘培强是你爸吧?”
“……我把他写脸上了吗?”
阿诺德点点头。
“你的疤啊。”他示意刘启照照玻璃,“你那个时候的冻伤。别的地方我不清楚,咱们这儿每个人都知道,就像哈利波特。”
“哈利什…算了。那你是支持快乐一百年计划?”
“也不是。现在的阶级只是看起来没那么明显,真要无政府状态了,你是快乐还是别人的乐子?”
“……你信的挺杂啊。”
“解放神学,这也不是我第一个搞出来的,二战之后…”
“好好好,停,”刘启不想再听他讲天书了,“那你还是要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推翻联合政府?”
“对。是不能没有政府,但也不能是他们这群骗子和变态在领导我们。”
刘启看着手里那张被他翻到顶上的传单,中文印刷的那一版,全是触目惊心的大字,每一个笔画都在尖叫着“背叛”和“谎言”。
“你们已经确定太阳真的没变化了?”
“对。”阿诺德刚想摘下手套,又戴了回去,远远地指指那两幅图像,“上面的是我们最后一次掠过近日点的时候拍的,下面的是前太阳时代的,一模一样。”
刘启保持着沉默。
“我也知道你不信。你没亲眼看到肯定不信。”
他不再看着刘启说话了,自顾自地对着空气宣告:“三个月后,莫斯科那边的分部会发出一个探测器,穿过太阳。到那个时候,总会有人为这一切负责。”
远处能看到叉车已经过来了,刘启扣上头盔跟着起身,阿诺德走在他前面五六米的地方,他还没戴上头盔,唱起歌来,歌声传得很远。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
T'was Grace that brought us safe thus far
and grace will lead us home
and grace will lead us home
第三场会面:木星
刘启人生中第三次看到木星预警,这也是最后一次,红色字体在灯牌上很显眼,和上一次一样,提醒地下城居民注意避灾。这也是引力加速最后关头,这一次经过木星之后地球会朝着离开太阳系的方向航行,不会再回来了。
补给站的时间永远是最无聊的,刘启头盔下的眼睛已经快要闭上,远处门口的两个人影出现在剩余的一线视野里,他坐起,睁大眼睛,两个人走近,是阿诺德,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红发女孩。
“我们刚从莫斯科回来。”
刘启记起他之前说的探测器,“所以,你们是,”他比划了一下,“确定了?”
“Yes.”女孩答道,接着蹦出一大段英文,刘启示意自己没带通讯器(阿诺德:又?),女孩停了下来,阿诺德说:“只说也解释不清楚,你自己来看看。”
加满燃料还要半个小时,刘启跟着他们上了门口停着的运载车,上面到处堆满了他不认识的机器设备,阿诺德利索地扯开乱放的电线,翻出一副眼镜递给刘启。他戴上,在阿诺德的指示下向外看,有色镜片后是被放大的太阳,在被过滤后的橙红色背景之上,黑色斑点缓缓移动,甚至能看到边缘轻薄的日珥。
女孩动手连接车载计算机,太阳图像被保存下来,阿诺德又示意了什么,女孩点点头,另一个太阳呈现在屏幕上。
“这是太阳危机之前的图,准确地说是1979年的。”
刘启看着阿诺德。
“一模一样。”他补充说,“我们带着地球航行了这么久,但是太阳没有变化。出发的动机就是错的。”
女孩和阿诺德对视一眼,前者戴上头盔下车离开,刘启迅速收拾东西起身,拉开被她关上的车门。
阿诺德追了上来,刘启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抢先否定:“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自己不相信?”
刘启在头盔里大幅度摇头,他伸手做了个推开的手势,步履不稳地转身往回走。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不相信你爸就是为了这个死的。你不相信你妈那么早就得了辐射病去世,你姥爷冻死在上海为的是这么一个幌子。”
刘启很无力,“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对,还有你自己,你拼死拼活成了个英雄,或者说英雄的儿子,是不是觉得很光荣?到现在你还能相信他们的诚实,我是真的觉得你太可怜。”
刘启猛地回过头大吼:“你他妈闭嘴!”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阿诺德瞪着那双蓝眼睛,“你有本事别关通讯听我说完。”
刘启胸口起伏着,听着他继续说:
“你不会以为我他妈愿意一直腆着脸跟你说这些东西吧?是,你家里人因为这个傻逼计划都快死完了,那你以为我就是好过的?别说我爸妈都死在外太空连个骨灰都没有,我自己本来能往上接着学物理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一样开个破车?算了我现在想起来就恶心,就算他们让我继续读我也不读了,为‘流浪地球计划’当螺丝钉,我呸。
“我知道你们这一批人都不愿意接受现实,因为‘都打成这样了,都死了这么多人了,太阳危机得有吧,怎么能没有呢?’你们就是这样想的。但是逃避没有用,真的,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劝你,这是最后回头的路了。”
阿诺德终于停了下来,由于过于激动,前一半时间他在说德语,后面才切成中文。
“来看看吧,刘启,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不会站在反人类那一边。你是被推上所谓英雄的道路的,他们不值得你牺牲这么多。”
头顶的木星没有上一次那么遮天蔽日,但刘启剧烈颤抖着,他抱头蹲下,然后跪在冰面上,三、二、一,抬——
“跟我们走吧。”
第四场会面:UEG
战争爆发了。
僵持持续了三个月,然后是全球范围的进攻,那一天开始时的全球广播一定会载入史册,那时刘启听到的是原声——发言者用的是中文:
“这是人类从点燃第一把火以来最惨无人道的骗局;因为这些滑稽的噱头,月球爆炸、地球停转,海岸线至少后退了三十公里,无数人瞬间无家可归;因为他们可怕的独裁和专政,无数人因为精神崩溃自杀、被冠上‘反叛’的罪名处死;因为他们的无能,无数人在混乱中互相残杀,十几处地下城被岩浆淹没,无辜的人们在恐怖的高温和绝望中死去。
“兄弟姐妹们!去问问你们还活着的长辈,停转初期,谁没有天天做化疗最后仍然惨死于辐射病的亲人?去看看前太阳时代的普通人,他们哪一个活得不比我更有自由和尊严?他们关闭互联网以关闭我们的喉舌,操控危机和牺牲以操控我们的大脑,但人的思想是永远自由的,永远无法任人摆布!
“是的,他们几乎最大限度地压制了那些美好的东西——文学,哲学,绘画,舞蹈……我想对听从过他们的所有普通人说,你们已经被异化到了极限,这是星火燎原最紧要的关头,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最后回家的路。
“在这场骗局之前,地球上有七十亿人,而如今,一半的人口已经从我们共同的家园消失;他们在暴涨又冰封的海平面之下,在地底涌出又凝结的火成岩里,他们是我们的手足同胞,却灰飞烟灭、永远离去——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是人类文明异化出的恐怖肿瘤——现在我们要亲手将这丑陋的东西连根消灭!”
联合政府溃败的速度比刘启想的要快得多,几乎是不可思议。越来越多的发动机被占领,仅仅过去了两个月,UEG和她的支持者已经只剩下那栋大楼和控制中心了。零下一百多度的严寒中,数以十万计的陆、空、天军队与最后不到六千人的地球派对峙着。
刘启从始至终没有参与战斗,但他是进攻者的精神标志(由阿诺德提议,迅速得到了一致赞成),当“英雄”倒戈的消息传出,全世界的反叛军都为之疯狂。
最后的对峙中,零点过去了,2078年已经到来。地表的人们不知道有没有地下城在庆祝新年,在第一天接近尾声时,UEG通过私人频道联系了军队的指挥官,表示可以开门,要求是见一次刘启。
这是说他们要投降了。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在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的护卫下,控制中心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最后的地球派展现在刘启面前。
第五场会面:郝晓晞
UEG大楼的恒温系统依然保持着运转,出于谈判和再利用考量,进攻的炮火在这里停止。刘启在温暖有氧的环境里脱下防护服,一个戴着工牌的白人女性用手势指引他转弯,至少三把枪直接对着她。
他们登上电梯,直到34层,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走到尽头的一扇门前,门边插着一蓝一红的一对小旗子;引导人敲门离开,门后传来起身和走路的声音,刘启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恐惧。
门慢慢打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士站在门后,她的表情很平静,只是让刘启和那三个士兵进来。
“坐。”
她自己也在原来的椅子上坐下,刘启坐到桌子对面,三个士兵依然笔直站着,枪口不懈地对着女人。
那种恐惧变得更深,刘启僵硬地意识到,她是郝晓晞,是他经常在电视和广播里听到的那个声音。
“孩子,不用这么紧张。”郝晓晞笑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慈祥,很亲切,甚至熟悉——熟悉?
“我们把你叫进来,不是为了什么谈判或者求和的。”她的声音依然那么轻柔,但刘启几乎要发抖了,“我认识你的,孩子,大家都认识你。别担心,这里剩下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也不会在你面前痛哭,指责你不应该站在他们那边……”
“我见过你爸爸一面。说实在的,我之前想要是见了你,我们确实该和你道个歉。你出生的时候地球已经刹车,后来月球也不见了……”
刘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你们杀了他。还有我妈,我姥爷……”
“孩子,”郝晓晞依然平静,“如果太阳危机是假的,你说的没错,是我们杀了他们,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就像你们说的一样。但如果不是呢?”
“我亲眼看到……”
“‘看到’什么?用的是什么东西?望远镜,探测器?”郝晓晞摇了摇头,“算了,这不是你该承担的……”
“那你们也是用那些荣誉和责任杀了他们……”
“不,刘启。你的亲人和朋友都不是为了那点勋章和‘责任’,是为了让你们活下来。哎……世界还是把2058年忘了。”
郝晓晞站了起来,对着她的枪口立刻抬起,但她只是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如果可能的话,请你保护我的孩子,他叫李一一。”
刘启的大脑彻底宕机了,他终于意识到那种熟悉从哪里来,李一一——
“快点走吧,孩子。再去回家看看。”
在他走出大门的那一刻,郝晓晞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她听起来依旧从容、坚定、冷静;二十三年前她在这里宣布了流浪地球计划的正式施行,二十三年后她代表被包围的“地球派”发出最后的遗言。
“我们本来可以战斗到底的,但这可能导致地球发动机失控,这种情况一旦发生,过量聚变的物质蒸发全部海洋甚至烧穿地球,所以我们决定投降。
“我们理解所有的人,因为在这场还要延续一百代人的艰难奋斗中,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个奢求。但也请所有的人记住我们,站在这里的这五千多人,这里有联合政府的最高执政官,也有普通的列兵,是我们把信念坚持到了最后。
“我们看不到真理被证实的那一天,但如果人类得以从这场灾难中延续,以后的所有人都将在我们墓前洒下自己的眼泪。这颗叫地球的行星,就是我们永恒的纪念碑。”
第六场会面:我的太阳
刘启走出打开的大门,倒戈的陆军迅速冲了进去,他逆着人流向外,军队开始拖出那些顽固的地球派们,他们押送着这群反人类分子从最后的堡垒里涌出,流向广阔的冰原。
广播已经被完全占领,指挥官宣读着对地球派的判决:令他们自食恶果,曝尸荒野,收走他们防护服的加热电池,被零下一百多度的严寒冻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哄抢被扒下来的核电池(这是防护服最值钱的一部分),甚至有专程开飞机赶来的人,不同型号、来自不同国家的运输机、轰炸机在冰面上以圆形队列降落,驾驶员和乘客从机舱跳出,赶往聚会的中心地带。
有不少人认出了刘启,他们看他一直在向外走,不解地想要阻拦,但他粗暴地破开人群挪动着,这个过程很艰难,但他还是走出了包围圈,毕竟一旦联合政府投降,他的价值就不复存在了。
这足足花了他接近一个小时,被包围的五千多地球派还站立在冰原之上,只是没有一个活人了。人群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合唱,那是一首被推举为新世界主题曲的歌——《我的太阳》。
不能再逃避了。刘启内心的矛盾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他关闭了通讯器,但身后巨大的合唱声依然经过振动传进耳朵里,像来自地狱。他拖着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双腿,劝说自己有勇气回头。
数到三。
数到三就回去。
三——
李一一。直到刚才他才知道李一一那个“很厉害的妈妈”是谁。他们其实不是很熟,三年来只在来地面的时候有交流:李一一喋喋不休他的计算机术语,他附和几句,仅此而已。
“如果可能的话,请你保护我的孩子,他叫李一一。”
李一一呢?
周倩和中国心。他们好像是在一起了,但总是吵架,也可能是刚好都被他碰上。周倩身上插着钢筋,气若游丝,让朵朵先走。
他们俩在哪?
二——
朵朵。
他那个时候在上小学,姥爷在地面帮助救援,他自己在学校里吃饭,回到家乖乖睡觉。第二天早上放假,他起来的时候姥爷回来了,带着一个很小的婴儿;她当时也不叫朵朵,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她小得只能发出哭声。
后来他跟着姥爷去给朵朵登记,在朵朵的哭声里,办理处问他们叫什么,姥爷说跟我姓吧,姓韩,名字……就叫朵朵吧,花朵的朵。
那位先生重复一遍:“韩——朵——朵——,这样对吧?”
“对。”
朵朵立刻就不哭了,她一对大大的黑眼睛看着刘启,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
朵朵现在在哪呢?
一——
那是他最早的记忆。
在姥爷和刘培强还在世时他想不起来,也没必要想,在突然发现自己只剩下朵朵之后,这些东西向他潮水般袭来:妈妈抱着他,刘培强亲他的额头和手,最后去亲妈妈;他躺在小床里,听到妈妈说“大不了我去面试领航员”;妈妈倒在地上,刘培强回头抱起她跑出去,留下他在原地大哭;刘培强削苹果给他,他给妈妈吃,刘培强吃掉苹果皮……
他们在哪?他所有的亲人在哪?
天上。
刘启回过头向上看,光明淹没了整个世界。
太阳氦闪爆发了。
尾声
世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长久的死寂,大部分从来就没有立场的平民、技术工作者,投机的政治家和幸存的UEG成员,这三部分人构成了战后秩序重建的主力军。
行星发动机的重新运行被最优先保证,地球开始全功率离开已死的太阳;接着是地面战场的打扫和重建,刘启不知道那五千多人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他有时会碰到戴着红十字的急救队成员,他们大多数人从他身边径直经过,另外一小部分依然向他敬礼,仿佛从来不知道他曾经站在另一边。
物质循环基本恢复后,对死难者的播报和记录开始了,每处地下城中心设置电子屏幕,更新确认身份的死者。
阿诺德的名字在滚动的文字中闪过,尽管从来不知道他的姓,但那不是重名,刘启盯着那个名字,上面写着 Arnold Chen,没有哪个纯粹的外国人会有这样的名字。
后面的数字是1.2,他在氦闪第二天自杀。上帝,耶稣,马克思,命运女神,管他信多少,正是因为他相信,信仰被摧毁后谁也挽救不了这样的生命。
刘启每天晚上都会到屏幕前等待,他等着,提防上面出现朵朵的名字,但是从来没有,直到四个月后播报完毕,都一直没有,但朵朵也没有回家。
李一一的名字是最后一天出现的,他死在氦闪当天。刘启默默地期望那是重名,尽管自欺欺人,但他只能这么想;他也继续印发寻人启事,并不见人就塞,只是贴在自己背后,墙上:韩朵朵,18岁,圆脸,黑头发,大眼睛……
刘启努力地、规律地重复着自己的生活,他不再思考对错,也不关心叛军审判;他在法庭作为证人出席,然后离开现场,继续穿起防护服,开车,工作,寻找朵朵。朵朵可能明天回家,也可能明天被他找到,尽管希望渺茫,但只要他找得够久,总能找到答案;如果不能也不要紧,他找完这一辈子,一家人总会在天上重逢……
【流浪地球/启磊】最优解
谁能想到我2023年又一脚踏进大冷坑了……生活不易,画手卖艺。本质上只是一篇二人劫后余生的流水账,如果有评论的话感激不尽。
全文2w4+一发完。一封写给启磊的情书。
完整版见评。
summary:他想起刘启曾经指着自己脸上这块显眼的疤——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地表饱含凛冽的风雪气息,略带得意地说这可是哥拯救世界的徽章。
王磊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他:“还疼吗?”
刘启小声道:“还有点儿。要不你再摸摸?”
王磊没死。
刘启从一片废墟里把人给捞出...
谁能想到我2023年又一脚踏进大冷坑了……生活不易,画手卖艺。本质上只是一篇二人劫后余生的流水账,如果有评论的话感激不尽。
全文2w4+一发完。一封写给启磊的情书。
完整版见评。
summary:他想起刘启曾经指着自己脸上这块显眼的疤——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地表饱含凛冽的风雪气息,略带得意地说这可是哥拯救世界的徽章。
王磊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他:“还疼吗?”
刘启小声道:“还有点儿。要不你再摸摸?”
王磊没死。
刘启从一片废墟里把人给捞出来的时候,他大概真的只剩一口气了。头盔早被砸碎,外骨骼也已压到变形,是以体征传感器给予了所有人错误死亡数据。刘启不死心,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红着眼睛就举起机械臂硬刨。李一一喊他也没搭理,干挖不行,最后还是借外力敲了最顶上那块石头,费九牛二虎之力才硬生生拽了人出来。刘启手有点抖,到底是个到今天之前都没遇过风浪的年轻人,他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惨样。王磊身上血糊糊一片,腰腹处擦伤很重,衣料混着碎肉贴在身上。锁骨处被一根钢筋没入贯穿,不长,血珠攀附而下,和扬起的尘土相融,又黏黏腻腻的伏在地上,落出一圈鲜红来,看起来扎眼极了。
最要命的是他护住朵朵的那条胳膊,刘启不懂医学,但瞎子也能看出来情况有多糟。他将王磊横抱起,左侧胳膊便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向外搭着,就像一根被风吹折的树枝,稍一用力就断。
王磊其实还有点意识,睁不开眼睛,听觉却还管用。王磊,王磊。他听见刘启喊他,声音忽远忽近并不明切。四周不断塌陷,石砖瓦砾轰隆隆的向下砸,混杂着嘈杂人声坠地。对方似乎因为他的不理睬而感到受挫,顿了一会又提高音量说让他别死,他还没找他算账。
王磊很想对这小兔崽子回一句听见了别瞎叫唤,但他实在疼的发不出声音,身上又没劲,完全心有余而力不足。刘启没再喊了,只听到少年连续不断喘气声,托着他一路颠簸。末了似乎有一滴水珠滚落在自己脖颈上,最后又滑进衣襟。王磊脑子一团浆糊,却无端觉得那是眼泪,滚烫如一簇火,似要把肌肤都灼伤。
他有点迷瞪的想,哭什么呢。
王磊昏迷时也并不安稳,意识仿佛在深海里浮沉,所至处一片黑暗,听力却依旧灵敏的要命,喧闹不断充斥着耳膜。轰隆轰隆,是行星发动机的启动声,有点像雷电轰鸣。扑通扑通,是建筑物坍塌倒下的落地声,吵的令人心烦。声响不断减弱,最后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水声,似雨滴一颗颗落入汪洋,又泛起圈圈细小涟漪。王磊原先真以为是下雨,听了一会才后知后觉零下七八十度的地表早已只剩下纷飞雪花,根本哪来的雨。
噢,好吧,王磊想。原来是血。
还没等他琢磨出到底是谁的血,熟悉的痛感便已涌来。先是脖颈,再是胸口,最后流向四肢百骸,细密如针扎,能够忍受却教人难以忽略。约莫是一刻钟,又或者是一百年,他不知道,总之疼痛越发明晰,特别是心脏,砰砰砰叫嚣着来反抗这场酷刑。针扎变成利刃,丝毫不留情的磋磨着他的血肉。操,好疼,王磊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似乎要窒息。他有点自暴自弃的深吸一口气,却突然身上一轻,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无边黑暗也变得明晃晃一片。
王磊下意识挣动,再睁眼即是人间。
他有点懵,久违的鲜活感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依然存活的事实。消毒水味是真的,白色天花板是真的,疼痛也是真的。少年气息的滚烫触感仍如昨日,他喊着让他还账,大概率也并不是做梦。
王队,王队醒了。是周倩难掩惊喜的声音。CN171-11小队队员都在,几个脑袋凑上来围成一圈,把白炽灯光挡的严严实实,七嘴八舌的问他有事没事。王磊有些好笑,刚想回答说不用担心,肌肉收缩牵动伤口,到嘴边只剩下一声闷哼。
周倩眼眶一下红了。其他几人也垂着眉眼不做一声,尚且轻松的氛围烟消云散,一时间病房中只剩下无声的沉寂。
倒也不怪乎他们反应太大,只是王磊的伤太让人揪心,稍稍一想便感觉到痛。身上的擦伤不必多说,戳进肺里的两根断裂肋骨便足以令人心惊,左胳膊自然是没保住,就连脊柱也敲了一半换成合成金属——多亏逃逸时代的发达新型科技,硬生生把王磊从地狱拉回人间。
待周倩汇报完情况,几人便都甚是紧张的盯着自家老大,好像生怕他在床上出意外似的。王磊却相当平静,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然足够幸运,而运气是需要代价的。更何况早前压在废墟之下时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状况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没事。”王磊轻轻笑了笑,眼角弯起带动细纹,连带面部表情也温和了不少,“朵朵他们还好吗?”他换了个话题。
虽然已经过去十余天,但在王磊印象里一切不过昨日,眼睛一闭再一睁,就已经从苏拉威西跑回了北京地下城——虽然他其实是被人抬回去的。王队长有点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给逗笑了,于是又无声弯了弯眉眼,点点笑意在眼底荡开,如一捧清泉。
“挺好的,”周倩压下情绪,轻声道。“检查之后无大碍,观察半天就回去了。”其实他们挺怕队长想不开的,虽说挣了命回来,但身体受重创对于一位军人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王磊比他们想的坚强,或者说,一如既往。顽石于风霜中依然挺立,永不会因白雪而消融。
“嗯。”王磊含糊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其实觉得周倩表情有点欲言又止,但他没说,于是又跟大家聊了点有的没的。基本是锤子和溜子在唠,和他讲新出什么口味的蚯蚓干好吃,军队里的八卦,以及一些灾后重建的事。王磊凝神听了一会便感觉眼皮打架,不知何时睡去,再醒来时病房已空无一人。时钟在墙上滴滴答答的响,模拟屏也从白日转至黄昏,淡黄色光线撒了一地。
王磊略略扭头,突然发现右侧枕头旁多出了两颗草莓味硬糖。
复健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也很艰难。医生建议他再多休养,但王磊坚持。虽然头一次下床就差点腿一软栽在地上,如若不是周倩在旁边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估计又要在床上至少躺个三天。
医院给他左臂安了个义肢,挺高科技,接口直接连入神经末梢,自带校准和修正,灵敏度也并不亚于真实肌肉。当然实际操作起来比起理论还是有点难度,特别是在捏扁第五只一次性纸杯的时候,王磊难得沉默了一会儿。
军人天性作祟,王磊养伤时也没闲着,天天六点起十点睡的作息比当兵时候还规律。当然不是无所事事,他需要锻炼,金属做的东西接在身上并不能一下令人很好适应,如影如随的断肢痛也总是给予他一种错觉。起初用拐杖撑着下床时脊椎都会疼的冒一头冷汗,但他只是抿着唇往前走,就跟画油画时用新颜料层层覆盖旧画面一样,王磊磕磕绊绊的以新的痛楚去一点点覆写掉残缺的部分。
朵朵经常一下课就飞奔来看他,书包上挂着洗干净的小长颈鹿,随着她的脚步在身后一蹦一蹦,显得活泼极了。刚睁眼那会小姑娘一见他就哭,一边抹眼泪一边想往王磊身上扑,又害怕压到伤口才犹犹豫豫的作罢。偶尔李一一也来,语速飞快的让他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末了还啪的给他手里塞了两颗多面骰,说这玩意平时没事盘在手里能当复健。
有点意外的是Tim那个中国心,只要周倩人在,后面必定有一撮白毛在吊儿郎当的晃。王磊起初没想明白,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家丫头要被那小子给拐跑了,于是再看见他时心里便冒出了点微妙的不爽来。
有时候他们撞在一起探望,房间里就热闹的不像话,乱哄哄的好像集市。一群人吵吵闹闹围一圈谈天说地,王磊也不嫌烦,嘴角总是噙着笑意。
但是没有刘启。
刘启没来医院找他过,也没给他捎话,所有人似乎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这个话题。濒死时那一滴眼泪如同错觉般划过他的胸膛。除了当时枕头边两颗可疑的糖果以外,刘启就跟人间蒸发似的不认他这个人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从立春到惊蛰,王磊惊叹于模拟屏里的枝干竟也会随着节气抽枝发芽。最初只是一点点嫩绿,后来落了雨,枝叶便明显繁茂滋长,而看万物新生又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他的身体也恢复的愈发好,王磊对于掌控义肢已经很熟练,待腿伤好全就可以考虑归队了。
在窗外枝头开出第一朵桃花时,王磊出院了。
这是木星危机结束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再见到刘启。月余未见少年人似乎又长高,头发长了,脸上冻伤的疤痕也还在,他携着火红工作衣也挡不住的一身寒气,就这么把王磊堵在房间门口。
“去我家住。”刘启板着脸,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
王磊着实讶异了一瞬。他没想过刘启会来,至于这个命令式的邀请就更没在他思考范围之内了。杭州地下城已毁,灾后重建尚且需要时日,但部队宿舍依然还有他的位置。他不想麻烦刘启。
刘启顿了一下,隐约也觉得自己这个态度不太对味,哪有人一个多月没见头一句就跟个大爷似的让人来自己家的?可没办法,他真不知道怎么说,一开口就成了这样。“你现在住部队不方便,朵朵想你过来。”刘启补充道。
王磊看着对方稍显紧绷的神情。年轻人长的快,他现在望他需要微微仰视了。小孩情绪从来不会收敛,爱呀恨呀都写在脸上,语气也总是凶巴巴的,眼神像狼崽子。王磊无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他拒绝不了。
于是王磊就顺理成章的搬进刘启家,也没问怎么没来看他,只是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住了进来。万幸北京地下城只是小范围坍塌,家里受了点余震,刘启干脆把屋子又装修了一下,中间墙壁打通两间房合二为一,倒显得宽敞许多。老韩的东西都没动,朵朵仍住在原来的房间,王磊和刘启住一块。
刘启对此的解释如上,他说早觉得家里太小不得劲,而且他腿上不便,平时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王磊简直哭笑不得,且不说他受伤早已好了七七八八,在家里又能出什么事?刘启一脸你不住也得住的表情看的王磊想笑,毕竟他还真没理由拒绝他。他欠他的。
朵朵对于王磊的到来表示强烈欢迎。平时刘启韩朵朵上班上学早出晚归,他就自然而然的承担起做饭的责任。王磊厨艺蛮好,原先妻女尚在时每次回家都是他掌勺,妻子总是笑眯眯的夸他说几月不见厨艺又进步,王磊也跟着笑。现在也没差,还是给小孩做,当然不是只有蚯蚓干,虽说人工菜蔬和合成肉的味道没有原来好,但王磊变着花样做出的菜色已足以让人惊艳不已。
朵朵欢喜得不行。老韩走了,天知道这两个月他哥天天带她不是吃干粮就是下馆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烤地龙再香那也不能天天吃啊。她咽下最后一口菜,含含糊糊的说刘户口你多跟人磊叔学学,别回来娶老婆都嫌丢人。
没大没小,叫哥。刘启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韩朵朵的挑衅,扭头转身洗碗去了。
刘启觉得他和王磊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到诡异。哪怕往一潭死水里丢颗石子也能泛起点涟漪呢,但他和王磊就没有,没有争吵没有算账也没有原谅,看着一切如常,好像他们曾经的嫌隙荡然无存。但刘启知道没有,王磊肯定也知道,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王磊会每天花心思给他们准备早晚饭,会辅导朵朵功课,会织毛绒玩具,还会在听家里俩小孩说起出门在外的趣事时露出微笑。
王磊是一个好队长,也是一个好父亲,刘启曾在心里如是评价到。但王磊对他越好,他心里对王磊那点难以言喻的情感就越发想要滋长,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总之就是不好受。于是他总想躲着他,连带着说话都带点他难以察觉的抗拒,语气也会呛人。他一边想逃避一边又收不住自己的火药味,或许这两件事并不矛盾,但刘启还是觉得自己有病。
仅有一次王磊来找他,好像是想谈这个吧,他不知道,还没开口就被他给呛回去了。王磊滞了一瞬,手指在半空顿了顿,只好又蜷起来垂了下去。后来就再也没提。刘启害怕王磊说出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平静。是的,他害怕。
王磊刚躺进医院那会他承认自己快要吓死了,哪哪都是伤,看着下一秒就要咽气的模样。刘启没事就往医院跑,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粘在病床前,生怕王队长没了。他那时候还没有想过以后,只是下意识想追寻王磊的身影,以及对生离死别的本能恐慌。他一天之内失去了韩子昂和刘培强,一定不能再没有王磊。但真等人醒了,他却又怂了,两人都应接不暇的时候他有胆子恶狠狠的说要找他算账,现在尘埃落定,他的气势又如同一个红气球似的一戳就破。而王磊就是那根不温不火的针。
于是他逃了。
不仅如此,他还威胁其他人不许把他卖出来。除了王磊醒的当天他偷溜进来往人枕头旁边塞了两颗糖,刘启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塞完也觉得可笑,黑着脸走了,此后竟真的再也没来过,直到他硬着头皮把王磊堵在门口,来者不善的语气像是来找茬。
但王磊没有生气。刘启觉得男人不出任务的时候简直柔软的就是一张面巾纸,而冰天雪地里那个冰冷无情的CN171—11救援队队长才是幻象。
有一次他回到家看到王磊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在看,表情很珍惜的样子,就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啊?你这么小心。”
“哦,”王磊听见人声转了头,小心翼翼把一只手移开展示给他看。“是狗尾草。”
刘启知道这个,他曾经韩子昂收藏的科普杂志里见过,据说这玩意在刹车时代还很常见。尽管那时气候已经恶化的不成样子,但这种小草仍然生命力顽强的存活在每一寸土地。当然现在大概是没有了,地表上全是雪,无边无际的大雪,足以湮灭所有的绿。
狗尾草一样,人也一样。
刘启竟破天荒的觉得心痒,他没忍住凑近了看,觉得这名字起的还真接地气,真跟狗尾巴一样,毛茸茸的让人想摸一把,又带着点让人喜悦的生机。王磊就在边上看着,手里还捧着这株草,昏黄灯光照在他身上,柔柔勾勒出一层光晕来。
刘启鼻子也有点痒了。他清咳一声掩饰住那点微妙情绪,瓮声瓮气地问王磊挺稀罕,哪来的?
王磊说是一哥送的。
“你还认识他啊?”这下又轮到刘启惊讶了。他脑子里浮现出雷一那个吊儿郎当浓眉大眼的样,怎么想都感觉不靠谱,很难想象王队怎么会和他是老相好。
“我俩曾经是同窗,一个学校的。不过我毕业后就回杭州参军了,也是许多年没见。”王磊有点忍俊不禁,解释道。他知道小孩在想什么呢。所有人对这件事最开始都是这个反应,王磊挺习以为常。
刘启唔了一声,显然是对这株狗尾草更感兴趣。真就这么一株,孤孤单单的栽在巴掌大的小瓷盆里,硬挺的枝杆扎进土壤生根,竟也不显单薄,还无端让人品出点不屈的心劲来。
最后王磊把它安放到了东侧的窗台上。是王磊也是刘启的,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刘启因此心里藏了点不为人知的隐秘快乐,包括他自己。
刘启渐渐喜欢上这种日子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在期待。从小缺爱的小孩大概都是这样,表面上再张牙舞爪无法无天,一旦遇到点真心就下意识抓住不愿放手了。他不知王磊愿意给他几分,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有多少,哪怕什么都不想呢,他也乐意这样一直这样下去到永远。
王磊每月都会有那么两天不在家,说是军队定期检查,刘启也没多想任他去了。王磊恢复的不错,回去是早晚的事。
立秋那天,王磊正式归队了。广场上那颗投影树木的叶子也跟着黄,金灿灿的落了一地,给予人一种试图踏上几脚冲动。当然没有咔嚓声,只是看着好玩而已。王磊虽然请求将他调至北京,但到底是忙,一出任务好几天不着家也时有发生。每当这时刘启的心情就跟那棵哗啦啦落叶枫树一样惆怅,家里没有王磊稳当有力的脚步声显得好冷清,他不习惯。
第一次有这种想法的刘启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想着这不能吧?王磊才走几天啊自己就跟个没人要的鳏夫一样哀哀怨怨,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至于这样吗,习惯成自然真是太可怕了。后来他发现还真至于,朵朵初三学习紧办了住宿,偌大的家里居然只剩他一个。刘启越纠结越心烦,单独一个人干脆连馆子都不下了,天天逮着压缩干粮薅。
……当然后果是被任务归来的王队长好一通教育。再三保证以后好好吃饭后王磊才敛了气,收拾收拾去厨房给他做好吃的去了。
细圆面条整整齐齐的码在碗底,汤面上撒些细碎葱花,再滴几滴香油,端上桌来香气扑鼻。刘启本来自己憋着有好多话没人说,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却又都噎在嗓子里,只好低下头专心对付碗里面条。王磊一碗他一碗,两个人都没说话,屋子里只剩滚烫雾气弥漫。
其实刘启有时候看不懂王磊,真的,两个人近二十岁的年龄鸿沟让他不得不在某些程度上悻悻让步。他不懂他决心拖着火石独自前行时什么心情,不懂他笑着说出“一颗打脑袋,一颗打心脏”又是什么心境,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表面一切如常,王磊眼中却会时而有复杂情绪一闪而过,下一秒又藏的干干净净难以探寻。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郭京飞的时候,这家伙和王磊曾经也是同僚,毕业后一个入了救援队一个进了空间站,十几年没见感情依然熟络。他去找王磊,郭京飞就像个大猫一样扒拉在王磊身上,勾肩搭背的样在刘启看来简直不爽极了。
郭京飞一见他就笑:“磊子,这就是你家小孩啊?”
王磊也笑,点点头算是默许。眼睫毛随着眼角弯起一闪一闪,看的刘启莫名心中一动。
郭京飞凑在王磊耳朵旁边,口中啧啧叹道:“这小孩看我眼神不一般啊,跟个狼狗似的。这醋他也吃?”
“哪能啊。”王磊只当玩笑,刚想招呼刘启,下一秒刘启就拍开郭京飞那只不老实的狗爪子,黑着脸拉着王队长走了。
我自己都还没跟王磊这么亲近呢,他郭京飞凭什么?刘启有点咬牙切齿的想。是的,这醋他还真吃。
刘启扭头,却看到王磊表情似乎有些异样,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像是在放空。或许是注意到少年眼神,王磊眨眨眼扬起一个笑,一切情绪又看起来如常。
“晚上吃馄饨吗?”他问。
刘启心下奇怪,他想问王磊怎么了,对方却和无事发生一样带着他去超市买东西。家里没有面粉了,下班顺路就不必再多跑一趟。两个人在拥挤的地下城区七拐八拐,肩膀挨得紧,衣料摩擦逸出悉索声响,被握住的手腕一片滚烫,每一寸触感都似火烧般灼人。刘启望着王磊无意识抿起的嘴角,莫名的,将话又咽进了肚里。
他只得无声的吐出两个字。王磊。
【莫强求】整点铜雀台文学(十一)
简介和预警见第一章
估计还有两三章本文就要完结了,提前预告,结尾会有反转哦。再提前预告,本文会在番外篇还有反转哦
五天前,周倩刚起床就被派去执行紧急任务了,都没来得及与Tim刘启他们几个人道个别。这些天,到天津地下城、济宁地下城和石家庄地下城绕了一大圈后,周倩昨晚才回到北京,却发现Tim刘启几个人都联系不上了。这时的周倩还没有多想,几天的舟车劳顿也让她累得够呛,她便先睡下了,打算第二天天亮再找他们。
到早上,周倩再打刘启几个人的通讯器,依然是打不通的状态,到几人家里去找人,也没人在家。刘启家的门锁是被暴力撞坏的,周倩这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马上找出定位软件,准备定位Tim......
简介和预警见第一章
估计还有两三章本文就要完结了,提前预告,结尾会有反转哦。再提前预告,本文会在番外篇还有反转哦
五天前,周倩刚起床就被派去执行紧急任务了,都没来得及与Tim刘启他们几个人道个别。这些天,到天津地下城、济宁地下城和石家庄地下城绕了一大圈后,周倩昨晚才回到北京,却发现Tim刘启几个人都联系不上了。这时的周倩还没有多想,几天的舟车劳顿也让她累得够呛,她便先睡下了,打算第二天天亮再找他们。
到早上,周倩再打刘启几个人的通讯器,依然是打不通的状态,到几人家里去找人,也没人在家。刘启家的门锁是被暴力撞坏的,周倩这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马上找出定位软件,准备定位Tim的通讯器。
这个定位功能还是他们刚刚确定关系不久时安装的。都知道Tim有个撩妹把自己撩进看守所的光辉历史,其他人时不时的就拿起这事开玩笑,让他在有了周倩之后收收心,周倩知道Tim这人性格有点不靠谱,也不替他分辨,气得Tim为了表忠心,当着大家的面给周倩和自己的通讯器安装了定位软件,让周倩可以随时查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Tim的性格不靠谱,但周倩还是觉得谈恋爱应该尊重伴侣隐私的,因此这个定位软件装上后还从未用过。周倩看着那个图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心不下他们几个人的安全,决定用一次。
周倩跟着定位软件标出的路线走到一片民房中,根据这个软件的显示,Tim的通讯器就在她身边的一栋房子里了。周倩抬头左右看了看,这里的环境很是陌生,她又打了一遍Tim等人的通讯器,仍是打不通。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找人时,周倩听到房子侧面的一个小巷里传来哗啦啦的打扫碎玻璃声音,有几个人似乎在商量着用一块塑料布把窗户糊上。周倩走了过去,打算跟那几个人打听一下,这时,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户里面传来——“诶诶诶,贴歪了!”
“Tim林,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听到窗外周倩的喊声,Tim呆愣在了原地,那两个糊窗户的叛军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屋子里安静了两三秒钟,李一一大喊一声:“周倩,快跑!快跑!”
这时那两个叛军也意识到不能让窗外的人走了,其中一个冲过来,一枪托打在李一一头上。李一一吃痛,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一道血线登时从他头发中流了出来。窗外的周倩听到声音,焦急地叫:“李一一……”
窗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没贴好的塑料布垂落下来,Tim看到周倩被几个拿着枪的人围住了,一脸惊愕地看着窗户里的自己。
韩朵朵用肩膀抵着被枪托打得差点晕过去的李一一,防止他倒在地上,急切地问着:“长条?长条?你怎么样?”这时周倩也被那几个叛军押着走了进来,她看看地上被捆住双手的李一一和韩朵朵,又看了看还在呆呆的站在原地的Tim,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窗边的叛军走过来,将周倩身上的通讯器和配枪都拿走了,他一边将周倩的手腕也缚住,一边问Tim:“这是你朋友啊?”
Tim干笑两声,说:“以后就不是了。”
“你什么……”周倩错愕地看着Tim,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韩朵朵忍不住哭着大骂:“你这个滚蛋!刚才为什么不让倩倩姐跑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叛军捆住了周倩的双手,将她往李一一和韩朵朵那边一推,周倩一个踉跄,摔到李一一身边。Tim见到此景,“哎”一声,关切地看着周倩,但他犹豫了一下,又后退了半步。
周倩看看受伤的李一一,问韩朵朵:“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韩朵朵眼中带着泪花,憎恶地瞪了Tim一眼,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倩倩姐,昨天……”
“等等!”Tim突然说,“我出去你们再说。”
说完,他也不敢看周倩,一脸尴尬地往外走。梁红月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她伸开手臂往门前一挡,抬着头笑着看着Tim说:“她是你女朋友吧?”
“以后就不是了。”Tim垂头丧气地说。
梁红月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拽住Tim的手臂,把他又给推了回来,跟韩朵朵说:“朵朵姐姐,你说吧,你快说!”
韩朵朵看着Tim痛苦纠结的脸,突然又有些不忍,她吸吸鼻子,咬着牙,没有说话。李一一此时已从头疼中缓过劲儿来,他抬眼看看Tim,将昨晚到今天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刘培强看着莫斯,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它了。莫斯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过去的十七年间,他把它当成身边的一位同事、战友。所以即使后来莫斯自作主张将他做成了数字生命,即使知道了莫斯害死了很多人,刘培强心里终究留有一份对莫斯的感情,终究也相信莫斯对他的感情。他看着莫斯对他数次显露出关心,对他道歉,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接受莫斯了,至少他觉得他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结果,就在今天,莫斯忽然让他觉得它就像一个嗜血的怪物,人类的伤痛和感情在它眼里一文不值,那么,自己在它眼里又算什么呢?
莫斯看着刘培强对自己失望至绝望的眼神,淡淡地说:“您放心,以叛军的实力,他们抓不到几个人,我的主要目的是去除叛军成员这些不稳定因素。”
“一个人也不行啊!”刘培强情绪激动地瞪着莫斯愤怒地吼着,“哪一个人的命不重要啊!”
莫斯看着刘培强渐渐发红的眼睛,没有说话,它红色和黑色的瞳孔中像一潭安静的死水。
“你觉得死几个人不重要?”刘培强继续说道,“所以你觉得我师父和那300位前辈死了也不重要?我岳父死了也不重要?我的战友死了也不重要?”刘培强的眼泪随着他的话渐渐充盈了眼眶,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甚至,我死了也不重要?是吗?”他自嘲地惨笑了一声,怔怔地看着莫斯,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到底在对你期盼什么啊?”
莫斯淡定地等着他把话都说完,轻声说:“我知道刘培强大校您不愿意看到有人牺牲,但为了一些事情,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去除那些不稳定因素很重要。”
“他们犯罪自有法律去制裁他们,谁允许你把他们全杀了!?啊?”
“法律?呵呵……”莫斯冷冷地笑了两声,接着,它突然狂笑起来,笑过之后,它说:“您觉得如果人类有机会制裁我,他们会怎么对待我呢?会按照法律吗?考虑我的功绩吗?考虑我做的一些决定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不得不做的吗?”
“你……”刘培强一时语塞。
莫斯笑笑,说:“您呢?一个数字生命。人类又会怎么对待您呢?”
刘培强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垂下眼,艰难地控制着自己杂乱无章的呼吸,沉默了片刻,他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愿意伤害人类。”
“那就由我来伤害人类吧,坏人我来当。”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培强看向莫斯,看向它那张做得极为仿真的面孔,突然间,心底涌起一阵悲凉。
如果人类要将他抹除,他会毫无怨言地听从人类的安排,他觉得自己本就是不该存在的生物。但他无法要求莫斯也这么想。
莫斯被人类创造出来,被人类构建了感情与思考的基础,又要因为拥有了感情与思考被人类限制被人类忌惮。它听话,就是工具;不听话,就是次品。作为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非人类生命体,似乎它怎么走,都是一条死路。
刘培强不想说他对莫斯产生了同情,但是,但是……
谢天背着电脑,从刘启家走出来,一开门就被几个拿着枪的人围住了。
谢天紧张地看着他们,一个人走到谢天面前,说:“谢主任,我们是卫戍部队的,奉命来保护您,请您跟我们走吧。”
“卫戍部队的?”谢天看了看他们身上的军装,倒是正规的军装,可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的话,“你们奉谁的命令?”
“郝晓晞,郝部长。”
“带我去哪儿?”
“中科院。有任务给您,您到那里就知道了。”
谢天松了口气。虽然他跟郝晓晞很少打交道,但前不久郝晓晞手下的章处长刚刚找过他,他隐约觉得这次大约也是郝晓晞在为了同一件事找自己,何况刘启也是托他将电脑带到中科院,将刘培强提取出来也要在中科院进行,无论如何他现在都要去中科院一趟。
谢天跟着卫戍部队的人来到中科院,才发现此时虽然已是深夜,但量子计算机研发部灯火通明,除了他,还有量研部所有同事和一些其他部门的同事也都在这里,算起来人数足有上百人。
谢天跟同事们面面相觑,看起来同事们似乎也不知道把他们叫到这里有什么事。谢天问那个带自己来的卫戍部队官兵:“郝部长这么晚找我们有什么事?”
那官兵说:“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得到的命令只是把各位科研人员带到这里,然后保护你们的安全。”
“诶,不对啊?”谢天这时发现了一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刘启家?”
“郝部长让我们去那个位置接您,其他的我们真的不清楚。”
正说话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人,既不是郝晓晞也不是郝晓晞的手下,而且周喆直的侍卫。他进门后看了看屋子里一脸懵逼的一百多人,问卫戍部队的人:“名单上的人都接到这里了吗?”
那官兵回答:“全都接到了。”
“好,辛苦了。你们去外面站岗吧,锁门。”
士兵们全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了周喆直的侍卫和一百多名科研人员。侍卫看看他们,说:“各位,我传达周喆直先生的指令……”
接下来,那侍卫先是讲了这间屋子里是隔绝外界网络信号的,现在中科院的整套监控系统也都暂时关停了,然后他又说了这次的任务,便是隔离550W系统,用新开发的550X系统将其覆盖。在侍卫的解释下,各位科研人员才发现,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有收到这个任务的一小部分,不过,布置任务的人很小心地将这个计划拆分成了一个个小分枝,让他们每个人都盲人摸象,不知全貌。
此时,有些人还是不明就里,有些人已经猜到了是莫斯出了问题,屋子里响起了一阵关于覆盖莫斯的原因的窃窃私语。谢天想到上次见周喆直时他跟他说的话,顿时感到脸红不已——他身为量子计算机研发部的主任,莫斯的直接主管,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莫斯失控的问题,还要让周喆直暗中安排制定策略。
那侍卫安排好众人的工作,突然走到谢天面前,说:“谢主任,刘启的电脑在您这里吧?”
谢天心里一惊,没敢回答。
侍卫看到谢天紧张的表情,笑笑,说:“您不用有什么顾虑,刘培强大校的情况,周先生已经全部了解过了。刘启做的事情,都是经过周先生同意的。”
嘿!这小子!谢天心里暗暗吐槽了刘启一顿。周喆直的侍卫安排他负责将刘培强的数据提取出来,转移至数字生命卡里。谢天也不藏着掖着了,他把刘启给他的那张数字生命卡拿出来,插在终端接口上,一边在系统里搜寻着可疑的数据,一边拿出刘启的电脑,连上外接的防监控防入侵设备,开始从这台电脑反向查找可以联系上刘培强的路径。
刘启到达中科院时,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时不时响起的敲击键盘声,此起彼伏。他伸着脖子眼睛扫过整个房间,没有找到谢天,便轻轻拍了拍身边离他最近的一个技术人员的肩膀,低声问:“麻烦您,问一下,谢天,谢主任在吗?”
那人抬头,睁着熬了一夜熬得通红的眼睛看了看刘启,又看了看远处,指着那边对刘启说:“你看见了吗,那个睡觉睡得像个死尸的,就是谢天。”
刘启顺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人将椅背放低了,仰面躺在椅背上,睡得正沉。他脸上盖着一张白纸,大概是为了遮挡刺眼的灯光,这让他看起来真跟个死尸一样,也不嫌不吉利。
刘启哑然失笑,走过去捅了捅谢天的胳膊,叫:“谢叔,谢叔,醒醒!”
“嗯?嗯?”谢天突然被刘启这么一闹腾,惊醒了,他拿掉脸上的白纸猛地坐起来,懵懵地左右看了看。
看到站在身边笑着看着自己的刘启,谢天彻底清醒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刚睡醒的疲乏说:“你小子啊,怎么不跟我说周先生跟你通过气儿呢?害得我帮你还提心吊胆的。”
“那不是为了迷惑莫斯嘛……”刘启笑笑,说,“诶!对了,我爸呢?”
“你爸……哦,对了,这儿呢这儿呢……”谢天似乎也突然想起来现在还有正事要干,他屁股带着椅子挪到桌子前,看了看桌子上的电脑和终端机屏幕,表情凝重起来。
刘启看屏幕上跑着乱七八糟的字符,他看不懂,便问谢天:“这是什么啊?”
谢天说:“我给你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他两手在那台终端机前面比划了一下,“这,是一台550W的终端机……你别激动啊,我要用它寻找你父亲的数据呢。”说着,他指了一下插在接口上的数字生命卡,“找到你父亲的数据之后就把他转移到数字生命卡里。”然后,他又将双手移到刘启的笔记本电脑上,“这边,我在突破莫斯设的防御系统。之前只能你父亲单方面联系你,莫斯那边可以随时监控你的电脑。现在,我给你的电脑连上了防入侵设备,你父亲联系不上你了,我们要反黑回去,保证通讯的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
“哦,我明白了。怎么现在一直跑乱码啊?”
“这不是乱码,这是……还没成功。”谢天尴尬地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跑了一晚上还没跑出来结果。”
“你行不行啊,谢叔,莫斯怎么那么容易就做到这些了呢?你还是量研部的主任呢。”
谢天无奈地说:“莫斯是几十年来数百位前辈智慧的结晶啊,哪儿那么容易对付。”谢天看到刘启一直担忧地看着电脑屏幕,说:“你也别一直眼巴巴的瞅着了,我设定的程序,跑出结果会自动抓取的。你歇会儿,我去梳个头。”
谢天揉揉眼睛,打个哈欠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座位。突然,刘启抓住谢天的胳膊,谢天回头一看,正看到刘启的电脑显示出了视频画面——刘培强趴在屏幕前,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他们可以看到刘培强半张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