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观影】原来他们是这样失踪的!(119)
骆宜此人,二十年前才名便已传遍天下,他作的文章和诗词至今仍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收藏。提及他的失踪更是让无数人扼腕叹息。
他才华过人、更貌比潘安,性格洒脱不羁,虽然人风流了些,可这点风流却让更多人为他痴迷。
他的锋芒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所有的同龄人。
如今,那些当年把他当做春闺梦里人的大家闺秀们都已为人妻为人母,曾经的那点子悸动早已被生活中的各种琐事一层又一层的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深到连她们自己都忘了,‘原来我也等有过那样一段青葱的年岁’。
可当骆宜的脸出现玉璧上时,当年大着胆子朝打马游街的骆宜疯狂扔香包花束、毫......
骆宜此人,二十年前才名便已传遍天下,他作的文章和诗词至今仍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收藏。提及他的失踪更是让无数人扼腕叹息。
他才华过人、更貌比潘安,性格洒脱不羁,虽然人风流了些,可这点风流却让更多人为他痴迷。
他的锋芒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所有的同龄人。
如今,那些当年把他当做春闺梦里人的大家闺秀们都已为人妻为人母,曾经的那点子悸动早已被生活中的各种琐事一层又一层的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深到连她们自己都忘了,‘原来我也等有过那样一段青葱的年岁’。
可当骆宜的脸出现玉璧上时,当年大着胆子朝打马游街的骆宜疯狂扔香包花束、毫不矜持地大喊大叫的记忆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娘亲,您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接着看吧。”
“嗯。”
【在她们感怀的这段时间,骆宜已经醒了过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他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冲他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话,然后一只蝎子样的玩意就把他给咬了!
骆宜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扯下右肩的衣领扭头看了一眼——光滑如玉,没有半点被咬的痕迹。
骆宜轻呼一口气,心想难道被咬只是他的幻觉?
他完全没想到疤痕不在的原因是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被咬的那点伤痕早已经结痂脱落,完好如初了。
香肩半裸的骆宜还没意识到他的床前围了一大群人(玉璧外还有更多),就听有人“哇”了一声,“陆小猫,咱伯父是真不把咱们当外人呐!”
这话虽然是压低了嗓子说的,不过还是被耳朵灵的骆宜给听了个清楚。
嗯,大庆话?
疑问一闪而过,骆宜这才发现自己床头密密麻麻的少说也围了七八个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
骆宜默默拉好衣领,看向人群里自己唯一眼熟的人,眨巴眨巴眼:“阿绮你……”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想问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骆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她:“我睡了多久?”
女王微笑:“没多久,还没到二十年呢。”
骆宜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庞:“那可够久的啦!”久到眼前的人眼角已经爬上了岁月的痕迹。
……
骆宜和女王温情脉脉,旁边的人都十分有眼色的悄悄退下了,陆流光和江饮也跟着人群一起离开。他们俩走到王宫的小花园里,江饮对陆流光道:“我看伯父和女王他们两人的感情很好,你说伯父会不会选择留在这里,不回大庆了?”
骆宜回不回大庆陆流光都无所谓,他道:“如果他留下,那就让他写封信给骆家,我把信送到也一样。”】
两人这一番对话,让玉璧外的骆老太太顿时激动了起来:“胡说,胡说!我还没死呢,他敢不回家!”老太太年纪大了,情绪不能太激动,对身体不好。骆夫人赶紧安抚她道:“娘您别动气,这只是猜测罢了,二弟他一向孝顺您,肯定会回来的。”
老太太稍稍被安抚住了,骆夫人见状松了一口气。可是她自己却对骆宜回来这事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块玉璧上显示的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了,如果骆宜准备回来,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消息。何况骆宜醒来后和女王的那个黏糊劲儿真是看得她牙酸,就他那一副沉迷温柔乡的样子,骆夫人猜测骆宜估计八成是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骆夫人这想法跟大部分人一样,都觉得骆宜至今没消息大概率是不回来的了。而玉璧上也着实放了好一会儿骆宜醒来后在修养的日子里与女王两个人相处时的细节。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玉璧前不少人记忆中热情又奔放直接的‘绮丝丽’在玉璧上显示出来的却是一个睿智而威严的帝王形象,虽然和骆宜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温情了几分,但是她已经和他们记忆中的‘绮丝丽’完全是两个人了。
【又过了几日,骆宜的身体日渐好转。陆流光和江饮一算时间,发现再留下来就真的会赶不上和伙伴们相约汇合的日子了。
等不下去的陆流光准备向女王提出辞行。
不过,却有一个人比他早一步向索莱尔女王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
“你要离开?”女王定定地看着骆宜,脸上还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为什么?”
骆宜坐在她身边:“当年我就向你辞行过,若不是这场意外我现在估计早已经回到大庆了。虽然晚了二十年,但我还是得回家啊!”
女王哼了一声:“你也知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失踪这么多年,你家里估计早当你已经死了,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如留下来。”
她掰过骆宜的脑袋,两人的额头触在一起,她在他耳边深情呢喃:“我的王夫之位一直为你留着,你当真不愿留下来陪我?”】
“哇!”
现场哗然声一片,大伙儿都觉得骆宜这回是妥妥的走不了了。
这谁能拒绝得了啊!
【两个人四目相对,骆宜分明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她对自己的情意,这是他曾经的求而不得。如今骆宜终于等到她对自己有了真心,可惜为时已晚。
早在当年,一路找她到此的骆宜得知绮丝丽真正的身份后,他就明白了他们两个注定有缘无分。骆宜很清楚他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远在大庆的亲人,而她也更不会为了他放弃整个桑曼帝国。
这份情意,只能割舍。
所以当年骆宜想清楚一切后就向索莱尔提出辞行,那时她同意了,不过因为意外这场离别被延期了二十年。而二十年后,骆宜去意不变,索莱尔却似乎不愿放他离开了。
唉。
骆宜暗叹一声,兜兜转转他们两个角色对调,当年是她说走就走而他穷追不舍,世易时移,如今却是他一心要走,换成她百般不许了。
“可是,我是一定要回大庆的。”骆宜松开索莱尔的手,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请允我回国吧,陛下!”
他们两人的缘分,最后却是由骆宜亲手斩断。
果真,世事难料。】
这情节急转而下,让众人都有些发愣,然而接下来还有发展更快的。
【只见玉璧上画面一闪,女王和骆宜的影像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江饮、陆力光还有骆宜,三个人直愣愣地站在索莱尔的王宫大门前。
从骆宜醒来后就一直黑着脸的威尔斯头一次露出笑容。他站在大门的另一头用别扭的大庆话朝三人,重点是朝骆宜道:“伟大的太阳神会保佑你们一路平安的,再见远方的客人,希望你们早日回家!”
嘭!
威尔斯愉快地让人将王宫大门落下,只剩下骆宜三个站在门外相对无言。】
“啊?”
这……
确实发展太快了。
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骆宜不可能回来的人顿时安静如鸡。
啥玩意儿呢,上一秒还跟人黏黏糊糊你侬我侬的,怎么转眼就被扫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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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陆流光这边的故事暂时先告一段落,有没交代清楚的就后面再补充吧,下一章换换视角嘿嘿~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比心心!
【剑三/谢李】《雨》
-人物解释权归于逆子剑三,本人只负责挖坑和不负责造摇。
-是谁顶着150+病号20+没写完的病历和发烧38.5的脑子搞了一个月老头复婚才搞完啊,是我啊。
-上次玩纯阳还是95级,为了写这个之前抽空起了个纯阳号,但本文仍大量混杂端游手游设定,以及比这俩更多的自设。
-最后,爱来自一万朵花的山谷,气纯快把阵眼还我!!!
————————————
《雨》
谢云流抱着刀醒过来。
他正了正自己的斗笠,雨下了一个时辰了,打湿天地,慢慢地从万物的缝隙里爬开,闭眼前还在檐下,如今却到他脚尖旁了。
...
-人物解释权归于逆子剑三,本人只负责挖坑和不负责造摇。
-是谁顶着150+病号20+没写完的病历和发烧38.5的脑子搞了一个月老头复婚才搞完啊,是我啊。
-上次玩纯阳还是95级,为了写这个之前抽空起了个纯阳号,但本文仍大量混杂端游手游设定,以及比这俩更多的自设。
-最后,爱来自一万朵花的山谷,气纯快把阵眼还我!!!
————————————
《雨》
谢云流抱着刀醒过来。
他正了正自己的斗笠,雨下了一个时辰了,打湿天地,慢慢地从万物的缝隙里爬开,闭眼前还在檐下,如今却到他脚尖旁了。
谢云流看了那道发暗的线一会,也许没有一会,只有转瞬即逝的片刻,他把脚收了进来,好躲开那侵人的潮意。
他又闭上眼睛。
这下雨无处不在了,变成细小而缠绵的风中柔肌,抚过他斗笠下紧蹙的眉峰,然后含着一丝冰凉和难能可贵的调皮,触碰过他的鼻尖,又轻轻地按在他的衣襟上,合着他的呼吸而呼吸,最后,沾湿在他的刀上,宛如一声叹息。
谢云流突然火起,雨声也大起来了,浇不灭他心脏里流出来的那些情绪,反而让人血脉中随之水涨浪高,拍得他脑袋嗡嗡响。
今夜有雨,自然没有月,月照古也照今,月照中原也照东瀛,月照华山也照翁山,然而这雨,只浇湿了他栖身的这方寸地,既下不到他的来处,也下不到他的归途。
他曾遇见过这样的一场雨。
雨说来即来,云开则雨散,没有一场雨为了等谁,也没有一场雨会复归来,但他就是认得这场雨,笃定地认得。
华山当然是没有雨的,那么高的山,白日里都会飘晴雪,在没有到华山前的日日月月里却有雨。吕岩是道士,是因为他修道,谢云流是道士,单纯是因为捡到他的是吕岩。吕岩本人就跟条条框框不合,对谢云流也不强加管教,爱什么干什么,都由他而去,一老一小游历山川,倒更像是个带孩子随心所欲的老父亲。
谢云流在扬州的码头上翘着二郎腿,看同伴与小娘子搭讪,有的是油腔滑调的玩笑,有的是油腔滑调的真情。彼时他嘴里还含着半个没吃完的饧块,雨落在黏糊糊的嘴唇上,也变成黏糊糊的甜,却不及这人间情状半分有意思。
小娘子摘脱斗笠时,头上的簪的桂花被蹭落了地,朱砂点染一样的花枝,任雨也洗不掉半分颜色,有人先一步拾起来,言语更加孟浪,有人却盯着那花枝,一言不发。
谢云流看得饶有兴趣,第二天带着这帮狐朋狗友赶跑了流窜的水寇,一群少年还没来得及擦擦脸,渔家小娘子的船就靠了岸,这活话本正要开讲下回分解,谢云流突然看见吕洞宾在高处站着,他丢下同伴跑过去,从怀里掏出饧块,带着点小孩子的讨好,捧到师父面前。
吕洞宾差点让他气笑了,买这饧块的钱,还是早上他给谢云流买药材的,买了糖是其次,这小子一套卖乖的路数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买药材干什么啊?
炼丹。
炼丹干什么啊?
喂乌龟。
谢云流跟吕洞宾手里的小乌龟眼瞪眼,差点瞪得自己斗鸡眼。师父你养这东西干嘛?不会说话,爬的又慢,要想给谁送个信,等着赶到了,估计对方胡子都老白一把了。
老白一把胡子的吕洞宾瞪了他一眼。
师徒二人离开扬州的时候,也是从码头走的,码头上依然有一群招猫逗狗的少年,依旧有一群带着斗笠的渔家娘子,只是江南雨都带着江南腔调,蒙蒙的软软的,教人看不清人也看不清花,都像是饧块被水化开,浓稠而透明的模糊。
北上之后,天就冷了,雨就少了,长安的天上阴乎乎的云停着,笼得巍峨宫城好像漆黑的山影,山影又似蛰伏的兽脊,令人只消看一眼,心内便如这天一般了。
谢云流自一个不记得的梦中醒来,阴沉雨色之下,让人分不清时辰,不知是晨是暮。幔帐含着雨汽,被安息香浸得更透,纯阳宫里不燃这么甜美的香料,他闷得难受,伸手打起幔帐,房间里的物品都隐在灰绰绰的影子里,宿醉的头疼也像是影子一样,戴在他头上。
建了纯阳宫,吕洞宾也没被这个宝盖头给关起来做只吃香火的老神仙,时不时就闭个关,时不时就出个门。做师父的不在,两个徒弟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谢云流从华山上来到红尘俗世中,办完正事,好友们为他攒了个局,雨下得不急不慢,窸窸窣窣地冷却着整个长安,半真半假地留客相住。
有人许是喝多了,当着谢云流的面论起了李忘生,原是在夸纯阳子的两个弟子,俱是一表人才,芝兰玉树,来日吕宫主登仙阶,这也要是一边一个执役护法的。
李忘生不似谢云流常露面,便有人问起小李道长是个怎样的人物,若是谢云流清醒的时候,或许不屑于这样的马屁,然而他这时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没接话,成心想听别人嘴里的李忘生。
这下可就坏了菜了。
别人说小李道长长得好,他生气,李忘生打小就爱板着个脸,比师父还像个小老头;别人说小李道长功夫好,他生气,李忘生笨得出奇,一个剑招不练八十遍不算完;别人说小李道长脾气好,他生气,李忘生脾气好个屁,说不理你就不理你,得拿着饴糖哄半天才行。
别人说李忘生好,谢云流非要找出点不好的,别人说李忘生不好,他更来劲了,酒坛子摔了,脸红脖子粗地跟人吵,非要证明自己师弟天下第一好。喝醉了的谢云流就像是犯了倔的山羊,顺毛捋不行,逆毛捋直接把你顶翻,还得按着你在墙上再往死里撞几次。
谢云流捂着头,一时想不起最后怎么结的尾,大抵是动了手,如何善了的更不而知,十有八九,还是李重茂和的稀泥。
长安雨声簌簌,把原本温暖甜腻的安息香也熏得冰凉,李忘生本就是长安大家子,幼时青梅连名字都没有,还被讲得有鼻子有眼有嘴巴,醒了的谢云流一咂摸,那些上山来进香的贵女娇娥里,是不是确实有几个来的多的,爱跟李忘生说说话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越想越坐不住,小谢道长一把拿起自己的剑,跳进这长安冷雨中,徒留下水晶帘来回撞动出一片细响。
赶回华山时已经入了夜,华山没有下雨,只有破棉絮般的云薄厚不均地阻挡着清晖落入人间,谢云流在剑气厅的黑暗里,盯着门前四四方方的光影,好像在路上跑掉了一切的念头,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何要赶这几百里行程回来。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有一个黑影背对着昏暗的月色,从远处跑来。
是鬼怪吗?不是,地上有一道和他一通奔跑的影子。是妖精吗?也不是,哪有妖精跑得那么笨,一步一步,笨得像他那个师弟一样。
李忘生口鼻出呼出的热气,在华山的寒风中凝成白雾,剑气厅是张着深渊黑口的巨兽,他天真地跑进口中,猛不丁看到谢云流,先是一愣,顷而笑起来:“师兄回来了?怎么也不点灯?”
他转身熟门熟路地去找火折子:“风儿和博玉用过饭后早就睡了,我观夜里有雪,担心剑气厅的门窗没有上好,便过来看看。”
李忘生说着家常话,将剑气厅的灯烛一盏一盏点亮,才回过头来,有点奇怪地瞧了瞧一言不发的师兄,走过去,凑近了,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鼻息吹在脸上,伸出手,帮谢云流抿掉两鬓上星星点点的水汽,“师兄?”
这样的动作太亲昵,但李忘生已经习惯到毫无察觉,自他拜入师门以来,除了师父,就是师兄,同进同出,至亲至近,仿佛他们生来便如此。
谢云流与他对视,那些轻浮无稽的酒论倒也不算错,李忘生和他如阴阳两面,做师兄形容昳丽,锋芒锐利得几乎刺伤人,李忘生却藏而不露,连长相里都蕴着些化劲的柔。
李忘生的手未来得及收回,便被攫住了腕子,铁爪一样扣的极紧,他刚要说痛,便被人甩到了榻上,谢云流比李忘生略大些年岁,少年人的心性,却已经有了青年人的身量,俯下身时压迫感变成一只手,扼在李忘生脖子上。
这样的师兄有点陌生,李忘生不禁有些紧张,更何况对方的目光如有实体,细细地一寸一寸一毫一毫摹扫过他面容,他面皮薄,被看得痛了,泛出些粉红色。
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慌乱和害怕,李忘生几乎盲目地相信着,谢云流不会害他。这种相信突然让谢云流有种挫败,好像羊群里那只最温顺的羊羔,无知地亲近着手提尖刀的屠夫,还要乖巧地咩一声。
他突兀地叹了口气,李忘生更加疑惑了,“师兄——”后半个字还没来得及从唇上脱离,便被人堵回了口中。
谢云流堵着他的嘴唇,用自己的嘴唇堵着。李忘生似乎是受了惊,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屏着气,看着近在咫尺却看不清的谢云流,面皮上的粉红更浓了。
其实谢云流自己也不会呼吸了,耳膜上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九天玄雷就在这一刻要他渡劫,可他道行不深,道心游移,大抵要被劈死在这里。
没事的,李忘生与他相识相伴这么久,总是偏心他,总是包庇他,总是予索予求,总是顺他心意,大千世界种种纷纷如风雪,落不进小李道长那双静水般的眼睛里,独他谢云流总有这一席之地。
李忘生不似谢云流,投的胎是好人家,小小的年纪离开生身父母,最初时梳洗还要师兄搭把手。谢云流嘴里咬着木梳,手上绕着一把水滑的头发,使了点力气才把簪子别进去。
铜镜里的小孩微微地眯了一下眼,又忍了回去。“疼了?”谢云流也只是个半大孩子,有点局促地问问低头问他。
李忘生煞有其事地两边侧头,看了看有点毛躁躁的发髻,点了点头:“师兄盘的真好看。”
原本的心虚,一下就被小师弟给吹满了。
现在李忘生用不到师兄帮他梳头发了,自己就能把仪容收拾得整洁,谢云流却好像见不得他师弟如此端正,更何况这端正不出自他手,他一边亲着李忘生,一边把人头发解散,那些水滑的青丝便在他手上流淌开来,像一条河,蜿蜒多情,自少时流淌至今。
头天晚上他给李忘生讲故事,讲风,讲雨,讲孤嶂耸,讲大江流,讲秦玉女,讲汉英雄,第二天,吕洞宾推开门,两只小羊团子盖着一床被,头对头脚对脚,睡得太阳晒屁股。
师兄弟就被罚一起去扫雪,谢云流先拿扫帚苗在地上画圈,然后再扫掉,又拿着扫帚杆当长兵,练几步腿法,李忘生用手揉了揉眼,软声喊师兄,谢云流便知道师父在不远处,立刻乖觉起来。
扫了没两下,又看见李忘生的衣带松了,他伸手去扯,李忘生被他吓了一跳,“别动。”他说完,李忘生真就不敢动了,看着他手指带着绳带翻飞,又软软地喊了声师兄,谢云流正拽着绳结试试松紧,头也不抬:“怎么了?”
一个脑瓜崩就落在他后脑勺上。
谢云流一边解着衣带,一边没有头绪的想起这些碎片,好像他当年帮李忘生系上这个结,冥冥中注定就是他要来解开。
这衣服上个月开了线都是我缝的。
这个结,这件衣,这个人,我的,我的,我的。
他突然又开始生气,咬了李忘生下唇一口,李忘生被他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前襟还交盖着,但只消一拂便可露出肌肤来,本是被人作弄得,却比那些专门作弄给人看得还勾人,谢云流伸手刚要揭开衣襟,又止在半路。
李忘生两颊绯红更甚,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目光流转,搅乱了一池静水生湛波,眼睛里就够说完一百种情意一万种心声。接着,李忘生微微起身,将自己的嘴唇覆在谢云流的嘴唇上。
他没有师兄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羞得甚至闭上了眼。然而李忘生才是那道惊雷,劈得谢云流皮开肉绽,肉身里的灵魄被定在原地,被天意拷打,苍天以他试谢云流,试出少年人跳脱不羁后面,一点踽踽的懵懂心结。
方才急色得像个登徒子的小谢道长,突然哑了火泄了气,突然被人捋顺了毛,突然被人掐住了最柔软的一块心尖肉。他碰了碰李忘生鼻尖,一只手将发际几缕细丝笼按下去,声音很轻,只剩下点气声,像是从前在一床被里,问做师弟的睡着了吗。
“忘生。”
“师兄?”
“可不许悔了啊。”
李忘生没回答,而是握住他手腕上突出的那一块骨节,像是不惧滚烫的温度般握住一块嶙峋的陨石,那一顺眼间的睫毛抖动,几乎要盈满撑爆他的心房。
谢云流愣怔着,看着自己指尖局促地微微抖动,轻轻地碰到李忘生的脸,甚至没有真的碰到他,只是碰到了那些在烛光下莹莹的绒毛,李忘生便又抬起眼,像一只羊羔依偎着它的牧羊人那样,将自己的侧脸放进他滚烫的手心里。
窗外传来细微的爆裂声,什么东西自天而来,在云层蹉跎,最后落入这暖烘烘的人间,现了原形。
谢云流知道李忘生疼,因为自己也疼,但这道疼却由不得回头,容不得回头,身后就是天火霹雳,熔得他血骨生疼,只有往前,只有李忘生还有一泓清泉,可解他魂魄里的干渴。
一滴水从李忘生盈盈的眼里终于掉了出来,谢云流想伸手去接,可手还被李忘生握着,这个人那么乖觉温顺,这种时刻了还不懂得推开,拔出剑来杀了他,最低也得给他一巴掌然后跑去跟师父告状,反而一如往常地予索予求,甚至更予索予求。
偏偏这一握却那么坚持,攥着他的手骨,被烫伤硌痛也不肯放开,让那滴眼泪掉在了如云般的发丝之中。
谢云流心下震动,三清的青烟袅袅直上,宁静,纹丝不动,而他的灵台却在为失去了一滴李忘生的泪而天崩地陷。
第二天谢云流睁开眼,没有宿醉的头痛,却被雪映晴日的天光照的目眩了好一会。剑气厅的门窗果然没有上好,皑皑的雪已然在窗沿门前上落了一层。
怀里的李忘生背对着这雪白天地,睡中的眉目恬静,眉心一点红痣朱砂样的颜色,背光下显出几分婉转的暗淡,谢云流静静地看了一会,把人往怀里又揽了揽,把被角又裹了裹,犹觉得不够,恨不能把胸口剖开,好把这个人装进去。
少年人不管不顾的胡闹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纵有内功护体,两人也都没免掉感了点风寒,李忘生沉沉地烧着时,还知道拉着谢云流的手,等着病一好,绝口不提两人间发生过什么事,两片花瓣一样的嘴唇上又只剩下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这一堆东西。
从前做师兄的给他带了些小玩意也是这样,嘴里念叨着师父不让你下山又让师兄破费了修道者应当更稳重些种种,实则眼里已经流淌出孩子的欢喜,那些不让下山又破费了更稳重些,就被默不作声地原谅掉了。
谢云流让他念得妄心越生越大,时不时私下里得空就偷一口香,再有心哄几句,骗几句,做师弟的脾气好,谢云流铁了心往李忘生榻上一躺腿一翘,房主也只能叹口气,然后卷着自己的被子卷睡到榻边上,再被人甜言蜜语上下其手钻回一个被窝里去。
总之来日方长,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再来几次,他还年轻,往后日头多的很,反正认定了,早晚能化开李忘生这张薄面皮。
只是命运等不及。
逃到扬州时,依然还下着雨,似乎是从当年离开就绵绵地下到如今,只是码头上没有那些斗鸡走犬的鲜衣少年,也没有纤腰簪花戴斗笠的渔家娘子,物是人非,连那些曾与谢云流论武论道论天下策论美人花的好友们,也视他如仇敌一般了。
一张张熟识的脸都那么生动,最初时他还不忍见血,从前的剑也只是向道向武,少向死生,然而这样的少年心肠也被一点点的磋磨干净了,他不杀别人,别人便要来杀他,他留得一线在,别人却要天涯海角地赶尽杀绝。
交情是假的,道义是假的,连善恶都变成了假的,他下山只为救一个朋友,而到头来朋友们却一个又一个地背叛他。可他做错了什么呢,难道就因为不可插手皇室废立,便眼睁睁看着自己朋友被命运倾轧致死,这符合他一贯所行、世人一贯所崇之道吗?
他变成了逆贼魔头,那些追名逐利者却变成了正道之士,原来这个世界的道是只凭一张嘴的,黑的可以是白的,真的也可以是假的,没人在乎原本是什么样子应该是什么样子。
雨从天上落下来,砸在他脸上身上,也砸在他的剑锋上,他闭了闭眼,雨水落在皮肤上,这么蒙蒙软软的雨却有着侵人的凉意,令人清醒,清醒地感知到,在生死逃亡后,疲惫是如何反扑四肢百骸。
好累啊,累得站都站不住,最后的一丝力气都用来紧紧地握着剑,好像手上的皮肉已经跟剑柄长在了一起。
“逆贼谢云流!还不伏诛!”
那些正道之士恐惧于他这个人也恐惧于他的剑,不敢向前一步,浓云雨色之下黑压压的一片,只在其中高声叫嚣。谢云流眯着眼看了看,似乎想要看清到底是哪个人喊的。
但扬州的雨一如从前的蒙着他的眼。那么是谁也不重要了,想他死的人太多了,不多这么一个,也不少这么一个。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扬起来,对面的人群迫出临阵待发的紧张感和恐惧感,仿佛面对的不是谢云流而是毁天灭地的怒浪。
然而所划破的不过是最无害的衣袍罢了。
这件衣服早就不是他从华山逃出时的那件道袍了,剑刃划过布料时他却有种解脱般的痛,彻底割破了从前的所有美梦。
那片布料像是折了翅的鸟,在风中不甘地被卷走,落下,最后掉进码头的积水里。
洛风稚嫩的声音穿过雨幕与雷鸣,而后才是小小的白色身影冲开黑的天色,茕茕一个,站在码头上哭喊,然而已经晚了。谢云流在船上静静地看了一会自己年幼的徒弟,想说些什么,又不能说,想做些什么,都不能做,最后回身之间,他扫了那碎布一眼,已经污黑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方才知道,原来柔情如烟的江南雨,也可以是这么脏的。
李重茂在船上等得焦急,直到谢云流跳上船,他才舒了一口气,命人开船速速驶离岸边,云是黑的,浪也是黑的,在其间翻飞的海鸟也是黑色的羽毛,发出嘲哳难听的声音。
海船被浪推得颠簸不定,每一下似乎都要倾覆,藤原家的人送来热水,接着就洒在地板上半盆,谢云流将那些侍从关在门外,解开手上潦草的绷带,刚伸手去拿伤药,那小小的瓶子就被船晃得倒了下来,摔碎在地上。
什么都不肯随他的意,要与他故意刁难,与他落井下石。
有风蛮横地推开船窗,带着黑色的雨灌进来,海上风大,是他没见过的冰冷倨傲,被割坏的衣服先前就被雨打透,如今冷得透心,手指都有些发白,正在不可控制的细细颤抖。
距离华山之上的那场决裂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手上的剑茧一层叠一层的摞在某月某日的伤口上,毕竟谢云流甚至不及一条丧家之犬,只如桥洞下的耗子,见不得天日也见不得人,哪里还会有人在灯下细细地替他清伤上药,末了轻轻吹气,像是哄孩子一样。
不能想,想起来就是满心满肺的凄怆与愤恨,他视如亲父的师父,耳鬓相磨的爱人,尚且年幼的徒儿,华山虽然高得长年积雪,又冷风又大,但从来都是一个家,家里永远都是暖融融的。
而现在家背离他而去了,留他一人在东海上漂泊,冷得快要被冻死。
在颠沛流离的逃亡路上,能安睡都是一种奢望,李重茂年纪尚小,又信赖他,得片刻喘息便昏睡过去,留下谢云流抱剑守火,惶惶如一只惊弓之鸟。
在无数个这样无眠的时间里,他闭上眼就是师父毫无防备又不可置信的神情,吕洞宾与他名为师徒,实则更像父子,谢云流无法接受师父会交出他,就像师父不相信谢云流会打伤自己。
他本能地逃避这件事,又本能地拒绝承认这是种逃避,似乎唯一不会错的事情就是转头就跑,跑的越远越好,可偏偏李忘生那个傻子还要追出来拦他,拦他干什么,李忘生那么愚笨,当年指点的剑招,如今又要用来拦自己,拦得住吗?!
似乎和李忘生之间隔着一千句一万句的话要说,但最后都变成了金铁相撞的轰鸣声,剑做不得假也骗不了人,李忘生是铁了心的要跟他打,明知道打不过,还是要打。
谢云流气得头发昏,自打伤恩师后的所有惶恐无措,自救出李重茂后经历的所有背叛,自李忘生得知宫变后的行迹可疑,甚至更早,要早到他已经记不得的兵荒马乱、尸山血海。
心头所有滋味冲破喉咙,“连你也要对我刀剑相向了!”
连你!连你李忘生!也要背我而去了吗!既然总要有这么一天会后悔,为什么当初还要答应我!所有的仇怨一瞬间全都凝结了起来,所有被抛弃的愤怒一下都有了出口。
“一人做事一人当,从今往后,我与纯阳宫,再无干系。”
他的剑气打掉了李忘生的佩剑,锋刃掉在雪上,雪很薄,下面便是华山坚硬的山石,铮铮作响。
船已经离岸很远了,离华山更远了,在茫茫大海中漂泊,再大的船只,在这无穷无尽的海上,也只是一片孤叶罢了,浪起浪落之间,稍有不慎,便被吞进这漆黑的海里。
黑色的浪和黑色的雨拍在礁石上,摔碎成雪白的浪,分不出谁才有咸苦的味道,有水滴落地板上,是雨吧,是海水吧,桅杆上的海鸟听见黑洞洞的窗口发出嘲哳难听的声音,像是从自己的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嫌弃地扑着翅膀进黑白两色的天地间。
李忘生是悔了吗,他大概是悔了,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因为谢云流也后悔了。
雨还在下。
避雨的这处屋舍是一个什么神的供奉地,总归不是三清的,谢云流也不认识,但借人檐宇一用,总不好不跟主人打声招呼。
他站起来摘下斗笠,靠放在那半掩半闭着的门口,立刻便有些黑色的身形从昏暗的天光下浮现,提着刀冲着他劈来。
不过是些武艺平平之辈,食禄便忠事,迷茫而愚蠢的奔赴着死亡,刚打退一波,又有更多刺客自角落里跳了出来,似乎打的就是蚁多也能咬死象的主意。
檐下的中年人气息不动,慢慢地拔刀出鞘,凡人爱以陨铁铸剑,经历过天火烧灼的金铁,掉在地上一砸就是一个大窟窿,最能炼出绝世神兵,雨落在刀刃上,它明明也自天上来,却有着不一样的冰凉与湿润,被割断,又重聚,一滴一滴。
好像这场雨从未断绝,除了在梦里,一直在下,沾湿他的衣服,沾湿他的刀刃,让他的整个天地都变得潮湿而阴冷。
刀气所过之处,鲜红渗进土里,变成更脏更深的黑色,然后又被斩成两段的雨幕冲刷开,刀还未收回,谢云流又扭住了刺客挥来的匕首,他卸掉刺客一根胳膊,将匕首扔了出去,钉在院中的大树上还嗡嗡轰鸣。
紫色的闪电劈开天空,照得雨天昏时如朗朗晴昼。最后一名刺客吓破了胆,坏着一条胳膊,踉踉跄跄,左腿绊右腿地逃出了这处神社。
雨最后落下来了,落在他眉间,谢云流抬手抚掉,又鬼使神差地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只是些透明冰凉的水渍罢了。
他走到门口,拾回自己的斗笠,已经被方才的刀气劈烂了,开了一道口子,像是枚失了系带绳结的玉珏。
谢云流无谓地抖了抖上面不知道真的假的有没有的雨水,又把它扣在了自己脑袋上,抱着他的刀,走进了这异国的大雨中。
完。
————————————
这个时候的时间线大概是在寇岛藏身的时候,还没走到宫中神武,我总觉得寇岛有股琉球味,虽然说琉球就得是明了,但我不管,就混杂着写了。
最初就只是某个深夜我又在上头月老撮合夕阳红的时候,觉得刀宗洗兵雨这个招式名很有意思,然后一个又唱又跳的蒋捷就从我脑海里扭过去了,于是就开写,写到一半觉得谢云流的思路太奇怪了,又去看道德经,看着看着把自己看困了,睡醒了啥也不记得了。
上面说的是假的(?)
这篇大概光成型的版本就修了三版,所以思路上有很大的断层,就跟被老谢劈了一样,但核心上还是想写一个“洗兵雨”这样的故事,为此还跟刀宗亲友借号插了半小时旗(。)
没有用的注释就是,翁洲又名翁山;汉英雄原本引处是笠翁对韵,但其实想写的是张良;老谢本人在端游设里其实击杀没几个,是个拔刀要分输赢而非分生死的人;养什么不好养个乌龟是我跟我徒弟的吐槽,我:要养个鸟来报信,老谢没准早就回家了!(bushi)
最后刺客那段没有内涵进哥和野猪的意思,都是东瀛刺客,进哥一只小羊蹄子掐诀也超帅der!(被紫虚鲨掉。)
总之写的很累,也写的很乱,写到最后就是为了写完而写完,人年纪大了,知道写东西是写一篇少一篇的,所以有能力有脑洞还是写完吧,别浪费了。
【谢李】旧梦成欢22
二二、三郎
武馆里一片鬼哭狼嚎,大师范却余怒未消,沉着脸拂袖而去。
诸人忐忑不安,另外两个番队长也各自有动作,藤原骏一咬牙跑去上报家主,只得到藤原宇合轻飘飘的一句“尔等应感恩大师范赐罚”。
待他走后,藤原广嗣疑虑道:“父亲是否对那谢云流太过纵容?”
纯阳首徒又如何?他如今并无师门倚仗,寄人篱下焉敢如此嚣张?
藤原宇合嘿嘿两声,一脸胜券在握的得意,道:“你懂什么?谢云流一身反骨,岂能轻易受人约束?我越是纵着他为所欲为,就越能拘得他插翅难飞!呵呵,这种名门正派出身的中原人最懂得投桃报李,你将他捧得越高,到关键时刻……他越会舍身相报。”
一个走投无路的天才武者在此地被供奉得如同神仙一般,...
二二、三郎
武馆里一片鬼哭狼嚎,大师范却余怒未消,沉着脸拂袖而去。
诸人忐忑不安,另外两个番队长也各自有动作,藤原骏一咬牙跑去上报家主,只得到藤原宇合轻飘飘的一句“尔等应感恩大师范赐罚”。
待他走后,藤原广嗣疑虑道:“父亲是否对那谢云流太过纵容?”
纯阳首徒又如何?他如今并无师门倚仗,寄人篱下焉敢如此嚣张?
藤原宇合嘿嘿两声,一脸胜券在握的得意,道:“你懂什么?谢云流一身反骨,岂能轻易受人约束?我越是纵着他为所欲为,就越能拘得他插翅难飞!呵呵,这种名门正派出身的中原人最懂得投桃报李,你将他捧得越高,到关键时刻……他越会舍身相报。”
一个走投无路的天才武者在此地被供奉得如同神仙一般,谢云流又是那样心高气傲的脾性,岂能甘心以区区凡俗之力相报?藤原宇合坚信在藤原家最需要的时候,他必会如神仙下凡一般立下不世之功。
“最锋利的刀都需要鲜血开刃……”藤原宇合深信不疑,“死个把蝼蚁算什么呢?”
他不知道那把“最锋利的刀”此时正收敛了一身锋芒,垂手敛目,努力做一个老实木讷的乖宝宝。
上官博玉获封,监国太子莅临,让冷清了许久的纯阳宫再度门庭若市,李隆基有意要将排场做大,早早命人肃清了山路,山上山下幡旗招展,热闹非凡。
谢云流率众弟子列于山门两侧相迎,深吸了一口凉润的空气,给烦躁的肺腑降降温。
前世博玉受封是成年之后的事了,谢云流不曾与李隆基打过交道,找师弟商量,师弟也没辙,只说顺其自然——他二人都是经历过朝廷赦封的,流程上大同小异。
谢云流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当年小道消息都传纯阳掌门与皇帝交情匪浅,他也曾嗤之以鼻,更笃信李忘生是个攀附权势的奸诈小人。
如今风水轮流传,竟让他成了迎王伴驾的那个人,就算再怎么看李隆基不顺眼,也不能把两仪拍到对方脸上去。
师弟如今远在千里之外,乐得做个甩手掌柜,对师兄倒是信心百倍:“知道师兄不爱迎逢这些俗事,辛苦师兄代我受累了,太子年轻,师兄多担待些。”
在他们两世为人的阅历面前,此时的李隆基无疑是个后生晚辈。
谢云流被他哄得浑身舒爽,嘴上却甚是张狂:“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他。”
“多谢师兄。”李忘生顺水推舟,“师兄与太子本无私怨。”
等到监国太子的马车停在山门前,李隆基见到他第一句话竟然颇为亲近:“小忘生,瞧瞧我把谁带来了?”
谢云流牙根发痒,拳头梆硬,本无私怨?现在有了!
他憋着火气施了个礼:“太子殿下慈悲。”
马车后缀着随行的亲卫,领头的除了他的心腹臣官高力士,还有一名文官打扮的男子,约摸三十出头,白面微须,气质儒雅,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长高了。”
谢云流肌肉紧绷,身体僵直,被旁边的弟子戳了一下才想起低头行礼,李隆基已经前呼后拥地迈进纯阳宫门,朗声道:“不急,待到礼成,你二人再慢慢叙旧。”
他自以为带来个天大的惊喜,却送给谢云流不小的惊吓,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代剑魔双眼圆睁,被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刺激得头皮发麻。
叙什么旧?这人是谁?李忘生你给我回来说清楚啊!
谢云流心里七上八下,李忘生却在悠闲地煎茶,动作优雅,语气淡然:“想好了再说。”
佐藤阳太拖着一身鞭伤跪在廊下,深深地伏了下去,声音低沉而坚定:“属下亲眼所见,是鬼影小次郎趁乱下手。”
鬼影小次郎虽被他废了内力,拳脚功夫还在,存心攻击牧野要害的话,确实能致人于死地。
李忘生只想把藤原家推进深渊,并不急于查找真凶。既已领罚,佐藤再来告密纯属多此一举,他却来了,这让李忘生不由得高看他一眼,又问:“是否藤原家主授意?”
这个问题十分刁钻,看似无心,却在不着痕迹地逼着人选边站队。
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他口中说出的答案有着非此即彼的相悖立场。
佐藤阳太若想左右逢源,大可以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鬼影小次郎头上,不再拖旁人下水。
这个内敛寡言的武士却抬头看向发问者,一脸破釜沉舟的决绝——
“是。”
回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就在他以为行差踏错即将万劫不复的时候,一盏清茶放到了他的面前。
佐藤阳太缓缓吐出一口气,张开汗涔涔的手心,嗓音嘶哑,几不成声:“愿为大师范效死。”
愿为先生效死这种誓言,李隆基自少年起已经听了无数遍,从他起兵之日更有无数忠勇义士舍命追随,豪门大户倾囊相助,到如今大权独揽,意气风发,睥睨天下,正是万里江山尽握,千载兴亡由我。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即使大局已定,仍会有人为废帝赴死,于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最早觉察到不对劲的是谢云流,司礼官员在前面主持大典,“玉虚真人”全程心不在焉,目光散漫,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借机暗暗观察那名文官。
李忘生拜师之后与师兄同吃同住,深居简出,结交了几个朋友都在谢云流眼皮子底下,如此推算,那人十有八九是他在潞州的故人,值得李隆基献宝似地特意带过来,只怕关系非比寻常,极有可能是他家中的兄长!
谢云流挪开视线,暗中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回想方才的表现,久别之后仓促重逢,他应该还没有露出马脚。
他定了定神,再度看向众人,突然发现一个站在后排的小太监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因怜惜博玉年幼,赦封大典精简了几项流程,巳时刚过便结束了,观礼的达官贵人各自散去,那文官凑到李隆基身侧说了些什么,两人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谢云流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盯着那个小太监,从久远的记忆中搜寻他的模样。
凭着一个绝顶剑客历尽凶险的直觉,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身上隐忍的杀意。
乌云蔽日,凉意渐生,小太监抖开披风近身伺候,文官朝谢云流走了过来,李隆基正与上官博玉闲谈,洛风在旁边轻声唤师叔,所有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暗潮汹涌,一浪又一浪地撞向他的胸膛。
电光石火之间,谢云流身形掠出。
暗礁浮出水面,回忆逐渐定格。
唐隆政变之前,他在温王府上见过那个人!
披风底下隐有刀光,谢云流疾如闪电,四周人影混沌,只有他的目标无比清晰。
皇族子弟的死活与他无关,但他绝不能让李隆基在纯阳遇险!
卫兵还没反应过来,谢云流已飞身而至,一掌挥向小太监的手肘,小太监惨叫一声,刚滑出袖口的匕首脱手落下,“铿”地一声掉在地上。
变故陡生,兔起鹘落,交睫之间尘埃落定,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呆若木鸡,博玉被搡到一边,怯怯地叫了声二师兄。
高力士最先回过神来,惊喊护驾,太子亲卫一股脑地围拢上来,刺客被拖走,人人心惊胆战,后怕不已,李隆基倒是镇定,神色如常,拉着文官的手笑道:“幼弟如此聪慧勇毅,实为二郎之幸也。”
“幼弟”被太子如此赞誉,众人自然要锦上添花,纷纷围过来送上溢美之辞,谢云流只觉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乱飞,不堪烦扰,只想把李忘生抓过来咬上几口,方解他心头躁乱。
……救皇子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他愤懑不平地想,千万不要有第三回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收获,通过李隆基的只言片语,他基本确定面前这位“二郎”正是李忘生家中的哥哥——也是先前来信要接师弟返家的那一位。
对于李忘生的家人他自然愿意亲近,但忆及这位“二哥”想接师弟下山还俗,这对他无异于釜底抽薪,谢云流不由得暗自窝火,又担心被人看出端倪,干脆摆出一张六根清净的木头脸,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反正他的师弟本就拘谨老成,以他走南闯北的阅历,不信唬不住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二哥。
幼弟救驾有功,李家二郎并未得意忘形,先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伤,目光中饱含着欣慰与宠溺,让自幼失怙的谢云流浑身不自在,神情戒备,绷紧了脑中的弦。
师弟受兄长疼爱,手足情深,任谁都该为他高兴,谢云流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过往与今朝交错杂糅,一再地提醒他,李忘生拥有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身在方寸之间,胸中大道无边,反观他谢云流,身居四海皆如寄,心有藩篱难自移。
什么寻真问道早被他弃之脑后,毕生执念唯余一个李忘生而已。
偏偏他求之不得。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渐生渐长,如野火燎原,熊熊地烧灼着他的灵魂。谢云流从来不怕伤不怕死,不怕毁谤随身天下皆敌,他所恐惧的,是他的师弟抛却前尘过往,忘情于大道三千;是他的师弟迷途知返,无暇将诸苦尝遍;是他的师弟……撑舟行经那场旧梦,不再回眸劝他早还。
——
小剧场(小雷场)
三郎:好幼弟!
老谢:要死死外面,血别溅华山上!
脑补被师弟抛弃以至于独自emo的流流&摩拳擦掌要把小日子推进深渊的生生
分别在对方的赛道上一路跑偏,海豹鼓掌ing。
【谢李】归人
非正剧,接着上篇鹦鹉🦜,自设多ooc多,不喜欢可以直接关闭
(毕竟告诉我我只会把你关进小黑屋放置普雷(目移
继谢宗主两个月没有收到纯阳的信后,某一日下午,鸽舍终于飞来一只鸽子,背着谢宗主心心念念的印了纯阳私章的信件,飘洋过海地来了。方轻崖本来还以为他师祖还得再嘴硬一会儿,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自己来找人时,某人早就沉不住气,不辞而别,撇下小鹦鹉们悄咪咪走了。
方轻崖:……
方轻崖:师祖拜拜!
早在东瀛就知道一刀流虎视眈眈,藤原野心勃勃,后知李重茂为人,回想日轮山城与宫中神武皆有他们的手笔,才意识到错,却还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知道真相这么久,渐渐生出冰消雪释之意,于是在那封盖...
非正剧,接着上篇鹦鹉🦜,自设多ooc多,不喜欢可以直接关闭
(毕竟告诉我我只会把你关进小黑屋放置普雷(目移
继谢宗主两个月没有收到纯阳的信后,某一日下午,鸽舍终于飞来一只鸽子,背着谢宗主心心念念的印了纯阳私章的信件,飘洋过海地来了。方轻崖本来还以为他师祖还得再嘴硬一会儿,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自己来找人时,某人早就沉不住气,不辞而别,撇下小鹦鹉们悄咪咪走了。
方轻崖:……
方轻崖:师祖拜拜!
早在东瀛就知道一刀流虎视眈眈,藤原野心勃勃,后知李重茂为人,回想日轮山城与宫中神武皆有他们的手笔,才意识到错,却还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知道真相这么久,渐渐生出冰消雪释之意,于是在那封盖了纯阳宫小印的信件,时隔两月寄到后,谢云流终于回到纯阳,在非鱼池前与恩师叩首认错。山石道人摸了摸大徒弟的头,只笑回来就好,便扶他起来。
分别多年,师徒二人自有许多话说。
直至正午山石道人才离开。
谢云流坐在非鱼池前展开那封信,留了纯阳二字的小印,不是纯阳宫的公印,也没有任何人的落款,但是谢云流就算不看这个熟悉的字,猜也能猜到是谁。
告诉自己恩师不日将云游归来,盼他相见。但是谢云流回来,到非鱼池,这人都没有出现过。也许是怪他,恨他,只想完成吕祖和洛风的愿望,促成和解的团圆局面,人却不愿来见他。
谢云流憋屈烦闷,却无端有些茫然。
信不写,人不见,干什么?啥意思啊。想了想把纸狠狠塞入袖口,飞走了。
所以,第二天在李忘生给弟子们上完早课,打开书房的门准备处理宫内事务的时候,就出乎意料地看到谢云流大马金刀地坐在左边的榻上,不是那么痛快地看过来。
李忘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叫道:“师兄。”
谢云流没应,反而直截了当地问:“你叫我来看师父,你怎么没来?”
“师兄已见过师父了?”李忘生在右侧的榻上坐下,说:“我觉得师兄也许不会那么想看到我,故而没过去……”
见他低眉顺目的模样就来气,难不成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焦躁,对方却浑然不在意?
“是你不想看到我吧,李掌教?”谢云流忍不住刺他,出声打断,见李忘生摇头似要说话,还是继续点炮仗般地:“不想看到我,恨我?因为要做一个好徒弟、好师兄、好师叔,更甚做一个好掌教,所以才不得不给我一封封地写信,实际上连姓名都懒得落了。”
“倒也辛苦你。哼,反正也见过了师父,那就不打扰李掌门了。”
李忘生:“……”
真是,不讲理极了。
谢云流拿刀起身就走。
打开门的时候,谢云流忽然意识到,他刚刚不自觉又把当年的语气和情绪带上了。可是李忘生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关于他的“坏”,是自己曾经误会的臆想,是一刀流与李重茂的挑拨。山石道人都向他说过,这气来得莫名其妙,谢云流自己都想不明白。但自己对李忘生的恨恨不平,对他的恶语相向,这么久以来却是实实在在的。
身后静悄悄的。
谢云流在门口站住了,搓搓手指,突然回头去看李忘生,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神。
熟悉,是少年时期,李忘生每一次目送他离开纯阳宫,走那条下山的路时的眼神。目送他下山做任务时,或是去红尘中游玩会友时,站在山门口的李忘生的眼神。
安静地等待,有些担忧,温柔地期盼他能一路顺利,也悄悄地期待师兄能早日归来,平安无虞。
安静悠远。
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目光。
而陌生是,对方眼里的无奈与释然,仿佛是知道自己等的人永远不会回来,转身离开的人尽管重逢,可依然会在无数次离开之后,又一次重复离开。于是他无奈、克制、平静地,去接受等不到的事实,与此和解。
可我已经回来了,谢云流看着李忘生,无措地想。
谢云流在门口做着自我斗争,回去,会不会太没面子了,不回去难道真的要走啊?他不明白自己这一次突然停下转身,对李忘生而言是如何。第一次师兄因为自己停下,从前只能看着谢云流离开的身影,从此一去不回。劝他少下山,劝他不要靠近宫廷纷争,对方从来都没有听过。
小谢道长,会为好友下山潜入皇宫,不惧朝廷追杀,也会因为一句误会转身离开,但不会多听自己的一句解释。
于是五十年里那么的决绝,一次次离开。
于是,李忘生就也不愿再说。
在漫长的岁月里,那片流云一直驻留在李忘生心里,少年时忽而一日的情窦初开,到如今,站在雪峰上,流云和风拂过山间雪松和手指,永远抓不住。如果今天谢云流也这么走了,也许李忘生心里的那个匣子就会关上。五十多年都已经错过了,既然这样,如此那就不再说了。
一生顺风顺水,父母和蔼,恩师爱护授道,师弟妹们和谐关怀,而唯一一件遗憾是谢云流,唯有一样不如意,也是谢云流。
可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他已经很幸运了。
看着谢云流起身的时候,他只想过了今日,以后也不会再提起这样的心思,可以谨守本分好好做一个师弟。一切如流云,过眼云烟,散去也好。
可是谢云流停下了。过去那些离去的背影一一在自己眼前重叠,又在此时此刻,都一齐在他面前停下转身。
两人对视时,谢云流不自觉地踱步,却没有走,好像在等自己说什么,李忘生感觉自己的匣子,好像又被撬开了一个角。于是李忘生看着谢云流,说:“回来。”
谢云流一愣,走了回来,身上暴躁烦闷的气息倒是慢慢被清空。
“干嘛?”
指着原来他坐的地方,李忘生道:“坐下。”
谢云流一把子坐下。
李忘生问:“喝茶吗?”谢云流没搞懂李忘生想干嘛,也没搞懂自己想干嘛,梗着脖子先点头。
于是李忘生拿了茶具给他们泡茶,各斟一杯,摆在桌上。
“师兄尝尝。”
“嗯。”谢云流囫囵点头,借喝茶看他,李忘生却没再说话,当着他的面拿出要处理的文书信件,研了墨,在桌榻上看。谢云流看了几眼,随手拿起李忘生刚放下的一本。
见李忘生抬头看了看他,谢云流就把文书往桌上一敲:“怎么,不能看?”
李忘生张了张嘴。
“我自有刀宗,也不打算回来抢你掌门,对纯阳事务不感兴趣。”谢云流说完又自觉不对,冷嘲热讽简直成了条件反射,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偷偷瞄了一眼李忘生的反应。
李忘生平平地说:“师兄想看什么都行,只是那一本墨迹没干。”
谢云流低头一看,自己手指摸了墨,给写了清逸字体的书信上印满了乱七八糟的指纹。
谢云流:靠……
时而有纯阳弟子来汇报事务,李忘生叫了谢云流一声“师兄”,然后看了看自己的里屋寝室。
谢云流脸臭臭的:“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李忘生说:“那师兄想见见师弟师妹和弟子们?”
谢云流:“……不想。”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其他人的,鬼才要见。
“师……”
谢云流却哼哼一转身进了里间。
李忘生看着堂堂正正摆在桌面上的刀愣了愣,想起刚进门时看到谢云流那大马金刀的坐姿,颇有异曲同工之处。李忘生看了一眼里间无奈,师兄,你的刀没拿。
快到午时李忘生出去了一趟。吃饭的时候,林语元的徒弟进门送午饭,摆放好了碗筷便说:“掌门师祖,您今天的胃口终于好了一些吗?师父一直说您吃得太少了,这样对身体不好云云,想必今天知道了,她就放心了。”谢云流在屏风后面瞥了李忘生一眼。
“辛苦你们了。”李忘生失笑摇头。
那纯阳弟子赶紧摆手:“不不,这有什么的,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师祖尽管与我们交代就是了。”说完纯阳弟子便走了。
等谢云流从里屋出来,留心一看,打开的餐盒里饭菜不少,倒还比普通的成年男子一人份量多些,李忘生端出碗碟说:“师兄,吃饭吧。”
谢云流不明所以:“我吃什么?”
然后谢云流立马就知道刚刚林语元那徒弟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谢云流看着李忘生给他和自己盛饭,一份米饭分成了三七,谢云流碗里七,李忘生三。
喂猫?
“你就这么吃?”谢云流皱眉,怪不得徒弟徒孙担心,多大的人还得像小时候哄着吃,估计小辈没人敢管掌门的饭量,也就劝着。吃得少还不长肉,瘦得哪天就被大风吹走吧。
“怎么了?”李忘生倒是以为谢云流不合胃口,心想如果晚上谢云流还没走,就问问他想吃什么。谢云流摇头,看着李忘生,几番想动手给他碗里拨去饭菜,手伸出去又觉得不合适,只好作罢,一边吃余光一边瞥他。
谢云流发现李忘生吃得很少,也很随意。以前虽然也不重口腹之欲,但也有几样喜欢的食物让他格外长情,比如山脚下的小茶铺卖的一种质朴的点心、长安城的一家烧饼,谢云流从山下回来偶尔会给李忘生带,又比如那道谢云流特意学来的、有他家乡味道的鱼膳。谢云流自觉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却都能讨小李道长的长情和欢心。而现在李忘生倒是什么都吃,谢云流瞥他,但都是寥寥几筷,喜好不明。
看李忘生夹起以前不吃的食物,谢云流屈指敲敲桌面:“你以前不是不吃这个?”
“师兄还记得,”李忘生倒是有点惊讶,谢云流听出来了,不爽地想我记性就这么差?李忘生道:“师兄也说是以前了,其实,是可以吃的。”
谢云流:“你……”
李忘生抬头。
“算了。”谢云流放下筷子,刚才他忽然想起舟山的鱼,差点脱口而出就问李忘生还喜欢吃鱼吗。莫名其妙,他们两个都挺莫名其妙的,一个下了山大半辈子在外颠沛流离,血雨腥风。一个在山上,看似平稳,实则阴谋阳谋,过得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呵。谢云流低声道:“当掌门当成这样。”
李忘生知道谢云流什么意思,摇摇头没说话。纯阳成了国教之后,作为纯阳的掌教,很多事情上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掌教有了明确的喜好,就会有人投其所好。那一段时期,他周旋其中,那么多双都眼睛盯着纯阳,好的坏的,只盼着能找到他的漏洞,只有行事滴水不漏,把自己藏起来,才不会被发现痛处。
况且,李忘生想,这么久了早就习惯了。就像这饮食,只是不喜欢,又不是不能吃。其他事也不过是如此罢了,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其实谢云流想想也明白,他出走之后纯阳的困境。朝廷、江湖。纯阳弟子无数,和朝廷、世家的关系本就盘根错节,各方虎视眈眈。谁也摸不准的心思,才能做好这个掌门,在乱世中为弟子们顶着,不叫风雪落下。
也许,也是因为一直都在失去,失去自己珍视的人,失去华山上曾经安稳快乐的生活,失去视同自己孩子的徒弟洛风,所以后来刻意让自己不去在意得到的,平复所求之欲,才不会在失去的时候感到太苦。
午饭后,谢云流推门出去,没让李忘生跟着,丢下一句“还不至于不认路”就走了。
李忘生出了会神,他不知道谢云流是怎么想的,也不清楚谢云流这次会待多久,只是托弟子晚些时候去收拾重建之后的剑气厅。他想,也许谢云流会愿意留下来,但也不会情愿和他待在一间屋子里休息。更何况今日的心情,李忘生自己也需要独自去平复。
谢云流在纯阳闲逛,踩着积雪路过长桥和天街,遇到那些穿着蓝衣白衫的纯阳弟子们,大都是不认识他,只当他是普通的香客或是拜访的侠士。有一些许是从前与他见过面,也只是感到眼熟,错身时向他点头打招呼。这种感觉很微妙。
谢云流最后走到了剑气厅的门口,这里少有人来,却偶尔有几只鹤,闲庭信步,风轻云淡。
雪松下的鹤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陌生的他,又不再理会。
重建复原的剑气厅和以前的模样大差不差,从前自己在山下赢来的、收藏的剑,师父赠予的剑,还有自己一时兴起打造的剑,统统挂在老地方,泛着冷冽的光。在东瀛之初,多少次入梦都回到这里,喜悦的、思念的、愤怒的,种种情绪,最后都仿如稚鸟归巢。醒来发觉自己仍然在海上,心绪复杂。
而后来的几十年,偶尔入梦时看到这里,却已经能在梦中清楚地辨别,不过是梦。因为那时已经清楚地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谢云流发现房子里除了原有的,也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种在窗口的花,放在箱子里的零散玩具。还有自己在名剑大会上所得的那把“彩头”南桓剑,离开时他并没有带走,现在旁边挂着与南桓剑长得一样的渊归。谢云流从剑鞘中取出渊归,双指抹过,在剑刃上一弹,“他怎么把你放到这来。”复又把渊归入鞘。
藏品的最末尾,挂了一把小木剑。
谢云流轻轻拿起小木剑,摸着上面的纹路,自己曾经一刀一刀刻出来的木剑,小道童抱着剑跟在自己身后“师父师父”叫,仿佛还是在昨日。他背着睡着的小洛风回家,梦中小孩嘟囔着要和师父一样厉害,小小的胳膊把自己搂得很紧。可时过境迁,已成不可追的往事。谢云流忽然做了决定。
谢云流推门进来的时候,天已经快全黑了,屋外隐约飘了雪,谢云流掸掉残雪,里面的烛光暖暖的,李忘生坐在窗边发呆。
李忘生惊讶地道:“师兄没走?”
谢云流反问他:“赶我走?”
“不,”李忘生说:“怎么会。”
谢云流面色好了一些,坐回早上的那个位置,看着那堆高高的文书,“纯阳是只有你一个能管事吗?怎么什么都塞给你。”
“师兄晚膳想吃什么?”听了谢云流的话,李忘生又道:“这些师妹师弟其实已经看过,不过是给我过目罢了。”
于是谢云流便直接了断地问:“那怎么没空写信?”
从小谢道长变成了剑魔之后,少有的如此直接和耿直,李忘生怔了一下,谢云流催促道:“说话。”
李忘生无奈道:“我是怕你觉得烦。”
谢云流盯着李忘生:“你是真的想要我回来?”
“是。”
“不是因为旁的,是你自己希望的?”
“是。”
“没有别人,你也是这么想的?”
李忘生说:“是。”不知道如何摆出真心,才能让这个人相信自己,是李忘生从来都感到无奈的事。可他想,也许是曾经被伤的太深,所以才会竖起锐利的矛对着所有人,一再确认,那么他愿意一遍一遍地去告诉对方。
谢云流踌躇了一下,看着李忘生问道:“那么,你,你怨恨我吗?”
李忘生惊讶地抬眼。
“你也恨我,是不是?”谢云流自嘲一笑:“哼,也是。”
很多话到了嘴边,本想不说,可此时此刻谢云流站在面前,转身欲走,想到过去的那么多年,就是前几日时他都未曾想过,面前这个人真的会回来,还会让自己如此心绪起伏。
李忘生突然道:“要问我怨不怨,怪不怪师兄。”
“答案是,肯定是会怨的。我曾经怨师兄打伤了师父,我怨师兄不肯听我说的话,也不信我。如果师兄能停下来,听我的解释,和我回去找师父,也许……”
“回纯阳的山路,我每日都去清扫,却始终没有人回来。剑气厅早就重建了,等不回他的主人。”
谢云流呼吸一滞。
“从来都是师兄在说,我在听。小时候,在师父授课之后你会提点我。后来下山,你和我说山下的见闻趣事。结识了温王,你说他也是可怜人罢了。宫廷纷争,你不能视朋友于危险而不顾。再后来,你问我说,为什么我要背叛你,恨我这卑鄙小人。
可师兄从不肯听我说的话。
到现在,还是你在说。说我恨你,想我一定不会原谅你,于是自说自话地要走,不肯听我说一句。”
“可我从来没有恨过师兄。”
有眼泪顺着面颊落下来,李忘生转开脸,谢云流攥着拳。
“担心你在外过得不好,怕你被朝廷捉拿,更想你能回到纯阳。我清楚在昆仑也好,在东瀛也罢,哪里不是虚与委蛇、阴谋算计。去往东瀛,镇压长屋王叛乱,远离一刀流,再开创自己的宗派,师兄付出的东西、经历的事情、遇到的危险,远比我从隐元会处打探来的要更多。背井离乡,危机四伏有多难,我只是想师兄经历了什么,都觉得后怕,恨不能代替你承受。”
“如果你问我恨不恨?”
李忘生说:“我不恨师兄,我担忧师兄。”
“……”
谢云流手足无措,他震撼地看李忘生,不自觉与他一样红了眼眶,胸口被攥紧一般疼,却又不敢向李忘生走过去。第一次知道对方心里是这么想的,想的这样多。从前沉默的人说出的话叫人承受不住。而话里话间,都在表达我在想你,我很担心你。
他想的都是自己。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也仿佛有人在告诉他,你们之间错过了五十多年,现在还要错过吗。曾经隐隐约约的,被按下克制的情愫迸然而出。
“本来,今天之后,我就打算什么都不再说了。”李忘生深吸了口气道。
谢云流猛然抬头,匆匆上前握着他的手腕,快速道:“那么,现在,现在你还愿意说给我听吗?”
两相沉默。
“说什么呢?”李忘生缓了缓呼吸,移开目光。
谢云流喉头一动,沉默良久。“说,为什么烛龙殿一役后,你一个人在我们以前住的屋子门口坐着。”
“你,师兄那时候在?”
“……嗯。”
“……”李忘生想了想,“莫非那味缺了的药,是师兄找来了的?”
本是盯着他眼睛看的谢云流反而左右而言他起来:“堂堂掌教,伤了连个药都吃不起?”
“博玉所说的那味药并不稀有,只是刚好缺了,恰逢那几天大雪封山,上山危险,因此没让他们去。”李忘生想起当时,他的毒早就解了,只是内伤因为蜘蛛毒了三天更甚,所以迟迟未愈。
并不是危及生命,早一些晚一些吃药对李忘生而言都无所谓,就算是不吃这个药,他闭关一年半载也能自愈。但如果为了药让弟子大雪天上山,如何能放心?更是视人命于不顾。就算是师弟师妹们去也是极为不易,何况弟子。
以人力抗衡天象,不如顺其自然。于是他特意嘱咐师弟师妹们千万不要趁雪上山,也莫要叫徒弟们去。
可第二天,上官博玉却突然发现,那缺的药材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炼丹房门前。上官博玉把药拿给李忘生的时候笑说,师兄可知,这不知名侠士放下药后,还去自己寝殿狠狠敲了门,仿佛催促快去制药,别睡了。可谓急如风火。
当时不知是谁,现下——
李忘生看着眼神四处飘忽的谢云流,不觉好笑,又心头一热:“多谢师兄。”
“哦,嗯。”谢云流看他笑,点头,又转头。都是老头了,怎么笑这么好看。
“师兄那时没有受伤吧?”现在比自己还能活蹦乱跳的,想来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李忘生不过顺口一问。
谢云流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僵住,表情不自然起来。
“嗯,真受伤了?”李忘生看他表情也愣了,“伤了哪?”摸过他的袖口就要给他诊脉。
谢云流想起下山时候,因为天色暗视线不好,雪太厚,一个脚滑摔了一跤,还差点扭了腰的事,暴躁起来。这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李忘生更不能。
谢云流反手扣住李忘生的手,压在桌子上,接着将他整个人扯过来,困在榻上的桌子和自己之间。
“没伤哪,吓操心。”谢云流脸臭臭。
“那让我诊……”
“不许说!”某人脸色不好,耳朵又红,看起来像假凶的纸老虎。
“……哦。”李忘生想站起来,又被谢云流一把扯下去,于是坐在谢云流腿上。
李忘生:……
“干什么去?”
“师兄先让我起来。”
“你还没说,为什么养伤的时候要在那间房子门口坐着?”谢云流忽然静静地看他,“为什么那个样子看着那群鹤?”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他翻遍整个纯阳都没找到的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间屋子门口看着鹤群,周身茫茫的雪,身后是没有人的屋子,万籁俱寂只一人。自己的那种心情,五味陈杂,难以言明的涩。
“你那时想什么?你现在,还愿意再说给我听吗?”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
李忘生说:“你愿意听?”
谢云流道:“乐意至极。”
李忘生说:“说来话长。”
谢云流揽着他的腰,在背上安抚,“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你,真的明白?”李忘生轻声道。
谢云流便从李忘生的衣袖里摸到了他的手,顺着指节,摸到了那一枚丢失在五十年前的戒指。谢云流微微转动着这枚指环,与李忘生手指相扣。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从前在山下拿到这枚戒指,只想着这个名字有趣,可以送给他那个师弟,却没想过为什么送,没想过天涯共此时这句话的含义。
后来一别经年,他离开纯阳,没送出去的天涯此时戒却恰好被李忘生从自己的故居里找了出来,戴在了手上,从此五十多年再没有取下来过。而远在东瀛的自己,每一次夜深在海边练刀时,何尝不是遥望故乡的月亮和月中人。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
也许从前谢云流是不明白的,那话本里的爱情来得莫名,怎么会有人如此轻易就能惊扰了心弦?
可到了自己,月白色的新衣裳坠着的两枚明珠,动起来影影绰绰,让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师弟。看他波澜不惊,就总想要去逗一逗。想骗他喝酒,让他白皙的脸沾染红。到后来误会后,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自己焦躁不安,非要恶言厉色,叫对方也同样感受才好受。
回想过往种种,在被点明道破后,一切突然明了。
怎么会不明白?
谢云流握着李忘生的手,转动着“失而复得”的指环说:“知道吗,他叫做‘天涯此时戒’,这名字有趣,我曾经想送给你,当时没想过缘由,而今知道了。”怀抱里的人终于松了挺直的脊背,靠在他肩头,两种心跳隔着彼此的胸膛撞在一起,震耳欲聋。良久就在谢云流以为他不会松口的时候,听到他的月中人轻声道:“君心我心。”
谢云流将他抱紧,“定不辜负。”
一点点ooc的彩蛋:
没想过的一天完成了从告白到复婚,李忘生今天cpu都要给谢云流烧坏了。晚上有人想留宿,李忘生没敢答应。
于是李忘生把谢云流“请”去剑气厅休息前,谢云流在李忘生的抽屉里看到一沓写了没寄出去的信,翻了翻,都是给自己的。
谢云流不明所以:你干嘛不寄?我还以为你没写。
李忘生:寄了,师兄还会过来?
谢云流愣了一下,不可置信:李忘生,你这是在拿捏我??
李忘生:请吧,(指剑气厅的方向)师兄应该认得路。
谢云流:………………
谢云流:好耳熟的认得路,无法反驳
《完蛋了,我师弟对付别人长出的八百个心眼子怎么都用在我身上了》——完(不
〖姬祁〗今天吕祖不在家21
写在前面:恭喜各位国考完!不管如何先祝你逢考必过!OOCOOC!有让我卡文和产出不少废稿的动作戏,并没有拘泥剑三技能武学,只为了打爽点玛丽苏点然后自己就开心(狗头)。涉川歌词
标题:幸而岁寒日暖,穿身而往,终有未失未忘
又是一天好晨光,而祁进在三次碰头之后终于看到了那朵雪莲。这几日他白天休憩,夜晚登山,就为了晨光熹微之时能第一时间把花摘下,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祁进施展着梯云纵,把迎着第一缕晨光盛开的雪莲摘了下来。他的心放了下来,看了看脚下的万丈悬崖和近在咫尺的山巅,并没有过多犹豫便又扶摇而上。即使山巅有人蹲守,他也自信只要人数差距不多的情况下自己可以……
刚想到这,...
写在前面:恭喜各位国考完!不管如何先祝你逢考必过!OOCOOC!有让我卡文和产出不少废稿的动作戏,并没有拘泥剑三技能武学,只为了打爽点玛丽苏点然后自己就开心(狗头)。涉川歌词
标题:幸而岁寒日暖,穿身而往,终有未失未忘
又是一天好晨光,而祁进在三次碰头之后终于看到了那朵雪莲。这几日他白天休憩,夜晚登山,就为了晨光熹微之时能第一时间把花摘下,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祁进施展着梯云纵,把迎着第一缕晨光盛开的雪莲摘了下来。他的心放了下来,看了看脚下的万丈悬崖和近在咫尺的山巅,并没有过多犹豫便又扶摇而上。即使山巅有人蹲守,他也自信只要人数差距不多的情况下自己可以……
刚想到这,他便看到了山巅十几双靴子。靴子裹着雪泥,像是为了这一天在这等了很久,有几双甚至快冻成了冰坨。他视线上移,一把剑尖含着杀气对准了他的左眼。
“那个卖药的小老儿果然没骗人,”强盗身着红衣裹着黑色皮草,“说是今天开,肥羊便真的今天到。”强盗咧开了他的嘴,蹲下来把他的剑尖往祁进左眼那又送了一寸:“小鬼,识相点的话把花留下,我们不杀你;我数到十个数,刺瞎你的左眼;第二十个数,刺瞎你的右眼;第三十个数……”
“哈——开个玩笑!那会儿你双眼都瞎了想必也活不过这座天山,我们最多把你双腿断了再扔回昆仑派门口让他们看看——”
原来是恶人谷,祁进探出半个头淡漠地打量了一圈这群聒噪的螳螂。恶人洋洋得意笑着,并没有多看几眼道士,昆仑剑派的武学套路他了然于胸,早找出它的破绽,自觉胜券在握,雪莲迟早落入囊中。这个档口祁进的真气在经脉之间已经走了三个来回,确认自己的状态仍算不错。他盯着面前的男人,慢慢把拿着雪莲的左手递了出去,右手偷偷背到了背后握住了剑柄。
“一,二,三——十。”恶人数数并不信守诺言,手中剑果不其然提前一秒而出,向着他的左眼而去。祁进早有准备,在山崖突出的岩石上蹬了一脚借了个力,把自己往后送去,鹤朱从左到右一挥,对手手中的凡铁应声而断。那个与他对了第一剑的强盗估计是这一撮人的领头羊,见他受挫后面的人也向前冲了过来。
他们以为道士准备一跳跃到山头找个好地方与他们再战,谁知道士只是佯攻,在空中弯腰转了个向,便向山崖之下俯冲而去,衣摆隐匿在了云层中,身形翩翩然如白鹤。
“他疯了!?昆仑什么时候出了个疯子?!”
“那可是价值万金的天山雪莲!”领头人恨得咬牙,挥了挥手,“放箭!!”他们百人为了今日的泼天富贵,在这驻营守了小半年——若是空手回去,岂不成谷中笑话!
他们对视了一眼,挽弓搭箭便往道士消失的地方射去,有的自恃箭术不错,抓了三支箭一并放上了弓弦,而那个人也再没有射出去箭的机会——他的脖颈被一把暗色的链刃缠绕了一圈,链刃之中有一些残留的血气。他还没反应过来,链刃便往后一拽。
他看到自己的视角旋了个转,手却如何都使不出来拉开弓弦的力气。他有些迷茫地看向背后那个同样黑红相间,手脚利落的影子。影子的下摆参差不齐,沾了层层的血迹,像是经过了无数血与火的洗涤。下摆拂过了他的脸颊,阴湿如同蛇蝎。
此人是谁?可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十几支箭携夹着朝阳的万丈金光,向云层之下追着白鹤而去。祁进听到了追逐而来的风声,啧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计划仍不算周密,心中暗恼,在坠落中又往旁边山崖那突出的尖角借力腾挪了一下又往山上看去。他本想剑插上去缓慢一下下落的惯性,却马上意识到这一段的雪层太厚,如果自己力道太轻,没把剑刺入岩层之中,只会导致雪层大片滑落,这可能会影响自己的视线——而这偏偏在现在是致命的。
当然也有另一种更坏的可能,如果他们想要玉石俱焚,群山皑皑白雪都可成为他们的利刃。祁进眉头紧皱,心念一转,把雪莲举起放入嘴中叼住了柄,左手抽出了背后的剑鞘把几支追着他而来的箭拍落。就在此刻,他听到了山头上有人吹响了尖哨,尖哨向着另一个山头而去,又传到了山下驻扎的几个营帐中。
哨音戛然而止。祁进不知为何,隐隐只听山巅传来一小阵喧哗,恐怕是他们起了内讧。
但沉睡的雪层已被惊动,向着白鹤倾轧而来。原先是缓慢的,而后突然大块雪块开始塌陷,夹杂着岩石而下,遮挡住了祁进的视线,祁进意识到不好,向着上方又挥出了一剑,劈开了那块最大的石头,因动的力气过大牵扯到了原本腰腹处的旧伤,可他并无暇顾及。不巧,这块石头后跟着的确实是一支箭。
祁进左臂一痛。他愣愣的看了一眼箭羽,箭羽沾了一点喷溅出来的红。原来是我的血……
祁进的经脉运转凝滞了一瞬,脚下一空,直直坠了下去。
忽然间他好像看到了宣州时候擂台下方暗暗冲着他的膝盖飞来的石头,那会儿他刚有些虚头巴脑的名头,别人见不得他一飞冲天,便总想暗算他;
忽然间石头又变成了划破了暗夜,击碎三千星辰的链刃;
链刃在迎着他而来的时候,又变成了道道含着天地正气的剑光,剑光里混杂着一把刀,刀向他面向劈来,却又在脖颈处止步。
“大师兄,纯阳正统以剑立业,为何你总是握着刀?”
“天下武道犹如大道,剑式数十,但其道为一。”谢云流说,“你不能过于看重自己手里的剑,或者过于拘泥于剑招。”
“你和我切磋的时候从不用凌雪的招式,也一直在刻意避开类似的套路。”谢云流看着他,“其实不必如此。”面前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仿佛一座他能见着全貌,却相隔千里的山。
“敌我相逢,生死搏击之际,从不考虑这些。”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也没有什么正统邪道——从我起始,便是正统。”
他的心思又飞回了凌雪阁。祁进看着昆仑渐渐升起的晴日,想太白山的太阳。太阳还是太热烈了,每个红日下的人们都把奉献和护卫当做毕生所求,甘愿干着阴暗处行走的行当。他躲在树荫下,害怕那种狂热,总觉得私底下有什么他无法参与的暗流,暗流会裹挟着他而去未知死地,自觉和他们格格不入,却又舍不得那棵树。
我知道武道无界,我只是……
我只是之前总怕想起,又觉自己不配罢了。
丹田中另一股气劲随心而动,在他力竭之时充盈了整个经脉。这股气劲也是如此熟悉,这几年在他静坐之时总是试图叩响他的心门,挣扎着想引导他拿起手中的剑使出另一套招式,只是他之前不愿。
祁进的吐纳缓慢了起来,把自己真正当做一片雪,他握住了左臂的箭,猛地拔出,往山巅上箭的来处远远投掷了过去。
如果这只箭更长些,长成一把链刃,那他可如当年靠着这个势头一跃而上,和另一个人并肩。
他便又继续高速坠落,祁进总觉自己缺氧太阳穴突突而跳,刚刚因集中精力而忽略的高原不适又涌了上来,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他想,自己可能确实是要死了——不然为什么会看到他?
“第五十二个,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愿意把雪莲的分红分给多少人。”魔鬼说着,楸住了领头人的衣领,一双链刃收成了长剑,猛地出击刺瞎了他的双眼,还没等领头人发出哀嚎,一只飞箭便从下而上以一往无前的气魄从领头人的后心穿入再刺出前心。
“……进哥儿?”姬别情看着箭投掷过来的手法,杂糅着隐龙诀的一丝气势,而箭的方向也指明了掷箭人的方位。他抛下了尸体,长剑甩成链刃勾入了岩层,向山下跳去。
他见到他原本束紧的头发在空中松散,恍惚间以为见到了当年他们初遇时候的意气少年。少年冲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把他千辛万苦采下的雪莲护在了胸口正中,还没等姬别情触碰到他,折翼染血的白鹤便埋没到了紧随而下的松软的白雪中,消失不见。
他从来晚来一步,仿佛一直都跟不上他,被留在原地。
姬别情心中一空,抽回了链刃也放任自己直直落了下去。
祁进感觉自己昏迷之际被一个人背了起来,一步步走下了颠簸陡峭的山路。
他下意识握紧了自己手中来之不易的天山雪莲。
等他缓缓醒转,便看到自己被姬别情慢悠悠背着下山。他的手臂无意识环着他,手上仍然拿着那株雪莲。他挺了挺腰凑向前确认了一眼雪莲仍然完好,便又瘫了回去。
“我没有教过你那招。”姬别情见他醒了,扫了一眼他左臂血肉模糊刚刚凝结的伤口,把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他低声问:“刚刚疼不疼?”
祁进摇了摇头。这儿天寒,再加上自己也有些失血,身体的感觉其实有些迟钝,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他知道自己其实仍有余力下山,并且二人各自行动比现在快很多。大哥应该也知道的,祁进想,他一直看中效率。
姬别情看着祁进左臂上顺着臂弯缓缓浸透了袖子,再从他指尖低落到地上的一滴血,有些怔怔,自己来得恐怕还是太晚了点。太晚了,只看到白鹤换羽,看到白鹤逃离丛林时一根根把得之不易的翎羽拔落,反而错过了白鹤在未知之处的新生和振翅而飞。
“这个东西对你就这么重要?”
祁进下意识舒缓了一下语气,如同自己没有经历什么恶战,也没有坠落高崖,没有几日攀爬——尽管这几日他耗费的不只是内力,还是心力:“是。”
背着他的人脚步顿了顿。
“即使你会死?”即使我如此为你思量,千方百计想要你活下去?甚至愿意短暂把你放出囚笼,自己又回到太白山等一只可能不会回头的飞鸟?
“我的生命将会在别人身上得到延续。”祁进轻声说。
“将来,如果能与前辈们一样长留于墓林,便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下半张脸被红围巾遮掩的男人把手上的腰牌与旁边少年的腰牌举在一处。他望了望身边人,又望了望不远处的树。
那棵苍天大树枝丫向天边伸展,树上的腰牌随风而动。它的寿命长久,凌雪阁仍未建立之时便已在太白山驻守,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凌雪弟子长大学成,又送着一批又一批的他们回家。以后仍会有更多的腰牌挂在那里,它从不会孤独。
旁边的少年看了一眼他,并未接上那句青年期待的话“大哥,我和你同去”,他只是笑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不能欺骗自己一辈子,他弯下腰捡了一片落叶:“哪怕你死得很惨。”
“我的生命将会在别人身上得到延续。”青年把腰牌好生放好,“即使我看不到。”
“进哥儿,我不怕死的。”
当年的人背着他的白鹤,同样回想到旧事。
他想,当时他说我不怕死的。
只是他看着少年的一如往常依赖的眼睛,把下半句吞了回去。
我只怕你死。
进哥儿,我怕你死在我面前,我又怕你死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祁进那会儿出任务回来的状态很不好,明明是胜利完成目标,脸上却愁云惨淡。于是他只要没出任务,都默不作声站在他房间屋檐角那看着他——看着他冲着无人的地方嗫嚅着抱歉,看着他偏执着一直擦剑,又看着他日日失眠,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最后只能睁着眼望向窗外,看着正浓的夜色一点一点被晨光吞噬。
姬别情扔出一个石子打中祁进的睡穴,跳下来把昏迷的他抱在怀里,心想那便罢了。
那便罢了。
长眠墓林的人也不会只有自己,总能找到人聊天的。
但是飞鸟应当远走,而不是被迫折翼断丧在这里。
姬别情抬头望着大雪纷飞,喉结动了一动,便又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走回了之前的上山山路。
山路那零星躺了几个横七竖八死相难看的尸体,是刚刚姬别情上山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妙或有异变,以防万一而结果的人。
祁进回头看着背后的脚印,也并未使出坐忘无我隔开飞雪。昆仑苦寒,一路过来只看到一棵枯木,并没有太白山的生机勃勃。但是二人还是如此,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的年月,那些寻常日子,他带着他练武,累极的自己会靠在他的背上蒙头大睡,而大哥会背着他一步步下山。
一如从前。
祁进想,坏了,此子坏我道心。他把头转了回来,本想跳下去,但又觉得此刻正好,难得惫懒。他未曾见到他们方才路过的枯木发了新芽,新芽有些惧怕昆仑常年的寒冬,但它朦朦胧胧知道冰面之下会有更多的藤蔓,总会有一处角落让他们破冰,给这里增加一丝未知生机。
雪花落在他们发间,风送来一首被打断许久的歌。
祁进便在歌声中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姬别情把头侧了侧又微微低了下来,如当年那样贴了贴总是一无所知的少年的额头。而后他便帮少年把他手中的雪莲放到了他随身携带的玉盒中,换了个姿势把他揽了起来,在半山腰往下一跳。
黑红的影子裹挟着他心心念念的白鹤跳入了无边的安宁和静谧。
………………………………
废稿1:
祁进坠崖瞬间领悟大道,之后走上了1.0李忘生太上忘情的路子,他仍然会成为一个无CP玩家,看破执拗却又全都放下。姬别情追人失败。(祁进:?我真的可以参破吗?)(姬别情:你不如让他不要回头得了!溜我做啥子!)
废稿2:
祁进没遭遇追杀,只是遇到了雪崩。姬别情把倒霉孩子从雪堆里刨出来,怕他见了自己就生气,十方成了卡卢比把他背下山,结果祁进一问话就发现这人是大哥,但是给了他面子没有拆穿。(祁进:?这又是什么奇怪play?)(姬别情:马德进哥儿愿意和异族人贴贴也不和我说软话!)
废稿3+小剧场:
这一章只能截止到姬别情抱着祁进下山了,不能让这倒霉东西再开口说话了。姬别情(猪八盖背媳妇):(欣喜)进哥儿你终于愿意切二内了,你心里有我!我们一起回阁吧!
祁进掂量了一下鹤朱,猛地用剑柄打了姬别情一记闷棍,气呼呼上马回长乐坊。祁进:(冷漠)这人就不能给他什么好脸。被打晕在冰天雪地里还没穿什么保暖衣服的姬别情:(掉血掉蓝掉血掉蓝锁轻功气力值降低恢复速度)……
然后姬祁又开始无限拉扯(疲惫的笑),沙雕真的很可爱,但是放过我吧我已经一周多没睡好觉了。
〖姬祁/卡于〗今天吕祖不在家22
写在前面:恭喜你们,没有存稿了,后头可能缘更QAQ。
标题:本文没有一只小野猪受到伤害
卡卢比等在长乐坊最靠近雪山的坊门口,看到一匹马远远奔来。马的步伐有些过于急促,仿佛之前刚从混战中逃脱,马蹄裹着厚厚的雪泥,马背上骑着一黑一蓝两个人影。马疾奔到卡卢比的面前,卡卢比才看到离去时还算是精神的千里马竟被累得口吐白沫。
“你们俩……?”卡卢比总觉得才过去三天,自己像是被隔离,错过了三年的剧情。他看着前两天刚刚把他爆锤的姬别情坐在前面向他挑了挑眉,后头靠着一个力竭昏迷的祁进,二人身上全染着喷溅状的血迹,卡卢比心想这次怕是真出了什么意外。
姬别情扫了一眼周围,......
写在前面:恭喜你们,没有存稿了,后头可能缘更QAQ。
标题:本文没有一只小野猪受到伤害
卡卢比等在长乐坊最靠近雪山的坊门口,看到一匹马远远奔来。马的步伐有些过于急促,仿佛之前刚从混战中逃脱,马蹄裹着厚厚的雪泥,马背上骑着一黑一蓝两个人影。马疾奔到卡卢比的面前,卡卢比才看到离去时还算是精神的千里马竟被累得口吐白沫。
“你们俩……?”卡卢比总觉得才过去三天,自己像是被隔离,错过了三年的剧情。他看着前两天刚刚把他爆锤的姬别情坐在前面向他挑了挑眉,后头靠着一个力竭昏迷的祁进,二人身上全染着喷溅状的血迹,卡卢比心想这次怕是真出了什么意外。
姬别情扫了一眼周围,摇了摇头。
卡卢比瞥了四处,日落时刻,正是商贩收拾摊位推着回家,小孩儿向着等待自己的炊烟挥舞手脚奔跑而去的时辰。长乐坊居民不少,难保里头有什么人居心不良藏在暗处,只等咬他们一口。卡卢比咬了咬脸颊内侧的肉,未发一言,牵着马向小巷尽头的院子走去。
“他又添了一道伤。”姬别情低声说。
卡卢比:……
“这事儿不用跟我说。”卡卢比一点都笑不出来,“你再提我后头就告他家长。”他扭头就把马又栓回了马厩,给它添上了干草,干草里混了不少它喜欢的大豆。“热水在灶台,有需要的话自己去盛。”
“别想又让我去!”卡卢比对姬别情没什么好脸,想到之前的纠纷就想炸毛,要不是看在祁进的面子上,他恨不得再和那个壁人打一场,以解他两餐都被刮完锅边吃不上饱饭,罪魁祸首还一边吃自己的一边说于睿坏话的仇。
姬别情抱着祁进进了屋,把他小心翼翼放到了床榻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挂在腿上的匕首把他左边早已破旧不堪的袖子割裂,准备给他包扎。
左臂箭簇创伤原本在他们下山时已经勉强愈合,但又因后头他们遇到后一批骑上了快马紧追而来的强盗而在战斗中崩裂。浅寐的祁进惊觉,与他对视一眼。二人一马已有所疲惫,却又因雪原广阔无法遮蔽,被迫应战。和进哥儿并肩作战原是他梦中一直闪回,无数次描绘的求不得,可若是这份遗憾的弥补,是用他不惜此身不遵医嘱再度持剑来换,那不如让他余生一直困在原地。
他思量着,又懊悔着,幸好他们都不缺药物,又尽早赶了回来,总是来得及的。只要他再偷偷看护几天,等他伤势有所好转再走也不迟。
然后他看到了一条陈旧而又眼熟的红布条。红布条虽然经过修剪,但和道士瘦削的手腕比起来还是太长了,他在那绕了好几圈又打了一个结。
道士的打结水平还是很堪忧,拙劣又幼稚,和他的外表一点也不搭。
姬别情想,这蝴蝶结和他当年把自己捡回去,给自己打绷带打到最后的几个结一模一样——分别几年都没提升,说明他确实没遭遇太多险境,他也该放心了。那会儿他带他入阁,祁进也经常受伤。他太小了,脾气又犟,一招练不好便一直练,别人看他不顺眼他就反唇相讥对面长得丑想得花,天天和人打架。打架免不了没轻没重,又担心自己以为他惹事儿或以为他是麻烦,偷偷背着他打绷带。
当时他就劝他,有些事儿吧,学不会可能就是学不会,不如放着我来。于是他如愿以偿借此满足了自己的私欲,抚摸过了他每一道伤口,白鹤却不晓得,以为这只是藤蔓日常的亲近,别家的树也是如此对待休憩在自己枝丫上的飞鸟的。
真是烂透了。姬别情想,却又不知道是说结,还是说自己,又或者说他们二人的长久纠葛。谁欠谁更多,早就分不清了。
这明明是应该悲哀的事情,他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在静谧的房间渐渐响起,像是一场刚刚开场的戏,戏子提前登台,还没有等到伴侣的回应,却又心知他就在那里——于是戏子便先开嗓表演起了独角戏。他从祁进的指尖一路往上擦拭掉血迹,又在创伤附近停止。他把他的左臂轻轻举起,屈身凑近,气息呼在了创伤处,昏迷之人下意识抖了一抖,把自己的手往回缩。
“进哥儿,你待如何?”姬别情喃喃,“我们什么时候回阁?”
他没有等到回复,他也一直知道他不会回头。
“邦、邦邦。”
卡卢比刚给卧房那的二人送进去一盆热水,便听到了有人慢吞吞敲响了院门,敲门声的节奏有点特殊,比起敲门更像是一种暗号。
卡卢比开了条门缝,看向外面那个在昆仑的冷风中冻得发抖的女孩。女孩包着头巾,背着一篓子的木炭,衣着朴素,下摆处还有几个补丁,看着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农户的孩子,趁着黄昏人们都归家造饭来补贴些家用。
女孩的脸都被风刮得通红,她嗫嚅着说:“大哥哥,买炭火吗?”
卡卢比:……
卡卢比摸摸下巴,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俯下身嗅了嗅卖炭女孩的味道,把刚刚抽出来的匕首放了回去,而后猛地把手插到她的腋下把她举起,倒转了个头把倒霉孩子抖落了几下。
地上叮叮梆梆掉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匕首、林林总总的毒药、腰牌、信件,还有一对小号的链刃。
小野猪:……
卡卢比:……
小野猪:“如果我说我是来送信的,大哥哥你会信我吗?”
卡卢比:你们家送信……还带这些东西?
卡卢比暗想,如果不是闻到你身上有股和姬别情一样的味儿,你现在还能不能好好活着都是个未知数。苍天,这人单位还招录童工,我当年这么大的岁数都还在后勤队伍学武打杂没让我去前面挨打。
小野猪趁着卡卢比没回神,扯脖子往里屋大喊:“台首救命!!”他喊完就呲溜一下舍弃了这套借用的外装,只穿了一身利落的门派短打跑走了。
卡卢比:这孩子不嫌冷吗?
“我该走了。”姬别情摸了一摸刚刚拆封的信件,心想确实是急事,又望向不远处的屋中。他语重心长对伤没好就被迫当了老妈子的卡卢比叮嘱:“这几日记得给他忌口,别总偷偷给他做甜的,别以为我没见到你灶台放着的糖罐——TM都空一半了!你们才来昆仑住了没多久吧!”
“这儿太冷了,吃点甜的好,长膘。”卡卢比很认真的给他们二人找补,“你看你皮下脂肪少,穿的还少,老了肯定得风湿。”
姬别情看了看他的保暖皮草,再看了看自己。
姬别情:……校服的事儿你少管!万一以后你穿得比我还少!
“辣的也别给他吃,姜味儿重点就行,等好点了就出昆仑,这儿不好养伤。”姬别情抱臂靠在门边,垂首瞥了一瞥卡卢比,声音突然放低,“那朵花,不正常。”
“本来想多留几日,至少等进哥儿好些,最好能一路送你们回纯阳。追来的人说它价值万金,不知道是何人传播的流言,我之前从未听闻。”
“昆仑地广人稀,都能凑到近百人的恶鬼,怕就怕他们自己得不到,便继续一路散播谣言,让你们回程讨不了什么好。”
“他是清清的师弟,我自会尽力。”卡卢比颔首,也怕此事被屋中人听闻,把声音同样散落在风雪里,除了身边那人,再无人知晓。
“别提于睿。”姬别情皮笑肉不笑,看着又要干架。
“你说完没,”卡卢比死鱼眼:“你还不走,你再不走我走了。”和你这种不喜欢月亮的壁人呆不了一屋,恶心巴拉。
姬别情叉腰:“你说话小心点!不然我回去就暗……”银光匕瞬间飞到了他的脸上,姬别情后撤一步跳到了墙头,院子内又是一阵猪飞猫跳。虽然二人打斗已没有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互不留情,但仍在过程中摔砸了不少杂物,惊醒了屋中的人。
祁进意识回笼,慢慢从床上坐起。情况还是没有因他休息一阵而好转太多,短短一个时辰内在战斗中强行切换两次心诀让他的全身经脉都有所受损。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突突疼的太阳穴,原本只是攀山的时候才有的不应反应,现在又因自己体力不佳跟着他到了现在。
一条红从他的右手那滑了下去。他愣了一愣,看向掉在地上的那条红围巾。这条红围巾是新的,还没有沾染过血,也没有遮挡过太多的风沙,像是刚刚入门的凌雪弟子被分发的新衣。他看了一眼自己被熟悉的手法处理干净的左臂,左手腕的那抹红敞亮地出现在这里,如同他终于愿意正视的那些心思。
是大哥。
他披上了外衣下了床,却又在门口止步,踌躇良久,心头无数的话闪过想与那人倾诉,却又不知经年而过,他们除了翻一些旧账,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搭讪的借口。
他听见了大哥的声音,推门的动作又顿了顿。
“说真的,你身子骨不错,要不要后头来太白山?”
“不去。”
“你去纯阳的话,你的武学套路又不适合执剑。”姬别情叼着一根稻草,把链刃又收了回去插在了腰间,“要是真被她大师兄收成弟子,那他岂不是天天打你和打儿子似的。”
“不如来凌雪,我们能给你荣华富贵,还能光宗耀祖。”
“身外之物,够用就行,我被族内认为是叛教之人,估计也没什么祖宗承认我,愿以我为荣。”卡卢比把刚刚打斗中不小心劈成两半的斗笠捡了起来,想着估计明日又要去找隔壁巷子的杂货商修理。那个杂货商喜欢什么口味的饭菜来着……不然我帮他劈点柴火也行。卡卢比寻思着,也没再看蹲在墙头的姬别情。
姬别情:(瞳孔地震)还有这种学土木(bushi)学暗杀的孤家寡人的好苗子!这真是上天赏饭吃!
他看向下方想把自己过成日子人的卡卢比,眼神中不由带上了些许慈爱,恨不得自己送祁进回纯阳,让这个倒霉孩子帮他去出任务。他循循善诱,抛出自己的逗猫棒:“那你娶月亮不要钱吗?不要钱不就入赘了吗!入赘有什么好的!女孩子家家都是喜欢漂亮的还喜欢强大的,你不想给她多买点好玩意儿哄她开心吗?你不想她出门惹事儿还能帮她擦屁股吗?”
卡卢比犹豫了。
卡卢比:(突然警觉)我家清清怎么可能惹事儿?
祁进:……
祁进:忍不下去了。
祁进黑着脸把门一脚踹开,罕见动怒:“你别TM听他放屁!!!!”
废稿1:
他们下天山之后不久遇到了剩余恶人谷的追杀,那段被我删了细节:姬祁的并肩作战700字,而后是400字的姬别情在卡卢比面前秀嘿我有化生势你的月亮给你落了吗,卡卢比眼瞎(没见过这种DEBUFF,是真认不出来),掉头就走。因这个版本需要让我写祁进再次虚脱昏迷,有点过于狗血,我的键盘和我的心拒绝工作——决定就放这里逼逼叨叨两下大家看到就是有缘。这段设定是没改的,只是被我隐藏了,祁进确实明明切二内了又战斗中忽略CD强行切回气纯给小野猪落无敌了(泪水射了出来)。
小剧场:
祁进:当着我面儿拐人是吧!!(撸袖子)(发现没袖子)(拔剑)(收回去)
…………………………
主要还是这段时间卡雪莲这一段太久了,想着得给雪莲一点排面就没有采用时间大法——痛,太痛了,我不是本来就想写个沙雕口水文吗!反正先提前说一下可能不能保证日更了,后头我先看看要不要意思意思准备一下省考和注重一下工作,我担心再划水下去我同事要暗杀我(bushi)。
【谢李】流云吹梦1
小谢梦见老谢和老李玩角色扮演各种play结果当真了的故事。
私设未来的谢李俩人功力突破所以容貌恢复到青年时期。
ooc!ooc!ooc!重要的事说三遍!
夜深,小雪。
无视师父禁令偷偷溜下山与几位朋友喝酒的纯阳大弟子,摇摇晃晃爬了半座华山,自觉已经酒醒,不会再发生和上次一样喝醉用大轻功结果掉沟里的惨剧后,他呵了口气搓搓手,然后提气扶摇,轻身而起,几个起落,很快就来到太极广场。
此时的纯阳宫并未完全竣工,只是零零散散修建了几处重要的居所建筑,远远看去四周黑黢黢一片,唯有自己屋门前有一点亮光,谢云流心知定是自家师弟所留为自己引路,心中顿时一暖,几乎是下意识加快步伐。
夜深路滑,哪怕...
小谢梦见老谢和老李玩角色扮演各种play结果当真了的故事。
私设未来的谢李俩人功力突破所以容貌恢复到青年时期。
ooc!ooc!ooc!重要的事说三遍!
夜深,小雪。
无视师父禁令偷偷溜下山与几位朋友喝酒的纯阳大弟子,摇摇晃晃爬了半座华山,自觉已经酒醒,不会再发生和上次一样喝醉用大轻功结果掉沟里的惨剧后,他呵了口气搓搓手,然后提气扶摇,轻身而起,几个起落,很快就来到太极广场。
此时的纯阳宫并未完全竣工,只是零零散散修建了几处重要的居所建筑,远远看去四周黑黢黢一片,唯有自己屋门前有一点亮光,谢云流心知定是自家师弟所留为自己引路,心中顿时一暖,几乎是下意识加快步伐。
夜深路滑,哪怕吹了大半夜冷风在踏入暖融融的屋子后原本近乎消散的醉意再度上头,谢云流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李忘生早猜到自家师兄状态可能不是那么清醒,提早准备好了醒酒汤,甚至贴心地放在夹层饭盒里,从里面取出时还带有些许余温。
谢云流捏着瓷碗一仰而尽,心中感慨自家师弟从一开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变得越来越贤惠。
……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姑娘。
这是谢云流昏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唔……呃啊……”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谢云流隐隐约约听见熟悉的声音。
“唔嗯……师兄……”
“嗯……师弟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睡意朦胧的谢云流尚未察觉到诡异之处,只当自家师弟担心他所以来看看情况,因此并未睁眼,只是含糊地回答。
“师兄……不要……唔……”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依然执着地呼唤着他,甚至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师兄!”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师弟不会因为自己没理他于是哭了吧?
谢云流用他混沌的大脑迷迷糊糊地思考。
真是个……呆子。
谢云流默默叹了口气,一边揉着眼一边挣扎着起身:“怎么了师……”
剩下的话在他看清楚眼前景象时被卡在喉咙里。
此时此刻他所在的地方早已不是他熟悉的居所,而是瀑布旁边一块宽大的巨石上,周围阳光明媚,春色正好。
然而再美的春光也比不过身下之人。
李忘生被他压在在石头上,眼角泛红,像是刚哭过,原本整洁的道袍皱皱巴巴的挂在腰间,蹭上了些许水迹,身上一片狼藉。
一向冷静自持的纯阳宫大弟子瞬间懵了。
他慌里慌张地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控制这副身体,谢云流眼睁睁看着【他】伸出手,缓缓划过李忘生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他当然知道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最后停在对方脸上,轻轻抚摸着身下人眉心那抹阴阳鱼痕迹。
挣扎了半天依然无果的谢云流咽了口唾沫,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对师弟居然有这种龌龊心思,以至于梦里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某种隐秘心思被戳破的谢云流又羞又怒,不想再继续看下去,谁料到还没等他想办法醒来,【他】开口说的话顿时让谢云流如坠冰窖
“李道长,哪怕被我上了这么多次还不肯屈服吗?”【他】的声音是一种古怪的,陌生的,略带沙哑的男声,语气轻浮,腔调里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刚刚你一直哭着喊你师兄救你,可你师兄又在何处?不如干脆从了我,你这身皮肉我可是喜欢的紧啊。”
回应他的是李忘生紧抿的嘴唇和羞愤欲死的眼神。
谢云流呆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瞬间怒不可遏。
流流哥今日剧本:山林土匪x貌美小道长,强取豪夺play
掌门闭着嘴不说话是因为他实在不像流流哥那么不要脸念台词……
〖姬祁/卡于/日常〗今天吕祖不在家23
写在前面:小标题是杜甫的一首诗中的单句!让我们偷偷戳一戳杨小阮(指指点点)。
标题:万丈丹梯尚可攀
早就从呼吸声听出祁进已醒的姬别情笑了开来,他自从明晓了祁进心意之后脸上的笑一直停不住,甚至连卡卢比的冒犯都可以轻轻揭过。
“进哥儿。”姬别情跳下墙头,向他走去,目光如同当年在他身后落后半步的时候一样,丝丝绵绵,如同春日新生的柳条,勾引过客的时候还参杂了蜜糖。
祁进微微仰头望向他,握着外衣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想往后退一步,却被抱入怀中。抱他的人本想使劲,却顾忌到他身上还有伤,力道又松了松。姬别情想起了什么,把祁进握在手上的那条红围巾在他右臂处缠了又缠。
“我的。”他不明不白......
写在前面:小标题是杜甫的一首诗中的单句!让我们偷偷戳一戳杨小阮(指指点点)。
标题:万丈丹梯尚可攀
早就从呼吸声听出祁进已醒的姬别情笑了开来,他自从明晓了祁进心意之后脸上的笑一直停不住,甚至连卡卢比的冒犯都可以轻轻揭过。
“进哥儿。”姬别情跳下墙头,向他走去,目光如同当年在他身后落后半步的时候一样,丝丝绵绵,如同春日新生的柳条,勾引过客的时候还参杂了蜜糖。
祁进微微仰头望向他,握着外衣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想往后退一步,却被抱入怀中。抱他的人本想使劲,却顾忌到他身上还有伤,力道又松了松。姬别情想起了什么,把祁进握在手上的那条红围巾在他右臂处缠了又缠。
“我的。”他不明不白说着,又像是在宣布:我的人,我的印记,我给过机会了,这次可是真的不放人了。
是我的进哥儿,不是纯阳的什么虚头巴脑的子,我总能找到由头再和他相见的。他缠完了,心满意足低下头贴了贴往日少年的额头。
“你……”又要走了?祁进任由过长的红围巾垂在地上,看向那个信封上他也算是熟悉的催促标志。
“路上小心。”
“好。”
“等等,卡卢比呢?”祁进环视了一下,发现野姐夫不知所踪。
“卡卢比是谁?”姬别情思考了一下,回忆了一下,“他不是叫史努比吗?”
祁进:“?”
祁进:这又是什么怪东西??!
院子前方隔了几十步远,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武器商的打造台后探出头。人影穿着和灰土墙一个颜色的服饰,见不远处的院子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黑红色的魔鬼整理了一下衣摆向里面的人挥了挥手,便跳上了对面的屋顶几步起落向着东方而去。正值日落,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却又被他吞噬,与昏沉的暮色难分你我。
人影呼出一口气,弯下腰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他有些困惑,自己另一个接应的同伴还没有那么早来找自己交班,毕竟他们那一队误事是出了名的,恨不得今日之事拖明日,天塌下来之前都别耽误他们喝酒。
而后他便感觉喉咙一凉,后头的事情便再也不知道了。
卡卢比擦了擦匕首,真真觉得自龙门开始自己的旅程便变了一个样,遇到的人越来越怪异。先不论那个对祁进有非分之想的怪人,高低他活得明白。
刚刚他们打架的时候便用其他杂音掩盖了剩下的对话。虽然二人依旧处不来,说两句就动气,但对伤患应当好好养伤这一方面还是达成了一致。
“嗤。”姬别情对弱者总是不能共情,“大张旗鼓就为了朵花儿,搞得好像真能拿了它便能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在我们族是诅咒。”卡卢比说起族人没有什么势同水火的极端情绪,他只是平直描述,把当年的伤痛和迷茫都埋藏了下去。
“说到底还是他们比太白山的野猪还菜。”姬别情说,“若是我,我宁愿把他们都杀了,把花私藏或者转交给更稳妥的人,也不会愿意有人与我觊觎同一个东西。”
姬别情说道这,咧嘴一笑:“这你总该能理解我吧~~”要不是进哥儿不喜欢这些,他早就明目张胆暴露出自己这些偏执的私心,也不会等到现在。
“我不理解。”卡卢比歪歪头,有些迷茫又好奇,“喜欢一个人那应该希望他过得好,你看祁进在纯阳就很快乐。”如果他去晚了,于睿身边有了她更喜欢的,也比自己更喜欢她的人,那他会祝福他们——也许会遗憾自己晚来一步,但不会觉得月亮本当属于自己。月亮应当普照大地,关爱沙鼠两年已经是恩赐。
姬别情:……
姬别情:“就你TM情圣是吧?!”说道这,他这次的拳脚是真的带了点火气,卡卢比偏了偏身子,拳脚便落到了挂在外墙的蓑衣上,蓑衣上方的斗笠掉了下来摔成了两半。
而另一面丧身于天山和雪原的人们——他们愚蠢狂妄,把一朵未开的花吹了个天花乱坠,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组人上山;他们懒惰怯懦,明明人数众多却没一人愿意把自己处于险境去攀爬高峰,又想要得到成果,于是就准备守株待兔;他们贪婪冒进,在明知己方已损失严重的情况下,仍然决定为了泼天富贵而搏上一搏。
卡卢比想,这些人真奇怪,随手一抓几个倒霉蛋便快能凑齐七宗罪,也算是他们的本事。
只可惜后头的路估计是不好走了,幸好已有明确的归程,那总不会太迟。
虽然被二师兄禁足了,但于睿总是能找到事情做的。
毕竟有些事情她不亲自去也行。她想着,手指无意识敲了敲这阵子钉在桌子上的地图,给枫华谷里的一个小院画了个圈。那儿她上次路过的时候便觉得奇怪,正好让师侄们找点事情做,免得总是在太极广场发癫拆自己家屋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于睿抚摸了一下歌兰朵的位置,突然有点想念大漠的风,聒噪的女孩,和执着的人。
杨小阮现在每日练剑半天,剩下的半天回到于睿的书房去听她讲课。前一两个月,于睿的教案还有些循序渐进的正经样子,而这个月开始,她讲课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些……跳脱?上半柱香还在问自己这一局棋下一步下在哪里可以破局,下半柱香可能就在问自己昨日学的剑招可曾琢磨透了,导致正举棋不定的自己僵了好久,飞速回忆自己昨天练剑之时还有什么缺漏。
杨小阮想了一想还是决定用“跳脱”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一下这半个月的小灶,估计是师父为了让自己适应一下后头的月考。新入门的弟子前三个月可以不参加笔试月考,这是前阵子掌教师兄找大师伯商议定下来的网开一面。
“师父,练剑次数您不能让步我也能理解。”洛风说,“您之前定下的规矩是满十二岁的弟子都得参加月考,但你总不能让那些刚入门有些甚至还不识字的新弟子去做你的试卷。”
“帮你那个姓方的兔崽子来求的是吧?他也不算是刚进门吧?上次弄丢你的佩剑的不也是他?”
“没有。”洛风笑着帮徒弟辩解,“他练剑还是很努力的,我给他布置的书也都读完了,我并不担心他;秦鹤乖得很,从不让我多操心,明明是师妹还经常劝着轻崖莫要让他太过冲动。这次来说情还是为了晓元,前阵子捡到他的时候三师叔便说他胎中不足,在纯阳打底子可能有点困难。四师叔给他算的卦象也不太好,说他不能那么早上山,她没明说,我想可能是我的缘故。未来如何没个定数,我不怕什么,就怕那孩子受什么牵连。现在晓元还是挂在我名下,只是早早送去养在万花调理身体,顺便想着也好先跟在阿元身边学些药理。后头也不知道他若知事了准不准备回来,我也拿不准个主意,只好先来找您铺个路:等他以后该养好的都好了,该动的脑子也动了,那会儿还想来纯阳,就给他留点融过来的空闲——总归没念过经书,笔试肯定是过不了您的眼的。”
“你想得倒远,难不成打算这几年就让他光在万花混日子,真一点不动纯阳的功课?”谢云流头顶青筋直跳,听着洛风这偏心的口吻就生气,“当年你才多大我们就教你说话教你认字儿!木剑都是我给你削的!同样是一对道侣从小带大个孩子你看看你们都是什么破事儿!”
“师父,总不能人人都有我这么好的运气遇到你们两个恩师。”
“……三个月,不能再多了。你最开始提出的半年不行,如此宽松弟子们以后如何立世。”
“师父总是疼我们的。”
“……你要是真想说两句好听的,和你二师叔说去。”
“师父,有没有可能,我的好话也不是万能的。”洛风真诚地看向谢云流,然后起身偷偷往后退,随时准备夺门而出,“你和四师叔禁足三个月是二师叔说的,他之前就提醒我们了,谁敢来求情就给你们禁足时间加倍。”
谢云流:。
杨小阮扶额,之前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纯阳名门正派做事靠谱来着——这儿明明是各领风骚数百年,前途渺茫安能辨。
她刚刚这么想着,便有只白鹤顶开了她虚掩着的窗,鸟喙里夹了一张上面已经有几个形形色色笔记的纸。杨小阮把这张纸展开,不经读出声:“本月菜单征集意见表……?”
杨小阮:?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弟子们不是各吃各家的炉灶吗?难不成终于有人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有下厨的天赋,吃尽苦楚撞破南墙总算推举出了个代表开纯阳食堂?杨小阮辨认了一下纸上不知源于哪几个师兄师姐的笔下歪歪斜斜的菜名和留言。
她盯着纸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半晌,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页都写了四个字“能吃就行”——底线都已经被摧残到这般低,怕是静虚弟子吧?
杨小阮沉默。
白鹤轻轻鸣叫了一声,顶了顶她悬在半空没落下的笔,催促她赶紧写两句有的没的它好叼着纸再去下一个弟子那问询。杨小阮轻轻叹息一声,在素天白师兄的留言下面补充了几句关于食堂运转方案的建议,总不能真让邓屹杰这么一个刚有灶台高的孩子管那么一大家子的事儿。纯阳上下那么多内外门弟子,总能找到几个能去打下手的。白鹤在窗外徘徊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冲着背后再叫了一声,一只鹦鹉脖子上挂了一个小荷包飞了过来,抖了抖毛,很不见外地跳进来,爪子踩在了杨小阮还没画完的画上,哒哒哒添了几个灰印。
杨小阮欲言又止。
鹦鹉挺了挺胸膛,示意杨小阮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小块折叠了好几下的纸。这张纸上的字迹都比较匆忙,有些甚至看着像是左手写出来的,比起刚刚那个征集意见表,填表弟子们明显谨慎许多。杨小阮一个字一个字甄别着大大小小的墨团。
“后厨黑名单……?”
迎面就是三个大字——玉虚子,边边角角再糊了几个比如聂冲之类的厨房苦手的大名。上榜之人不论辈分不论出处,各有所长,相同点只有一个:厨艺堪忧——这方面可谓远近闻名。
杨小阮:6。
鹦鹉拍了拍杨小阮的手臂,语重心长:“没事!这个是私密的!除了厨子本人谁都看不见!我也不看!”为确保自己言语的可信度,它举起双翼遮住了两只豆豆眼,背过身不看杨小阮准备写谁。
杨小阮:……
她抖着手在玉虚子旁边写上了自己师父的道号。对不起,师父,可是您的厨艺真的也让我印象深刻,呜呜呜呜!
……………………………
写在后面:谢晓元在这里是半个花间(?不是你怎么私设的没有半点西山居的样子了)。没错我放飞自我了,造谣他命格不够硬运气不太好直接把孩子踹到万花去了,结果后头他还是想练剑,拿着把木剑在万花当了个特立独行的咩崽,裴元又把他提溜回来了。
杨小阮,以为逃离苦海逃出生天,结果是上了贼船跟其他的几个靠谱点的二代弟子(洛风领头咩后面还坠着几个类似素天白之类的可靠小咩咩)试图从师父辈们那夺取掌舵人身份(然后被教育),结果发现这艘铁皮船好像还是行驶骚一点比较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