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隔
『南山南,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
日色渐已昏沉。
一层冷青色的苔藓,覆着在广袤冰原之上。落日余晖,斜斜地倾落,将这份冷色晕开——像透过一层古旧的油蜡窗纸去看,就如那样似的。
升起篝火来。他们说,朔雪苍茫、万籁俱寂时,远远望见雪山的半腰处,有人家在,正燃着孤灯一盏。
那微光映在冻馁将死的旅人眼中了,于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仍向那畔行。
风雪平息后,人们在深山的岩穴里找到旅人——一具僵死的尸首,脸上却还带着玄妙的笑容。
临终前不知他曾看到怎样幽异的情境?奄忽飘渺、神游太虚吗?
人们说,那是山精魑魅作怪,专要勾人的三魂七魄去。若见两盏大红灯...
『南山南,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
日色渐已昏沉。
一层冷青色的苔藓,覆着在广袤冰原之上。落日余晖,斜斜地倾落,将这份冷色晕开——像透过一层古旧的油蜡窗纸去看,就如那样似的。
升起篝火来。他们说,朔雪苍茫、万籁俱寂时,远远望见雪山的半腰处,有人家在,正燃着孤灯一盏。
那微光映在冻馁将死的旅人眼中了,于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仍向那畔行。
风雪平息后,人们在深山的岩穴里找到旅人——一具僵死的尸首,脸上却还带着玄妙的笑容。
临终前不知他曾看到怎样幽异的情境?奄忽飘渺、神游太虚吗?
人们说,那是山精魑魅作怪,专要勾人的三魂七魄去。若见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楼,门洞里灯火通明,是山鬼张着血盆大口,正待你自投。
他正看那火的光影迸射,不知怎的,想起这一些妖异的、鬼魅的传说。
他的毡帽上沾了雪、抑或是霜。
餐风而饮雪。
这冰霜封锁的境地。远远地,看到面前的大泽,他平生不曾在其他地方见到这样的湖——浩渺无边、并且深渊一般彻寒。
他知道人们唤这湖,名叫做“北海”。北冥南冥,横亘着蟪蛄春秋、朝菌晦朔。
北海以北,羊儿们尽睡去。没有青草来饱食,只有坚韧的苦草根,勉强嚼一嚼来充饥而已。他与羊的口粮,都是这一类相同的东西。
有时他恨不能自己也成为一只羊。因为苦草根于羊儿们而言,已是无上的美食。因为羊儿们全然不知忧心,只知“咩咩”地叫着,无论或悲或喜。
他想起先古时候的牧人:想到他们是如何在原野上纵横驰骋,驱赶野兽,又如何地高筑起围栏,使兽类们归顺驯服。
兽类们没有神识,因而总是极轻易屈服。也许有一些心高气傲,像是鹞鹰、游隼一类的猛禽,瞪着一双多冷的眼,铁打不动,生生地在笼子里绝食而死。
他知道人非同于兽类。所以他既不打算就此屈服,也不愿白白就这样去送死。汉家邦国的使节,没有未达使命身先死的道理。
一些人为了恪守忠义而死。到底他们未能够守下去。另一些人,耐受着屈辱而活,却从不谈论家国。
刻在骨血里的东西,又焉敢妄自尊大一般,随意地拿来言说?
“来,饮酒。”
是那人到了。
他从不把那人称作是敌或友、是寇或仇。尽管他们是同病相怜一样,消受着自身的苦楚。
凭借酒的意蕴来,将它们消磨一空。
“有时我担心他们忘了我。”他说。
那人笑笑:“有时我却担心他们仍会将我记得。”
“粮道被截,五千士卒只剩下不足百余骑。匈奴人的兵马,就驱赶着我们,直到那边山脉的尽头。”
他扬首,见山阴正吞噬日头。
那柄旌旗在风里猎猎地作响,却迎风招展,并不显得瑟缩。
“也许你本该同他们以命相搏。”
“我的兵士恳求我,”那人说,“他们想要活下去。”
“你的仁慈断送了你的声誉。”
“我不能为保全个人的声誉,叫他们白白地送命。”那人说,“那不值当。”
“世间本无所谓值当或不值当,”他说,“就像你不会想要问我,为何苦守在这儿。”
“也许我可以试着说降你,”那人笑,而言语中流露苦涩,“如同那时候,他们是如何说降了我。”
峡谷深处的风声。岭头又飘去阴云一片。
“但我认定,你必然不会那样做。”他说,“你绝不会。有人做出那样的行径,却徒劳无功。你并非和他是同类人。”
“他允诺给你什么?是珍宝、财货?”
“不。他允诺说,待到羯羊生出小羊羔来,便放我归还故国。”他苦笑,“你说,卫律似秦君、而我似燕国那太子丹么?”
“你仍可归返到你的故国,”那人说,“而我是无家可归的人。我从不把这里称作我的家。那边也不是。”
“有生之年,无需魂归故里,尽可以埋骨他乡——若我死去,便在这山之南立碑一座——有时,我甚至宁愿我已然死去。”
“为忠义而死么?”他说,“死忠义的人,未免已经太多。”
“你呢?”那人反问,“你会是那其中一个么?”
他不语,眉峰骤然聚敛。
日头就落下去了,偶见鸟雀的行踪,怏怏地张扬着羽翼,倦飞归巢。冰寒彻骨的山峦,那些根根分明的白骨,直要刺透苍穹。
“山南的那座孤坟里,葬着什么人呢?”
“那亦是我。”那人说,“早些年间死去的、为着那汉家邦国。”
———FIN———
北海北(该几了?)
凌晨两点,外面夜色正浓,习惯泡到后半夜的酒客也渐渐散了,酒吧街上的一家家店铺相继打烊,街道上的灯光依次灭了,何瀚胃里像噎了一团火,坐不住,躺不下,这个时候回去说不定还会把觉轻的张学军给吵醒,只能在已经变得冷寂的酒吧街上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到街头。
再热闹喧嚣又怎样,人群总有散去的时候,霓虹灯总有灭掉的时候,不夜的酒吧街终归是有夜的,最后剩下的仍旧只有满街的空寂和几盏早就在那的路灯。
何瀚从浓夜走到天边泛白,从黎明走到清晨,早上六点的时候还是回到了小院。
他不敢面对张学军,不敢对那个已经老去的父亲说,他相依为命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关系被人抓走关起来了,很可能还会蒙受不白之...
凌晨两点,外面夜色正浓,习惯泡到后半夜的酒客也渐渐散了,酒吧街上的一家家店铺相继打烊,街道上的灯光依次灭了,何瀚胃里像噎了一团火,坐不住,躺不下,这个时候回去说不定还会把觉轻的张学军给吵醒,只能在已经变得冷寂的酒吧街上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到街头。
再热闹喧嚣又怎样,人群总有散去的时候,霓虹灯总有灭掉的时候,不夜的酒吧街终归是有夜的,最后剩下的仍旧只有满街的空寂和几盏早就在那的路灯。
何瀚从浓夜走到天边泛白,从黎明走到清晨,早上六点的时候还是回到了小院。
他不敢面对张学军,不敢对那个已经老去的父亲说,他相依为命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关系被人抓走关起来了,很可能还会蒙受不白之冤去坐牢。
不管多凉的天儿,张学军都习惯用冷水,此时洗完脸端着水盆要把水泼出去,两只胳膊端着洗脸盆将将起了个范儿,就看到何瀚跟个游魂似的晃了进来,这么凉的早上就穿了件衬衫,连个外套都没有,嘴唇冻得发青,睫毛上好像还挂着露水,全身上下一点活人气儿都没有。
“哎呦小祖宗诶,您这干嘛去了?”
何瀚黑沉沉的眼珠子动了动,叫了声“叔叔”,就连再多说一个字儿的力气都没了。
张学军也不敢再多问,摘下身上的外套拢在何瀚身上,赶紧把人扶进了堂屋。
暖水瓶里隔夜的开水还有些热乎气儿,这个时候正好能入口,张学军托着何瀚的手,让他把杯子拿稳,等他缓过来了才开口问:“孩子,跟叔说,出什么事儿了,晓波呢?”
何瀚总算有了点热乎气儿,杯子里袅袅的水汽熏着他的脸,在他乌沉沉的眼睛里凝出一层薄薄的水光。他的手心被微烫的水杯熨着,手背也被张学军那双粗糙,温暖,布满着老年斑的手焐着,属于父亲的关切目光几乎 要将他烘烤到五脏六腑都要干裂粉碎,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
何瀚挣扎了一下,终于开口:“晓波他……他昨天和客人起了冲突,被带到派出所了。”
“内兔崽子又和人打架了?”
何瀚吃力的点了点头。
“伤哪儿了没?”
何瀚闭着眼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也打架了?”
何瀚摇头:“太晚了,怕吵醒您……”
“你就在外边等到天亮?这傻孩子,夜里天儿多凉啊……”张学军又摸他额头,嘴里絮叨着:“这都冻透了,前儿夜里还发烧呢,赶紧回屋躺着去,叔给你下碗热面条吃……”
“叔叔,晓波他……”
张学军把人往屋里推:“内兔崽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让他在派出所老老实实呆着,有人民警察帮我看着,他还能翻上天去?”
张学军在厨房里忙着开火烧水下面条,忙忙叨叨的,锅碗瓢盆碰得乱响。
何瀚坐在小屋里听着,渐渐缓过来一点,捧着水杯的手不再发抖。他仍旧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水,开始是因为烫,后来则是因为已经冷静下来。
何瀚放下已经空掉的水杯,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张学军忙忙叨叨,一碗面条而已,额头居然见了汗,怕荷包蛋煮不熟还干脆打成了蛋花。
“小何,赶紧把面吃了!”
等他端着热腾腾的面走进小屋,何瀚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磨白的牛仔裤换成了笔挺的西装长裤,雪白的衬衫下摆扎在腰带里,领带也已经打好,西装外套也拿了出来。
那套高级西装自从何瀚住到小院里之后就一直单独挂在衣柜里落灰,他们每次打开衣柜翻东西都会刻意忽略它,仿佛那是埋葬过去的墓碑,是封印魔鬼的咒语,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不可以碰触,不可以开启,甚至不该多看一眼。
可现在它再次被拿出来,挂在显眼的位置,昂贵的布料沉默地散发着暗沉的光泽,仿佛刺客等待出鞘的佩剑,将军即将征战的铠甲。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张学军人老成精,看到那套西装眼皮子就开始跳,他这辈子走过了太多的桥,吃过太多的盐,心里藏着一面被市井烟火打磨光滑的镜子,知道人这几十年里,有些事过去了就是万幸,不能再提,不能再碰,更不能见光,压箱底的不一定是宝贝,还有心里好不了的疮疤。
何瀚最后整理了一下袖口,坐到桌边拿起筷子挑起一片蛋花放到嘴里,抿着嘴唇笑了笑:“叔叔,我一会儿要出去一下,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张学军比划了一下他身上穿的一身:“穿这个?”
何瀚面孔还泛着白,微笑却已经滴水不漏:“小慕拉着我陪他去开个会,需要穿得正式一点,家里只有这一套了。”
知道张学军不是能随意能糊弄过去的,何瀚只好继续说:“叔叔您放心,我开完会就去晓波那儿看看,被褥衣服我都让人送过去了,冻不着他。”
听到何瀚这么说,张学军终于算是把一颗颤颤巍巍的老心给放下了,嘱咐他多吃点儿再出门,就出去忙活他自己的去了。
何瀚喉咙发堵,根本吃不下,但还是强迫自己喝了几口面汤。放下碗筷,将西装外套穿在身上。
那西装本是修身的裁剪,一上身便能显得他这个何氏的执行董事身长玉立神采飞扬,可自从离开那里之后,没了复仇的精神气,又结结实实的病了几次,身量已经清减不少。这一套本来裁剪得当的高订,只能靠着身高骨架在撑。
但已经足够了。
何瀚走进何氏大楼的时候没有人拦着他。
确切的说,没有人敢拦在他面前。
何氏如今已经不比以前,只剩大厦强撑一个虚空的门面,有点门路的职员早就跳了槽,剩下的也都裁员裁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没什么心气儿混日子的和少数对企业有些感情的元老,只几个月而已,办公区的装潢没半分变化,但莫名就像蒙了灰尘,散发着一丝丝破败的霉味儿来。
何瀚一路大步走进来,目标明确,嘴唇紧抿着,眉角带着凌厉,迎面遇到老员工,还条件反射般对他行礼问好,他也点头回应,仿佛这里仍旧是他的地盘,仿佛他仍旧是这里主事的那个人。
他的办公室现在已经变成何慕的,大概因为公司状况不好,何慕入主之后并没怎么修改陈设,还是简单到有些老气的样子,何瀚走进去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正一边咬着笔管一边对着几个文件皱眉发愁,而宋美琪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打电话。
仿佛小时候,宋美琪看着何慕做作业时候的光景,那种何瀚每次看到,都心生羡慕的光景。
“哥?你怎么……”东张希望的何慕第一个看到门口进来了人,看到是何瀚,条件反射般就想站起来,好像还有点儿慌乱——被家里大人发现偷穿了大人衣服的那种慌乱。
何瀚看着自己年轻的弟弟,曾经的青春飞扬被各种交易合同磨得暗淡无光,为了看起来老成一些还打了发蜡,却 仍然有一小绺头发偷偷翘起来,看起来十分不甘心。
他眯着眼睛笑起来,语气轻松亲昵:“来看看你。怎么几天没见,清秀小生竟然变油腻了。”
何慕苦笑了一下,没吭声。
宋美琪挂断电话,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何瀚来啦,你看看你这个弟弟,猴子一样坐不住,办事也毛毛躁躁的,要是有你一半的稳当,我就心满意足了。”
何慕可顾不上自己老妈说什么,赶紧拿起桌上的文件开始问这问那,自家老哥说的明明白白,“来看看他”,这个时候有问题不请教,下次有空不晓得什么时候。
何瀚来者不拒,一份份文件看过去,分出三分之二放到旁边:“这些问题不需要你亲自处理,交给程总,门路他都熟悉,知道该怎么办;马上就要过节,你安排策划部的人做几个方案出来……”
何瀚事无巨细一件件帮何慕把事情分类处理好,声音果决语速飞快,何慕乖乖将要点都记下来,运笔如飞不懂就问,宋美琪就在一边笑眯眯看着,等到事情都处理妥当,才一脸欣慰的开口:“这些事情啊,还是何瀚最熟悉门路,小慕年纪还小,不行的,他不懂的事情总要问我,我一个女人家,那里知道那些。我看何瀚起色比以往好多了,休息好了就来上班吧,也省得你爸爸总是操心。”
何瀚像是才发现宋美琪也在办公室里,瞳孔缩了一缩,微笑着问:“阿姨想让我回来上班?”
“是呀,小慕年纪还小,你爸爸身体又不好,公司只有你管着我才放心。”女人微笑着,保养良好的面孔,连鱼尾纹也不见几条,她的下颌轻微扬起,自以为无懈可击的慈祥笑容里带着几不可查的胜利者的姿态。
“谢谢阿姨这么信任我。”何瀚微笑回去,唇角带着一丝锋芒:“小慕是个聪明人,学东西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摸到窍门了。”
“那怎么行!公司的员工都只信任你,好多人脉资源也都在你手里,家里这个烂摊子也只有你能来收拾。”宋美琪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
何瀚却不急,慢慢悠悠的说:“可这个摊子也是我亲手砸烂的呀。阿姨要是想我继续接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公司里的事我都熟悉,一次也是做,两次也是做,我倒是无所谓。”
何瀚语气顿了顿,继续道:“可我这几年年纪渐长,情绪好像也越来越不那么稳定了,有时候一冲动,就容易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公司正在存亡关头,我担心自己受不住这个压力,要是再发作一次,可怎么办?”
他微微前倾身体,靠近宋美琪耳边,嘴角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阿姨应该知道,精神疾病,可是会遗传的。”
宋美琪不由得抽气,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一缩,眼前这个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和记忆中那个孤傲倔强,面孔惨白的女人的面孔重叠在一起,身上带着刺,心里淬着毒,眼睛里燃着足够毁灭一切的业火,道貌岸然如同日光下行走的鬼。
厉鬼。
北海北【24】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福大家新年好!
2018大家都要身体健康,赚很多很多钱
想有什么就有什么
爱你们,么么哒~
被吞了,走这个↓
https://weibo.com/1103758814/FCk23953D?ref=home&type=comment#_rnd1514776402323
新年第一吞,坐地上大哭。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福大家新年好!
2018大家都要身体健康,赚很多很多钱
想有什么就有什么
爱你们,么么哒~
被吞了,走这个↓
https://weibo.com/1103758814/FCk23953D?ref=home&type=comment#_rnd1514776402323
新年第一吞,坐地上大哭。
北海北【22】
隔了三天,宋美琪又来了。
这一次没进小院,下午聚义厅刚开了门,还没有客人上门,宋美琪就捏着自己的铂金包大驾光临了。
张晓波正趁着没人的时候和何瀚在吧台后面黏黏糊糊打打闹闹,等看清进来的人是谁,立马和被点了穴似的不敢动了。
何瀚被人搂着腰,要躲不躲的正摆着杯子,发现身后正欢实的家伙突然变成木头了,一抬头,才发现他们正被人盯着。
宋美琪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惊讶,恍然,和厌恶在她精致的妆容下一闪而逝,随即保持着笑容一步步走向吧台。
何瀚向门口看了一眼,何慕没有跟来,显然这次拜访是她自己的决定。
“何瀚,我听说你在这里上班,就过来看看,不会不欢迎阿姨吧?”宋美琪自顾自的坐到吧台面前,刻意...
隔了三天,宋美琪又来了。
这一次没进小院,下午聚义厅刚开了门,还没有客人上门,宋美琪就捏着自己的铂金包大驾光临了。
张晓波正趁着没人的时候和何瀚在吧台后面黏黏糊糊打打闹闹,等看清进来的人是谁,立马和被点了穴似的不敢动了。
何瀚被人搂着腰,要躲不躲的正摆着杯子,发现身后正欢实的家伙突然变成木头了,一抬头,才发现他们正被人盯着。
宋美琪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惊讶,恍然,和厌恶在她精致的妆容下一闪而逝,随即保持着笑容一步步走向吧台。
何瀚向门口看了一眼,何慕没有跟来,显然这次拜访是她自己的决定。
“何瀚,我听说你在这里上班,就过来看看,不会不欢迎阿姨吧?”宋美琪自顾自的坐到吧台面前,刻意多看了张晓波一眼。
“哪里的话,进门是客,阿姨喝点什么?”何瀚安抚似的拍了拍腰间搂着他的那只手,似乎并不刻意隐藏自己和晓波之间的亲昵,没有互相介绍,只把她当做寻常酒客对待。
“随便吧。”宋美琪心思根本不在喝的上面,她装模作样的四处打量着,言不由衷表情僵硬:“这小店……还蛮不错的。”
张晓波本能地不喜欢这个女的,反正不管做什么也不可能让一个贵妇满意,索性也不花心思了,直接倒了一杯可乐递了过去。
把杯子递过去的时候宋美琪身体向后一躲,条件反射似的,带着厌恶和嫌弃,就好像对方是个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流浪动物,勉强扯出个笑容说了声“谢谢”,却连杯子都没碰。
张晓波眼皮都没抬一下,点了点头就到吧台另一边干活去了。
何瀚看了看吧台另一边委委屈屈的晓波,又看了看那杯冒着气泡的可乐,微笑着问:“阿姨今天来,有事?”
宋美琪顾左右而言他:“我上次来时,看你脸色很差,所以特地带了些补品过来,这会儿老刘应该已经送到你住处了,你回去记得吃。”
何瀚心想上次大发慈悲没管用,这次大概是要怀柔了,点点头:“谢谢阿姨。”
宋美琪叹了一口气:“你从小身体就弱,我和你爸爸一直都很心疼你,小慕虽然是你弟弟,平时却是一直都让着你,这些你都知道的。”
何瀚淡淡一笑,薄而艳的唇角带着少许讥诮:“是,那些事,我都记在心里了。”
“你记得就好。”宋美琪似乎听不出那些讽刺,继续苦口婆心的诉衷肠:“你爸爸当年忙着工作,却没想到反而忽视了你的感受,阿姨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爸爸当时也是为了给你最好的生活。”
“现在他年纪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住医院的时间比住在家里的时间都长,到现在还在医院里……”宋美琪眼眶里泪光莹莹:“你也知道,小慕虽然聪明懂事,但是到底还年轻,那么一大摊子摆在他面前,一时也操持不起来……家里面老的老小的小,阿姨也只能来找你了。”
何瀚一直低着头,把几十个杯子摆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抬头瞥了宋美琪一眼:“找我?”
宋美琪再接再厉:“阿姨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你们到底是父子兄弟,血浓于水,你不能不管啊!”
张晓波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演技,这面皮,少说也是金鸡百花级别的吧,他要是不知道何瀚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还真的会以为这是贤良淑德宽和慈爱的妈在劝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刻薄儿子回家看望病重老父亲的场面了。
那些和神志不清的母亲在外漂泊孤苦无依的日子就当做不存在了吗?
听到儿子被抢受伤彻夜未归,却只派个司机来接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吗?
何瀚每年只有十几天可以回家,你们三百六十五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户口本上还有一页啊?
世界地图也没这么大的脸。
“我说,这位……大婶,”何瀚刚要开口,张晓波忍不住蹭了过来:“您前几天刚来过一趟吧,人家都说不回去了你怎么还来啊,有点没皮没脸了吧。”
宋美琪唱念俱佳的情绪十分投入,突然就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混不吝搅了局,猛然之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难受,眼睛瞪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张晓波笑了,眼睛圆圆嘴角弯弯,居然甜出了一个酒窝,一把搂住何瀚的肩膀:“我说我只是个路过的,你信吗?”
贵妇人看了看何瀚又看了看张晓波,勉强保持着风度,抬高下颌:“我和何瀚说话,外人不要插嘴。”
“您说我是外人?”张晓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出一口白牙:“听说您是何瀚的后妈?那您知道何瀚平时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您知道何瀚睡觉前是喝水还是喝茶吗?咱们换个简单的,何瀚穿几码的鞋子您知道吗?”
宋美琪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张晓波再接再厉:“甭在这儿给我演母慈子孝的,您平时要真对何瀚不错,他能跑到我这小破酒吧来擦杯子?在家吃香喝辣当大少爷多好啊。”
宋美琪不理他,直接看向何瀚,语气恳切:“何瀚,和阿姨回家吧,家里真的需要你。”
张晓波啧了一声,特别不要脸的继续插嘴:“合着您家的骨肉亲情都是按需分配的啊,需要他了才叫他回去,不需要就不用回去呗?这位后妈大婶儿,不是我说你,您要是说一句‘你爸爸想你了’,说不定还真能让何瀚心软一下,这也忒不会说话了啊。”
何瀚被晓波逗笑,唇角却藏着半分苦涩:“阿姨,你回去吧。小慕比我们想的要聪明,给他点时间,他会成长起来的。”
“你真的不和我回家?”宋美琪终于提高了声调。
“说了多少遍了不回不回。”张晓波扬起下巴,把何瀚搂得更紧:“你们老爷子身体不好,不是还有个小的吗,我们何瀚身体也不好,凭什么让他去遭罪啊。”
宋美琪知道这次也是无功而返了,站起身优雅地整了整衣裙,等再抬起头时,又已经恢复了居于人上的神气,目光决绝:“总有一天,你会跟我回去的。很快。”
“老阿姨诶。”临到宋美琪马上要出门了,张晓波突然喊住人,这么大婶后妈老阿姨的乱叫,妥妥是他故意的,用下巴点了点吧台上兀自冒泡的可乐:“十块钱,多谢惠顾。”
宋美琪一张精致的脸几乎扭曲变形。
晓波眨巴眨巴眼睛,问何瀚:“像这种贵族太太是不是平时都不带现金啊?不然微信支付宝也行。”
何瀚:噗。
门关上,何瀚抱住张晓波不松手。
张晓波有点被吓着了,怀里的人一直在发抖,他只能一下下抚摩他的背。
“用不用吃药?”
“不用,”何瀚摇头,用下巴蹭他的颈窝:“你这张嘴,挺有得罪人的天赋啊。”
“我这是维护主权和领土完整。”张晓波神气活现的继续瞎贫:“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还不准小爷开开嘴炮啊。”
何瀚叹气,眼中隐隐有担忧的神色:“宋美琪没这么简单,她有的是手段。”
“怕他的是孙子!”张晓波歪着脑袋,在何瀚脸上啪叽亲了一口:“她有手段,小爷有斗争经验啊。聚义厅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聚’字,谁敢把‘聚’改成了‘离’,我就跟他拼命。”
何瀚看着他翘起来的嘴角,还有明亮的圆眼睛,明明和他差不多的年级,却偏偏带着些莽撞的少年气,怎么看都让人心疼。
轻轻的叹息一声,何瀚吻上弯弯的唇角。
本来只是个轻吻,却发现这个人,好像怎么心疼都不够。
手指探进微卷的头发,何瀚少见的主动,少见的缠绵,微凉的唇裹挟着温柔。
是那样绵长的吻,不带情欲,带着的全都是情意,他们萍水相逢,他却被这样温柔相待,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这个叫张晓波的傻子就这么给了他一腔的温暖赤诚。
既然无以为报,那就只能像他对待自己这样,以余生护他余生,都有一颗赤子之心。
修长的指尖在张晓波柔软的头发里摸到一道伤疤,那是他轻狂莽撞时留下的惨烈纪念。
这张乖巧稚气的脸太有欺骗性了,总会让他忘记大名鼎鼎的张晓波,也曾是个敢在胡同里敲人板砖的狼崽。
揉了揉张晓波头发里那道疤,何瀚将额头抵在对方额头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干傻事。”
北海北【21】
有了何瀚这句话保证,张晓波一颗在醋里泡得发白的小心脏才终于安安稳稳的放回到肚皮里。
第二天精神焕发的捯饬了头发臭了个美,拉着刚起床的何瀚要去逛街,进屋才发现何瀚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还一直咳嗽,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怎么回事儿啊?”何瀚坐着,张晓波站在他面前,弯腰,用额头顶着何瀚的额头说:“是不是这两天累着了?”
想了想又瞪起眼睛龇牙:“还是又有人当着你的面抽烟了?嘿这帮孙子……”
何瀚摇头,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小慕公司的冷气太足,太久不去了,有些不习惯。”
“哦,那就是着凉了。”张晓波放心,只要不是那个吓人的老毛病就行,然后直起腰对着门外喊:“...
有了何瀚这句话保证,张晓波一颗在醋里泡得发白的小心脏才终于安安稳稳的放回到肚皮里。
第二天精神焕发的捯饬了头发臭了个美,拉着刚起床的何瀚要去逛街,进屋才发现何瀚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还一直咳嗽,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怎么回事儿啊?”何瀚坐着,张晓波站在他面前,弯腰,用额头顶着何瀚的额头说:“是不是这两天累着了?”
想了想又瞪起眼睛龇牙:“还是又有人当着你的面抽烟了?嘿这帮孙子……”
何瀚摇头,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小慕公司的冷气太足,太久不去了,有些不习惯。”
“哦,那就是着凉了。”张晓波放心,只要不是那个吓人的老毛病就行,然后直起腰对着门外喊:“爸,小何着凉了,家里有药吗?”
过了几秒,老头儿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问:“病了?累着了吧?”
张晓波现在完全不介意在亲爹面前和何瀚腻歪,站在何瀚跟前儿搂着他肩膀:“可不么,这两天又是熬夜又是开会的,累着了。”
老头儿年轻那会儿也当过浪子的,看着自己儿子促狭道:“我看是昨天晚上累的吧?”
张晓波没脸没皮似的嘿嘿笑,就算是承认了。
何瀚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抓着张晓波的前襟挡着脸。
“我那屋抽屉里有药,自个儿翻去。”张学军打发儿子去找药,又对何瀚说:“小何想吃什么,叔给你做。”
何瀚想了想,小声说:“红烧肉。”
老头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那个小兔崽子想吃红烧肉吧?你一个病号总惦记他干什么呀,说你自己想吃的!”
何瀚抿着嘴笑:“想吃叔叔煮的溏心蛋。”
“成,叔这就给你煮去。两个够吗?”
张晓波捏着药瓶窜出来:“两个不够,要五个!”
“一说吃的你就来劲,没你的份儿!”张学军顺势在自己熊儿子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随即又嘱咐何瀚:“小何先别急着吃药啊,等吃点东西再说。”
老爷子去厨房煮鸡蛋了,张晓波搂着何瀚,在人家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嘴角翘出个弧:“你再躺下睡一会儿,吃了东西再吃药,我去给王老板结个货款,一会儿就回来。”
何瀚仰着头,抬手捏他的耳垂,“感冒,今天不亲你了。”
张晓波立马觉得自己赔了,只好又在人家另一边脸蛋上亲了一口。
何瀚吃了张学军给煮的溏心蛋,又吃了药,渐渐的又有了点困意,迷迷糊糊地听着外面张学军走来走去的窸窣声,胡同里收破烂卖水果的吆喝声,邻居们远远近近说话的声音,好像被热腾腾的毛巾好好的熨烫过一般,心里踏实又妥帖。
“小何,小何?”张学军在外面招呼。
何瀚从困顿中清醒过来,应了一声出了房间:“叔叔,有事?”
张学军在堂屋里,脚底下踩着个椅子,手里捏着个灯泡,有些苦恼的看着何瀚。
“来帮个忙,帮我把这个灯泡给换上。”
何瀚看了看,是堂屋棚顶上的灯泡烧坏了。
“岁数大了,胳膊腿都不行了,听说这叫什么来着……五十肩?这胳膊平时没事儿,就是不能往上举。”
“叔叔,我来吧。”何瀚走过去,把絮絮叨叨的张学军从椅子上扶下来:“电闸拉了吗?”
张学军一拍脑门儿。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用电安全聊到老年人健康,再从补钙的问题聊到中医是国粹还是伪科学,零零碎碎的,一边聊何瀚就一边把灯泡给换上了。
何瀚在椅子上等着,张学军去合电闸。
按动开关,灯泡亮了起来。何瀚距离光源近,几十瓦的灯泡也觉得耀眼,晃得他眯起眼睛。
“何瀚?你这是……在干什么?”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和熟悉的矜持。
院门敞着,堂屋的门也开着,可能人家在外面招呼的时候他们没听见,直接这么登堂入室进来了也不奇怪。
何瀚还站在椅子上,他被灯泡晃了眼,怎么眨面前都是一团黑,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门口站着的女人。
珍珠项链,珍珠耳环,衣着考究,保养得当,看起来年纪只有四十出头的优雅妇人。
宋美琪,何慕的妈妈。
他的继母。
那么高贵端庄,举止典雅,连站立的方式和衣服上的褶皱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雍容气度。就算岁数稍微大了点儿,那也是个岁数大点儿的仙女。
而另一边的何瀚,穿着半旧的宽松衣裤,光脚穿着布鞋,好久没打理的头发快要挡住眼睛了,因为生病脸色还非常差,还在帮一个老头换灯泡。
什么叫云泥之别?这就叫云泥之别。
何慕在宋美琪身后露了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哥。”
何瀚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不知道是对何慕说的还是对宋美琪说的。
宋美琪却不客气,四下打量着,又看了看何瀚这一身打扮,努力隐藏着厌恶和嫌弃:“这些天你就住这?”
张学军看了一眼,问:“小何,找你的?”
何瀚低头把椅子搬回原位,点了点头:“叔叔,这是小慕的妈妈。”
张学军“哦”了一声,也不招呼,坐到一边吸溜茶水去了。
“阿姨,坐。”何瀚淡淡的招呼了一声,语气里都是疏离。
宋美琪迈步走进堂屋,没坐,椅子上还有何瀚刚才的鞋印子呢。
“昨天你去陪小慕开会,我才知道你在这。何瀚,跟阿姨回去吧。”
何瀚把桌上放着煮鸡蛋的白瓷碗拿过来,开始剥鸡蛋壳,语气平静:“我不想回去。”
宋美琪笑了笑,一脸的宽容慈祥,“你爸爸身体不好,前两天刚出院,你闹出这些事情,爸爸和阿姨也原谅你了,跟阿姨回去,何氏仍旧还是让你管着,好不好?”
何瀚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像是听到个荒谬的笑话,第一次抬眼看了宋美琪,似乎是想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是不是得谢谢阿姨和爸爸的宽宏大量?”
宋美琪像是没听懂何瀚语气中的讽刺,自顾自的高高在上温柔和蔼:“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宽宏不宽宏的。你年纪不小了,不要和小慕一样耍小孩子脾气,家里一堆事情等着你处理呢。”
何瀚不说话,低着头专心剥着鸡蛋,他手指细长,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蜿蜒,摆弄着莹白的蛋白,竟然十分好看。
宋美琪脸上有些崩不住,温和慈祥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些尖利:“阿姨已经亲自来接你了,别太任性!”
“我想阿姨大概误会了。”何瀚终于被“亲自”两个字气笑了,放下手里的鸡蛋,抬头微笑:“一,我做的事我认,没想让谁原谅;二,何氏我不要,留给小慕自己玩吧;还有,这里很好,我不回去了,辛苦阿姨还亲自来接。”
宋美琪明显被噎了一下,还没等说话,何瀚已经招呼了何慕:“小慕,出门的时候扶着你妈妈,这里的路面不平整。”
被人点汤送客,宋美琪也待不下去了,气得胸脯起伏,转身出了门。
何慕在门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得直转圈,求助似的叫了一声:“哥……”
何瀚倒没难为他这个弟弟,笑了笑,“去吧。”
何慕便像是得了特赦,这才敢出门去追自己妈妈。
张晓波拎着两件衣服和一个糖水罐头进胡同,正好和何慕母子俩走了个脸对脸,他心情好,第一次以对待小舅子的态度慈祥的打了个招呼:“小慕,又来看你哥啦?”
何慕正焦头烂额的忙着哄妈,冲张晓波苦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就忙不迭的跟着宋美琪走了。
张晓波看了看未来小舅子,又看了看那个面色不善还瞪了他一眼的中年妇女,心想这是唱得哪一出儿啊。
等回家他就知道唱得是哪一出了。
张学军一边吸溜茶水一边跟他转播了一遍,末了还咂吧着嘴说了一句:“看不出来啊,平时在咱们家乖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这时候还挺硬气,是个爷们儿。”
张晓波就乐,心说人家可是霸道总裁出身,怼个把人还不是手到擒来?顺手塞了个剥好壳的鸡蛋进嘴里, 想想又觉得好像不对。
上次何慕来,何瀚把他怼回去,到家就犯病了,这回换何慕他妈来被怼,何瀚不会又犯病吧?
“爸,何瀚呢?”
“屋里呢,说是困了。”
张晓波赶紧进屋,就看到何瀚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晓波摸他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
何瀚闭着眼睛,睫毛颤了颤,顺势拉住晓波的手放在自己脸边枕着。
张晓波问:“这回吃药了?”
“嗯。”
“我给你买了两件衣服,还有糖水罐头。”
何瀚蹭了蹭他的手心,说:“一会儿试给你看。”
北海北【20】
何慕之后又来了两次,每次都是深夜来,天快亮了才回去。何瀚尽心尽力的教,该夸的时候夸,该骂的时候骂,一点都不给这个小何总面子,何慕俯首帖耳的听着,像只小奶狗似的,被骂得再凶也不在意,照样厚着脸皮该问问。
给何慕调莫吉托的活儿变成了张晓波的,他一直都陪着何瀚,看他对着那些数字一目十行的找到重点,然后不留情面的教训何慕。
他发现那个时候的何瀚和平时他熟悉的那个何瀚不一样。
张晓波熟悉的那个何瀚,温和,沉默,乖顺,他几乎从不和外人说话,就算被再多的酒客围观,也从没有人能和他说上一句。
这个何瀚就像一个孤独症病人,世界那么小那么封闭,只有自己,张学军,和霞姨,只有自家的那个小院和这间聚义厅。...
何慕之后又来了两次,每次都是深夜来,天快亮了才回去。何瀚尽心尽力的教,该夸的时候夸,该骂的时候骂,一点都不给这个小何总面子,何慕俯首帖耳的听着,像只小奶狗似的,被骂得再凶也不在意,照样厚着脸皮该问问。
给何慕调莫吉托的活儿变成了张晓波的,他一直都陪着何瀚,看他对着那些数字一目十行的找到重点,然后不留情面的教训何慕。
他发现那个时候的何瀚和平时他熟悉的那个何瀚不一样。
张晓波熟悉的那个何瀚,温和,沉默,乖顺,他几乎从不和外人说话,就算被再多的酒客围观,也从没有人能和他说上一句。
这个何瀚就像一个孤独症病人,世界那么小那么封闭,只有自己,张学军,和霞姨,只有自家的那个小院和这间聚义厅。
而面对何慕时候的何瀚,就和当初他们第二次见面时那样,干练,精明,犀利,就连说话时的语速也比平时快很多,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逻辑清晰直指重点,冷静到几乎无情,利落而强大,闪烁着类似金属一样的光泽。
张晓光本能的不喜欢何慕,尽管他知道这是个不错的人,没有少爷架子也没有少爷脾气,正直认真,而且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真心的好。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又不是傻子,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何慕在把他的情人从只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里向外拉扯,拉到更大的世界里去,拉到何瀚原本的那个世界里去。
那个世界很大,大到整条胡同都放不下,大到要举到商贸大厦的楼顶上,大到他张晓波在里面变成蚂蚁那么渺小,那个世界有锦衣玉食香车宝马,还有就算挥刀背弃也割不断的血缘亲情。
所以张晓波就变得有些粘人,尽管他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在吃人家亲弟弟的醋,但却比以前有更多的注视和更多的肢体接触,以及在床上时近乎死皮赖脸的的纠缠。
何瀚当然知道张晓波那点小心思小脾气,只能尽量安抚,不止纵容他所有的要求,甚至主动撩拨晓波的火气,以至于每次晓波泄了火气之后,都满心羞愧的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这次何慕又来了,带来了两个笔记本电脑,公文包里也被各种文件计划书之类的东西撑得满满的。小奶狗不敢造次,乖乖的端坐在吧台角落,等自己哥哥收工。
然后就是激烈的讨论以及何瀚单方面的碾压。
张晓波照例陪着何瀚,可这次实在太久,小炮爷没坚持住,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聚义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肩膀上被人披了件夹克外套,吧台上一张餐巾纸上写了几个字。
晓波,我和何慕出去一下,晚些回来。
——H
纸巾背面也有墨痕,晓波翻过来看,上面写的是“我的字比你的好看”,右下角还画了个心形图案,大概不太熟练,那心形两边都不够对称。
张晓波捏着纸条,对折,再对折,突然笑了。
起身披上夹克,锁门,回家。
当天晚上聚义厅正常营业,酒吧街第一CP却只出现了一个,小老板今儿没弹吉他唱歌,而是出现在吧台后面给人调酒。
小老板人机灵,嘴甜,脸颊上的酒窝一直挂着,就算没有B52会的花样多,还是足够受欢迎。
只是小老板跑去调酒,聚义厅里没了歌声,总觉得有些沉闷。
何瀚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客人最多,吧台已经被酒客包围,他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张晓波的身影,那家伙明明看到他了,却像假装没看到,继续和酒客聊天。
何瀚有点不敢上前。
这么久以来,这是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
从早到晚,只留了一张纸条。
何况还是被何慕叫走的。
何瀚在人群外围站了一会儿,晓波还是没理他。
生气了?
难得。
有点愧疚,隐隐地还有点高兴,毕竟这是晓波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新的情绪。
他的晓波,会耍脾气了。
何瀚看了一圈,小舞台上的雅马哈还在那放着,因为今天小老板没时间唱歌,那个键盘手哥们儿也乐得清闲,在卡座里泡了个妞,俩人正热火朝天的神侃,根本没功夫守着他吃饭的家伙什。
他在大学的时候也参加过音乐社团,看到黑白键就觉得亲,只是好久没玩有些生疏,这次要哄男友高兴,也只好拼一下。
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袖口到小舞台上站定,有眼尖的酒客看到他,还以为“沉默的B52”这次要公然发声,兴奋地开始吹口哨。何瀚瞥了一眼吧台,发现代班的小酒保仍然故意不看他,只好抬手弹了一下麦克风。
扬声器里发出“噗”的一声响,稍微有点刺耳,晓波吓了一跳,皱眉往小舞台上看。
何瀚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指,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第一个音节。
聚义厅一下子就被一长串快到让人无法呼吸的音节围绕,泡妞的键盘手愣住,妞也顾不上撩了,扭过头叫了一声“卧槽”。
野蜂飞舞。
何瀚有意炫技,修长手指翻飞只剩一片残影,强烈的节奏感和澎湃的热力从一个沉默寡言到近乎冷漠的人的指尖迸发而出,交织出一种更加奇异的魅力,今晚一直有些沉闷的聚义厅立即燃烧起来,口哨和喝彩声此起彼伏。
到底是太久没练习,念书的时候好胜心切,刷手速的时候能弹到一分半,现在竟然要两分多。何瀚稍微有点喘,活动了一下手指,看向吧台那边。
张晓波下巴都要惊掉了,扶了好一会儿才费劲巴拉的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高冷脸,看到何瀚望过来,还装腔作势的翻了个白眼。
显摆什么啊,哥们儿用吉他也能弹!
何瀚把对方飞过来的白眼收好,知道自己这是哄人失败,显然这次显摆没有投其所好,只能换个方向再接再厉。
一连串华丽音符再次在修长手指间流泻而出,在众人的期待中,何瀚玩起了一指禅。
旋律巨耳熟,张晓波直接跟着唱起来。
太阳当空照
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
何瀚走进吧台后面,偷偷把手塞进张晓波手心里。
“抽筋了,帮我揉揉。”
张晓波就帮着揉。
一边揉一边叹气:“埋没你了啊何总,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呢?”
何瀚看着他,不说话,黑沉沉的眸子里微光闪烁。
张晓波捏了捏他的手指尖,语气暧昧:“以后可不能这么浪费了,组织上另有安排。”
何瀚耳朵尖红红的,抽回手开始给客人调酒。
张晓波这次气得不轻,何瀚连轴转了两天一夜,被何慕拉走开了整整一天的会,回来又继续给人调酒,张晓波愣是忍住了没心疼。
等聚义厅打烊回家,又气哼哼的把人压了个对折,收了一回,两回,三回公粮。何瀚被折腾得眼睛都睁不开,腿也并不拢,半昏迷的哼哼出破碎的哭腔,软成一摊任人摆布。
末了,还是何瀚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眼尾红红,眼睛里带着些水光,嘴唇也是肿的,让人想起当年那个被人从雪地里扛回来的少年。
小炮爷终究是个嘴硬面冷心肠软的纸老虎,等泄了火气,毫无意外的又忍不住开始心疼人家,开始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犹犹豫豫的问:“何瀚……你会回去吗?”
何瀚简直被折腾散架了,反应都要比平时慢两拍,强打着精神问:“回哪去?”
“回家啊,何家。”
没想到对方回答得十分干脆:“不回去。那不是我家。”
晓波心里顿时美到飞起,可还是怕他说气话,把张学军的话搬出来用:“真不回?都是血亲,打断骨头也是连着筋的……”
“晓波,”两个人并排躺在被窝里,何瀚的手找到晓波的,十指交握在一起:“你在这儿,叔叔在这儿,我就哪也不去。”
我真的想写狗血虐文来的,真的!
为什么写着写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呢?
全都是套路。
都怪晓波!╭(╯^╰)╮
北海北【19】
我记得,上次我们波儿好像还求婚来的~~~
打烊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两个人从酒吧出来,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张晓波呼吸一口四九城里早上还算清爽的空气,想起地摊成功学里经常被问出来的那句话,嘿嘿的笑出声。
“小爷我如今也是见过凌晨四点的城市的人了!”
何瀚没get到晓波在抽什么风,迎着阳光眯着眼,看着他微笑。
这个家伙当真是个给一点阳光就能灿烂两个小时的货,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却能活得这么鲜活快乐,何瀚的脸被晒得暖暖的,胸口也被晒得暖暖的,他眯着眼睛看着张晓波,觉得发光的不是太阳,是他。
张晓波蹦跶够了,跑回去拉何瀚的手:“哎我说何总,凌晨四点的太阳,你一定是经常能见着吧?”
何瀚...
我记得,上次我们波儿好像还求婚来的~~~
打烊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两个人从酒吧出来,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张晓波呼吸一口四九城里早上还算清爽的空气,想起地摊成功学里经常被问出来的那句话,嘿嘿的笑出声。
“小爷我如今也是见过凌晨四点的城市的人了!”
何瀚没get到晓波在抽什么风,迎着阳光眯着眼,看着他微笑。
这个家伙当真是个给一点阳光就能灿烂两个小时的货,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却能活得这么鲜活快乐,何瀚的脸被晒得暖暖的,胸口也被晒得暖暖的,他眯着眼睛看着张晓波,觉得发光的不是太阳,是他。
张晓波蹦跶够了,跑回去拉何瀚的手:“哎我说何总,凌晨四点的太阳,你一定是经常能见着吧?”
何瀚笑着点头,目光温柔的看着晓波,说:“是,每天都能看到。”
张晓波嘿嘿嘿的笑,下巴垫在何瀚肩膀上,来回的蹭:“吹牛吧你就,昨儿这个时候,你还在我被窝里呢,上哪儿看太阳去?”
从前一天忙活到现在,两个人都饿了,绕了一大圈到处找吃的,总算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的粥铺。张晓波换着花样一连喝了三碗,才终于肯善罢甘休横晃着出门。
街道上开始有行人出现,肚子里有了食儿,张晓波也不急了,拉着何瀚去逛早市。
早市里都是便宜新鲜的蔬菜,便宜好吃的早点,便宜朴素的衣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拎着超市里的塑料袋和颜色新鲜的尼龙兜,热火朝天的对还带着露水的蔬菜挑挑拣拣。何瀚见过菜市场,却不知道早市是什么样的,骑过马,却没见过农民伯伯赶着马车来上集,看什么都新鲜,张晓波为了让他多看一会儿,愣是在赶车大叔那买了八毛钱的香菜。
两个人从早市的这头走到那 头,人渐渐多了起来,张晓波怕和何瀚走散,没脸没皮似的公然拉着他的手,迎着阳光走得挺胸抬头。
街口一个老式社区门口,居然又看到有人摆摊,那位置算是划分在早市地界儿之外了,门口的保安大叔也不赶他走,在小屋里看报纸。张晓波拉着何瀚走过去,是个黑眼圈和烟熏妆完美结合的年轻人,叫不出名字,但看着眼熟。
“哟,这么早就出来练摊了?”晓波和人打招呼。
摆摊的年轻人也认识晓波,冲人点点头,表情有点无奈:“昨儿收摊晚了,忘带钥匙,先在这儿等会儿,媳妇儿起了我再去敲门。”
说着还往身后的小区里面比划了一下。
晓波抬起眉毛笑:“看不出来啊,还挺会疼人的,嫂子真有福气。”
年轻人嘿嘿笑两声,下巴往自己面前的小摊上点了点:“看看吗?有喜欢的给你算便宜点儿。”
所谓的小摊其实就是一块黑色的绒布,上面摆了些项链耳环戒指头绳之类的小饰品,绒布四角交叉着栓上了绳子,这要是城管来了,绳子往上一兜就能跑路,显然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
张晓波蹲在小摊前面看了一圈,发现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一个个都是亮晶晶的水钻啊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啊糖球那么大的宝石啊之类的,巨浮夸,好不容易终于从角落里发现几个戒指,没什么水钻没花纹,乌沉沉的光泽看起来还有点小厚重。
张晓波指着戒指问:“这怎么卖啊?”
年轻人看了一眼,说:“用一块钱硬币打的,钢芯镀镍不值钱,算你三块钱一个吧。”
成本加上手工,挺实在的价了。
年轻人看了看张晓波旁边站着的何瀚,神态暧昧的又用下巴点了点:“你的情儿?那就买一对儿吧,算你五块钱两个。”
张晓波回头看看何瀚,转过头又看看摊主,嬉皮笑脸的:“我就买一个,两块五行吗?”
摊主有点愣了,俩人手拉手走过来的,怎么买戒指还只买一个啊,反正也不差这五毛八毛的,同意了。
张晓波递给他五块钱,摊主找给他两块五。他挑了个女式的戒指,拉过何瀚的手,往人家手指头上面套。
本来是觉得女式的要小一些,戴尾指上会合适,没想到何瀚瘦得连手指头都比别人细了一圈,戒指在尾指上有点松,何瀚低头看了看,没作声,直接把戒指直接套在无名指上了。
张晓波就乐了,嘴角翘得放不下来,本来还想摆出一张严肃脸,怎么都不成功,所以嘴里说的话就显得更加臭美更加嘚瑟。
“何总啊,你看我都给你买戒指了,你也给我买个呗?”
何瀚:???
张晓波嘚瑟地往地摊上一指:“我看那个就挺好的,你给我买了呗?”
何瀚抿着嘴笑,知道他这是又想玩,刚想开口说话,又被张晓波打断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没现金对吧,我有啊!我借给你!”
说着,把摊主找零给他的两块五塞到何瀚手里了。
圆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何瀚,卖萌卖得旁若无人十分无耻。
何瀚哭笑不得的把两块五递给摊主,张晓波知道何瀚不和外人说话,赶紧在人身后瞪着眼睛补了一句:“说好的两块五啊,你可不能涨价!”
“嘿~~”摊主嘬着牙花子把那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里的两块五毛钱接过来,咬牙切齿地冲他们挥挥手:“拿走拿走,秀恩爱秀到我这儿来了,哥也是有媳妇儿的人好吗!”
何瀚拿了戒指,就看张晓波已经把自己的爪子给准备好了,他的手白净修长,是个十分好看的样子,何瀚低着头认真的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那男戒有点大,戴在晓波无名指上稍微有点松,可那小鸡贼坚决不肯换到别的手指头上,美滋滋的比划了半天,说回家缠几圈红绳就好了。
到底还是一夜没睡,两个人闹了一路,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蔫头巴脑的,张学军这个时候已经起床了,正站在院子里叉着腰活动自己的胯骨轴,看到两个小的这个时候才回来,瞪起眼睛:“怎么才回来?都什么时候了!”
何瀚连忙解释:“叔叔早,是我耽搁了时间,让您担心了。”
知道不是因为打架斗殴才耽搁了回来的时辰,张学军马上放了心,一双牛眼也不瞪了:“没出事儿就行。反正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俩也别急着睡了,先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们在外面吃完了回来的,还给您带了豆汁儿焦圈儿和……香菜。”
张晓波比划着去给老头找碗碟筷子,何瀚后半夜一直在费神,回来的路上就头疼得厉害,和张学军说了几句话就回屋了。
张学军坐在桌边等着儿子伺候,喝了口豆汁儿,问:“小何这是怎么了?”
张晓波掰了块焦圈蘸着豆汁儿塞嘴里:“没事儿,快打烊的时候他弟弟来找他了。”
老头儿见过何慕,对那个西装革履的小年轻有印象,问:“他弟弟找他干什么?”
“让他哥帮他写作业呗。”看老头瞪眼睛了,晓波才说了正经的:“好像是家里的生意,遇到点难处,问他哥该怎么办。”
“小何告诉他了?”
“嗯,告诉了,教了他半宿。”
张学军不说话了,喝了口又酸又涩的豆汁儿,长长的叹了口气:“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家子就是一家子,打断骨头也是连着筋的。”
晓波掰着焦圈,弄了满手油,低着头看着无名指上有点大的戒指,说:“他弟弟人挺好的,不像他老子那么混蛋。”
张学军怒其不争的瞪着自己的儿子,又叹气:“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儿,机灵劲儿全长在脸上了,脑子一点儿都没长!”
晓波扎着两只油糊糊的手,说:“爸,你屋里有红线吗,我这个戒指有点松,想缠几圈。”
张学军瞥了一眼他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冷哼:“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非要强求个什么劲儿……”
晓波噘着嘴不说话。
张学军看着自己儿子那张执拗的脸,第三次叹气:“你这死心眼儿的德行,到底随谁呢?”
哎~~~~~~~~~~~
北海北(18)
自从何瀚住进张晓波家的小院,何慕一共来过三次。第一次来的时候直接被何瀚给怼跑了,结果那天晚上大少爷就犯了病,差一点就死过去;第二次来的时候何瀚高烧到说不出话,何慕没了之前的威风,红着眼眶要送哥哥去医院,结果还是被无情的打发走了;第三次来的时候何慕压根没敢出现在何瀚的视线里,隔着一条街远远的看了一眼,见哥哥身体好了就开车走了,张晓波也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烟尘滚滚的车屁股。
张晓波脑补了一下看过的豪门恩怨剧,发现自己还是看得太少,怎么也对不上号。他是不知道姓何的这一家子到底是怎么个食物链,反正何慕这个正牌纯血太子爷的地位一定是在何瀚这个逆子之下的,不但正面遭遇战的时候没赢过,而且...
自从何瀚住进张晓波家的小院,何慕一共来过三次。第一次来的时候直接被何瀚给怼跑了,结果那天晚上大少爷就犯了病,差一点就死过去;第二次来的时候何瀚高烧到说不出话,何慕没了之前的威风,红着眼眶要送哥哥去医院,结果还是被无情的打发走了;第三次来的时候何慕压根没敢出现在何瀚的视线里,隔着一条街远远的看了一眼,见哥哥身体好了就开车走了,张晓波也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烟尘滚滚的车屁股。
张晓波脑补了一下看过的豪门恩怨剧,发现自己还是看得太少,怎么也对不上号。他是不知道姓何的这一家子到底是怎么个食物链,反正何慕这个正牌纯血太子爷的地位一定是在何瀚这个逆子之下的,不但正面遭遇战的时候没赢过,而且看这架势,屈居人下得还挺心甘情愿的。
何远堂那个老家伙可能真的是个没什么良心的,这个何慕却是真真正正的在把何瀚当亲哥哥来看的。
只是他一来,好像就没什么好事儿。
何慕那一身的烟味不是当着他们的面抽出来的,而是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一直抽一直抽,给熏出来的,加上那一脸憔悴,生动形象的诠释了“愁云惨雾”是什么意思。
张晓波一只胳膊拢着何瀚的肩膀,清晰的感受到身旁的人在见到何慕时全身的僵硬,暗自捏了捏他的胳膊,张晓波嬉皮笑脸的招呼了一句:“何少爷,来喝酒啊?”
何慕嘴唇动了动,似乎真的有话要说,想了想终究是咽了下去,点了点头。
何瀚看他。
何慕感受到这目光的力量,心虚似的缩了缩,把脑袋低下了。
张晓波心里偷着笑,这个老何家的小少爷是真的怕他这位哥哥,一句话还没说了呢自己先怂了,估计小时候打架都没赢过。
旁边的老烟枪熟客只当何慕没来过这里,不知道这里的酒保平时是不说话的,插嘴好心指点了一句:“这位小哥,人家酒保是问你,要喝什么酒。”
“啊?”何慕有点懵,看了看说话的人又看了看何瀚,发现何瀚果然是一副看着他等他说话的样子,嗫嚅了半天,舌头都快跟不上了:“随、随便。”
何瀚不看他,转头去调酒了。
没了哥哥的目光逼视,何慕放松了很多,一双眼终于敢看着何瀚的后脑勺了,大概是从来没想过何瀚有一天能为自己调酒,追随的目光里都是惴惴。
张晓波看着有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逗他:“平时不都偷偷看吗,今天怎么敢出现了?”
何慕长着一张孩子的脸,不管怎么西装革履的都有点稚气未脱的样子,听到晓波这么问,又偷瞟了何瀚一眼,见他专注调酒,才轻声嘟囔:“他不管干什么都是我哥,难道还一辈子都不见面啊?”
“也对哈,那欢迎你以后常来捧场。”晓波嘬着牙花子笑:“只要他不赶你走。”
递到何慕面前的是一杯莫吉托,何慕的舌头叼得狠,喝一口就知道里面的料都只是寻常货色,可当着何瀚的面也不敢挑三拣四,咧着嘴一口一口的抿,只是杯子里面都快要被薄荷叶和青柠给塞满了,当真的提神醒脑。
何瀚忙着给人调酒,张晓波也去招呼别的客人,压根就没提过给何慕个亲情价什么的,反正他知道那小子再穷也是个有钱人。
何家二少爷龇牙咧嘴的喝着薄荷叶泡酒,没人再理会。他就像个寻常的酒客那样,忙完了焦头烂额的一天,晚上到聚义厅里来图个放松清净。
夜越来越深,酒客越来越少,到最后,吧台周围只剩下何慕一人。
何瀚收拾了吧台,擦干了手,走到何慕面前。
“拿出来吧。”
何慕手一抖,直起腰抬起头一脸紧张:“啥?”
何瀚锋锐的眉眼在他随身的包上一扫:“你想让我看的东西。”
何慕瞬间又怂了,低眉顺眼的从包里抽出几摞装订好的纸,端到何瀚面前。
“我拿不定主意……钱也不够……”
何瀚像是没听到他的为难,直接把那些装订好的东西拿到手里,低头看起来。
张晓波伸长脖子瞅了一眼,又是合同又是文件又是策划案的,他看不懂也插不上嘴,干脆到后面一边洗杯子一边听热闹。
还真让他听出点门道。
比如他们嘴里说着的都是几十、几百、几千,不是小来小去的几十几百块,而是都省略了一个“万”字。
再比如他们提的那几个名字,就算张晓波是个小老百姓,那也是个在四九城里陪着张学军听着新闻浸淫多年的小老百姓,那几个市级以上领导的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
再再比如,何总裁认真起来真他妈的凶!真他妈的帅!真他妈的想把他摁在老板台上来上一炮!不,多来几炮!
贷款的事直接去找谢行长,他的叔叔和“他”是同窗,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要是事情搞不定,你去市政府去找主管经济的李副市长,他欠何氏一个人情,该用到他的时候不用和他客气。
……
到了凌晨四点多,外面天都快亮了,何慕被他哥连刺带教训的单方面碾压了半宿,终于心满意足的收了摊,本来还想说几句家常,直接被何瀚怼了回去,只好灰头土脸的的走出了聚义厅的大门。
张晓波这大半宿把所有杯子碟子都给洗刷干净了,困得五迷三道还不肯睡,坐在后面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听到何慕走了,摇摇晃晃的摸过来,乱糟糟的脑袋一个劲儿往人肩窝里蹭。
何瀚被他搂着,觉得腰都要被他勒断了,不明所以的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晓波?”
张晓波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像是幼兽委屈的哼唧。
“困了?刚才怎么不去眯一会儿?”
“不睡,”张晓波的脸埋进何瀚的肩窝,声音仍旧哼哼唧唧的:“想睡你。”
何瀚就笑。这家伙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你这次没一开始就把他怼走。”晓波亲吻他的颈侧,声音闷闷的。
“小慕他……还不错,”何瀚仰着脖子任他折腾,“他没有对不起我。”
张晓波不说话了,只是亲他,在他耳后略显苍白的皮肤上留下吻痕,朱砂一般的艳,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看到议论。
何瀚心里通透,哪里会不知道张晓波的心思,被他一双胳膊勒得腰疼也不吭声,反而将胸膛紧紧贴上去。
“晓波。”
“嗯?”
“累,想回家。”
“……好。”
“你们”,“何氏”,“他”,和这个“家”,足足有十万八千个不同。
他张晓波又不傻。
终于要写到家族恩怨这一块儿了,好难啊,不好掌控,很多事又不懂,只能尽量模糊。
谢谢亲亲好冬的长评!么么哒!
压力与动力齐飞,我会努力哒!
北海北(17)
后海酒吧一条街上有一家新开的酒吧,木头牌匾龙飞凤舞三个大字:“聚义厅”,里面木头桌子长条板凳,小舞台上一把太师椅,铺着虎皮,露出的扶手上包浆带着乌沉的光,装修粗粝大气,酒具杯盘却是极精致,小老板帅气可爱会唱歌,调酒师更是神秘美丽得像个妖怪。这俩人要是站在一起,简直一个太阳一个月亮,画面好看到要发光的。
网上的帝都吃玩攻略里也不知道谁写的,这一片现在最时兴的路线就是“南锣鼓巷凑热闹,北巷猫小院撸猫,什刹海银锭桥上拍照,聚义厅酒吧里看酒保”,吃喝玩乐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玩物丧志的全都齐活儿了。
张晓波看到的时候特想把最后一条给删掉,酒保是你们能看得吗,丫怎么不去四川看大熊猫啊!
可说...
后海酒吧一条街上有一家新开的酒吧,木头牌匾龙飞凤舞三个大字:“聚义厅”,里面木头桌子长条板凳,小舞台上一把太师椅,铺着虎皮,露出的扶手上包浆带着乌沉的光,装修粗粝大气,酒具杯盘却是极精致,小老板帅气可爱会唱歌,调酒师更是神秘美丽得像个妖怪。这俩人要是站在一起,简直一个太阳一个月亮,画面好看到要发光的。
网上的帝都吃玩攻略里也不知道谁写的,这一片现在最时兴的路线就是“南锣鼓巷凑热闹,北巷猫小院撸猫,什刹海银锭桥上拍照,聚义厅酒吧里看酒保”,吃喝玩乐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玩物丧志的全都齐活儿了。
张晓波看到的时候特想把最后一条给删掉,酒保是你们能看得吗,丫怎么不去四川看大熊猫啊!
可说归说,酒吧的生意的确因此红火了起来,一到营业时间,吧台旁边就乌央乌央围了一堆人,老老实实的排着队等他调酒。
何瀚仍旧是万年的白衬衫牛仔裤,衣袖挽起来两截,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和细瘦伶仃的腕骨干干净净的写着性感,他从不说话,眼眸低垂,只有点酒的时候才与人对视,那双深黑的眼睛带着无声的力量,明明目光轻柔,却像是能在人脑海中敲下一记重锤,让人只敢远观,却又忍不住在心里舔上一万遍。
张晓波当然不知道别人在心里怎么舔的,反正晚上回家他是真的舔,指尖手腕臂弯肩窝,一寸一寸的亲,心里除了欢喜就是心疼。
这家伙之前可是个霸道总裁啊,翻手云覆手雨,随便站在那就能天下归心,说让谁家倒闭谁家就倒闭的那种,现在却只能窝在他这件小破酒吧里给人调酒。
也不是没再找过工作,不管是什么CEO还是COO,按理说都是手拿把掐的事儿,可是没人敢用。没人敢用一个连自己家的生意都敢坑,自己的亲爹都敢算计的人。他们才不管那个家到底是不是家,那个亲爹到底有没有尽过当爹的责任。
所以张晓波总是忍不住亲何瀚,一下一下停不下来,他总是担心如果自己不心疼他,他就真的没人疼了。
酒吧生意越来越好,何瀚却开始咳嗽。
开始的时候晓波没注意,只当是这几日天气变化,何瀚有点着凉。
直到那天半夜,张晓波被他给吵醒了。
天还没亮,何瀚背对着他,缩着肩膀,把一声声咳嗽都堵在枕头里。其实声音挺小的,可是何瀚的胸腔在震动,枕头也在震动,张晓波睡得再死,也不可能真的是头死猪。
他鼓涌两下蹭过去,胸腔贴后背的把人给抱住,手伸过去在人胸口上慢慢的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怎么啦,我听你咳嗽好几天了。”
何瀚抓住那只暖呼呼的爪子,靠在张晓波身上实话实说:“喉咙不舒服。”
“要不要喝水?”
何瀚拍拍那只手:“不用,你睡吧。”
酒吧太忙,张晓波是真的累得紧了,“嗯”了一声就抱着何瀚直接睡了过去。
何瀚咳了半宿,第二天起床比平时晚了点,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张学军他们 爷俩正蹲在小院里坐着马扎抬杠。
“干嘛非要用红笔写,用黑笔写不成吗?”这是坐着马扎拿着笔的张学军。
“哎呀让你写你就写,红的多醒目啊。”这是蹲在自己老子面前比比划划的张晓波。
“小兔崽子,有你这么和老子说话的吗?”
“你这老头儿写几个字儿怎么还穷讲究啊?”
“道士画符用朱砂,皇帝御批用朱砂,你老子我算是道士还是皇上啊?”
“当然是皇上啊!皇上您老赶紧写吧,写完了我这个太子还得去干活呢。”
张学军拿自家熊儿子没办法,戴着老花镜握着小毛刷,在一块木头板上仔仔细细的写了三个字。
“无烟区”。
上午的阳光照在这对父子身上,给这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给镶上了金边,张晓波似有所觉,抬头往这边看过来,嘴角又勾起来,酒窝浅浅,笑容比阳光更暖更亮。
“起来啦?你等一下哈,我这边马上就好,咱们一起吃饭。”
酒吧最近有几个回头客,偏偏还都是老烟枪,天天晚上来捧场,坐在吧台边上吞云吐雾,一高兴还往何瀚这边喷几口烟。何瀚垂着眼睛调酒干活,恍若未觉,到了晚上就咳嗽。
虽说四九城公共场所禁烟了,但是酒吧这种地方烟酒不分家,谁要想抽两口也无可厚非,而且“聚义厅”按理说面积不大,非要隔出一个无烟区其实挺可笑的,可小炮爷愣是在吧台角落上竖了个无烟区的牌子。
到了晚上酒吧营业,那几个熟客又坐在吧台周围开始吞云吐雾,张晓波笑眯眯的走过去,搂着人家肩膀哥哥姐姐的叫着,又是耍帅又是卖萌,指着何瀚的方向比比划划的说了好一会儿,末了对着何瀚交代了一句这几位的酒水今儿一律五折,几个老烟枪还真是给面子,齐刷刷的掐了烟,看着何瀚的表情微妙一脸暧昧。
张晓波性子桀骜,但有属于他自己的练达通透,他在这里长大,看透了后海夜里的规则,懂得顺流而下,却从不同流合污,所以比其他人更多了一份干净真诚。到了后半场,张晓波唱完两首歌,和来捧场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聊了几句,就钻进吧台后面给何瀚帮忙。
何瀚递给他一杯放了一片柠檬五块冰块的可乐,问他:“你和那几个人说了什么?”
晓波咬着吸管笑:“我告诉他们你怀孕了,不能吸二手烟啊。”
何瀚用杯沿敲晓波脑门儿。
晓波嘻嘻的揉着脑门儿:“我和他们说,吧台后面的宝贝特别矜贵,闻了烟味儿晚上就咳嗽,他们要再抽烟我就只能给你放病假了。”
何瀚低着头,在吧台下面偷偷握晓波的手,没等他臭美握回去,一股子烟味儿又飘了过来。
张晓波皱着眉,心想谁家的睁眼瞎还过来抽烟,刚想把那块油漆未干的“无烟区”牌子糊人脸上,就听到那个空气污染源声音微哑的叫了一声:
“哥。”
我们波儿缀可爱了!暖暖的小太阳!!!
北海北 (15)
何瀚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眉毛。
睁开眼,就看到张晓波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看他醒了,翘起嘴角对着他笑,连笑容也亮晶晶的,小太阳一样。
“何瀚,我发现,你的眉毛有点淡。”张晓波带着笑容,语气却很正式的样子:“霞姨那里有眉笔,我给你画画吧?”
何瀚想了想,觉得“临窗画眉”的画面有点肉麻,笑着逗他:“觉得我不好看?”
张晓波摇头像拨浪鼓:“没有没有!你最好看!”
停了停又小声说:“就是太淡了,性子也淡,神情也淡,眉目也淡,我都不太敢让你洗澡,怕你哪天就化在水里不见了。”
何瀚笑笑,他的性情哪里淡了。从很多年前起,心里就藏着一团火,想要报仇,想要为妈妈寻得公平,想要燃尽何远堂的一切。
现...
何瀚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眉毛。
睁开眼,就看到张晓波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看他醒了,翘起嘴角对着他笑,连笑容也亮晶晶的,小太阳一样。
“何瀚,我发现,你的眉毛有点淡。”张晓波带着笑容,语气却很正式的样子:“霞姨那里有眉笔,我给你画画吧?”
何瀚想了想,觉得“临窗画眉”的画面有点肉麻,笑着逗他:“觉得我不好看?”
张晓波摇头像拨浪鼓:“没有没有!你最好看!”
停了停又小声说:“就是太淡了,性子也淡,神情也淡,眉目也淡,我都不太敢让你洗澡,怕你哪天就化在水里不见了。”
何瀚笑笑,他的性情哪里淡了。从很多年前起,心里就藏着一团火,想要报仇,想要为妈妈寻得公平,想要燃尽何远堂的一切。
现在他做到了,何氏要倒了,心里的那团火也熄了,没有什么想要挣的,心里那团灰烬早就该被风吹散,只有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傻小子,还当宝贝一样的拢着护着。
这个傻小子,之前和他几乎没什么瓜葛,什么都不求,只是一味的留下他,对他好,和他说,我知道你觉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要你还不行吗?
无以为报。
早饭照样是稀饭,油条和豆腐乳,还比平时一人多了一个煎蛋,张晓波“嚯”了 一声,用筷子将溏心戳破,吸得满嘴鲜黄,说这可是病号饭,老头专门为你准备的,快吃快吃,你不吃我可都吃了。
院子里静悄悄,张学军不在,平时门边上停着的自行车也不在。
“叔叔骑车出去了。”
张晓波伸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喝稀饭,“哦,大概出门借钱去了。”
何瀚的眉毛又皱起来:“能借到吗?”
“够呛,”张晓波说:“那个狗脾气,要么他看不上别人,要么别人看不上他,怎么可能借得到钱。”
“那怎么办?”
“我去借。”张晓波头也不抬,脸快埋进碗里,好像这样就能挡住一切窘迫愁苦:“六子他们混了这么多年,总该有点油水,我先去刮一层下来。”
何瀚放下碗筷,实在吃不下,干脆把面前的煎蛋推到张晓波面前。
从小时候开始,他过的就是一无所有,只有钱的日子。母亲清醒的时候就不停花钱买东西,发病的时候就把买的东西都撕烂扔掉;他上寄宿学校,父亲给他的钱是其他同学的几倍,他却不这知道该怎么花。他从不缺钱,有一段时间,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缺钱。
可现在,晓波,张学军,话匣子,却被区区三十万压得抬不起头。
何瀚想了想,看到手腕上那块手表,解下来放在煎蛋旁边。
张晓波对那块表简直有阴影,看到就要炸毛,抬起头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瞪他:“干什么干什么?又想让我把你埋了?”
何瀚看着他唇角挂着的半粒米饭:“一会儿出去一趟,找一家大点的典当行,把这块表当了。”
张晓波还是瞪他。
“知道你看它不顺眼,把它当了眼前就清净。”何瀚半开玩笑的哄着,说:“叔叔连留给你娶媳妇的钱都拿出来了,我也应该出点力。”
“他把那两万块钱拿出来是知道我用不着娶媳妇了……”张晓波嘟囔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那块表揣进口袋里:“行,我一会儿去问问,要是卖不上好价钱我再拿回来。挺好的表,卖了怪可惜了的……”
何瀚笑笑:“这表上有编号,不会被人说是假的。如果价格低于百分之五十就换一家问……”
“知道知道!”张晓波拍着口袋里的表,对何瀚挤眉弄眼:“就我这样儿的,价钱要是开得太低了,一准以为这是赃物。”
张学军下午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看,眉头皱成个川字,却还是没忘了给何瀚买了一瓶黄桃罐头和几个苹果。
何瀚一到下午有点低烧,睡得并不安稳,听到张学军回来了,却像是突然被魇住了,躺在床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张学军放好自行车,进了堂屋转了两圈,然后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轻手轻脚的在床头柜上放下黄桃罐头和两个刚洗过的苹果。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何瀚,有点不放心,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还是有点烫。
温暖粗粝的手掌触上他额头的那刻,何瀚终于从魇住的状态里挣扎出来,眼睛眨了眨,声音沙哑的叫了声“叔叔”。
张学军“嗯”了一声,一双花白的眉毛仍然皱着,每次看到何瀚,他总会想之前自己蹲号子,波儿他妈病死,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是这么孤苦可怜,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是不是连个黄桃罐头也吃不上,就心疼,就想对人家好点儿,可他是个粗人,不懂得怎么和人好声好气的说话,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法温和,甚至还带了点三十年前老流氓时候的粗横:“你睡你的,我做饭去,好了叫你。”
额头上的那只手很干燥,掌心带着厚厚的茧,粗糙又温暖,何瀚总觉得,这大概就是是爸爸的手应该有的样子。
这种触觉让人贪恋又安心,何瀚似乎“嗯”了一声,又似乎连这一声应答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连皱着的眉心也逐渐舒展。
菜刚上桌张晓波就闻着味儿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纸袋,脸上的表情有点迷幻。
“就你这小兔崽子有口福,把小何叫起来,洗手吃饭。”
张晓波似乎没听到,坐在桌边,把桌子上的盘子往旁边推了推,叫了声:“爸。”
张学军回头,就看到自家的熊孩子把手里的纸袋往桌面上一倒,哗啦啦一捆捆的粉红色纸币在桌面上堆成座小山。场面极其壮观。
张学军手里端着的一碗柿子鸡蛋汤差点翻出去,看着这一堆钱,心脏突突的跳,厉声厉色的低声问:“这是哪来的?”
张晓波看他爸的表情就知道老头儿被吓着了,赶紧说明白:“爸你放心,我没干违法的事儿,这些钱是何瀚的。”
“小何的?他不是没钱吗?”张学军不信,他当年的确荒唐过,可坑蒙拐骗的事儿从来不干,更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走了歪路,一双老眼瞪着张晓波:“你把小何找出来,给我说清楚。”
张晓波也正有话想问何瀚,应了一声转身进屋。
何瀚刚睡醒,正垂着两条腿坐在床边。他有些口渴,想去倒杯水喝,可是刚睡醒懒得动,正坐在床边发呆。
张晓波探头进来,就看他两眼放空的坐在那,咧嘴对着笑:“何瀚,我爸叫你有事儿。”
何瀚刚睡醒还有些懵懂,还以为张学军叫他出来吃饭,到了堂屋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等着。看到面前堆着的钱也不惊讶,问:“拿到钱了?”
晓波点头:“拿到了。”
张学军敲了敲桌子:“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啊。”
晓波就实话实说了。
他知道何瀚这种前任霸道总裁手上的表一定是值钱的,寻常打过交道的土大款富二代,手上的表也都是镶着金带着钻,三五万是肯定有的,他本来以为何瀚手上这块表虽然没那么金光闪闪的,可戴在总裁手上的应该也值个几万块,到典当行里折个半价,弄个两三万回来,虽然距离三十万还是杯水车薪,但好歹是他一份心意,也就没客气。
找的那家典当行是个古色古香的老字号,里面的那个不知道是老板还是朝奉的估计以前也是混琉璃厂的,居然还穷讲究,把古玩圈的袖里乾坤那一套玩到这儿来了,两个人比比划划半天,定了价钱签了合同,等到他出了门,钱打进他银行卡里,他看短信的时候才发现他之前一直少数了一个0。
“四十五万八!”张晓波拔高了声调瞪着何瀚:“我说你们有钱人是不是脑子都有毛病啊,没事儿戴个八 九十万的表在腕子上,还特么一个钻都没有!”
何瀚低头,抿着唇笑。
张学军皱着眉毛,看着何瀚:“小何,家里现在的确缺钱急用,可你这钱太多了,我们要是收了,心里不安。”
何瀚站起来,对张学军行了一礼:“叔叔,我和晓波有缘分,十几年前就是他救了我一命,这一次也是你们救了我。两次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过分,这些身外之物不算什么,正好家里有急用,拿去用就是,我要是缺钱,再向晓波要。”
张学军是个江湖儿女,何瀚说的坦荡大方,他自然也不好矫情,点了点头,让晓波把钱重新放回纸袋里,吃饭。
饭吃到一半,何瀚突然想起个事儿,问:“晓波,钱不是直接打到卡里了吗,你怎么拿回来这么多现金?”
张晓波把嘴里那一大块肉咽下去,咧嘴嘿嘿的笑:“我这不是……还没见过这么些钱呢吗,就跑了好几家银行都给取出来开开眼。我的天爷诶,这么多钱,好几斤呢。电视上那些绑匪动不动就勒索上千万的赎金,那得多少斤啊,根本扛不动,一看就是扯淡!”
何瀚喝着蛋花汤,低着头笑。
张学军呲溜一口酒,放下酒杯白了自家熊儿子一眼,冷冷哼出来一声:“缺心眼儿。”
你们了解张学军说出自己那两万原本是准备留给我们波儿娶媳妇时候的心情吗?啊?
北海北 (14)炮瀚
这事儿说出来还挺乌龙的。
话匣子当时缺钱,酒吧又经营不善,只能找姓孙的借,借钱那天在酒吧,当时张学军家里的房本已经押在那儿了,话匣子喝了点酒有点迷糊,随手拿了房本就交出去了,压根不知道是自己拿错了,后来发现了拿自己房本去换,谁知道那姓孙的看上了张学军家里独门独院的旧房子,好几次都把话匣子给打发回去了,这不还钱的日子刚过了几天,就想直接上门收房。
张学军爷俩还没说话,何瀚却直接问出了要害:“霞姨,那间酒吧不像是刚刚装修过,酒商通常也不会允许一般的零售客户拖欠几十万的货款,那些钱用在哪里了?”
晓波愣住了,话匣子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了。
张学军木着一张脸,说:“半年...
这事儿说出来还挺乌龙的。
话匣子当时缺钱,酒吧又经营不善,只能找姓孙的借,借钱那天在酒吧,当时张学军家里的房本已经押在那儿了,话匣子喝了点酒有点迷糊,随手拿了房本就交出去了,压根不知道是自己拿错了,后来发现了拿自己房本去换,谁知道那姓孙的看上了张学军家里独门独院的旧房子,好几次都把话匣子给打发回去了,这不还钱的日子刚过了几天,就想直接上门收房。
张学军爷俩还没说话,何瀚却直接问出了要害:“霞姨,那间酒吧不像是刚刚装修过,酒商通常也不会允许一般的零售客户拖欠几十万的货款,那些钱用在哪里了?”
晓波愣住了,话匣子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了。
张学军木着一张脸,说:“半年前那会儿,波儿还在医院没醒呢,我也做了心脏手术。”
何瀚有点茫然。
晓波有点不好意思,把之前由划车开始爷俩茬架进医院,进医院茬架,中间还插播了勇斗贪官爪牙的事迹又言简意赅的叙述了一遍,听得人不由感慨父子两个的命运多舛和霞姨的情深义重。
说到底,这债是话匣子为了他们父子欠的,自然也应该由他们还。
问题是,怎么还。
话匣子肯定是没有钱了,不然也不会被人欺负到这儿来。
何瀚问张学军:“叔叔,现在家里又多少钱?”
张学军一张老脸刚正威严,沉默不语。
何瀚看向张晓波。
张晓波挠挠头发,咧嘴笑:“没多少钱,我爸退休金不多,我每天赶场打工赚了点钱,还得还霞姨的……”
何瀚做商人做久了,需要一个确切的数字才好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所以继续追问:“没多少钱,是多少钱?”
张晓波嘿嘿的笑。
何瀚想了想,他其实真没什么概念,不知道像张学军这样的家庭,有多少钱才算是正常的,不过应该会比三十万少很多才对,随口问:“十万?”
张晓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哪有那么多。
多吗?何瀚再问:“七万?”
张晓波仍然摇头:“没有……”
何瀚疏淡的眉毛皱出锋锐的角:“五万?”
张晓波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让何总裁这么追问下去了,伸出四个手指头。
何总裁偏偏还要继续较真:“四万?”
张晓波捂着眼睛:“四千……”
何瀚突然觉得头有点晕。
张学军粗着嗓门出声:“我这儿还有两万。”
张晓波瞪圆了眼睛:“好啊老张头儿,你这么大岁数还留私房钱!”
“本来是想攒点儿钱给你娶个媳妇儿的,”老张头儿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也用不上了……”
张晓波不敢吭声了。
何瀚头更晕了。
借款一共三十六万,利息每月四分半,一共七个月,本息合计四十七万三千四,霞姨还了十五万,到这个月末,他们需要还清三十二万三千四百元,家里还有两万四,刚好够一个零头。
很好,非常好。
接下来就开始讨论怎么能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凑到三十万。
灯罩儿?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每天起早贪黑卖那点煎饼果子挣钱,他和他媳妇都不容易。
闷三儿?那夯货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怎么可能有钱。
洋火儿?不行,那老小子早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招惹他干嘛去。
还能从谁那借点儿?
话匣子的声音干干脆脆的砸下来:波儿和你这老家伙当时躺医院里等死的时候我要是还能弄到钱,至于向姓孙的借吗?
张学军没声儿了。
过了一会儿话匣子又说:不行我就把酒吧兑出去吧,反正也挣不了多少钱。
老张家爷俩一起说:不行!
何瀚歪在晓波身上,听着他们掰着手指头细数一个个他听来陌生的名字,觉得无力。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家庭,被区区三十万为难到愁眉不展,而这些人,都是好人。温暖的,实实在在的,甚至愿意给予一个陌生人帮助和关怀,侠气仗义到近乎浪漫,却在为钱发愁。
张晓波一只手拢住何瀚的肩膀,在他手臂上来回摩挲了两下,轻声问:“累了?”
何瀚抬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张晓波。
晓波的眼睛亮晶晶的,这张脸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清澈干净,一旦抿唇,嘴角就不自觉的翘起来,像某种幼兽,带着生机勃勃的天真和倔强,让人欢喜又羡慕。
“回去躺着,你病还没好呢。”
何瀚刚想拒绝,张学军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说:“波儿,你们俩回屋玩儿去,钱的事儿用不着你们。”
刚才还不觉得,一躺下才发现是真的有点累了,何瀚的眼皮一个劲儿发沉,却焦虑得不肯睡。
张晓波摸摸他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确定没发烧,总算有点安心。
何瀚抓住他的手,问:“钱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张晓波抓抓头发,说:“能怎么办,借呗,我去找六子他们几个凑凑,怎么也能凑出来。”
何瀚着急,皱眉看着晓波:“你怎么不着急呢?”
张晓波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理所应当:“急有什么用啊,千金散尽还复来懂不懂?”
何瀚咬着嘴唇强打精神,看出他外强中干的无所畏惧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晓波,你没有千金,怎么散尽。”
张晓波被怼得差点噎住,只觉得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好像能看穿一切,干脆伸出一只手掩耳盗铃似的捂住何瀚的 眼睛:“都困成这样了赶紧睡赶紧睡吧,啊?我跟你说,这可是后海,哥们儿在这儿混了十几年,怎么也是有一号的。我跟你说就凭哥们儿这一张脸,多少大姐姐小阿姨愿意花大把的钞票,就为了听我唱一首歌,你想想,一首歌就能赚好几大百的票子,哥们一晚上能赚多少钱……?”
张晓波滔滔不绝的耍着贫嘴吹着牛皮,感受着那两扇睫毛小刷子一样在他手心里刷了几下,酥酥麻麻的痒,随后抖动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撤开手掌,何瀚果然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心还轻轻皱着。
张晓波俯身在他蹙着的眉心上亲了一口:“这么喜欢瞎操心,怪不得都不长肉。”
我真的按了好久的计算器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算对了没(趴下)
北海北 (13)炮瀚
热度基本算满意了吧,虽然没抢到书呜呜呜
言出必行,今日双更。
外面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好像是从张学军屋里传过来的,另一个声音好像是霞姨。本来是不想听人家“老两口”说话的,尽管那两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偶尔还是听到些诸如“钱”,“房子”,“酒吧”之类的。
何瀚起身去洗漱,病了好几天腿还有些软,但身上轻松不少,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今天应该不用麻烦那父子两个熬夜帮自己看着吊瓶了。
屋里的说话声仍然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话匣子有点激动,有的时候声音会拔高,张学军就说她“喊什么,小何在那屋睡觉呢”,声音就又低了下去。
好像出了什么事。
何瀚皱着眉刚想听个清楚,张晓波就风风火火的蹿了...
热度基本算满意了吧,虽然没抢到书呜呜呜
言出必行,今日双更。
外面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好像是从张学军屋里传过来的,另一个声音好像是霞姨。本来是不想听人家“老两口”说话的,尽管那两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偶尔还是听到些诸如“钱”,“房子”,“酒吧”之类的。
何瀚起身去洗漱,病了好几天腿还有些软,但身上轻松不少,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今天应该不用麻烦那父子两个熬夜帮自己看着吊瓶了。
屋里的说话声仍然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话匣子有点激动,有的时候声音会拔高,张学军就说她“喊什么,小何在那屋睡觉呢”,声音就又低了下去。
好像出了什么事。
何瀚皱着眉刚想听个清楚,张晓波就风风火火的蹿了进来,他刚洗了脸,湿淋淋的还没来得及擦,就被人抱着亲了一口。
“睡醒啦?给你买了衣服,快进来试试!”
仍然是白衬衫,牛仔裤,街边小店的便宜货,但是好在还算合身,穿起来就比之前晓波大一号的衣服要精神很多。
何瀚低着头整理衣领和袖口,他的脸色苍白,眉眼疏淡,因为刚洗漱完,头发上还带着水汽,服服帖帖的垂在额上,整个人素素净净的,看着竟有几分青涩。
张晓波歪在椅子上,没正形地支着下巴看着,二郎腿一颠一颠,怪声怪气的逗他:“学生仔,几岁了?成年了没有呀?”
何瀚笑着睨他一眼,刚要回两句,外面院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人声嘈杂响起:“哥儿几个替我好好看看,这地儿怎么样!”
张晓波皱皱眉头,走了出去。
何瀚跟在后面,正好碰到也闻声出来的张学军和话匣子,那个向来利落爽朗的女人脸上竟有些凄惶神色,眼睛也有些肿。
“你们干什么的?”家里一屋子都是老弱妇孺,张晓波只能冲到最前面。院里晃荡着四五个花胳膊二流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干什么?”为首一个穿着紧身背心的男人嘿嘿笑着反问,胳膊上的纹身一抖一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人欠了钱还不起,哥们儿自然是来收房子的!”
“说清楚,谁欠你钱了?”晓波不笑的时候是张冷面孔,一瞪起眼睛来还是有点小老虎的威势的,偶尔还是能唬唬人。
几个花胳膊好歹也算是见多识广,唬是唬不住的,但至少愿意好好说话了,用下巴比了比话匣子:“那姐们儿之前借了弟兄一笔钱,压了这房子的房本,说好了半年连本带利还钱,这都快七个月了也没还清,哥几个只好来把这房子给收了。”
话匣子是个烈性子,此刻红着眼睛站出来,声音尖利:“姓孙的你别太过分,欠你的钱我肯定还给你,还不起我就用酒吧抵了,你把六爷的房本还我!”
“瞎嚷嚷什么!”张学军喝了一声:“欠债还钱,应该应份的事儿,有什么好嚷嚷的。”
花胳膊嘿嘿笑了两声:“还是老爷子懂事儿,赶紧收拾收拾搬了吧,哥几个还想看看怎么再装修一遍呢!”
同来的几个二流子也没闲着,晃着膀子在院子里瞎逛,看看这看看那的,显然是把这当做自家地盘了,有一个进了院里那个单独的小屋,还有一个干脆把他们挤到一边,直接进屋去了。
张晓波眼看着想要炸毛,武器都选好了,就觉得手臂被人扶了一下,何瀚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着。
“先生姓孙?”
“对啊,怎么了?”花胳膊有点防备,刚才在后面站着还以为谁家来玩的半大孩子,现在才发现个头也挺高,脸色煞白,一双眼却乌沉沉的有点阴森,看起来让人心里发寒。
何瀚向前走了几步,院子里 一个到处乱逛的二流子故意做凶恶状挡在他面前,何瀚笑了笑,面上毫无惧色,直接侧身绕了过去,走到花胳膊面前。
“霞姨向您借了多少钱?”
“三十六万。”
“有欠条吗?”
“白纸黑字写着呢!”
“利息多少?”
“四分半。”
“还了你多少?”
“十五万。”
何瀚在心里飞快的计算:“算上利息,霞姨还需要还你三十万七千多,对吗?”
“……对。”花胳膊有点懵,这人态度很礼貌,问的很快,算的也很快,明明瘦得跟个晾衣架似的,莫名就有了点压迫感。
“抵押的房证,有没有做抵押登记?”
花胳膊愣了一下,摇头。
何瀚看向话匣子,后者也摇了摇头。
两个人都是一脸“抵押登记是什么鬼”的表情。
何瀚笑了。
很温柔,很好看,像是在笑一个想在沸水里养金鱼的天真小孩子。
“孙先生,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没有做房产抵押登记的话,即使房本在你手里,也是没有用的。”
“怎么就没有用了……”
“而且,”何瀚温和的打断他的话,“利息如果超过三分,会被视同为高利贷,这也是违法的。”
一听到“违法”两个字,花胳膊立即瞪了眼睛想要耍横,何瀚却还在温和的笑:“您看这样好不好,再宽限几天,到这个月末,我们把钱还给你,连同七个月四分半的利息,一分不少,可以吗?”
有商有量的语气,笑容也很温和,利弊形势讲得很清楚,条件也开出来得很明确。
这个人说的话挑不出半点毛病,不耍花招也不耍赖,姓孙的再想耍横就不好看了。
花胳膊是个混人,但不是个笨人。看得出这人是个有脑子懂法律的,压根儿就不吃江湖那一套,要是到时候真的经了官,房子套不来不说,钱上还得吃亏,搞不好还要进去蹲几天,这就不值当了。
讲的是道理,谈的是规矩,这人还算懂事儿,没把路都堵死,得不着房子,至少钱还是能拿到的,花胳膊想了想,干脆答应:“成啊,我看老弟是个痛快人,那就这么着了,月末我来拿钱,要是还拿不着,我可就按我的规矩办了!甭送了!”
说着一招手,带着那几个屋里屋外到处转悠的二流子一起走了。
张学军先进了堂屋,话匣子红着眼睛跟了进去,张晓波看院里没了人,伸了爪子去搂何瀚的腰:“厉害了我的哥,你还知道这些呢?”
何瀚顺势往晓波身上靠过去,站得久了有点头晕脚软,脸颊的酒窝又出现了:“做生意的要是连钱的事都算不明白,大概早就破产了。”
想了想,又说:“不过,何氏的确被我搞得要破产了……”
张晓波连忙转了话题:“进屋吧,看看丢东西没有,我看刚才那人出来的时候手里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两个人进屋检查了一遍,屋里除了何瀚的那套定制西装,好像也根本没什么值钱玩意,就是床头的苹果少了一个,等两个人出来想去看看张学军那屋,就见老爷子已经在堂屋里大马金刀的坐好了,霞姨也低着头坐在一边。
看到他们两个出来了,张学军脸色严肃,对着何瀚点了点头,说:“小何,刚才谢谢你给解了围,坐。”
何瀚依言坐下,晓波一看,这是要召开第N届家庭会议的节奏啊,可是堂屋里一共就三把椅子,现在他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作为户口本上名至实归的一员,总不能站着出席会议吧?看了一圈,干脆坐在了何瀚那把椅子的扶手上,抖着腿抢先发言。
“爸,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啊?”
宝贝仙女们要是喜欢看,不然一会儿我再来个三更呀?
哈哈哈哈哈哈有人信吗?
反正我不信………………
北海北(11)炮瀚
到底还是没去医院。
平躺就喘不过气,张晓波把被子堆得高高的让何瀚靠坐着,难受了就抓衣领,脖子胸口被抓出一道道红痕,张晓波只能用一只手阻止他抓伤自己。因为他的另一只手一直被何瀚握着。
握得太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难受得紧了就狠狠的握,没力气了就松开 一点,却始终不放。没过多久,张晓波那只手已经被握得一片青紫。
没有药,这一次发病就特别漫长难熬,晓波在何瀚身边,小声安抚着,尽管知道他可能听不见,可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始终在追随他的身影,心里就只剩下满满的疼惜和不舍。
天快亮了的时候何瀚终于好了点,哑着声音要水喝。
张晓波去倒水,转身回来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脸色...
到底还是没去医院。
平躺就喘不过气,张晓波把被子堆得高高的让何瀚靠坐着,难受了就抓衣领,脖子胸口被抓出一道道红痕,张晓波只能用一只手阻止他抓伤自己。因为他的另一只手一直被何瀚握着。
握得太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难受得紧了就狠狠的握,没力气了就松开 一点,却始终不放。没过多久,张晓波那只手已经被握得一片青紫。
没有药,这一次发病就特别漫长难熬,晓波在何瀚身边,小声安抚着,尽管知道他可能听不见,可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始终在追随他的身影,心里就只剩下满满的疼惜和不舍。
天快亮了的时候何瀚终于好了点,哑着声音要水喝。
张晓波去倒水,转身回来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脸色苍白,双眼微合,长睫拉出暗影,额角的冷汗还没散,看起来筋疲力尽可怜兮兮的。张晓波又陪了他一会儿,看何瀚的呼吸真的平稳了,揉着发疼的手腕,饥肠辘辘的去厨房准备翻点剩饭吃,一出门就在堂屋里遇到了刚起来的张学军。
老头早睡早起,生物钟和他们总会错开几小时,早上五点半,是张学军的早上,对张晓波这种夜猫子来说,只不过是半夜。这两年能在早上五六点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简直屈指可数。
“干什么呢?”张学军看着正在翻箱倒柜的自家熊儿子。
“没事儿,饿了,找点吃的。”张晓波拿了个大海碗盛饭,又把昨晚上的剩菜倒在上面,蹲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用筷子使劲的戳戳戳。
老头看着他那个狼狈样,头发乱七八糟的翘着,两只眼睛里都是血丝,手腕上还紫了一圈,从后面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脚:“这一晚上干什么了,没睡觉啊?”
张晓波仰着一张看起来像是纵欲过度的脸,拍了拍旁边的台阶:“爸,你坐。”
张学军就坐下了,看着儿子大口大口往嘴里耙剩饭剩菜:“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啊。”
张晓波就从那年冬天开始讲,讲他为啥没钱没吃的,讲他怎么大半夜蹲在门垛子里等着敲人闷棍抢钱包,讲他是怎么遇到当时的何瀚的,还讲了何瀚疯了的母亲和手机里的“父亲”,不但事无巨细实话实说,还添油加醋的加了点自己的脑洞,一大长片儿讲下来,直接把何瀚说成了地里黄没人疼的小白菜。
张学军本来就对儿子那段没爹没妈缺衣少粮的可怜岁月心存愧疚,这么一通将心比心,只觉得何瀚这孩子无比可怜让人心疼,这会儿 也不提白天那个话茬了,等到晓波耙完了一大碗的自制盖浇饭,老头儿长长的叹了口气,扶着儿子的肩膀慢慢站了起来。
“小何他老子不是个东西,出来了也好,他想住就在这儿住吧。”
张晓波填饱了肚子,拍拍手进了屋,爬到床上倒头就睡,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总算缓过来点。
何瀚靠在一堆被子里,呼吸清浅,面孔雪白,睡得无知无觉,可他中间一定是醒过的。张晓波记得之前还特地将他的手放进了薄被里,可现在,那只手就在自己的脸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和脸色一样白,指尖还带着淡淡的青色。
张晓波捧起那只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连手心都是冷的。
他之前醒了,大概 有摸自己的脸吧,就像现在这样。
他爬起来,洗漱,然后把在胡同口和人下棋的张学军请了回来。
“干什么?”老头被搅了兴致,脸拉得老长。
“爸,我得求您件事儿。”张晓波难得的臊眉耷眼小心翼翼,指了指自己那屋:“小何病了,您帮我看着他点儿,我出去一趟。”
“病了?严重吗?”晓波连忙说不严重不严重,老头儿信不过自己的熊儿子,抬腿直接进了屋,然后就看到像个薄纸片一样陷在一堆被子里的何瀚,忍不住“嚯”了一声,回头瞪自己儿子:“这叫不严重?”
“真没事儿了,就昨天晚上有点吓人,过去了就好了。”
张学军不理他,抬手去摸何瀚额头。
张晓波在他身后陪着小心摇着尾巴:“内什么,您帮我看着他点儿就行,他要是醒了你就给他倒点水喝,一点都不麻烦,我出门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张学军被他气乐了:“你当人是门口那两盆月季呢,还浇点水就行?行了你赶紧滚赶紧回来,这儿有我呢。”
张晓波又嘱咐了几遍,才千恩万谢的出了门。
何瀚觉得有一只温暖的手在用手背摸自己的脸。
睁开眼,就看到张晓波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暖暖的对他笑:“睡醒啦?”
何瀚的眼珠转了转,看到了床头的小桌子上放着的黄桃糖水罐头和几个苹果。
张晓波见他看着那些东西,嘿嘿的笑:“我爸给你买的,我们家的传统,生病了才可以吃黄桃罐头。”
“替我谢谢叔叔。”何瀚张嘴才发现喉咙哑得根本发不出声音,最多也就发出点气音。
好在张晓波听懂了,“行,一会儿我就谢他去,渴了吧,我给你倒点水。”
转身的时候何瀚看到张晓波的侧脸,干干净净的脸上,眼角的位置有一小块淤青。张晓波端了杯子过来,里面还插了一根吸管。何瀚咬住吸管,小口的喝水,一双眼却一直盯着那一块。
张晓波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心虚的摸了摸眼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你去找何慕了。”喉咙总算好了点,第一句话就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张晓波低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像小孩犯了错误一样嘟囔:“我不知道你平时吃什么药,只能去问他要。”
何瀚叹气,微凉的指尖去摸晓波的眼角,怕疼,条件反射的想躲,又舍不得,反而像猫儿一样凑上去蹭了蹭。
“打架了。”又是陈述句。
“嗯。”张晓波又应了一声,说:“你弟弟人挺好的,还把你的药都给我了。”
何瀚挑了挑唇角:“他打你,你还替他说话。”
张晓波的耳朵腾的就红了,憋了半天终于说了实话:“他以为我欺负你。”
何瀚眨眼,张晓波皱着鼻子跳脚:“我看着就那么像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人吗!”
终于明白他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何瀚笑着逗他:“白天的时候,的确不像。”
张晓波看着何瀚发愣,眼睛亮晶晶的,俯身去亲他的脸,啪的一声极其响亮。
“何瀚,你这样,真好看。”
弱弱的求……
关于何总的状况,原剧的设定太雷人,想改掉,可具体什么情况我还没想好……
所以宝贝们能别纠结细节吗,先模糊过去,等我想好了在说……
北海北 (10)炮瀚
张晓波咬着吸管看着,他听说过何瀚有个弟弟。
传说里何氏集团正牌纯血的继承人,何老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唯一的亲生儿子何慕,在那场风波中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有传言说何瀚之所以会做出那些事就是发现自己给何氏卖命最后都是为他人做嫁衣。事发的时候这位正统大少爷正在国外,看来这是回来有一阵了。
何瀚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手里正在调的彩虹鸡尾酒抖都没抖一下。
“怎么找到我的?”何瀚背对着吧台,脊背笔直。
年轻人的语气有点尖刻:“酒吧街里这么多人,总会有那么几个,认得出何氏集团的前任董事。”
何瀚态度冷淡,好像根本没听出何慕的尖刻:“找我有事?”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年轻人有点激动...
张晓波咬着吸管看着,他听说过何瀚有个弟弟。
传说里何氏集团正牌纯血的继承人,何老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唯一的亲生儿子何慕,在那场风波中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有传言说何瀚之所以会做出那些事就是发现自己给何氏卖命最后都是为他人做嫁衣。事发的时候这位正统大少爷正在国外,看来这是回来有一阵了。
何瀚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手里正在调的彩虹鸡尾酒抖都没抖一下。
“怎么找到我的?”何瀚背对着吧台,脊背笔直。
年轻人的语气有点尖刻:“酒吧街里这么多人,总会有那么几个,认得出何氏集团的前任董事。”
何瀚态度冷淡,好像根本没听出何慕的尖刻:“找我有事?”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年轻人有点激动,“爸妈对你一直很好,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张晓波咬着吸管差点笑出声来,这小孩谁家的,这也忒嫩了。
果然,何瀚也翘了翘唇角,讥诮得好似弯刀:“我做便做了,现在问原因,有用吗?”
“爸爸现在还在医院里,妈妈每天以泪洗面,何氏就要倒了,几百上千人生活将无以为继,都是你的功劳。”何慕攥紧拳头,“何瀚,你这么做,晚上睡得着吗?”
何瀚将手里的七色彩虹交给旁边的酒客,手里拿了个利口杯放到吧台上,里面已经倒好了三个颜色的酒,他在上面又加了一份伏特加,熟练的用打火机热了杯沿,然后将里面的酒液点燃。
幽蓝色的火焰在杯子里无声的跳动,炽烈的温度配合着冷冽的颜色。隔着吧台,隔着幽蓝跳动的火焰,何瀚凑近眉目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何慕,唇角的讥诮更甚:“事情是我做的,并购案失败,何氏倒了,我这个执行董事也已经引咎辞职,你们还能怎样?告我渎职吗,抓我啊。”
何慕从没见过这样面孔的何瀚,这个年轻人似乎是被吓到了,向后退了两步,嘴唇抖了抖,眼中都是失望鄙夷的神色,自小良好的教养让他说不出脏话,半晌只说出一句“疯子”,便摔门而出。
何瀚看着那个有些狼狈的背影,端起还在燃烧的杯子,将酒液一口吞下。
张晓波把咬着的吸管放回杯子,啪啪啪热烈鼓掌:“哗,牛掰啊何总!帅气!”
他就知道何瀚根本不会像他现在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一个能让手下所有人服帖归心的霸道总裁,能翻手云覆手雨的终极大反派,是不可能被人质问两句就缩起来嘤嘤哭泣的。
冰火两重加上酒精的刺激,激得何瀚红了眼眶,苍白的脸无端染上一抹艳色,带着水汽的眸光流转,看了晓波一眼,没说话。
张晓波讪讪的收回自己两个巴掌。
吧台边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张晓波进了吧台,帮何瀚一起收拾。
他的肩膀瘦削,撑不起晓波的衬衫,袖子总要挽上几折,褪到手肘附近,露出精瘦的手臂和伶仃的腕骨,太细了,那个薄表盘的手表都觉得坠得慌。
“我可能真的是疯子。”何瀚突然开口。
张晓波:“啊?”
“我妈妈就是疯子。”何瀚用雪白的毛巾擦着杯子,“那个人抛弃了妈妈之后,她就疯了,经常不认人。”
张晓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哦了一声。
“后来她死了。我被那个人送去寄宿学校,每个寒假可以回来住两周。”
只有这三言两语。
何瀚的声音清清淡淡的,脸上带着点稀薄的笑意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此时却已不见一点光泽:“有一年冬天,我还遇见了你。”
张晓波看着低头擦杯子的何瀚,想象他从小被父亲抛弃,和神志不清的母亲流落在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想象他在母亲死后多么孤苦无依,被世上唯一的血亲抚养却像是寄人篱下;想象他每年只有两周可以和亲人团聚,他却宁可在深夜的街头游荡不肯回家……
他想起那个寒冷的夜里,他饥寒交迫只想抢点钱买包子吃,这个“小绵羊”却宁死也不肯给他钱包,直到他一下一下用煤铲把他拍晕,就因为钱包里有他妈妈的照片,他想起他手机里那个备注不是“爸爸”不是“老爸”,只是生疏得不能再生疏的“父亲”,想起他彻夜未归头破血流,那个“父亲”却只是叫司机开车来接……
“这特么的过的是什么日子。”张晓波发着狠嘟囔了一句,抢过何瀚手里的毛巾一把摔进水槽里,扯住他的手往外拉:“走,太晚了不干了,咱回家!”
何瀚在他面前永远乖顺安静,被他一路拉回家一句话都没说,洗漱完毕就坐在床边发呆。
晓波洗漱完,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屋里走,走到门口,正好看到何瀚穿着宽松的衣裤,坐在原处一动没动,发梢还滴着水。他大概是口渴,站起身去拿水杯。
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抓了个空。
身体直直的往前倒,眼看就要扑到地上,张晓波手疾眼快把人拦腰捞了起来。
何瀚脸色如雪,看起来极为难受,转眼的功夫冷汗已经爬满了额角。
“何瀚?”张晓波把人抱到床上,不停拍他的脸,“何瀚,醒醒。”
何瀚神智清醒,只是因为难受才一直闭着眼睛,被晓波拍了拍脸,才睁开眼看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此时竟分外冷静。
张晓波见过他发病,现在也不算太慌乱,按着他肩膀问:“你药呢?”
何瀚突然笑了。
是真的笑。
唇角挑起来,眉眼弯起来,还带着刚才对着何慕时的几分讥诮。配合着惨白的脸色和吃力痛苦的呼吸,直叫人看得心里发寒。
张晓波这才反应过来:没有药。
他来时孑然一身,手机泡在酒里,钱包里只有几张不能用的卡和他之前就见过的妈妈的照片,其余什么都没有。
张晓波不死心,跑去翻他的衣服。
那套一看就是定制的高级货就挂在衣柜里,从他住下来之后就在没碰过。衣服口袋,裤子口袋,还有里怀的暗袋,全都摸过了,什么都没有。
张晓波心凉了半截。
何瀚脸色已经隐隐发青,胸口剧烈起伏却好像吸不进几口气,张晓波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翻他今天衣服上的口袋。
仍然什么都没有。
张晓波原地转了两圈,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你别怕,我这就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何瀚这个时候大概已经不能说话,此时却突然攥住张晓波的腕子。力道奇大,晓波挣了几下,愣是没挣开。
小炮爷再也骗不了自己,这回终于炸了毛,抓着何瀚的前襟低吼:“姓何的你是故意的吧?干完坏事当完反派就想退场了是吧?离家出走连个救命的药也不带,别告诉我你到我这儿来这么多天,其实就是来等死的!”
何瀚黑沉沉的眸子没有一点光,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还带着一丝笑意。
张晓波简直要气炸了,又不敢大声嚷嚷吓着老爷子,只能原地跳脚:“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帮你收尸要不要钱?殡葬车还得几大百呢!还得把你烧了埋了,这四九城里买块能埋人的地都快赶上买房了!”
何瀚难受得神智昏沉,勉强听懂了晓波的话,挣扎着把腕子上的手表褪下来,塞到他手里。
张晓波低头,看着手里的腕表,好长时间没动静,等再抬头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小声的在何瀚耳边嘀咕:“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让你死……你别死行吗,我不想烧你也不想埋你,就想看你好好的……”
他又把头低下去,抽抽鼻子,捏着手里薄薄的腕表,小声和人商量着:“咱别死了,好好活着,我知道你觉得这世界上没人要你,我要你还不行吗……”
何瀚吃力的睁着眼睛,似乎每一次呼吸都在拼命挣扎,冷汗打湿了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黑沉沉没有光泽的眼睛看着张晓波的方向,不知道知道他听没听到晓波的话。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张晓波扭着床单的手,被一只冰凉全是冷汗的手,轻轻覆住。
那个……b52的确是种鸡尾酒,挺有意思的。
据说有的地方会用鸡尾酒传情,b52可以用来表示完全拒绝。
情节有部分私设,宝贝们别计较,开心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