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25-競逐 太痛了=
競逐
絕命司在和競日搭話的同時看了蒼狼和千雪一眼,僅一眼,就讓蒼狼咬緊下頷才沒有在神情上透出破綻,保持著沉著,直到對方移開視線。
蒼狼面對過不少敵人,老謀深算者有,喪心病狂者有。對視當下,蒼狼就知道,徐福絕對是兩者合一的佼佼者,又老又瘋,而且殺人如麻。
千雪則因為這個眼神想起缺舟一帆渡,他輕輕的深呼吸,壓下身體本能的警戒反應,他的鼻端似乎嗅到了不存在的血腥氣味,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警戒,微微靠向蒼狼,眉頭緊蹙。
即使閻王鬼途一行人都身穿正裝、刻意收斂,依舊透出淡淡的殺戮戾氣,身上帶著長期染血的威壓,對人命視若無睹的氣質,而徐福反而是當中掩飾得最好的那個,也變成了最恐怖的那個。
更不用提他...
競逐
絕命司在和競日搭話的同時看了蒼狼和千雪一眼,僅一眼,就讓蒼狼咬緊下頷才沒有在神情上透出破綻,保持著沉著,直到對方移開視線。
蒼狼面對過不少敵人,老謀深算者有,喪心病狂者有。對視當下,蒼狼就知道,徐福絕對是兩者合一的佼佼者,又老又瘋,而且殺人如麻。
千雪則因為這個眼神想起缺舟一帆渡,他輕輕的深呼吸,壓下身體本能的警戒反應,他的鼻端似乎嗅到了不存在的血腥氣味,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警戒,微微靠向蒼狼,眉頭緊蹙。
即使閻王鬼途一行人都身穿正裝、刻意收斂,依舊透出淡淡的殺戮戾氣,身上帶著長期染血的威壓,對人命視若無睹的氣質,而徐福反而是當中掩飾得最好的那個,也變成了最恐怖的那個。
更不用提他們身上那種超脫歲月的沉著,與蒼狼見過的遙星旻月等人十分類似,卻帶著濃烈的惡意和執著,這已經無關實力,漫長歲月造就了可怕的敵人,更不用說閻王鬼途絕非善類。
站在蒼狼等人面前的已經不是人,是扭曲至極的人皮怪物。蒼狼知道小叔肯定耗盡全力才遏止拔刀的衝動,而祖叔叔只是笑了笑,就將手交到對方手中,答應了魔鬼的邀舞。
蒼狼感覺自己維持理智的那根神經被狠狠的撥動了一下。
他和千雪不約而同地想到競日那一身的傷痕,如今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他們卻什麼都做不了,很難受。
現在的局勢宛如踩在蹺蹺板上,他們必須努力維持著平衡,直到埋霜小樓的人達成任務。
*
鋼琴音淌流在空間之中,小提琴聲悠揚,西裝筆挺、沉澱歲月的紳士與身分神祕、氣質明麗華貴的美人在舞池中站定。
競日優雅地提起衣襬行禮,徐福向他微微鞠躬。
蒼狼看著祖叔叔將手交到對方手掌上,覺得心口發沉,他必須費力呼吸。
徐福直起身,伸手摟著競日,掌心按住他的後腰,以蒼狼的標準來說,那男人的手放得太靠下了。
耳邊聽見磨牙的聲音,蒼狼趕忙轉過頭去關心小叔,才發現小叔不知何時側過身去,兩腮因咬牙而繃緊,藍眼用很兇惡的眼神瞪著無辜的點心桌,那張桌子沒有原地燒起來真是老天保佑。
好吧,至少小叔沒有衝出去。
蒼狼將眼神挪回舞池看祖叔叔和大魔王跳舞,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音樂轉為輕快的節奏,徐福-那個被祖叔叔騙光大半家底的恐怖份子,理論上應該恨得可以生吃罪魁禍首,卻用蒼狼說不上來的眼神凝望著競日,欣賞、渴望、惱火……複雜得令人一時不能理解。
而且祖叔叔回應的笑容看起來樂在其中,完全沉浸於與死神共舞的刺激,那雙琥珀眼眸回望著,勾人深陷濃蜜一般的甜美誘惑,略帶挑釁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容光煥發,那宛如花瓣般柔的軟艷麗紅唇一張一闔,似乎說了些甚麼。
蒼狼來不及去讀競日的唇,就到看年長的男人忽然殺意高漲,讓人寒毛根根倒立,那握在競日腰間的大手倏然收緊,可見他家祖宗說的不是什麼好聽話。
「…不…輕饒背叛我的人。」蒼狼讀懂了絕命司的話,渾身一凜。
生命被威脅,祖叔叔卻連眼睫都沒有眨一下,優雅地順勢往後下腰,又乖巧的趴回胸前,衝對方綻出嫣然巧笑。
見此,寒意滑過蒼狼的皮膚,對於祖叔叔如何詐騙對方,他忽然有一個極其荒唐的猜測。
祖叔叔,你沒有詐騙老年人的感情吧。瘋了嗎?
但不無可能,作為某個人笑靨的受害者之一,蒼狼可以作證,競日在這方面該死的厲害,他太了解如何去觸動、滿足一個人的心,即使那是一顆扭曲著、連基本的道義都失去,不配再被稱為人的怪物之心。
競日孤鳴給了蒼狼幼年缺少的溫暖和慈愛,像是生命裡的暖陽。
那麼他給了絕命司什麼來滿足對方的慾念?
你為什麼要在這裡?蒼狼怔怔地看著競日孤鳴,要在我們與他之間?
一個之前完完全全被敷衍過去的問題忽然冒出頭來,埋霜小樓的遙星旻月是為了守護朋友,為了過去的悲劇不再重演,為了遏制閻王鬼途的惡行而戰。蒼狼的加入,首先是為了看顧故人,深入了解後變成為了保護苗疆,履行苗疆承諾九界市的安穩,不受外部侵擾而戰。
那麼祖叔叔的終極目標是什麼?深入追查母親的過去,幫助新認識的夥伴、亡命水……感覺都不對,那些對競日孤鳴來說應該都不是最重要的,他能捨棄大半的歲月與過往,背棄陪伴他走過大半人生的存在,那還有什麼對競日孤鳴來說是重要的,值得他為此而戰?
一曲終了,競日與徐福定格在最後的舞步上,競日後退了一步,對方的手卻沒有鬆開,對方並沒打算放手,競日保持著微笑,不動聲色的看了蒼狼一眼。
蒼狼準確的接收到訊號,在頭腦反應過來前,他已經邁出了步伐,在競日孤鳴的允許之下介入,那種被衝動驅使的感覺,讓蒼狼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而祖叔叔的視線是牽引他的絲線。
「抱歉。」他聽見自己冰冷而霸道的宣示,「這是我的人,不能和您去任何的地方,我不允許。」
徐福眼睛瞇起,灰瞳裡殺意浮動,並未鬆開競日的手腕,他帶來了兩個人已經靠了過來,威脅之意明顯。但蒼狼也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攬著競日的肩,感受到對方順勢向後依靠的動靜,蔚藍的眼眸堅若磐石,寸步不讓。
徐福這時好像才認真地將注意力放到了蒼狼和千雪身上,他的嘴角浮出冷笑,上下打量著蒼狼與千雪,特別是在兩人面具露出的藍眼上停留幾秒,而後徐福恍然大悟,眼睛裡的憎惡在沸騰,令人膽寒。
「居然是孤鳴家乳臭未乾的崽子。」徐福諷刺地笑了來,緩緩地收緊握著競日手腕的手指,「你很好,連這方面都與你母親如初一轍。」
即使手腕被纂的生疼,競日仍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語調柔軟的作出解釋,「分明向您學習的,畢竟我只是選擇對我有利,能心甘情願為我所用的一方而已,而您…弄疼我了。」
這個背叛者聽起來十分委屈,如泣如訴,你先弄痛我,所以我才捅你一刀的那種委屈,唱作俱佳。
誰心甘情願受給你利用……旁觀的千雪聽了臉上一陣抽搐,但這種時候拆台會助長敵人的氣勢,而且他已經看對方不爽很久了,他伸手按住了絕命司的手腕,另一手已經推出一節雪亮利刃,怒氣沖沖的低咆,像是忠心耿耿的護衛犬,「鬆手,老頭子,不然我們就看看亡命水能不能讓你把手掌生回來。」
舞池因為這場對峙迅速變得殺意騰騰,已經有不少人自覺的退開,越來越多人注視這裡,老爺也從一場應酬中脫身,正往這方移動。
二樓的內部露臺上,巧木宮的槍口隨著老爺的步伐,指向了騷亂的核心。
競日偏過頭,朝絕命司露出脆弱雪白的脖子,輕柔地挑釁,「來呀。」
在巧木宮鬧事,就算只是殺個人,也等於砸人生意,來報復的可是整個鬼市,而徐福的生意都大半都要進鬼市渠道,這也是競日明知對方有多麼想要他的人頭,也還敢來徐福眼前晃一晃的考量。
競日孤鳴想要激怒絕命司,為什麼?
蒼狼抿住嘴唇,不動如山的撐著場面,心裡卻十分焦急,他們知道的太少,介入的時間又太短,以至於事事都被祖叔叔牽著鼻子走。
祖叔叔說的對,他確實選擇了能為他所驅馳的一方。
「拍賣會要開始了,請貴賓們移駕拍賣廳。」老爺走著台步,臉上撐著大大的笑容,直接切入紛爭的核心,「我親愛的客人們,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是不是?」
無數瞄準的紅點落在了幾人身上,特別是在徐福與出刀子的千雪身上,他們身邊的隨者倒是明顯的焦躁。
「活動結束後,各位可以進行更多愉快的談話。」巧木宮的主人交疊雙手,又大大的揮開,臉上的笑容讓他看著像隻不懷好意的鱷魚,兩位僕憑空出現在他們身邊,彎下腰來,做出恭敬引路的姿勢。
「請吧。」
徐福鬆開了手,輕鬆就震開了千雪的箝制,千雪順勢擋在蒼狼和競日的身前,徐福冷淡的看了他們三人一眼,率先轉身離去。
千雪明確的感覺到對方對他和蒼狼的輕視,以及對競日的執著。
狙擊槍的紅點消失,警報解除。
千雪回過身就要發作,就聽到競日孤鳴那個事兒精小聲抽氣,正在蒼狼的幫助下將手套退到手腕上,那象牙白的小臂上已經開始浮現瘀紫紅腫的手指印。
靠杯,捏這麼大力!
千雪腦子裏要說的話立刻拋出九霄,從蒼狼手裡接過那隻手臂,輕輕的按壓檢查。
競日很無奈,「千雪,不要小題大作。」
「你惦惦(安靜),我現在不想罵你。」千雪暴躁道,專心感受那肌理下的骨頭,就怕他皮薄肉少的小叔被人給捏骨折了,應該沒有,但看到那個清晰的瘀痕還是讓人有夠鬧心。
競日輕輕的翻了一個白眼,從善如流的閉上嘴。
等競日的手套被千雪套回去,他們已經坐在可以隔絕大部分通訊訊號的拍賣廳裡,時間卡的剛剛好,在大廳大門關閉的那一刻,埋霜小樓的人將對鴆罌粟所在的閻王鬼途基地展開攻擊。
接下來將會是枯燥又不能放鬆警戒的難熬時光。
*
他們在會場裡已經過去枯燥無聊的兩個小時,和追求長生不老的殺人瘋子困在一起。競日無聊的用手冊搧著風,徐福一行人被安排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顯然剛剛舞池的小騷動讓老爺注意到了他們明顯的災難氣息,將可能引起他們注意的拍賣品迅速調換到後面去,已經有不少人標到心儀的物品後結帳離開。手冊很巧的被留在最後,由一名衛兵捧著透明箱子上台來。
「今天最後一標。」高瘦的拍賣官宣布,「北荒內戰時期的密碼手冊,機密研究的紀錄手稿,起標價是……」
來了。競日孤鳴閉上眼睛,抓起蒼狼的手喊道,「一百!」
咦!我來拍嗎?蒼狼震驚的全身都顫了一下,狼毛炸開。
不是他拿不出一百萬,是他出門的時候沒有帶一百萬。
等等,這還只是剛起標,祖叔叔就抬了兩倍價錢……真不愧是你競日孤鳴,這個算計來的防不勝防,蒼狼千防萬防,竟然沒防到這荏!
「一百五十。」殷若薇高喊。
「一百七十五。」蒼狼認命的加價,一邊想可以從哪裡馬上的轉調出資金。
「兩百。」
「兩百二十五。」
「兩百五。」
「兩百七十五。」
「三百。」
殷若薇明顯猶豫了一下,「三百一。」
「三百三十五。」蒼狼想了想,還是加上二十五,畢竟這可是祖叔叔母親的遺物。
「三百五。」那女人咬牙。
競日按下蒼狼,再次開口,「我們退讓。」
一道鮮明的視線越過豪華大廳,投向他們,帶著獵食者鎖定目標的殺意。
拍賣官敲下槌子,立刻有人請殷若薇去後台付款。
拍賣會結束了。
競日神色鎮定如昔,但蒼狼還是可從他的眼神中找到一絲緊張,他的嘴幾乎沒有動,「準備離開。」
因為入場晚,蒼狼等人的坐位很靠後,所以大門一開,他們就率先站起,帶領著流動的人們往外走,正好迎上巨大的爆炸,由於蒼狼走在最前面,即使他反應及時撲倒身後的人,仍是首當其衝,被灼熱的氣浪狠狠擊中。
*
高空之中,飛行的低沉嗡鳴揮之不去。
「少爺,您還好嗎?」蒼狼睜開灼熱的眼睛,看到一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他的護衛之一,月荒涼。在蒼狼上高中,開始會出席公開活動時被特別選拔的親衛,精心挑選出來的男孩是雖然大蒼狼幾歲,但是他們身形接近,刻意打扮的和他一樣,只是月荒涼眼睛裡的那抹藍是訂製的變色瞳片,頭髮也是染的,刻意與他相似。
總歸來說,月荒涼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蒼狼已經從剛開始的不自在,變的習慣對方安靜的陪伴。
蒼狼接過他遞來的水,「謝謝,我還行。」
剛失去父親,痛的麻木,但是還得撐住。
因為萬里邊城不可有失,他是苗疆的繼承人,先是爆出羅碧和史家的醜聞,接著是軍部的領導者兼家主的顥穹被謀殺,整個苗疆陷入混亂,鐵鏽裘衣意向不明、龍虎山、鴞羽族都在騷動。
家族這邊由祖叔叔負責對付,但在千雪叔從國外趕回來前,蒼狼得去穩定軍心,這是祖叔叔所託付的任務。
飛機忽然一陣抖動,蒼狼手裡的那杯水倒了出去,月荒涼抓緊他的扶手,跪倒在地,空服員張大眼睛,「少爺,請坐好了!」
然後她尖叫起來,因為整架飛機裡忽然重力顛倒,所有沒有固定住的東西、人都飛了起來,懸浮在空間,蒼狼被安全帶綁在椅子上,可怕的失重感讓他暈眩想吐。
碰!尾翼傳來爆炸聲,在巨大的震盪下,重力突然恢復,月荒涼和空服員都重摔在地,蒼狼一頭撞在窗框上,腦袋裡嗡嗡作響。
……有人在尖叫,一片混亂。
蒼狼猛然驚醒過來,發現自己被叉玀半拖半拉著走過一個轉角,他的思緒紛雜而混亂,片刻後集中在撤退路線上,整個城堡裡不停傳來爆炸聲,尖叫聲,槍響和金屬的混戰敲擊。
「祖叔叔呢?小叔呢!」蒼狼猛然一挺,他身邊為什麼只剩叉玀。
「他們和其他人在後面,很快就會追上來。」叉玀的手勁很大,淺金的眼瞳明亮,「您的安全是我的第一優先!」
蒼狼站穩了身體,握緊爪刀,「不行,我們得……」
「蒼越孤鳴!」蒼狼睜大眼睛,這是他第一次聽見祖叔叔如此驚慌失措的聲音,下一秒,就看見祖叔叔和另外一名護衛拖著明顯失去意識的千雪孤鳴奔過轉角,千雪的頭上有個明顯的創傷,側腰部也不斷滲出大量的血漬,染紅了他的灰白迷彩褲。
蒼狼快速迎上去,取代了明顯力竭的祖叔叔,抓住小叔的手繞過自己的,「走。」
剩下兩名親衛衝過轉角,全身浴血,「敵人來了!」
「就在前面了。」
競日神色冷靜指路,他皮草大衣、長裙早已不翼而飛,露出底下貼身馬褲和馬靴的輕便打扮,他們又穿過一個迴廊,來到對著群山森林延伸出去的無邊際陽台,慕容勝雪揹著怪模怪樣的一個背包,站在陽台的欄杆上,只見門邊還堆著好幾個。
「滑翔翼!兩個人一組也可以,快些。」那個少年看到他們來,朝他們大喊道,一把扯開繩子,布面的翅膀猛然張開,他戲劇化的向後一倒,立刻被狂風送向遠方。
競日抓起一個背包,塞到蒼狼身上,不容質疑的說,「帶著你叔走,我會讓親衛帶我。」
其他親衛也開始穿帶背包,不僅只是要背上,還要扣上胸前、胯下等地方的扣環,特別是千雪失去了意識……蒼狼甩動還有點暈眩的腦袋,直覺地脫口而出,「叉玀!獲得救護優先,這是命令。」
他根本沒時間檢查千雪的傷勢,只來得及能簡單強硬的止血,然而完全讓千雪失去意識的攻擊本來就不輕,蒼狼也無暇深究副本是怎麼在他昏過去時忽然開啟困難模式。
鴞羽族的女護衛咬緊嘴唇,知道現況不容爭辯,一把將千雪孤鳴完全接過去,迅速的開始扣上兩人之間的扣環,她在成為親衛前是空軍,這類裝備她穿起來比誰都快。
蒼狼則衝向已經退到一定距離外的競日,一把抓住他,這時叉玀已經毫無猶豫的將千雪一把丟出欄杆,自己也跟著跳出去。
救護優先,千雪一離開,蒼狼心裡就鬆了一口氣。
被他抓住競日一臉意外,雙眸又驚又怒,「你應該要帶……」
蒼狼轉頭,就看見空中一道人影往他撲過來,蒼狼本能的抱住競日就地一滾。親衛衝過來,高高躍起,使盡全身的力氣撞上去。那個灰皮的平頭男卻輕鬆承受一個大男人的撞擊,振臂一揮,兩名親衛撞在一塊,滑向欄杆,其中一人的滑翔翼在撞擊中啟動,被狂風帶偏重心,將兩人掀翻過欄杆,墜了下去。
好可怕的力道,速度奇快,以非人的姿勢仰過身來,揮出開碑裂石的一掌,蒼狼只來得及將護著的人推出去,背部就受到重擊,面朝下狠狠的撞擊地面,他的雙手護住了頭部,避免頭部受撞。
贏不了,但是能爭取時間。
蒼狼覺得內臟都快碎了,強撐著彈起身,揮出爪刀,刀擊中了對方的拳頭,像是卡進切片器的馬鈴薯,對方卻沒有痛覺似將拳頭握得更緊,蒼狼可以感覺到刀刃摩擦骨骼,被卡緊一帶,他的上路空門大開。
一隻手攫住他的脖子,將他拖起,劇痛從喉嚨開始蔓延,血味直接嗆出來,蒼狼奮力反擊,但對方堅若磐石,手指不斷施力,打算直接捏爛他的咽喉,蒼狼可以感覺力氣從指尖流逝。
他會死。
「讓無元炁住手。」蒼狼彷彿聽見競日的聲音,冷靜清澈,像是水晶敲擊,他從模糊的餘光可以看見競日站在欄杆上,身上沒有揹著滑翔翼,搖搖欲墜,身後就是萬丈深淵。
為什麼……你還沒有走…蒼狼感覺世界開始失重、旋轉,就像是飛機即將失事,他無法理解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那是不對的。
「我厭倦你不斷從我身邊逃跑了。」徐福從他們身邊走過,看都沒有看蒼狼,朝競日伸出手來,「你回到我身邊來,我就放過這小子一次。」
不,沒有必要。
蒼狼想大喊,但是喉嚨被緊鎖著,而且越來越大,缺氧造成的耳聾轟隆作響,他的視野周邊已經遍佈著黑紅斑點,直要連成一片,他就會徹底失去的意識。
蒼狼沒有聽見競日的回答,幾秒後他被巨大的力量高高拋出去,而後被重力牽引,筆直下墜。
底下的山林迅速逼近,狂風衝進喉嚨中,野蠻的灌進了肺裡,蒼狼的意識迅速聚攏,指尖本能抓住了滑翔翼的拉繩,翅膀張開成著風將他往上一提,但是太晚了,樹林太高,來的太快了。他掠過了第一棵樹的樹稍,撞進了第二樹,翅膀柔韌的翼骨斷裂,包裹住他的身體,他筆直下墜中撞斷了一根又一根的樹枝,最後撞進了厚厚的落葉堆裡。
蒼狼深埋在落葉之中,看不見天空,不只是斷裂的肋骨,渾身都再傳來尖銳的疼痛,蒼狼痛的蜷起,恍惚間分不清過去和現在,分不清那種痛楚從何而來。
太痛了,感覺他又被競日孤鳴殺死了一次。
*
註釋:競日之前殺蒼狼,是故意讓飛機失事,誰知道蒼狼有天命,空難都沒殺死他。
天火24-夜宴
怎麼會有如此適合濃妝的人,白膚、烏髮、紅脣,簡單但是具有攻擊性的色調,像是一幅鮮豔濃厚的油彩畫。還有那雙眼眸,濃而甜蜜的琥珀色,勾魂攝魄。修長的身軀裹著一件白皮草大衣,絲絨和皮草膨化線條,又在腰部縮緊,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叉開的裙襬過了膝,只露出一小截梭狀的小腿,結合著後領微露的後頸線條,透出含蓄的性感。
而且你第一時間絕對無法把競日孤鳴和這個大美人聯繫起來,只會覺得美麗的人都有些神似,但氣質神態皆有不同,如果今天千雪與她擦肩而過,也許除了心裡讚一聲美人之外,可能要看第二眼才會覺得相似。
競日孤鳴是天生麗質,本質上還是男子,但這位盛裝麗人一顰一笑可謂嫵媚過人。在為美麗驚嘆的同時,千雪...
怎麼會有如此適合濃妝的人,白膚、烏髮、紅脣,簡單但是具有攻擊性的色調,像是一幅鮮豔濃厚的油彩畫。還有那雙眼眸,濃而甜蜜的琥珀色,勾魂攝魄。修長的身軀裹著一件白皮草大衣,絲絨和皮草膨化線條,又在腰部縮緊,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叉開的裙襬過了膝,只露出一小截梭狀的小腿,結合著後領微露的後頸線條,透出含蓄的性感。
而且你第一時間絕對無法把競日孤鳴和這個大美人聯繫起來,只會覺得美麗的人都有些神似,但氣質神態皆有不同,如果今天千雪與她擦肩而過,也許除了心裡讚一聲美人之外,可能要看第二眼才會覺得相似。
競日孤鳴是天生麗質,本質上還是男子,但這位盛裝麗人一顰一笑可謂嫵媚過人。在為美麗驚嘆的同時,千雪也知道對方不是真心在笑,這只不過是競日孤鳴穿著畫皮在演戲。
千雪覺得心疼,他當然知道這是計畫的一部分,雖然知道這傢伙在他和蒼狼看不到的地方依舊四處惹是生非,但人在眼前果然還是不想讓他涉險。
競日開口時聲音壓的十分低柔,乍聽宛如低沉一點的女音,撩人心弦,「千雪,你來了。」
千雪感覺自己後頸毛根根豎起,「別這樣講話,怪嚇人的,現在又不需要你演戲。」
對方從善如流,一個點頭後改變姿勢和神情,將媚意收的滴點不剩,又是那個讓千雪恨的牙癢癢的競日孤鳴。
「所以你找我幹嘛?」千雪還在因為之前的冷遇惱怒著,口氣並不好。
誰知道對方猛然靠上來,那張過份美麗的臉一下子在面前放大,千雪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對上競日款款的眼眸。
「小千雪……」他柔柔的喚道,就像第一千次想忽悠千雪陪讀書的那樣。
千雪挪不開眼,指尖抽搐著,想要去碰觸那份美好的表象,但是根據他慘痛經驗告訴他,這底下通常有一個坑,坑裡還有一隻大鯊魚。
競日到底找他做什麼?
千雪搖搖頭,讓自己從美色攻擊中清醒過來,「有事說事,別裝模作樣的,我不吃這套了!」
嘖,這可是你說的,競日想。
千雪瞪大眼張大嘴,指著一臉若無其事收斂魅惑感的競日,你剛剛嘖了對吧,還撇嘴了對吧,你的氣質呢小叔!
「此行兇險,你且護好蒼狼,任務可以失敗,但苗疆的領導者不可有失。」競日背起手來,轉過身,態度嚴肅,言簡意賅,「千雪當中利害不需要我為你說明吧?」
是不用,蒼狼最重要,但是……千雪愣住了,他沒想到競日找他,就是為了說這個。
「但蒼狼能保護好自己。」他下意識地就想拒絕,「我得顧著你。」
競日收斂笑容,毫不客氣的說,「給你臉當自己好大的面子,蒼狼過去七年都是自己扛下來的,有沒有你在身邊本就沒區別,我就更不用說了。」
這一下精準戳中雷點,千雪臉頰的肌肉抽搐著,咬牙道,「他孤身一人承擔所有的責任,我失去記憶四處流浪,這是誰……這非我所願,如果我能有選擇的話。」
蒼狼如果在這裡,幾乎要為千雪鼓掌,畢竟小叔真的很容易被祖叔叔激怒,然後事情的焦點就會開始模糊,再被祖叔叔引導到有利的方向,因為他們倆就是這麼天生一對。然而千雪回應競日挑釁方式變了,如果千雪脫口說出,這是誰害的,等於就給了競日更進一步傷害他的武器,來去劃分界線。
但千雪說,只要我能有所選擇,他顧慮到整個故事從過去到現在的複雜度,他不再只看事情的一面去做指責。
競日挑起眉毛。
「再說了,你幹嘛不自己去和蒼狼說?」千雪向來是直覺派,逮到疑點就問。
對方聞言輕笑出聲,「好啊,那你和我一起去說服他留在後方,如何?」
千雪閉上嘴巴,想到蒼狼那理性睿智的藍眼、冷靜成熟的思維,他打了個哆嗦,幸好蒼狼是他侄子,自己才是叔叔,可以打長輩牌逃避說教。
話說回來,競日孤鳴你還不是自己不願意去跟蒼狼談,慫了就說,在那邊裝模作樣。
「我們認識多少年了,競日孤鳴?」千雪覺得煩躁,一股腦地將心情攤了出來,「真出事了你要我別管你,眼睜睜的看著然後什麼都不做嗎?怎麼可能呢?」
話一出口,兩人皆是一愣。
當年,羅碧和史艷文是雙生子事情爆發,顥穹直接就要把人送軍事法庭定罪,千雪和顥穹大吵一架被扭送北院時,千雪也說過同樣的話。
“你總不能叫我眼睜睜看被羅碧毀了吧。”
“那你就將眼睛閉上呀。”
“這話你說得出口!”
然後千雪記得,那時小叔美目輕闔著,像是端坐神坐上的玉觀音那般,看著天下芻狗螻蟻,眼前的悲歡與他毫無相干,萬般紅塵皆是鬧劇。
“這不是最簡單的方式嗎。”
會議中,競日提出的計畫,是他們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成功率最高的方法,但是千雪知道這個人肯定有所保留,蒼狼也知道,但他們沒有證據,競日孤鳴這人太過狡猾,你根本抓不到他的縫隙,直到一切如他所願,屆時真相才會爆發開來。
「你又在搞什麼最簡單的方法了嗎?」千雪一下子炸開,抓住競日的雙肩,本能覺得有危險,「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不願意說出來讓我們幫你?」
競日定定地看著他,而後垂下眼眸,淡淡的道,「因為我不需要你在那自作多情呀。」
自…自作多情?
這句話刺傷了千雪,逼著他放開了手,競日一直在逼他和蒼狼放手。
千雪氣的胸口起伏不定,他拿競日孤鳴毫無辦法,從以前就是這樣,只覺得束手無策。競日要千雪讀書,他就得讀書,要千雪恨他,他就得恨他。
還都得是他自己願意的。
千雪忽然發覺,競日割捨對他們假惺惺的溫柔欺騙後,那骨子裡頭孤鳴家專有的執著和固執開始浮現了,這人暖的時候像放好的洗澡水,溫熱慰貼得恰到好處,恨起來是滾燙的開水,燙的你體無完膚,如今則變得像冰塊一樣,又冷又硬,把他凍個透心涼。
又讓他心疼。
千雪心底忽然湧起瘋狂衝動,身體向來聽從直覺行動,猛然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競日下意識的勾起腳步後退,但千雪已經抓住他,然後一把將競日拉進擁抱中。
千雪本想暖化堅冰,卻發現鬆了口氣反而是自己。
能夠抱著競日,他覺得自己像是找到缺失的一塊拼圖,緊繃的神經在瞬間都放鬆下來……失而復得的喜悅充滿了身體。
千雪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傳達自己的心情,只能克制力量去擁抱著,隔著厚厚的皮草去撫摸那瘦骨嶙峋的背脊,他曾在夜裡一次一次撫過,想將那些病痛引起的顫抖都撫平。
「就當是我自作多情吧。」千雪無奈極了,這個擁抱代表他決定放下一切,去包容所有傷痛,他抱怨道,「你這個多疑的混蛋。」
令人意外的是,競日就那麼安靜的給人抱著,甚至將臉頰靠上了他的肩,沒有掙扎,沒有捅他,沒有甩他巴掌,像是一隻順毛成功的貓兒,安靜的伏在他懷裡。
好吧,這就有點嚇人了。
千雪略微鬆開手,競日也沒有馬上退開,依然窩在千雪的臂彎裡,他抬起頭來,那雙迷人的琥珀眼眸望著千雪,流轉著千雪永遠參不透的複雜心思,他的烏亮髮髻有些鬆開了,一縷瀏海垂落唇邊,難以言喻的誘惑。
千雪心裡嘶了聲,沒有什麼比抱著隨時會背刺你的人更刺激神經的了。
「……你會後悔的。」競日低語。
你會後悔,就跟之前一樣。
千雪聽到了,他將那縷瀏海勾回競日的耳後,粗啞的應道,「大概吧。」
競日孤鳴總是有所保留,心思敏感而複雜,有上千種原因讓他選擇不坦承,即使那個秘密會傷害到每一個人,包括他自己。
千雪不能理解這種混蛋行為,但是沒關係,還是會保護他。
*
直到驅車靠近鬼市,競日也不知道為什麼千雪那一抱,讓自己有些魂不守舍,就像半飄在雲裡。
不,他知道為何。
要怪他可笑的童年,競日知道自己向來很難抗拒親密接觸,特別是那些已經被他認可過的人,他的肌膚潛意識地渴望著令人安心的觸碰,因為這具身體從小到大就沒有足夠的撫慰和安全感,這是一個令人討厭的弱點,也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籌碼。
而千雪這討厭鬼,從以前就沒什麼邊界感,肢體語言發育比人話更發達,喜歡就是喜歡,一上來就勾肩搭背,討厭就是討厭,那是半點都不沾。
他們倆從小一屋子裡長大,又曾經親密到逾越了某些界線,所以千雪獨處時就更不會保持距離,動不動就上手,競日有時候覺得很困擾,但是身體又習慣了,往往慢一拍才反應過來,那時腰都軟了,也就錯失打斷狗爪的時機。
車陣穿越鬼市外圍混亂的荒漠地帶,前面就是大片大片倚山而建的聚落,遠遠可以看見不少車陣穿越荒漠,顯然客人不只有他們,一座巨大岩石林立而成的大山,那些岩石上有窗孔、台階,燈火星星點在岩石群落上,石頭泛著夕陽多層次的棕紅色,龐大鬼市就鑲嵌在其中,壯麗詭譎令人戰慄。整個鬼市就像一座巨大的白蟻穴,而那座山之後,是巨大且近乎無邊際的荒野森林。
鬼市正式入口是一處從谷地深入的巨大高洞,進入山洞中,那熱鬧轟然炸開,無處地洞街道點燃著星燈,聲色犬馬、吃喝嫖賭皆有的不夜長河,正是鬼市的門面。但他們的目的不是這裡,而是更之上。
車隊開始攀上山路,穿越翠綠森林、開過險峻的陡坡,一座巨大的灰色堡壘巍峨呈現在他們面前,龐大的建築物鑲嵌在山體上,像是一塊矗立千年的巨岩。
車隊停保壘面前,鐵門緩緩升起,露出園道盡頭的參天城堡,主廳大片玻璃透出輝煌的燈光。
要上戰場了,競日的神經緊繃,到了幾乎會頭痛的地步。
他檢視所有人的打扮,蒼狼沒有掩蓋自己的面孔,穿著一套深色立領軍裝,一件大件戴毛領的大衣,爪刀掛在腰側,軍靴閃閃發亮,氣勢十足。千雪張揚的紅髮凌亂的抓出造型,帶著毛領的皮夾克柔軟光滑包裹著他寬大的肩膀,灰藍迷彩的戰術褲,佩刀別在腰後,兩人臉上都帶著簡單的面具。
其他護衛則做出普通的傭兵打扮,用迷彩遮掩了臉孔特徵。
巧木宮的持槍守衛快步向前,「邀請函。」
競日優雅地探出一隻手來,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夾著一枚鏽色刀幣和繫著項鍊銀幣,這是巧木宮的門路資格,守衛伸出掃描儀一掃,只聽見嗶一聲響,螢幕上呈現了數字30。
巧木宮的守衛低頭對胸前的對講機報告,「派三輛車,單夫人和……」
「他們是我的貴賓,來參加拍賣會。」單小樓露出一個商業微笑。
「巧木宮規矩,禁止任何形式的熱兵器入場。」守衛一板一眼的請他們來到安檢門前,競日早已提點過,所以眾人早就卸除了槍械式武裝,換成冷兵器,他們安然無恙的度過安檢,千雪抬頭,掃向堡壘上方的狙擊手,掩藏很好的重火力機槍,如果有人在這關不配合就會直接被打成篩子。
衛兵僵硬的臉上擠出待客笑容,比向已經駛來的車輛,「歡迎來客大駕光臨拍賣會,我們將派轎車送諸位進去。」
*
他們走入極為輝煌華麗的宴會廳,有音樂、美食、美酒,還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巧木宮的邀請函只發給在鬼市消費到一定額數的人,走積分制,落花隨緣莊還是不夜長河都消費都算。」競日微笑著解釋,一邊撥弄了一下他帶著胸前的銀幣,「他們喜歡熟客。」
「如果有人沒有進過鬼市,但是想要來拍會,就只能去找那些有門路的熟客?」蒼狼伸出手臂讓他們的嚮導單夫人勾著,他長得比兩位長輩都高一點,而競日並沒有穿高跟鞋,站在他身邊個頭略矮,搭配得宜。
「對,有些人會出一筆傭金,請人導購或者代購,你們是我的導購貴賓,而這裡什麼都賣。」單小樓此時此刻就是一個敬業的導購,用令人春風拂面的語氣細心介紹著,「有些人會用搶奪的方式得到邀請函,所有沒有本事護住,就別拿巧木宮老爺的邀請函。」
「老爺的拍賣會有這麼大的魅力?他們到底在賣什麼?」千雪咕噥。
「這種拍賣會?只要能稱上珍稀的都賣,藝術品、奢侈品、藥品配方、情報及其他商品,我聽說他們賣過可樂的配方,有古柯葉的那個版本。」單夫人朝他們眨了眨眼睛,隨手從服務生的手中托盤拿起一杯飲料,「這裡的飲食會是安全、美味、奢侈的,理論上這裡的駐軍不只能保衛拍賣品、賣家,還有鎮暴,他們各個都是高手,而且不像我們沒有槍械,老爺的駐軍全副武裝。」
千雪看了一下大廳二樓,每盆茂密綠植後都安排著神槍手,「他們有主場優勢,但他們不是我們的敵人,我們此行的目標是那份拍賣手稿,有沒有可能在拍賣會前就先得到?」
「來不及。」單夫人搖頭,「兩個小時後就是拍賣會了,東西丟了也會馬上被發現,而且你弄錯了順序。」
「你們要為其他人爭取時間,敵人可能是十部眾,但徐福也有可能親臨,這會是你們第一次與他們交手,局勢對我們不利。」單小樓一手抓住一個晚輩,盯著他們的眼眸再嚴肅不過,「爭取時間,然後離開,以己方存活為第一優先。」
一隻手按在他的肩上,讓他停。
「可那畢竟是你母親的遺物……」千雪皺眉,單純的認為那是重要的,想要將東西拿回來給他。
競日心裡明白千雪的好意,又覺得他好天真,無奈的搖了搖頭。
「傻千雪,我選擇的誘餌,在關鍵時刻可以犧牲是必要的條件。」
*
門口忽然傳來騷動,競日順勢向外看,慕容勝雪正陪伴著一組人馬入場,一名男子一名女子率先走在前頭,他們特徵明顯,千雪和蒼狼無聲的警戒了起來。
競日抬頭迅速的一瞥,粉白色頭髮的女子是殷若薇,皮膚泛著詭異的灰色、留著平頭、身材高壯的男子是玄冥,閻王鬼圖數一數二的戰力就在這裡,如此,留守的就是屍叟釣煙波。
對遙星旻月來說,是好消息,對競日等人而言則否,他低頭確認時間,距離遙星等人發動攻擊還有半個小時。
再抬頭,一個壯年的男人從殷若薇與釣煙波身後排眾而出,銳利的眼眸,老派貴族的菁英氣質與長相,三件式黑灰西裝點綴著深邃的碧綠,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手中握著一支金鑲碧的烏木手杖。
覆秋霜,又或者說徐福殘酷而淡漠的視線看過全場,競日孤鳴的全身立刻寒毛倒豎,肌膚底下陣陣的戰慄。
一顆珠子順著精心佈下的線滑到了應該去的位置。
絕命司真的來了,追逐著競日佈下的餌,為了引誘他所編織的故事,逢場做過的戲,潛入閻王鬼途所遭遇的事情一下從競日心底翻起淤泥,形成一片混濁,絞緊了神經。
不可有破綻,不可有失誤,不然計畫會失敗,會死。
競日自己都沒有發覺得陷入了回憶,直到千雪擋住了他的視線而蒼狼按住了他放在蒼狼胳膊上的手,他才猛然回神,發現自己手指深深地陷入蒼狼手臂的肌肉裡。
他抬起眼,對上兩雙帶著疑問的藍眼睛,無須言語他就能讀懂他們的疑問。
競日輕輕點頭。
像是午後雷陣雨的天,千雪瞬間沉下臉色,神情專注地盯著閻王鬼途的一行人,下意識的就想轉身追去,競日不敢想這衝動的傻狗要幹嘛,一把抓住了千雪的手臂,就怕撒手沒,蒼狼也用身體擋了一下,不過他的眼神同樣冰冷。
謝天謝地,競日心想,這兩隻一起暴衝我可拉不住。
「來,不能傻站在這裡。」競日回過神來,神色如常的拉住他們往別的地方走。蒼狼和千雪在這裡,在絕命司的視線裡,即使有偽裝,仍讓競日本能的感覺不適。
競標台旁有一個展廳,裡面林立著透明玻璃和四方高台組合成的陳列架,陳列架裡滿是各種珍奇古玩,或者一張解說牌和示意物妝點檯面。展廳牆面上則展示著稀世名畫,也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結構。
那份手稿並未在此列中,不過有一本複印本,女人娟秀的字跡寫著自創的語言,繪製著難解的圖表,語言是拼音,因為裡面的字母會重複,蒼狼派解碼的人研究過,對方找出一組格式組合,典型的代換密碼,但是沒有密鑰就不可能被破解。
商品介紹很簡單,北荒內戰時期,疑似非法軍事研究手稿,相比其他商品簡直是乏人問津,起標價格也未標明。
疑似,又沒有被破解,這買回家去要幹嘛?擺明特定藏家才會有興趣收藏,是有幾個疑似軍事迷的人瞥了幾眼,但是被未標明的起標價給勸退了,巧木宮規矩,超過五十萬就不會明碼標價了。
他們也看似隨興的翻閱了下,又緩步走開去看一幅莫內的畫了。
「你知道密鑰,對吧。」千雪偷偷問競日。
「知道。」競日笑了笑,大發慈悲的說,「密鑰在封面就有留下線索。」
經過他的提醒,千雪這才一把翻到最前面,果然有封面的照片,硬牛皮紙上鋼筆勾勒出一幅簡單的插畫。一個抱著月亮的孩子在太陽底下行走。稚氣的圖案和寫滿密碼和難懂科學圖說的內頁形成強烈的對比。蒼狼見過那本手冊,看起來就是隨處可以買到的牛皮紙封面的筆記本,不過那本是畫著孩子抱著星星在太陽底下行走。
太陽、月亮,還有抱著星星的孩子。蒼狼也曾讓人去查,但都只找到一些模糊的東西,目前沒有甚麼可堪大用。
「這…這根本不熟作者的人不可能知道是什麼吧。」千雪用力吐槽,然後迎上了競日難以言喻的複雜目光,祖宗現在是真情流露,千雪本能地分辨著,然後後知後覺的震驚,指著自己,「難不成我該知道?」
蒼狼的視線在競日和千雪之間跳躍。
競日先是抿著嘴唇,看上去有點想笑,又眨了眨眼,眼神裡帶著點佩服,然後他張嘴,卻沒有說出半個字又閉上了。
得了,千雪難得的讓競日啞口無言了。
最終競日還是笑出來,一種難以置信的諷刺笑聲,又帶著點隱約的認命,「哈,你不記得了,我怎麼一點兒都不意外。」
競日孤鳴你的禮貌呢?
千雪無言,頂著蒼狼瘋狂示意的目光,他不得像一個忘記牽手紀念日的男友般卑微的請示,「可以給我提示嗎?」
競日笑著搖頭拒絕,不忘保持氣質,低眉掩嘴的勸道,「忘了就算了,忘了最好,善忘這也是一種福氣啊,說明你心寬。」
千雪深呼吸,發現自己容忍的極限又被這小祖宗給拓寬了點,他咬著牙,「問你正經事兒。」是不是欠打?
「我很認真呢。」競日帶著笑意看著他,「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這種特質。」
隔著濃彩豔抹的妝容,千雪仍可以感受到競日在說真話,但千雪聽不明白。
競日就是這樣,他說了實話,可是他太有技巧,實話也能彎彎繞繞的,千雪需要時間消化,可能還需要一個競日孤鳴翻譯器,不過這也不妨礙千雪心臟像是被人抓了一把。
坦誠感受的競日孤鳴,這是什麼逆向的平行宇宙嗎?那千雪是不是該是一個邪惡陰暗的妖道角啊。
蒼狼看不下去了,輕咳兩聲,只有他記得他們在什麼場合嗎?
競日笑容微歛,認真的看向蒼狼,並沒有像他逗弄千雪那般敷衍,回答卻同樣沒好到哪裡去。
「時機未到。」這句話不帶任何玩笑的意味。
意思就是時候到了他們就會知道,這讓蒼狼聽了眼皮直跳。
競日孤鳴就像是西遊記裡的蜘蛛精,編織了一層又一層的迷惘,他是迷宮的終點,也是謎團的解答,你很想靠近,但摸不清路就走不過去,只能學神話裡那個可憐人一樣,邊走邊放線球,走到哪算哪,他則端坐在中心的高塔上,看著想要靠近的人苦苦掙扎。
即使毫無時間去準備,千雪和蒼狼還是隨他走到這裡。
而競日就是故意的,他甩不掉兩個牛皮糖,就壓著他們往這條高速公路上走,帶著他們的節奏,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棋盤上的卒子不需要知道棋手的全盤考慮,只要按著指示走就好,這就是競日孤鳴潤物無聲的霸道,又是被偏愛的人才能有恃無恐。
千雪和蒼狼自己要跳進來這盤棋局中,做個馬前卒,怪不得他的利用。
「打擾了。」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從側後響起,文質彬彬。
競日感覺千雪搭在他腰間的手猛然收緊,下意識的就將他拉進懷裡。
競日一個錯步,隱蔽拍開了千雪的手,優雅地轉身,笑臉迎上那人。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需要誰來保護,以前沒有人會,以後也不需要。
現在,閻王鬼途的首領就站在他眼前。
當下彷彿有一位導演在紙醉金迷的場景後大喊,「開拍!」
喀的一響,演員們都動了起來。
一隻帶著戴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手來到了競日孤鳴的面前,姿態不容拒絕,對方目標明確,直接看穿了層層疊疊的偽裝。
「我想要邀請您跳隻舞……」
周圍的一切都在遠去,只剩下精緻的場景、路人的角色,如雷的心跳。
「曾有幾面之緣不是嗎?您的美麗令人難以忘懷。」
競日對上那雙冷灰色的眼睛,瞳孔裡面裝著戲謔、冷酷、玩弄獵物的愉悅,像是那皮草華麗、伺機而動的獵食者,又像是與剝奪生命的死神。
天火22-顧盼 他笑自己這樣想是天真,吃過一次虧還想趕著上第二次當,
顧盼
蒼狼從未見過那樣的祖叔叔。
一開始的驚嚇過去後,就安靜的被他的朋友們緊緊抱著,完全沒有掙扎的跡象,長睫輕輕地細微的顫動著,毫無焦點的瞳孔飄移,神情十分複雜,似乎迷失在其中,像是感動,又像恐惧,還有點喘不過氣來,但他並沒有拒絕。
直到千雪叔拉開了祖叔叔,祖叔叔這才回過神,兇了小叔後迅速逃走。
千雪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整個人都蔫了吧唧,像是一把被丟在路邊給車輾到的小白菜。
蒼狼被莫名的低落情緒所動搖,無法保持往常的平衡寧靜,只覺滿心煩燥、鬱悶,他很快就釐清了那種感受從何而來。
他就變得貪心了,想要更多。
本以為自己不會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忽略愛恨並存的複雜度。
辦公桌前待久了,乍......
顧盼
蒼狼從未見過那樣的祖叔叔。
一開始的驚嚇過去後,就安靜的被他的朋友們緊緊抱著,完全沒有掙扎的跡象,長睫輕輕地細微的顫動著,毫無焦點的瞳孔飄移,神情十分複雜,似乎迷失在其中,像是感動,又像恐惧,還有點喘不過氣來,但他並沒有拒絕。
直到千雪叔拉開了祖叔叔,祖叔叔這才回過神,兇了小叔後迅速逃走。
千雪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整個人都蔫了吧唧,像是一把被丟在路邊給車輾到的小白菜。
蒼狼被莫名的低落情緒所動搖,無法保持往常的平衡寧靜,只覺滿心煩燥、鬱悶,他很快就釐清了那種感受從何而來。
他就變得貪心了,想要更多。
本以為自己不會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忽略愛恨並存的複雜度。
辦公桌前待久了,乍一回到這山林荒野間,蒼狼忽然有種回到當年飛機失事,他在龍虎山裡掙扎求生、躲避追殺的日子。
明明找回祖叔叔不過五天而已,卻像過很久,太多事都來不及好好消化。
蒼狼執意要親自跟來,九分是想要保護小叔與祖叔叔,一分為了確保這場火不會燒到苗疆和孤鳴家。他不曾想求能得到更多,可自從山洞裡挨著熟睡的祖叔叔入睡之後,念想悄然而生,想要更靠近一點,想要能在這個人身邊待著,想要像是祖叔叔的夥伴一樣,毫無猶豫的去擁抱、關心他,想要像是小時候一樣,無須顧忌的撲進他懷裡,和祖叔叔聊天說話。
但再也不能了,所以很忌妒,蒼狼承認。
手機震動兩聲,俏如來和歲無償的消息分別送到蒼狼手上,將他發散的思考拉回了正事上來。
幽冥君與老宅遇襲一事已經被查的清楚明白,連帶著整份嫌疑人行蹤外貌都被羅列出來出來,和人煙分散的荒原不同,九界市人口之稠密,帶著連攝像頭,到處都有密密麻麻的耳目,就算對方是吸血鬼也不可能不走露蹤跡。真人露了相,也就不怕追不著,鐵驌銶衣、墨刀衛和墨家的力量撒下情報網,竟然先讓他們查出了襲擊者的去向。
蒼狼點出了幾張圖面,細細的看了報告。
另外報告就是討論那份手稿,俏如來說已經辨識出了密碼邏輯,偏偏是最簡單也是最難的密碼,需要一份組合作為解碼字引,不然就只能慢慢嘗試各種組合,通常寫下密碼的人都會留下線索,以便機密資訊的傳遞。
要解這種密碼就需要了解作者,偏偏這本手札的主人已經逝世多年。
而祖叔叔就是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人。
蒼狼閉了閉眼,想到了在那陰森荒廢的基地裡,那人發著抖,卻似是連自身恐懼無法察覺的慘白模樣。可恨就可恨在,你知道這人可能七分是作戲,但說不準也有三分是真。
問,或是不問?
除了在那個基地裡,祖叔叔並未主動提起這份手稿,這是為何?
競日孤鳴,你又在盤算什麼?
眉頭緊了又鬆,蒼狼心裡便整出一套章程來了,路上他並無多問,全靠多聽多看,接著讓手下人去查,年輕的苗王就把情勢拼湊出了七八分,他甚至在思考整個大局究竟是如何形成,他抑或是苗疆,在這局棋中本該扮演的角色。
不論幽冥君的命案,單憑那把燒掉老宅北院的火,以及丟失了競日孤鳴的病歷,蒼狼就定會讓人追查到底。而喜妃與閻王鬼途的聯繫也會因幽冥君受襲而被揭露,進一步讓苗疆對萬裡邊城以北的暗潮湧動產生提防。
若非缺舟一帆渡藉著委託橫插一手,小叔又硬把祖叔叔綁回了萬里邊城,那麼這次事件祖叔叔應該是完全隱於幕後。即使蒼狼與千雪深入調查,最多應該也只是會碰到遙星旻月或者岳靈休等人。
「單夸」這個名字,怕是聽見了,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
這一樣想,祖叔叔身處風暴中心,竟然是將苗疆、將他和千雪叔推到風暴之外,也他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
蒼狼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半酸半澀,他笑自己這樣想是天真,吃過一次虧還想趕著上第二次當,卻又忍不住反問自己,競日孤鳴那個人會做什無意義的事情嗎?
「蒼狼!」一隻胳膊橫空過來,勾住了蒼狼的脖子,打斷了他的多思多想,一股淡淡的酒氣飄了過來,「你怎麼都沒吃東西?」
位高權重後,也只有一個人敢對蒼狼動手動腳。
蒼狼微笑,接過那隻戳到他鼻子底下的烤肉串,細細的咬一口,微燙的肉汁入口生鮮。
「我剛剛去喝酒、吃肉、打架,和那個首領認識了一下。」千雪頭髮上、身上都沾著草,臉上泛著微微的醉意,看著確實和新朋友交過手、喝過酒,說不定也拜過把子了,「天邢道者岳靈休,曾是這北荒其中一方的豪酋,現在這支隊伍是部落轉營的武裝商隊。」
曾是……蒼狼垂下眸,想到祖叔叔再三要求他們藏好身份,「是苗疆,還是閻王鬼途?」
他們被領著參觀了一圈,營地裡數十人,男女老少皆有,卻鮮有中老年人,最大也是不到五十歲,在內戰時,怕不過只是青少年而已。
那領隊的岳靈休長相英挺豪氣,說話丹田有力,看著三十多至多四十歲。不過看他與星月夫妻平輩相稱,又同樣把祖叔叔當小的看,那估計就可得往上加個十多歲,這三人的駐顏有術中應該還有秘密。
千雪臉色陰沉,將自己交朋友聽過的陳年舊事都給蒼狼說了明白,「若不是這事兒繞上了你祖叔叔,光要向閻王鬼途討說法,苗疆確實還排不上號。」
千雪這一番好朋友交下來,問到的有用情資也不多,不得不說競日孤鳴在外面浪了六七年,交的朋友看著閒雲野鶴,卻非泛泛之輩,行事老道,該說的毫不吝惜,不該說的怕是夢裡也不會讓人聽去。
蒼狼也把自己知道的湊了湊,和千雪細說了一下,千雪陷入難得的沉思,蒼狼便趁著機會,兩三口吃掉了他的肉串。
「才認識幾日,和他們說再多的好話,都不如利害一致的和閻王鬼途打一架。」千雪直白的說,搔搔腦袋,「橫豎我就跟著你祖叔叔跑到底,看他還想怎麼作妖,倒是蒼狼你啊,身後一攤子人兒事兒,要不就別跟了吧?」
「叔覺得怎麼樣的不對勁法。」蒼狼反問。
「唉我說不上來啦!」千雪面上顯出幾分煩躁來,畢竟他長於直覺,又不是要出他擅長的任務,要他能把直覺從感受到經驗分析有條理地說出來,前提對方不是彎彎繞繞腸子打結的競日孤鳴。
千雪皺著眉,雜唸道,「反正,你祖叔叔肯定又要幹什麼缺德事在心虛,才會連眼神都不敢對上,幾句話也不和我們講。」
也許祖叔叔只是真心不想搭理你呢?蒼狼實在很想這樣吐槽,但是不得不說,他叔很有見地,不愧是長年被祖叔叔迫害的對象,提出的辦法有其道理。
管他競日孤鳴要幹什麼,管這天下會不會大亂,我就跟他到底了,這是千雪的想法。但這樣不行,蒼狼很冷靜地想,誰知道祖叔叔要走到哪裡去?若是是地獄呢?千雪叔絕對拉不住祖叔叔,反而會賠上性命。
再者,祖叔叔的計畫與千雪叔能接受那還好,他們性格和能力勉強可以說是互補,能相互保全,但若是祖叔叔打算做些千雪叔會反對的事兒,叔定會插手阻撓,真礙著了他們小祖宗的計畫,競日孤鳴排除障礙時可不會手下留情。
蒼狼回望向千雪,神情堅定。
千雪抬抬眉毛,眼神柔和,不再多說什麼。
*
蒼狼拿到了情報,正大光明的就找來祖叔叔的帳子裡。
「進來吧。」
競日正坐在桌前,應該是剛梳洗過,因此散著微濕的長髮,鼻尖上戴著一副眼鏡,就著暖黃的小桌燈看著文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黃光的緣故,映著他本就精緻的面容越發溫婉柔和。
與那份溫和相比,是祖叔叔手上紅筆,正對文件刷刷刷的批改著,血流成河。
蒼狼眼睛桌上一掃,發現是不知道誰家的財務報表,「這是?」
「我在給人改作業。」競日隨口回道。
蒼狼知道競日在理財與經濟上非常有一手,祖叔叔對金融數字的敏感度,他在孤鳴集團能夠站穩一席之地的本事。當年,祖叔叔不過弱冠之年,卻藉著一個危險的機會,拿回本就該屬於他的股權,在家主一派渾然不覺時,或是利誘或是設局,使大半股東都背地倒戈,這是蒼狼覺得自己永遠追不上的地方。
「怎麼了?」
蒼狼拿出了自己收到的情報,「追著閻王鬼途在九界市的痕跡,一路進了銀槐鬼市,巧木宮。」
競日聽罷,忽然笑了,他放下手中的朱筆,闔上資料表,「居然是你先捎來的情報,早知道就不接這份作業,累著我了呢……」
蒼狼看見封面上印的徽章,他識得那個古樸的劍徽,是西北豪強天劍慕容府。
「你這樣反悔我可就傷心了呀,夸叔,人家可是千里為你奔波呢。」
有人忽然從屏風後現身,驚動了蒼狼。
這人潛伏的非常之好,蒼狼進入帳篷這麼久,竟都沒能發覺裡頭還有別人,蒼狼握了握後腰的爪刀,瞇起眼睛,因為競日神情淡定才沒有出手攻擊。
一個穿著寶藍色長衫的青年從屏風後轉出來,他生的俊雅秀氣,看著不過剛成年,細長的眉眼上挑,嘴角勾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正上下打量著蒼狼,眼神中露骨的審視令蒼狼心裡不悅,不過他向來心裡沉的住氣,面上不會顯出來罷了。
「鴆罌粟人到巧木宮了。」競日一手支頤,一手給自己倒了杯溫茶,「確認了嗎?小勝雪。」
蒼狼眉頭輕輕一皺,祖叔叔嘴裡那個「小」字,他聽起來很不順耳。
「是,我親眼見著,另外,絕命司也要來巧木宮了。」藍髮青年傾身報告,站姿不正經的歪著,風流的細辮垂在臉側。
他輕敲那本被闔上的報表,無聲地催促著,嘴上語調慵懶輕挑,喊人拉著長長的音,「夸~叔,你猜猜徐福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老人家去鬼市還能做什麼?」競日含笑看了他一眼,不以為意的將本子重新翻開,又開始批改作業,「自然是去買東西的了。」
蒼狼有點不高興,一點點,一隻手忽然遞到了眼前。
被稱呼為「小勝雪」的青年歪著頭,露出邪氣的微笑,「你好啊,蒼越將軍,在下慕容勝雪。」
不似星月夫妻那邊的友善周到,慕容勝雪直接點出了蒼狼本該保密的身分,面上還洋洋得意,像隻抓到老鼠的波斯貓。
競日頭沒抬,筆沒停,根本不在意那飛在他頭頂上的眼刀官司。
蒼狼見此,也沒有迴避對方挑釁的眼神,沉著的握住那隻同樣佈滿習武老繭的手,禮貌性一握,又迅速的鬆開。
「蒼越孤鳴。」他自然不怕事,就怕吵到祖叔叔。
就在慕容勝雪勾起嘴角,顯然想說些甚麼時候,在這時競日停下手中的筆,沙啞輕喚,「小勝雪,好了,來拿,然後和我去……」
慕容勝雪伸手接過那本厚厚的冊子。
蒼狼聽著覺得祖叔叔的聲音有些不對勁,皺眉看過去,就見競日站起身來打算走出帳外,卻在過半道那雙眼卻忽然閉上,單薄的身子幾不可查地晃了下,就要栽倒。
早有警覺的蒼狼瞬間起身,眼疾手快的將人撈進懷中,離得近的慕容勝雪反而沒他快,伸手扶了個寂寞。
天火21-豪酋
豪酋
競日凝視著窗外的風景。
就快到目的了,他想。
岳靈休應該等在那裏,依那位豪酋的能力,應該已查明鴆罌粟出事的原因,甚至想辦法接觸到鴆罌粟,所以對始作俑者”單夸”會很火大。
畢竟,這次他可是拿鴆罌粟去賭一場大的。
遙星旻月一定可以理解他的計畫,他們有足夠的智謀,但恐怕也會因此對他改觀,不會如過去那般信任他。
好處是,千雪和蒼狼也許可以透過親眼目睹一個案例,從中學到一點教訓,和他保持更加適當的距離。這樣他就不用假裝沒有察覺到千雪拙劣的靠近,還有蒼狼那種悲傷棄犬的凝視,十年不見,他們的腦子肯定都壞了。
果然到達天邢部落的野營地時,岳靈休就在營地的正門口,雙手交叉在胸前,他的人馬成戒......
豪酋
競日凝視著窗外的風景。
就快到目的了,他想。
岳靈休應該等在那裏,依那位豪酋的能力,應該已查明鴆罌粟出事的原因,甚至想辦法接觸到鴆罌粟,所以對始作俑者”單夸”會很火大。
畢竟,這次他可是拿鴆罌粟去賭一場大的。
遙星旻月一定可以理解他的計畫,他們有足夠的智謀,但恐怕也會因此對他改觀,不會如過去那般信任他。
好處是,千雪和蒼狼也許可以透過親眼目睹一個案例,從中學到一點教訓,和他保持更加適當的距離。這樣他就不用假裝沒有察覺到千雪拙劣的靠近,還有蒼狼那種悲傷棄犬的凝視,十年不見,他們的腦子肯定都壞了。
果然到達天邢部落的野營地時,岳靈休就在營地的正門口,雙手交叉在胸前,他的人馬成戒備狀態,遙星跳出了車,讓人把槍放下。
競日和旻月下車,持續無視千雪蒼狼,也不關心苗疆那行人的安置,筆直對上岳靈休幾乎要點燃他的目光。
「單先生。」岳靈休僵硬的點頭。
遙星敏銳的眼睛在他們之間躍動,旻月輕輕的皺起了眉。
「在哪裡談?」競日仰起頭來看他,那個豪氣萬丈的高大男人如競日所料,渾身都是壓抑不住的憤怒,就算他突然一拳打過來,競日也不會意外。有人來到了他右後側,距離不遠不近的保護著他,競日可以瞥見紅色的頭髮,千雪,又是無處不在的千雪。
競日想到上次在那間大浴室裡的慘案,於是趁岳靈休轉身帶路時,他抓著空子瞪千雪一眼,示意千雪不閉嘴就滾遠點。
千雪接收到威脅訊號,對跟上的蒼狼同樣比了個拉鍊封嘴的手勢,蒼狼點點頭。
倆人都蒙著半臉,靜靜地跟在身後,令競日孤鳴如芒在背。
這麼愛跟、跟、跟……他深呼吸,讓自己忍下來,要是搭理他們就遂了小混蛋們的意了。
草原上空曠,秋風呼嘯。
站定時,競日便做好與岳靈休當面對峙的準備,遙星旻月在他們身邊徘徊,而千雪和蒼狼站的比較遠。
「我找到小鴆,但是他拒絕和我走,他說這是你計畫的一環。」岳靈休嘴裡說出的每個字都藏著慍怒,足足高一個頭的寬大身軀威脅感十足,「是你,說服小鴆放棄躲藏,佯作自願隨徐福回到閻王鬼途,我有搞錯嗎,單夸?」
「不錯。」
競日忍住在面上武裝微笑的習慣,選擇讓自己面無表情,岳靈休的個性只需要他實話實說,不必作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徐福想要他回去閻王鬼途完善亡命水,何不藉機行事。」
「好個不入虎穴。」岳靈休呼吸粗重,血壓飄升,「我們談過的這個計畫,那時你說過你不會……結果你們兩個居然手牽手給我一起跳火坑,還誰都沒有告訴,一意孤行至此,到底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我們不是同伴嗎?」
「我沒有考慮過你們的感受,和摧毀閻王鬼途的計畫無關,我就不在乎。」競日輕聲說,「不過鴆罌粟有。」
岳靈休愣住了。
競日抬起眸來與他對視,聲音柔軟卻字字見血,「他要我轉告你,說他再也不想看到你如一具空殼,臥床不起,再也不想看到他的好友再次失明,很可能終生無法見到愛妻容顏,你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他受夠了,你們在閻王鬼途的眼皮底下將他保護很好,好到他再也無法承受。」
遙星閉了閉眼,被旻月一把摟住,岳靈休張口又閉嘴,如炮仗啞火。
他們分別兩地太久,聚少離多,都忘了鴆罌粟既是四人當中年齡最小的,也是最固執,最愛鑽牛角尖的。
「至於我是否關心你們?你們莫不是忘了,我們會結伴而行,是因為鴆罌粟與我有約在先。」作為單夸,競日並不需要隱藏本性中的涼薄,他勾起唇角,「他願意犧牲一切也要剿滅閻王鬼途,我自然幫他到底。」
競日不怕得罪岳靈休,岳靈休再生氣,都會對他讓步,因為鴆罌粟陷的如此之深,只有配自己的謀劃,岳靈休才能確保那清冷的藥師安然無恙。而且岳靈休知道單夸為人,也知道單夸對他們所有人皆有所保留。
岳靈休會如此動怒,估計是沒料到他的小鴆會隱瞞著關鍵訊息,甚至配合一個外人行動深入險境,才會如此失控。方才那些鋪天蓋地的問題,類似於一個失去理智的家長在情緒發言,”我家小孩很乖,是不是你帶壞他的!”
「你們這兩個小的,做大事都不和人商量,撲通就往下跳,是想要讓誰放心啊。」岳靈休無奈的抹了把臉,沉重的問他,「為了達到目的毫無底線的去犧牲,萬般決絕,一點餘地都不保留,你就不怕回不了頭嗎?」
競日孤鳴頓住,然後朝千雪和蒼狼看去,他知道他們一直都有在聽,若是不是不可控的意外發生,這兩個人不應該在這裡。
消滅閻王鬼途,不是競日第一個不惜一切也要完成的任務。
「有捨,才有得。」
競日將眼神從蒼狼身上移開,回到岳靈休身上,伸手作勢在虛空中落下一子,「做了便做了,有什麼好後悔的?你不也為了與閻王鬼途抗爭,數次捨生忘死,怎麼到鴆罌粟去的時候就不可以了。」
岳靈休這時好像這時才注意到有兩個外人在,他困惑的瞥了千雪和蒼狼一眼,但基於對遙星旻月的信任,他沒有絲毫的懷疑,而是繼續深思單夸方才所說的話,神情變了又變,最後看上去十分無奈。
岳靈休嘆了一口氣,態度變得緩和許多,朝競日拱手,「我確實冒險了,癱瘓數年,連累夥伴帶我四處躲藏,小鴆會如此一意孤行其實都怪我,我沒資格那樣說單先生,剛才實在失禮。」
「關心則亂,我能理解。」競日點頭,吵完了就該拋點甜棗,他緩下冷淡的神情,面上帶了點微笑,用更柔和有溫度的語調說,「如無意外,只消再過幾日,鴆罌粟就會有消息了,等時機成熟我便會和各位細說詳情,還請稍安勿躁。」
「啊,如此就太好了。」岳靈休點頭,毫無預警地伸出手來,一把將人熊抱而起,競日發出微弱的吱聲,瞪大了眼睛。
岳靈休的擁抱讓他的腳尖幾乎離地,嚇到他了,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無法做出反應……從未有人、不對,應該說太久沒有人這樣大大的擁抱他,儘管那只是一個友好的擁抱,但對競日來說,就像被架在火上烤。
「謝謝你幫助小鴆。」那個豪氣的男人沙啞地說,藏著擔憂至極的痛苦,「他不願再讓我幫他,至少還有你為他謀劃,還有……」
競日僵在岳靈休的懷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動不了,連呼吸都有點混亂,他可以感覺到無處安放的雙手在發抖,血液湧上了臉頰,心臟比平時在用力收縮。他的鼻尖被壓在豪俠結實胸口上,看不見對方的臉,只能聽對方純然發自肺腑的感謝。
競日無法思考……他利用鴆罌粟,他一直在利用鴆罌粟,他應該會被當成為了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狼子野心之輩,畢竟鴆罌粟對岳靈休來說是那麼重要……
「我很高興你沒事,小友。」豪傑嘶啞的說道,完全沒有注意到競日的僵硬,「你和小鴆先後失蹤的這段時日,真是讓我們擔心透了。」
競日眨了眨眼睛,總算找回了控制,就在他想說點什麼場面話,來擺脫這可笑的擁抱時,左邊和右邊同時貼上溫暖的身體。
遙星旻月也抱了上來了,大家抱成一團,現在競日被夾在伙伴們的肌肉中間,找不縫隙脫逃。
「我們都是你的後盾,不要不說一聲就去冒險,你和小鴆都太固執了,真讓人操心。」遙星順了順他的背,又用力打擊岳靈休的背。
「好友又不是孤身一人,這個我行我素的壞習慣必須得改改了呢。」旻月輕聲唸道。
競日要瘋,他找不到反駁的力氣,只想從這片溫柔的牢獄中逃走,但是有股細微的電流在他肌膚上跳躍,讓他手腳都有點發軟,身體不由自主地想要下沉。
就在這時,有人擠進遙星和岳靈休之間,準確地抓住他的手臂,憑著力氣將他一把拉了出來。
「喂,你們幾個抱夠了沒有!」千雪的大聲嚷嚷在耳邊炸開。
競日猛然喘過氣來,因缺氧而頭昏眼花,他迷濛的抬頭,看到千雪氣鼓鼓的臉,然後他低下頭去,看見被人牢抓的小臂,那種歡暢的電流一下子集中在手臂上。
競日想把手抽出來,扯了兩下,千雪都沒鬆開爪子,這令他莫名心煩,連名帶姓的喝道,「千雪孤鳴,鬆手!」
千雪聽見,像是被鞭子抽打到似的,立刻放手。
「那就先失陪了。」競日僵著臉順過被揉亂的頭髮,又整整衣襟,對眾人一個點頭,打算迅速撤退,轉身卻對上蒼狼的眼眸,眼神幽怨,欲語還休。
下一秒,蒼狼就禮貌的別過眼,讓開路,似乎剛剛競日在藍眸看見到的幾分「幽怨」只是錯覺,競日眼角一陣抽搐。
因為被人擁抱就忘記怎麼思考,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
不對,出現異常的是我,他冷靜的自審,自從遇到千雪與蒼狼之後,感覺每一步都像是涉水而過,卻誤入泥濘,每次抬腳都拖曳著重量。
所以說,競日討厭身體接觸。
計畫目前有偏差,但還算順利,可是這短短路程,因為千雪和蒼狼,讓他覺得異常疲憊,精神上的疲憊。
他想要一個安靜的深眠,一個沉靜、黑暗、甜蜜且不受打擾的睡眠。
競日迅速回到他的帳篷中,在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裡找到一個角落坐下,抱著膝蓋蜷縮起來,收回慌亂狼狽,迅速找回對身體的控制。
然後,他從貼身小包中翻出了一個盒子,打開來裡頭放著空了大半的碧綠藥劑瓶,這是他昨日趁亂從紂絕身上得到的亡命水,從醫療包裡翻出新針筒,熟練消毒。
好不容易爭取到獨處的時間,競日必須動作快,因為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會讓這座營地裡每個關心他的人腦血管都爆開,幸好他們都不需要知道,當然,他們需不需要知道什麼是他來決定的,這點他們也不需要知道。
競日已經開始進行計畫下一步的前置作業,他精準抽出適量的藥水,迅速的給自己施打微量的亡命水,冰冷感隨著針劑滲入血脈後開始蔓延。
競日閉上眼睛,在心裡的代辦清單上又打一個勾,迅速地收好小包,才按緊針眼上的手帕止。
「好友?」外來傳來女子嫻雅的聲音。
競日一凜,連忙放下袖子遮掩:「請進?」
旻月從帳外探了進來,兩手都端著托盤,臂彎裡還掛著一個籃子,衝他微笑著,態度自然不過,「老岳頭和別郎和客人們玩鬧了起來,好友這兒清淨,和我一起用飯如何?」
自自己進入帳中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競日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了,似乎自他們再次相聚後,遙星旻月就不曾讓他一人待太久。
競日面上絲毫不顯心中的存疑,只是起身取過一席毛毯披上,從容應道,「當然好。」
《追情》第十二章 【千競】【現代】(金光)
就是啊,我今年才知道《追情》第十一章(下)被屏蔽,
這篇貼上來已經很久了,一、兩年後突然不能看,我實在很累,
因為每次都這樣,
所以之後的文章,我就不放這裡了,
以後這個故事我就張貼在三十六雨,搜尋關鍵字就可以找到了!
目前《追情》第十二章已經放上三十六雨了!
另外也很不好意思要你們跑到其他地方去看,
往後有新章節發表,我會在這裡發個公告跟你們說,
你們若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
可以在LOFTER這裡,或是到三十六雨文章底下留言給我,
我看到都會回覆,
感謝你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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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19.拉鋸【千競/孤鳴親情】好友不僅怕冷,還很怕寂寞。
19. 拉鋸
作為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有利的成熟大人,競日還是在吃飯後結束冷戰,平靜的對遙星說,「既然你要拉他們入夥,你們彼此最好認識一下。」
遙星眼眸微微睜大,再次向他確認,認真的嗎?畢竟除了他老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競日朝他點頭,沒錯,就從你開始。
遙星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老婆給他梳的白馬尾,開始自我介紹,「在我叫做遙星之前,曾是熹族人,這你們都知道的。」
千雪和蒼狼端正的坐著,同樣一臉嚴肅的聆聽。
「我本姓別,別小樓,熹族不存後,才改叫遙星。」他含情脈脈地望向旻月,妻子握住他的手,秀大家一臉恩愛。
但是千雪和蒼狼在被閃瞎...
19. 拉鋸
作為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有利的成熟大人,競日還是在吃飯後結束冷戰,平靜的對遙星說,「既然你要拉他們入夥,你們彼此最好認識一下。」
遙星眼眸微微睜大,再次向他確認,認真的嗎?畢竟除了他老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競日朝他點頭,沒錯,就從你開始。
遙星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老婆給他梳的白馬尾,開始自我介紹,「在我叫做遙星之前,曾是熹族人,這你們都知道的。」
千雪和蒼狼端正的坐著,同樣一臉嚴肅的聆聽。
「我本姓別,別小樓,熹族不存後,才改叫遙星。」他含情脈脈地望向旻月,妻子握住他的手,秀大家一臉恩愛。
但是千雪和蒼狼在被閃瞎之前,已經驚到炸毛了。
「別!」千雪差點原地跳起,指著昨天剛拜過把子的人。
蒼狼端著紙杯的手有點抖,開始冒出為上台接受採訪的官腔,「請問您、嗯,您認識一位別喜女士……」
「堂姊,但我們這一輩也只有我們兩個。」遙星靦腆一笑,看起來青澀的就像個該死的大學生,但是年齡至少50起跳,是長輩的長輩,好大的輩分,好嫩的臉。
競日不解,「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激動?」
千雪轉向他,滿臉黑線,「亂套了都!他算是你舅舅耶,但我昨天跟他拜靶子了!」
「……無聊。」競日眼神鄙夷,他們見面時都幾歲了,舅什麼舅。
千雪眉毛都豎起來了,「我叫他弟,他還應好!」
結果對方至少大他兩輩,是個不老童顏。
競日轉過頭去無聲質問遙星,這白癡對話到底怎麼回事?佔誰便宜呢?
「呵呵,你們都叫我遙星哥哥也可以喔。」遙星一臉爽朗,毫不掩飾個人私慾,就是一個歷練多年的老妖怪。
蒼狼和千雪同時喝口茶,強自鎮定。
競日輕哼一聲,並不打算接戲,「旻月。」
管管妳老公。
旻月輕拂鬢髮,然後拍了拍老公,讓他收斂點。
「古岳李家,李劍詩,李沉淵是家父,當年在北荒,李家做的是文化考察,還有軍火走私的行當。」她略略點頭,一身狼狽仍不掩其大家之氣,然後含情脈脈的朝老公看回去,「我們就是內戰之前我家走私去熹族供貨的時候認識的。」
這下子,就他們就找到了兩個案件關係人。
遙星衝她甜甜的笑一笑,夫妻旁若無人的對視半晌,眼神如膠似漆,回憶你是風而我是沙纏纏綿綿闖天涯的美好當年。
孤鳴家三個單身男士一個看天,一個看地,一個看茶杯,都覺這天實在聊不下去了。
*
原來小叔還有娘家人。
千雪還來不及從這個震撼彈中恢復過來,遙星就在競日冷著一張臉說要去睡覺後,來找他們,說要新拜的把子兄弟對著月亮談談心。
然後,他們就被這位”小舅舅”帶去談心了,說是談心,更像是一種飼主分享會。
「自我認識單好友以來,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對世間毫無留戀。」遙星看上去非常高興,「沒想到竟還有關心他的家人,真是太好了。」
「啊,嗯,對啊……」千雪尷尬附和兩聲,畢竟槽點實在太多,但是對方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單純作為單夸的友人,純然真心地為他們的出現感到高興,而且無視某人的抗議,非常鼓勵千雪和蒼狼留下來。
遙星回憶起地下河的不打不相識,一臉感嘆,「說真的,我從來沒看過好友那般有活力,你們一來,他著實活潑不少,都會鬧脾氣了。」
千雪莫名有種優越感,你們認識不久,肯定是不知道,那傢伙看著溫柔可人好說話,其實是超級會鬧脾氣折騰人的吧!
而蒼狼按多年與一群富貴老屁股在權力桌上談判的經驗心想,遙星這種句型後面肯定有個”但是”,所以他只是挑了挑眉,反正對方也沒有要他們回應的意思。
「但是,好友身子弱,這種大喜大悲的情緒也不宜過多,有些事情適度就好。」遙星瞥了洞穴一眼,好友正在換藥,應該差不多要結束了,這場談話最好別讓好友抓到,畢竟有些事情,適度就好。
好友的報復也是很可怕的。
莫名其妙的話說完,別小樓便瀟灑地離去,留下千雪和蒼狼面面相覷。
在蒼狼聽來,遙星的語境中透出護短之意非常明顯,但怎麼說呢,做為一個聯手惹競日孤鳴生氣的人來說,感覺遙星缺乏了那麼點立場說他們,但是偏偏他先說了,還一副很佔理的樣子。
千雪回味再三,也是匪夷所思,「我怎覺得這話他說,有點怪……」
忽然,別小樓去而復返,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那人壓低聲音說,「偷偷告訴你們,根據我的觀察,好友不僅怕冷,還很怕寂寞。」
???說甚麼莫名其妙的話。
千雪和蒼狼回到棲身的洞穴,那對夫妻已在靠近洞口的凹穴中找好位置,準備入睡,刀槍就在手邊,枕戈待旦。
而連日奔波後,他們的祖宗在大石後的角落墊著睡袋,枕著背包,縮著身子席地睡著了。山洞裡確實冷,說實話也委屈這尊大佛,老家悉心照顧過競老爺的老僕、專屬飼育員金池女士看到這個場景,說不定會抱頭痛哭。
我們競老爺居然睡在地上!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在蒼狼仍猶豫時,千雪已經拿起自己的睡袋,走向熟睡的競日,在能擋風的那側坐下。
查覺到身邊動靜,競日孤鳴動了動,睜眼茫然一看,蒼狼和千雪不自覺地秉住呼吸。然而他見是千雪,那雙根本沒怎麼睜開的惺忪睡眼又闔上了,完全沒能從睡意中掙脫出來,感覺就像某種默許。
蒼狼也拿起睡袋,湊了過去。
*
就如競日不知道遙星與他的便宜侄子、侄孫談過心,千雪蒼狼也不知道他與旻月曾在換藥時有過短暫談話。
「你們倒是不介意兩個意圖不明的孤鳴在眼前亂晃。」競日蹙著眉,滿臉都是不開心,拿著自己的背心摸來摸去的翻找。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為何堅持留下。」旻月檢視著他的傷口,見有癒合的跡象,面露滿意,「你向來善解人意,怎麼會不知道兩位小友的一番心意,無非就是不想承認罷了。」
競日垂眸,「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旻月。」
旻月聽出他話中的自嘲,有些難過,便好聲道,「你若堅持不願與他們同路,我便去和別郎說吧,他確實有些過了。」
雖然旻月也覺得那兩個年輕人來了之後,發生的很多事情都很有趣,熱熱鬧鬧的,一向處變不驚的好友居然沖人大吼大叫,真新鮮。
「不用了,都固執地跟石頭一樣。」競日揉揉眉心,拿過小刀,在他的多功能背心上劃出破口,取出一片小小的金屬。定位器,八成是蒼狼裝的,破解了他們為什麼能在地下河追上來的謎底,千雪身上肯定也有,這個孩子的控制欲怎麼回事?
「你確定嗎?」旻月謹慎地看著他。
競日嘆口氣,無奈至極,「肯定會偷偷跟上來的,就怕要緊關頭闖出來壞事,還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這兩個笨蛋,真是他的眼中砂、肉中刺。
旻月看著他把那小而精緻的追蹤定位器又塞回背心裡,忍住了笑,附和道,「是,若是破壞好友的計畫,那就不好了。」
*
競日孤鳴醒來時,覺得非常悶熱,而且懷疑自己又被下藥了,因為上次一醒來也是近距離看到笨蛋們的臉,惹人煩。
靠太近了……還有這抱團取暖的行為是怎樣?當自己還是當年的小狗崽嗎?
競日記得自己睡著之前,這兩個傢伙根本不知道在哪裡鬼混,但現在兩人的睡袋都大半都蓋在他身上,身體也貼著他。千雪挨得最近,幾乎把呼吸都吹到脖子上。蒼狼的大腿靠著他的手臂,半倚大石閉目而眠,手放在武器上,隨時都能起身抵禦外敵。
他們倆個體溫都高,等於身邊擺著兩個小火爐,熱死了。
競日孤鳴眼神放空,覺得悶,覺得熱,還有點胃痛。
為什麼就是趕不走?難道被謀殺一次還不夠嗎?
真的要我親手把刀子送入心口,才會學乖嗎?
想想而已,競日孤鳴卻沒有動,傻了才和狗熊近身搏鬥,只要他動一下,身邊兩個笨蛋就會醒過來,何必浪費力氣。
所以他看了幾眼蒼狼的睡顏,比較與孩子最後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心想,蒼狼怎麼都長這麼大了?然後競日看了看睡到張大嘴的千雪,他們以有將近十年未見,他又想,這個笨蛋怎麼感覺一點沒變。
這想到他們還在身邊呼吸,就令競日孤鳴覺得心煩意亂。
他想到蒼狼本來澄澈如星空的眼眸,如今變成一片無波的深湖,想到那孩子對他說:「祖叔叔,我不想恨你了。」
那,千雪又是怎麼想的呢?
競日把那忽然冒出的荒唐想法壓下去,千雪怎麼想的,他不在乎。
一點都不。
這一次他不再掩飾自己的自私涼薄,即使千雪因為保護他而傷痕累累,蒼狼變得殺人不眨眼,曾經白淨的雙手染滿血腥汙穢,競日都當作沒看見。
不管他們堅持此行相伴是憐憫、關心還是扭曲的牽掛,那些,都不重要。
唯有他的目標才是最重要的。
是以,競日對蒼狼和千雪如此執著於留在自己身邊感到迷茫。
明明我讓傷害你們如此之深,為什麼還要留下?
旻月說,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是為什麼,單好友,你如此洞悉人心,肯定也明白的,不是麼?
不是,萬般皆是他的推斷、他的猜測,任何假設在千雪和蒼狼親口說出答案前,都有可能是錯的。
就算他們真的說出來了,用強而有力的言語不容任何曲解的表達,競日恐怕也無法相信任何一個字。
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的生命裡充斥著謊言,他用層層疊疊的謊言包裹自己,然後住在裡面,像一個安全的繭,以至於他沒有能力去相信,他活著就會反覆質疑,會不斷考驗身邊的人,不然他不會覺得安全。
你實在太令人厭煩了,競日告訴自己。
*
他記得,母親的手總是非常冷。
父親只會因為母親而出現,每次來找母親議事,雙親都對他視若無睹,如果他太過吵鬧,不懂規矩,就會被保母抱走,不能留在他們身邊,聆聽他們討論當時他無法理解的複雜事情。
他記得,自己無數次躺在檢查檯上,母親冰冷的手指拿著檢查儀器滑過他皮膚,或是監測數據,或者抽血檢查,然後每次結束時,母親凝望他的眼神都是難以理解的複雜,這讓他覺得無論母親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他也記得,母親偶爾會撫摸他的腦袋,凝視著窗外的天空,神情非常複雜、悲傷,而他依偎在母親懷裡,因為小小的溫情幾乎要融化。雖然那些照顧他的僕人、保母對他很好,但是一次又一次的人事輪替後,他知道他們的好、慈愛、周全只是一種工作需要,只是因為他是父母親的孩子,孤鳴家的直系血脈,不得不這樣做,父母疏於關注時,有部分的人也會疏於關注他,只要確保他能活著就行,反之有些人則會對他很好,因為本質的善良,他逐漸善於分辨。
競日知道任誰都喜歡被溫柔的對待,被深情的悉心呵護。
他對千雪、蒼狼亦是如此。
他遇到千雪時還有些稚嫩,以至於千雪其實能意識到他本質的惡劣。
不過千雪的包容太強、心胸太寬,千雪的世界也太大,裡頭裝著太多奇奇怪怪的人事物,其實很少有事會往千雪心裡去。
到蒼狼那時,競日已經將自己修正的近乎完美,慈藹的笑顏、溫柔的言語、安慰的觸碰,他幼時喜歡的他通通複製下來,偶爾可以有一些範圍內的壞心眼、惡作劇,因為他喜歡看千雪暴跳如雷的樣子,喜歡看蒼狼驚訝的不停眨眼睛,這兩個人面上都藏不住七情六慾,和他不同,那麼實誠。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在蒼狼身上付出時間和努力,令他終究和輪替不停的照顧者不同。
近十年的光陰下,小兔子看到他時總是朝他露出天真憨傻的笑容,甚至模仿他的偽裝,試圖反過來照顧病弱的他,就是個笨蛋。
圖窮匕見的那天,競日感到說不出的痛快,千雪和蒼郎對他偽裝下的惡毒感到越是痛苦、憤怒,撲面而來的憎恨越濃厚、越炙熱,競日就越覺得自我的存在感越發真實,令人心滿意足。
這才是千雪和蒼狼對他應該有的真實反應,這才叫做正常,他們之前都是太笨了才被騙,太盲目才看不穿畫皮下的醜惡。
真正的競日孤鳴,不會愛人,也不會被任何人所愛。
*
追文可來找企鵝 群
712312226
天火18.離苦【千競/孤鳴親情】就到此為止吧。
18. 離苦
死亡的氣味瀰漫。
蒼狼站起身時呼吸仍然起伏不定,腎上腺素在血管裡瘋狂流竄。
他雖然沒有疏於訓練,但很久沒有捲入廝殺中,此時被濺了一身的血。那種刀刃割過血肉卡進脊椎骨縫的感覺仍在指尖纏繞,而且殺意揮之不去,暴力的餘韻尖叫著,渴望更多。
砸、撕裂、傷害,那是一種抒發。
蒼狼定定看著已經被千雪叔抱在懷裡的祖叔叔……與那雙泛著淚的蜜褐色眼眸對望著,直到他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高懸的心緩緩歸位。
也許在外人看來,他仍冷靜而克制,但蒼狼知道自己失控了。
那些只是洩憤的猛擊,以及自己拉扯刀刃延長對方痛苦的舉動,都是證據。軍人不應該在戰鬥......
18. 離苦
死亡的氣味瀰漫。
蒼狼站起身時呼吸仍然起伏不定,腎上腺素在血管裡瘋狂流竄。
他雖然沒有疏於訓練,但很久沒有捲入廝殺中,此時被濺了一身的血。那種刀刃割過血肉卡進脊椎骨縫的感覺仍在指尖纏繞,而且殺意揮之不去,暴力的餘韻尖叫著,渴望更多。
砸、撕裂、傷害,那是一種抒發。
蒼狼定定看著已經被千雪叔抱在懷裡的祖叔叔……與那雙泛著淚的蜜褐色眼眸對望著,直到他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高懸的心緩緩歸位。
也許在外人看來,他仍冷靜而克制,但蒼狼知道自己失控了。
那些只是洩憤的猛擊,以及自己拉扯刀刃延長對方痛苦的舉動,都是證據。軍人不應該在戰鬥過程中讓情緒掌控舉動,任務就是只是任務,敵人就只是敵人,祖叔叔安全的那個瞬間,就該盡快結束對方。
但他依然心有餘悸,壓不下暴虐之心。
他比遙星、千雪都先趕回營火邊,卻沒有看見祖叔叔,只看見正在包紮腿部撕裂傷的旻月時,無法理解的情緒絞緊蒼狼的衣襟,以至於他剎那完全忘了自己裝在祖叔叔的背心裡裝的定位器。
蒼狼知道自己的神情肯定恐怖,因為旻月看見他時,右手立刻放上身邊的機弩,同時也立刻指出方位,從頭到尾兩人沒有交流過一句話。
蒼狼立刻追過去,然後才想起來自己給祖叔叔安過定位的事情,他其實比千雪和遙星早一步發現在叢林間跋涉的祖叔叔,但同樣慢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祖叔叔被敵方一把扼住纖細的脖頸。
現在危機解除,蒼狼仍覺得怒氣沖沖,胸腔中盈滿無法解釋的強烈背叛感。
祖叔叔說過不會亂跑的!
不,不該是這樣的,蒼狼閉上眼睛否定,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是假話。
祖叔叔做出了能將在明處的劣勢扭轉成優勢,同時又能確保失蹤的隊友能得到支援的計畫。
蒼狼確實找到被一群怪異動物追逐,殺了半天都繞不回來的千雪。
這股怒只是心理陰影被觸發起火,道理蒼狼都明白,還是感覺胸腔氣到要爆炸。強硬壓下後,再湧上的是淡淡的痛苦,混雜著愛、恨、怨懟種種的矛盾情緒,帶來痛苦,這也是祖叔叔教會他的。
某些時候,去愛令人痛苦。
祖叔叔本來無瑕的臉頰上多出好幾道細細的擦傷,好不容易退去瘀痕的脖頸又一次傷痕斑駁,看上去精疲力竭。
然後,祖叔叔推開了千雪叔攙扶,站直了身子,眼神灼然生輝。
「接下來的路就分開走吧。」他對蒼狼和千雪疲倦的說。
蒼狼無法忽視心裏那種淡淡的了然,沒錯,到此為止吧,這樣是最好的。
*
過河拆橋如此之乾脆,不愧是你,競日孤鳴。
千雪立刻又要去摸競日額頭,看看是不是燒糊腦子了,「就在你差點被人抓去剝皮之後?你覺得和我們分開是個好主意?」
「我已經說過,被看到我和你們在一起會刺激敵人,使閻王鬼途進一步把矛頭指向苗疆,千雪,這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決定的,不需要給瘋子發揮的舞台。」競日直接把千雪的手打走,指著後面的屍首耐著性子說,「紂絕向來獨來獨往,下次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千雪遲疑了,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蒼狼,皺起紅色的眉毛。
這時,蒼狼也以領導者的身分做出決斷,「祖叔叔,事態如此嚴峻,那苗疆也不能置身事外,萬里邊城的防線是苗疆的責任。」
這是當年九界初成形,逐漸凝聚成為一座城市時,九個勢力共同定下的合約,這也為什麼苗疆能如此有底氣,在魔世沒落之後更加強勢,他們擁有整個城市抵禦外患的武裝力量,即使現在已經被各方重重牽制,仍是不可小覷。
蒼狼為何如此低調,因為苗疆的領導者不應該沒有通報各方,就出現在北荒,軍部賦予的他權力、苗疆給予他的財富,都是蒼越孤鳴身上層層疊疊的枷鎖,是他的責任。
「但你們也不用跟著我到所有的地方去。」競日看了蒼狼一眼,朝遙星伸手,特殊定製的手機就被交到蒼狼手上,「我等會與苗疆情報共享,你們就先回去整備、提高警覺、保持聯繫…唔,應該不用多說的。」
千雪和蒼狼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不贊同,而且感到沮喪。
與競日之間隔著巨大的天塹,他們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和立場,難以將心意言明,隔著腐敗變質的關係,連一句擔心的挽留,都難以說出口。
競日孤鳴被兩雙藍眼睛瞅著,立刻板起臉,忍住後退一步的衝動,為什麼要擺出那種臉,活像被人踢一腳的路邊小狗,以為裝可憐會有用嗎?
他仍覺得自己是對的,現在這樣是最好的。
就在氣氛足以讓水氣凝結成霜時,一隻手按上競日的肩膀,打破僵局。
遙星湊過來溫和地說,「小友,我知道你是想保護這兩個孩子,不想讓他們隨你冒險,但你什麼都不說清楚,只會讓晚輩更擔心你。」
競日孤鳴不敢相信的看了遙星一眼,他張開嘴,立刻想反駁遙星的幻覺,誰想保護誰?他只是擔心他們礙事,這兩隻都這麼大了,算什麼孩子?才不需要保護。
「都是可以自己做決定的年紀了,又真的很擔心你,好好向他們說明吧。」旻月微笑加入了話題,直接將競日考量之中隱而不談的重點點出,「我知道好友心裡總是考慮很多,但你若顧慮我們與孤鳴家同行的感受,大可不必。」
競日無言,看看這兩個,真是好一齣夫唱婦隨啊。但確實,趕走千雪蒼狼除了他自己的私心之外,他不否認自己有顧慮到兩位同伴的心情。
競日孤鳴把嘴巴閉上,瞇起眼睛盯著這夫妻倆,總覺得他們心裡打著甚麼歪主意。說起來,這對夫妻直接把自己直接從基地搶走那次就很可疑,只是自己找不到他們倆有意惡整他的證據。
遙星旻月回以可愛的笑臉,知道他們真實年齡的競日並不吃這一套。
都幾歲的人了……他嘆了口氣,轉向千雪和蒼狼,略為斟酌才道,「這幾年與我合作的人,多半是當年戰爭的關聯者、倖存者,雖厭惡閻王鬼途,但是對苗疆多半同樣帶有敵意。」
千雪和蒼狼懂了,簡單來說,人家在內戰家裡家破人亡和苗疆也脫離不了關係,他倆都是孤鳴家直系,少不得被敵視。
至於競日孤鳴?沒這個人諾,人家現在是單老闆,跟孤鳴家沒有半點毛線關係。
「不理性的少數而已,你們那時都還沒出生呢,怎也不該遷怒到孩子身上。」提起過去,遙星仍是一派溫和。顯然他那時已經出生且記事,千雪和蒼狼對他來說算是孩子。
至少四十到三十五年前的事情……千雪看看這兩個人的臉,很想問問他們到底幾歲,口吻中可聽出兩人自認比競日年長的感覺,好友、小友叫了不少次,如同兄姊般的語氣。競日孤鳴對他們也是平輩相稱,沒擺過祖宗的款兒。
蒼狼閉了閉眼,腦中閃過之前惡補過的卷宗,搭配祖叔叔的話抽絲剝繭,然後看向李劍詩,低聲詢問,「夫人可是出身古岳李家?」
「是。」旻月讚賞的看了他一眼。
「喂,然後呢?」千雪看著競日,知道他話肯定還沒說完。
「你們該回去了。」競日別開眼,輕聲說道,「早沒了一家人的情分,我的死活與你們無關,你們勉強我也累,就到此為止吧。」
千雪和蒼狼被刺的畏縮了一下。遙星旻月看了他們一眼,眼神帶些關切,卻是不好再插話了,有些諷刺的是,雖然被其中一方堅決否定了關係,這感覺仍是家庭矛盾。
「…不勉強。」蒼狼咬牙,覺得有點生氣有些難過,「祖叔叔,你……」
千雪忽然按住蒼狼,制止他說話,雖然千雪心裡也真的是想撲上去把人收拾一頓,但這不能解決問題,並且達成目的啊。
他是沒有競日孤鳴巧舌如簧沒錯,但是直人有直人處理的方式。
沒關係,蒼狼,放著讓叔來!
競日孤鳴,你三言兩語就想甩掉我們兩個?做夢去吧!
千雪一個跨步繞過競日,直接按住遙星的肩膀,「遙星公子,和我千雪孤鳴交個朋友吧?我從剛才就一直很欣賞你的刀法,想和你找時間切磋切磋。」
遙星眨眨眼,很乾脆的說,「好呀!」
競日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向友人。
千雪拉著遙星一轉,直接讓遙星閃過殺人視線,指著地上屍體大聲說,「唉,朋友,你們與閻王鬼途廝殺至此,肯定需要幫忙吧?」
「太需要了諾!」遙星神情沉重的握住千雪的手,「我們其中一個夥伴如今深陷敵手,下落不明,令人擔心啊。」
見他們倆個如此熱情相交,競日臉色發青。
「這樣啊,我剛好也想要收拾這些臭王八蛋,你相信嗎?他們居然燒我孤鳴家祖宅還偷東西,真是缺德玩意兒。」千雪拍著胸,可能忘記自己也幹過偷別人祖宅的事情,豪氣干雲的說,「不如讓我隨你們一路,看看路上能不能幫個手,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嘛。」
「千雪好友,你真夠意思。」遙星眼裡滿是感動,腰間掏出一個酒壺,「這是我珍藏的吊兒醉,現在就讓我們對著月亮拜把子吧。」
旻月笑了出聲,蒼狼下意識地去看他祖叔叔的臉色,只見完全插不上話的競日孤鳴瞪著兩人,呼吸重而急促了幾秒,才抿著嘴唇壓順氣息,臉頰上浮現一抹不太清晰的血色,顯然是氣出來的。幸好祖叔叔沒有高血壓的毛病,平時倒是容易低血壓,如此負負得正,也挺好。
知道多說無益,競日倏然轉過身去,走到紂絕的屍體檢查那人身上的口袋物什,那背影怎麼看都有幾分氣呼呼的。
蒼狼一時傻眼,這才發現自己差點被祖叔叔的話語繞進去,當下只覺得他們不應該再一路走了。不對,按照祖叔叔的說法,他們本不該相見,有那麼多事情需要顧慮,有那麼多跨不過去的崁,還是早點分道揚鑣的好。
但是他叔直接飛越過這崁兒,完全不理會祖叔叔的意見,使出可說是流氓幼稚但是極度有效的招數。當然,凡但遙星等人不願意配合,這招也不會奏效,而祖叔叔如果不需尊重這對夫妻的意見,自是行不通。
「好友。」這對夫妻總是這樣稱呼他,互動間看得出他們對祖叔叔的維護照顧,祖叔叔也對這兩人明顯不同,蒼狼能從他們心平氣和的談話、行動間的默契,以及祖叔叔對於”逗弄”的容忍看出來,以前只有祖叔叔逗弄人,哪有人敢逗弄家裏體弱多病的小祖宗?這讓蒼狼意識到,在孤鳴家時,祖叔叔的人際關係狹小而封閉,他從未見過祖叔叔身邊有可以稱上「朋友」的存在,沒有平等相對,無甚利害關係,純粹氣味相投才談在一起,能夠毫無顧忌訴苦、說話的對話,祖叔叔在孤鳴老宅提心吊膽的每一日恐怕是寂寞異常。
以前不理解,覺得每一刻都很美好的回憶,如今細思起來,令人心如刀割。
蒼狼看向旻月,女子磊落的回望他,眼神清澈凜然,就在你以為她要對月吟詩時,她只是很實際的說道,「回營吧,再不抓緊時間休息,天就要亮了。」
從回到營地收拾殘局,再轉移另外一處隱蔽山洞紮營的整個過程中,競日都拒絕和任何人說話,千雪看他走路有點跛,想去拉一把,還被狠狠的踩在腳背上,這顯出祖宗的內心有多麼惱怒煩躁,只有旻月能湊過去說上兩句話。
蒼狼比較會察言觀色,自然不會去招惹,只是默默地想,原來還能這樣?千雪叔真了不起。
也許他們並沒有誰真正的放下了過去,但胡鬧一下、折衷一下,還是能過得去的,只因為還是在意,還是珍惜,著實令人愛恨兩難。
蒼狼仍是難以摸清自己真正想要的,也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但祖叔叔方才命懸一線的畫面仍刻印在腦海中,之前刻意遺忘這個人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對方差點死在自己眼前,那是另外一回事……想到家中誰也不在了,那七年的孤獨黑暗,蒼狼深深戰慄。
不行,絕對不可以。再也不見也就罷了,既然再見,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再來後悔莫及。
17.分散【千競/孤鳴親情】他答應過蒼狼,會在那邊等了。
17. 分散
森林維持著寂靜,競日孤鳴等待著,等著敵人或是夥伴的來到。
到底是誰追上來?
上趟的路程應該甩掉所有追蹤者了,畢竟千雪和蒼狼突然插手,連他都來不及和自己人報備,就被綁回萬里邊城。
若是閻王鬼途的人,那麼確實有點棘手,不過對方的目標也將會非常明確,若僅是心懷惡意的閒雜人等,那麼千雪自己就可以處理。
競日孤鳴原地不動,他傻了也不會去挑起短兵相接的肉搏戰。
在與徐福徹底撕破臉後,又與夥伴失散,落單的他一直貫徹一個策略,讓敵人找不到他,使絆子拖延對方追殺的腳步,但是現在不同了,他身邊有可靠的支援在,所以他可以坐在火堆前等人來。
遙......
17. 分散
森林維持著寂靜,競日孤鳴等待著,等著敵人或是夥伴的來到。
到底是誰追上來?
上趟的路程應該甩掉所有追蹤者了,畢竟千雪和蒼狼突然插手,連他都來不及和自己人報備,就被綁回萬里邊城。
若是閻王鬼途的人,那麼確實有點棘手,不過對方的目標也將會非常明確,若僅是心懷惡意的閒雜人等,那麼千雪自己就可以處理。
競日孤鳴原地不動,他傻了也不會去挑起短兵相接的肉搏戰。
在與徐福徹底撕破臉後,又與夥伴失散,落單的他一直貫徹一個策略,讓敵人找不到他,使絆子拖延對方追殺的腳步,但是現在不同了,他身邊有可靠的支援在,所以他可以坐在火堆前等人來。
遙星旻月與閻王鬼途對戰多年,經驗豐富,千雪、蒼狼皆是苗疆功夫頂尖、驍勇善戰之輩。特別是千雪,他即使頭殼壞去也能浪跡天涯多年,經驗老辣。即使當年佈下層層殺局,令人全城搜捕,他都能逃過追殺,然後迅速做出應變。
如果說剛才的槍響是千雪示警,接下來的行動應該是退敵後迅速回返營地,或者先將敵人誘開營地。不能排除敵人太過強大的可能,然而要拿下千雪可不會只有只聲槍響,那傢伙要死也得大鬧一場才對。
敵人如果是衝著他們來的,那麼營地可能早就暴露了。
遲早都會找上門,因此競日孤鳴才蒼狼和遙星派出去找千雪,實則以自己為明亮處的餌,要他們隱藏起來,扭轉敵暗我明的條件。
現在就等……也只能等。
競日孤鳴久違的感到焦躁不安。他把這種煩躁歸於自己太疲累,得不到適當的休息,傷口又開始發炎導致的情緒不穩。當然他也知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連重新整理傷口的時間都找不到,等笨蛋千雪回來,他就要討回自己的止痛藥,因為他又痛又累又煩。
深夜的密林中即使明月高照,也僅是勉強能見物的朦朧黑灰,枝葉打在他們身上,發出輕微沙沙聲響。
一聲動物的咆嘯在林子之後響。
競日孤鳴心裡一沉,因為來人是閻王鬼途十部眾-紂絕。
他能找來是巧合,還是自己的行蹤洩露了?
「真是意外之喜,這趟終究是沒有白來。」粗啞嗓音在樹叢的陰影裡說道,夾雜著狂喜,「單夸,別來無恙。」
意外之喜,嗯……真是感謝這位敵人提供的線索。
「抱歉,你哪位?」競日孤鳴勾起輕視的微笑,「你算十部眾之一對吧?但我不曾聽徐福介紹過你。」
紂絕性格暴虐。他憤怒就會魯莽,魯莽就會破綻百出,而這個人最討厭就是被漠視被瞧不起。競日孤鳴冷淡地想,來吧,愛說話就多說點。
「我很好奇,當我殺光你的走狗,然後開始剝你的皮時,你還能這麼驕傲嗎?」
那個人緩緩走出藏身的樹叢,那陰柔病氣的面容上牽著兩顆如同野獸般會在光影中變化的眼睛,眼珠裏頭閃爍著惡毒恨意,肢體皆有不自然的歪曲,手上戴著銀色利爪,這些怪異的條件濃縮在一個人身上,使他看上去不似人類。
對,就是這樣,來到火光底下,來吧。
競日憐憫的看著他,「你難道沒有接收到主子的命令嗎?」
紂絕僵硬片刻,隨即暴怒,「你都已經叛出了,怎麼會知道內部消息!」
「我猜的。」競日輕笑出聲,婉轉動聽,卻讓人心底發寒,「嗯,徐福應該吩咐過,你們誰也不能讓我流血,對嗎?」
「大人也說,誰把你帶回去就是大功一件。」紂絕吼叫出聲,神色扭曲,總之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怪物朝他伸出手爪,似乎想著要怎麼撕裂人體,「那時我會稟報那位大人,紂絕已經盡力維持你的完整。」
反正誰也沒有看到不是嗎?讓人痛苦的方法太多了,紂絕雖然更喜歡鮮血四濺的慘叫,但誰讓那是命令呢?只要沒人看見……他冷笑,已經盤算好要拔了對方那巧舌如篁的聲帶。
「所以你是一個人來的。」競日確認道。
「我從來不是一個人。」紂絕咧出一個嗜血微笑,口中吹哨,又一道黑影掠過樹叢,猛然撲向競日孤鳴。
破風聲銳利劃過天空,黑影發出野獸般的咆嘯,翻滾落地。
嗖!一隻又一隻箭矢朝紂絕射去,將他逼退好幾步。
紂絕瞪大眼睛,知道自己中了埋伏,又一次吹響口哨。
巨大的野獸抖動著黑白相間的毛皮。應該是隻貛,但比尋常貛大上兩倍,現在是一隻筋肉結實的巨大夢魘,牠張開嘴巴的時候整個腦袋都像是裂開成兩半,尖銳的利齒閃閃發光,沾著口涎。
競日此時已經起身,手中持槍。他瞇著眼打量對方,顯然這頭怪物能單憑一張嘴就把他撕成碎片。巨貛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深紅色的瞳孔綻放憤怒光芒,一隻黑色短箭插在前臂上。野獸咬住箭柄,扭頭抽出,箭頭倒鉤扯開皮肉,帶出一股鮮血,傷口迅速癒合。
競日孤鳴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背後是紂絕高亢歇斯底里的口哨聲。
「懦夫!你跑不掉的!」
競日孤鳴對身後的辱罵不以為意,畢竟臉面是留給活人用的,他才不要跟改造的怪物硬碰硬,那東西追了上來,四足落地,嘴裡低嚎。
競日清楚自己很快就會被四腳動物追上,不過他絲毫不擔心,只是數著步伐。就在巨貛即將要撲上競日時,如月如風的刀光猛然從樹叢後劈出,截斷巨貛和競日之間的追逐,巨貛痛苦嚎叫,抖動著失去半截的腳爪,轉身撲向突擊者。
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的遙星冷酷的提起彎刀,對準喉嚨一刀砍去,卻沒砍倒目標,刀刃深深切進牠的肩膀肌腱中與骨頭摩擦。
野獸撞倒了遙星,咬向他的臉。
遙星猛的偏頭,牙齒咬空發出碰撞的聲音。他狠踹野獸柔軟的腹部。一聲近距離的槍響炸開,巨貛抽動扭頭著,狠狠盯著十米外射牠屁股的競日孤鳴。
競日眼睛眨也沒眨,又開了一槍。怪物扭身躍起,那瞬間的空檔,遙星反手抽出一把短刃插進巨貛脖頸中,又被躲過,那油光水滑的毛皮非常厚實,但至少遙星抽身而退,重整旗鼓。
男人白淨的臉龐冷肅,渾身散發出強大的威脅,月光下出塵宛如謫仙。
巨貛無法忽視這個男人,雖然主人已經指定獵殺的目標。但是那野獸很清楚,這個氣味詭異的白髮男人才是最大威脅。
一樣的氣味,強大的味道。於是,怪物仰天長嚎,第二隻身型較小的動物竄出樹叢,是一隻足爪上戴著短爪子的大狼狗。
遙星擋住巨貛指出方向,報了一個代表陷阱的數字,競日立刻轉身,那隻狼狗竄過遙星刀下,又開始往他追來。
不會太遠。
競日孤鳴認命的繼續狂奔,不顧銳利草葉刮過臉頰的細微痛楚,只專注腳下的落點和面前的路徑。這番活動令他想起自己剛和星月夫妻一同行動的日子,兩人熱衷於鍛鍊他的基礎體能,每天都會帶他各種越野競走。
”好友的基礎體力太差了,這樣不好。在野外生活只有聰明腦子是不夠的,能活到最後還有力氣逃命才是真本事。”
單夸被兩人天天追著訓練、拖著跑步,直到他能跟上他們的隊形,直到一起磨合出適合他的戰術。雖然夫妻倆並不贊同,但是他自認隨機應變的聰明靈巧、抗得住高壓的耐性,作為一個誘餌最適合不過了。
“是呀,所以你得跑的快些,不然那就叫送頭!”遙星認真的說。
啊,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身後是低吠著追逐的大狗,身前是凹凸不平佈滿荊棘樹藤板根的道路,眨眼間,競日衝進預先佈好的陷阱範圍,他抽出腰間的照明彈往天上發射,激起一片鳥飛驚鳴,空間亮起如白晝般清晰。
前方是一個長滿天南星科與蕨類的深溝,競日孤鳴在千鈞一髮之際躍起,抓住了垂在路徑終點前那根突兀的繩子,往前一盪。繩子受重量牽引勾起陷阱,他在往前盪時聽見熟悉的機關聲響,以及聲肉體碰撞在鋼絲網上的聲響,犬科動物特有的悲鳴聽上去撕心裂肺。
競日鬆手,輕盈落地,腳尖前已經是一片血泊,暗紅的血濺在植物的葉片上,滲入泥地裡。
他來到那隻四肢被鋼絲網纏繞捲縮,渾身都血淋淋的動物身前,一般的生物早就死了,因為那鋼絲細到幾乎看不見,撞上就會深纏入骨,讓獵物動彈不得。那隻大狗不敢掙扎,喉間發出虛弱的呵呵喘氣,鐵絲還在肉裡,傷口卻肉眼可見的開始癒合,一動就又被切割得皮開肉綻,那雙棕色的大眼裡滿是痛楚,眼瞳隨著光線變化閃過綠光。
他們對視片刻。
競日舉槍,兇犬立刻試圖攻擊他,身上的鋼絲繃緊,立刻又爆出血花。顯然痛苦的快死了,卻又死不了,只能苟延殘喘等一個解脫。
他將槍口對準那頭動物的後頸骨上,毫不遲疑地扣動板機,近距離炸裂的血肉飛濺,幾滴落在那面無表情的臉上。
他蹲下身來,手指觸摸那頭動物的鼻梁,輕輕掩上那雙眼睛,直到那頭動物完全停止抽搐。
牠再也不會痛了。
照明彈逐漸熄滅,四周再次陷入昏暗。
而殺狗讓競日感覺糟透了,他再次起身時,腦袋居然一陣暈眩,耳朵裡嗡嗡作響。他站在原地緩了緩,壓下一陣過度呼吸引起的咳嗽,他折了一隻軍用螢光棒,藉著幽幽綠光開始往回走。
他得快點趕回去營火邊,因為他答應過蒼狼,會在那邊等了。
千雪那白癡,到底去哪兒了?
其他人也不知道如何了……身邊再一次成天被人包圍著吵吵鬧鬧,現在一個人在陰暗叢林中行走,真是令人不習慣。
好吧,因為現在只有自己在幾乎無光的林子裡走,所以競日覺得可以稍微誠實一點,他必須承認自己只是不習慣再次有所牽掛,有所顧慮。也確實沒有必要勾勾纏纏,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他就能永遠擺脫那兩個笨蛋,擺脫那鬼魅般糾纏不清的過往夢魘。
林蔭中,一陣騷動猛然接近,快到他無法反應。
「找到你了!」
黑影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猛然撞到眼前,競日直面那雙幽暗中反射綠光的野獸瞳孔,手爪掐上他的咽喉,以怪力將措手不及的人扯到身前,擋住追兵劈下來的武器。
一切都太快了,甚至快過競日的應變。
只見遙星的刀鋒停在自己鼻尖前,暗紅色眼眸染上驚詫的怒意。
「後退。」躲在競日身後,失去一隻手的紂絕陰冷說,他右臉上橫過巨大傷口,眼睛可能瞎了一隻,全身披蓋濃厚的血腥,憑著單手就能將一個成年男子拎在身前。
遙星仍舉著刀,但往後退了一步。
第二個追出林影的人看見挾持人質的混亂場景,爆出粗口。
「靠!」千雪驚愕地叫道,「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說誰是死耗子呢!被勒的快喘不上氣的競日翻起白眼,再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靠近千雪就會倒大楣,這果然就是報應嗎?
「是你?你這傢伙怎麼沒被咬死!」紂絕看到千雪,同樣驚訝又惱火,尖聲說。
「那隻蠑螈就是你派來的吧!混帳,在堰塞湖邊時你就盯上我們了!」千雪大吼,只能說他只有一個人的時候腦子動到是快。
千雪看上去經歷過一番惡戰,身上有不少抓撓出來的傷口,有些用紗布草草紮著,手臂上還有一個顯眼咬痕還滲著血印。
「他能…嗅覺……」競日勉強擠出聲音來。
閻王鬼途的怪物不少,如果是擁有強化如動物般的嗅覺,又正好在他們附近聞到氣味尾隨上來,就這能解釋得通了。看來這次突襲不是能預料的意外,擅長役使改造動物的紂絕顯然是為了那隻蠑螈而來,而他剛好到達同樣的位置,該死的巧合。
「沒錯,我也沒想到能在一個廢棄基地裡也能嗅到你的氣味,單夸。」紂絕將競日拉近自己,在他凌亂的鬢邊細嗅,輕蔑的說,「叛徒的臭味。」
這場面太猥瑣了,千雪差點爆衝上去揍人,勉強才控制住。
說起來,這變態一發現自己不敵圍殺,就開始往特定方向逃竄,原來是因為嗅到競日孤鳴的氣味嗎?千雪在思考人是否能有動物般的嗅覺之餘覺得反胃。
還有叛徒?啥意思?他瞇起眼睛。
「說起來,你怎麼能活下來?」紂絕恨恨地看著千雪說,「我的孩子們應該生吃了你才對。」
千雪不屑回瞪,軍刀舉高幾分,「少嘴砲了,把人放開,給你一個痛快。」
紂絕只是冷笑著收緊手指,將人舉高點,爪尖立刻刺破頸部的肌膚,但更要命的是窒息感,競日孤鳴腳尖幾乎離地,不得不雙手抓著紂絕的手腕爭取呼吸的空間,控制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
千雪持刀的手微微抽動,但是他克制住了,雙眸中的怒意像是封閉在玻璃球中的風暴,克制著怒氣與衝動,不得不克制。
他們都知道紂絕在拖延時間,被遙星砍掉的手臂早停止流血,其他傷勢都在快速的癒合,不幸中的萬幸,那隻斷手不會自己長出來。
讓紂絕恢復過來,一切都難料。最有可能就是紂絕抓緊機會撕開競日孤鳴頸動脈,然後逃走,因為他不可能單手挾著一個人然後逃過他們追蹤。
這個神經病肯定會這樣做。
一隻夜鶯忽然啼叫,打破這嚴峻死寂的氣氛。
競日對上遙星的眼睛,合作慣了,遙星知道他的意思,既然作為人質無可避免會受到傷害,越快破開僵局,人質生還率就越高。
只是,他體弱的小友是需要承擔風險的那一個,遙星不想冒險。
就像似察覺到兩人的眉來眼去,千雪忽然就往前一站,擋住了遙星去路。在眾目睽睽下,他將手按上腰間,單手解開腰間裝滿各種雜具武器的腰帶,槍枝、道具、彈藥重摔落地,有甚麼東西碎裂開來,濃濃的硫磺味立刻四處蔓延,把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這種緊繃的時刻,卸除武器無異於自殺行為,或者裸奔跳舞。沒人能理解千雪突兀的舉動,紂絕眼睛瞪著他,千雪則是藉機往前一步,在兩人視線交會的中間,舉起手中威脅感極強的軍刀,鬆開手。
那把冷銳刀鋒的凶器就這麼筆直下落,插入地面。
他想幹什麼?想讓我分心?誰都忍不住這樣思考。
紂絕不自覺的想四下查看,就在這時,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從兩樓高的樹上無聲落下,銀亮的刀鋒挾著重力與速度,準確地削斷了對方僅存的那隻胳膊。
人質被突襲者從背後推飛出去,千雪立刻將人拉進懷裡,連連後退中不忘扯掉那隻爪子。喉間一鬆,再壓抑不住乾嘔和咳嗽,競日縮著身子,像是要把肺都嘔出來似的發出連串咳嗽,眼淚都嗆出來了。
他的脖子再被這樣掐幾次就要留下永久性的指痕了。
千雪將人護在懷裡,輕拍著競日的背,試圖順平他的呼吸,檢查他脖子上的傷口。無視在身後正在發生的搏鬥,幾聲殘暴而簡短的猛擊下,紂絕發出的數聲慘叫混合血肉撕裂的聲音,而後再無聲息。
競日從千雪的懷裡抬起頭來,看見蒼狼自屍體上站起身來,青年轉過身,隨手拭去臉頰上沾染的血汙,藍眼燁燁生輝,反射純粹的殺意。
在蒼狼身後,一顆頭顱從他腳後滾落樹根凹陷,宣告今夜的刺激落幕。
天火16.星月【千競/孤鳴親情】明明那般溫柔,對他和蒼狼就都是假的。
16. 星月
地動轟鳴,山腰上的瀑布洞口發出呼呼風響,倏然噴出混濁的洪水,連帶著呸出了好幾個炸掉山肚子的禍害,撲通撲通的全掉進經年累月掏出來的深池裡。
進山裡時是吃早午餐的時間,被洪水吐出來時已近黃昏,大夥兒渾身都是溼透的游出水面,踩著卵礫碎石一腳深一腳淺的上岸。
懸絲湖下石礫遍布的溪流蜿蜒,山上涼爽的微風一吹,空氣清新涼爽,難得一個避暑勝地。
「哈嚏!」
競日孤鳴掩住口鼻,因為自己沒忍住噴嚏心生惱怒。
這不爭氣的破身體!
今天第三次掉進水裡,而且都是不怎麼乾淨的水裡,他本來就不好的免疫系統告急,開始壓不住咳嗽,微微發熱,出現風寒......
16. 星月
地動轟鳴,山腰上的瀑布洞口發出呼呼風響,倏然噴出混濁的洪水,連帶著呸出了好幾個炸掉山肚子的禍害,撲通撲通的全掉進經年累月掏出來的深池裡。
進山裡時是吃早午餐的時間,被洪水吐出來時已近黃昏,大夥兒渾身都是溼透的游出水面,踩著卵礫碎石一腳深一腳淺的上岸。
懸絲湖下石礫遍布的溪流蜿蜒,山上涼爽的微風一吹,空氣清新涼爽,難得一個避暑勝地。
「哈嚏!」
競日孤鳴掩住口鼻,因為自己沒忍住噴嚏心生惱怒。
這不爭氣的破身體!
今天第三次掉進水裡,而且都是不怎麼乾淨的水裡,他本來就不好的免疫系統告急,開始壓不住咳嗽,微微發熱,出現風寒的前兆。
颼颼兩聲,千雪迅速從蒼狼的背包裡抽出鋁箔外罩救難毯,把人兜頭給裹起來,按在石頭上讓人坐著。接著千雪就地起火,又竄上樹遠晀山勢,又看看指北,然後跳下來到蒼狼身邊,宣布當前他心裡覺得最重要的任務。
「蒼狼,先紮營,把你祖叔叔弄乾再說。」千雪可不敢要求小祖宗深夜爬山,等等要是遇難了,那挺麻煩的。
蒼狼點點頭,然後指指另外一個方向。
「叔,祖叔叔讓我們給他和朋友說話的空間。」
千雪轉頭,見那劫走他家祖宗的兩個賊,不知何時圍在競日身邊,神色關切的噓寒問暖,啊,什麼時候靠過去的!
*
「好友,趕緊先喝點暖暖。」遙星將保溫壺塞進競日手中,身邊的妻子手中已經捧著那壺的杯蓋,正低頭啜飲。
「多謝。」競日也沒推拒,低下頭喝了一口氣味濃郁的薑茶。
「別客氣,你全喝了也沒有關係喔。」旻月微笑著,眼神透著詭異的慈愛,宛如看著自家胡鬧的小輩。
競日喝了一口,就被辣到無法再喝,他面色如常的放下茶杯,嚴肅地說道,「鴆罌粟出事了。」
遙星旻月回以他鬱鬱的目光,競日便明白了,「怎麼知道的?」
「當時我們正在通話,老岳頭已經出發去找尋小鴆了,有線索他會給我們發消息的。」旻月面色略帶憂慮的說道,然後看看另外為好友兩個不要命追上來的人,「他們?」
「充話費送的,不用在意。」競日擺手,只是繼續的不解地問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鴆罌粟出事了,為什麼沒有去找鴆罌粟,而是維持原訂計畫進行?」
鴆罌粟不是這幾人重要的同伴嗎?競日想不通,是甚麼讓他們依舊按照計畫進行。
「因為你也失去音訊了,我和詩兒不放心便和老岳頭分頭行動,之前約好了不是嗎?若計畫有變,無法會合,下一個地點見。」遙星與旻月對視一眼,然後遙星對競日苦笑,真誠地為他的平安無事而鬆了口氣,「萬幸啊,你好好的。」
競日捧著熱茶暖手,看著他們愣半晌才道,「嗯,謝謝。」
*
看不懂也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麼,但千雪看著競日與兩人對話的溫和神情,就覺得心氣不順。
明明那般溫柔,對他和蒼狼就都是假的。
他拋下一句,「我去周圍看看,你顧著你祖叔叔。」人就撤進了林影中消失不見了。
見千雪叔臉色不善,蒼狼沒有去追。
他本想走過去詢問祖叔叔剛才究竟是甚麼狀況,又躊躇不前。
和另外兩人待在一起時,祖叔叔的神態明顯變得放鬆不少……意識到這點,蒼狼邁不開腳步,覺得有個無形的氛圍,讓他無法靠近。
查覺到蒼狼的視線,競日孤鳴抬起頭來,眼波流轉一瞬,他若有所思的站起身來,邁開步子。
蒼狼秉住呼吸,看著競日走到他面前,然後拉起蒼狼的手將保溫杯塞給他,用久違的屬於祖叔叔那慈祥語氣說,「乖蒼狼,把頭髮擦了把薑茶喝完,別感冒了。」
這是作弊……蒼狼無法形容自己當下的感覺,是受寵若驚還是毛骨悚然,五味雜陳下,他恍恍惚惚地拿起杯子喝下一口。
這也就夠他清醒了。
明明溫度不燙,但嚐起來火辣辣的液體直衝胃部,一路殺人放火,蒼狼的味蕾到食道全軍覆沒。不住抽氣,蒼狼舉起杯子看看裡頭的液體,想知道這杯紅糖薑茶是整杯薑汁裡只加一匙糖嗎?
接著,蒼狼無語的看向滿面無辜的競日孤鳴,他自然記得祖叔叔吃不得辣……果然,小祖宗對他比了個一飲而盡的動作,催促他趕緊幫忙毀屍滅跡。
面對這樣極品的長輩,被溫聲軟語觸動的內心感動都似露水般蒸發,一滴不剩,還有些秋風蕭瑟感。
蒼狼心裡默數到三,然後將保溫杯重新退還競日孤鳴的手中,無視他祖叔叔扁起的嘴,迅速的走向另外兩人行禮打招呼。
「兩位前輩,在下蒼越孤鳴,剛才的打鬥多有誤會,還請見諒。」
聽見蒼狼的自我介紹後那名白髮男子頓了頓,轉過身來,俊秀的臉上勾起輕淺笑容,文質彬彬的說道,「不會,兩位孤鳴氏年紀輕,實力如此超群,我與妻子欣賞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怪罪。在下遙星,吾妻旻月,曾受單夸好友幫助良多。」
所以這個人確實知道蒼狼和千雪是誰。
祖叔叔也並未易容,但他們仍習慣稱呼祖叔叔的假名:單夸,應是祖叔叔離家出走後才認識的朋友。不過遙星、旻月顯然是綽號,再者……
「會以”氏”作孤鳴家後輟的只有北荒部族出身,敢問閣下是?」蒼狼蒼狼不動聲色的觀察那人年輕的面容,又看看女子的花容月貌,總覺得他們的前輩口吻非常違和。
「我曾是熹族人。」遙星大方回答道,「但那都已經過去了。」
熹族,難道與祖叔叔有甚麼關係?蒼狼總覺得不是巧合,他想深入追問時,就被人打斷了。
「武斷判定兩位是敵人,我們也有不對的地方。」旻月看似無心的插話,歉意地朝他擺擺手,姿態優雅,「我們已經失去單先生的消息多日,一時心急,只想盡快確保他的安全。」
「早說過不用太顧慮我,只是一時被計畫之外的麻煩耽擱了而已。」競日孤鳴一旁補充說道。
蒼狼嚥下追問,聽見祖叔叔的話,他忍不住挑眉,幸好”麻煩”不在這裡,不然肯定要吵鬧一番。
誰知遙星無奈搖頭,開口就是針對他好友的吐槽,「當然知道好友會這樣說,你的自我保護本能就跟飛蛾一樣,還不快些把薑茶喝了。」
競日孤鳴的眼神一飄,乖巧低頭又喝了口驅寒飲料。那雙琉璃眼珠轉動,顯然正在思考如何不用喝完火辣薑汁。
蒼狼看那小模樣,就記起了過去。
有次祖叔叔藉著講功課的機會,把千雪牌養生湯分一半給蒼狼書房的金魚缸,卻因為那些金魚全部翻了白肚而東窗事發。當小蒼狼不明所以,拉千雪來看金魚滅門現場時,整個房間在濾水系統擴散下,聞起來就像是養生魚湯的味道,差點把千雪叔氣倒。這個偷倒藥事件成為苗疆第一智永遠的黑歷史。因此,蒼狼知道祖叔叔不會貿然把隨便倒藥在樹叢裡,而是會努力不動聲色找到讓薑茶無聲無息消失的方法。
競日重新放下杯子,吸了吸鼻子輕咳,估計是被辣的不行。他後退了點,隱密地低聲詢問蒼狼,「你叔做什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就這麼需要一個人來幫你喝調味薑汁嗎?
蒼狼瞄了眼他手裡的保溫杯,厚道讓蒼狼並未將心裡話說出口,只是目光裡有那麼一點丁的不贊同。競日何等玲瓏心腸,讀懂了蒼狼的眼神。如今蒼狼已經知道他的真面目,競日便也懶得認真裝模作樣,故意擺出滿臉擔心的無辜作態,辯解道,「我這不是也擔心你叔受涼嗎?」
蒼狼微微一嘆,最終還是拿過保溫杯,兩三口將剩沒多少的薑茶喝下肚,燒腹部一片溫熱。
競日孤鳴燦爛一笑。
那麼漂亮的人回以感激地笑,任誰都覺得自己是個英雄,何況那還是他從小孺慕的人,蒼狼無奈地別過臉去,笑話明知這人有百張面孔,自己仍然會因為一個微笑而心神動搖,真不知道祖叔叔是怎麼做到的,撒個嬌就能輕易化解築在他們之間的高牆,臉板起來一生氣一生病,又能使自己和千雪叔難受的要命,招招正重軟肋。
蒼狼走過去,將杯子還給在那對夫妻,他們已經點起簡單火堆,正在搭帳篷。
坐在大石邊上,競日孤鳴微微皺眉,看向林間透出的月色,他不清楚確切時間,但是感覺千雪離開太久了,好不容易才習慣千雪的緊迫盯人,現在身邊沒有這人團團轉,自己反而覺得有些不對勁。
而且千雪一直是個變數,不到最後一刻都有可能出現變化,使計畫受到影響,所以那笨蛋究竟脫隊是去幹什麼……
砰砰砰砰!
一連串槍聲在遠處響起,激起林中鳥兒四處驚叫起飛,動物奔逃。毫無預料的交戰聲響驚的眾人原地跳起。
蒼狼眨眼間就回到了競日的身邊,警惕的盯著四周。
遙星旻月的武器出鞘,剛剛的槍聲已經停歇了,林子又靜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有風聲蟲鳴,以及營火的劈啪作響。
敵暗我明。
端坐在大石上的競日閉上眼睛,須臾間便做出決斷,「蒼狼,和遙星去找千雪,旻月留下陪我。」
那對夫妻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有提出異議。
「這時更不應該分散才是。」蒼狼咬住下唇,他很擔心下落不明、疑似正與敵人交戰的小叔。但是他也擔心祖叔叔,那蒼白面容上的疲倦顯而易見。再者千雪叔身經百戰,而蒼狼與那遙星旻月不熟,無法信任。
「我會拖累你們的。」競日低頭去看那個小小的營火,已經有不少飛蟲聚集在周邊,被明滅的能量迷住,然後撲入火中。
蒼狼咬了咬嘴唇,看看神情安定的祖叔叔,近乎執著想要一個沒有意義的承諾,「不管發生甚麼事情,祖叔叔都不會離開這個營火?」
競日衝他微笑,「我就在這等你們回來,快去找千雪吧。」
蒼狼咬咬牙,與遙星轉身奔入密林中。
「真是善解人意的孩子。」旻月背起一個直桶包,往另外一個方向陰暗中走去,「那麼有勞你守著火堆了,好友。」
競日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坐著不動而已,說什麼麻煩呢?」
他倚在巨大的岩石上靜靜地烤著火,等待著,宛如一尊佛龕中映照燭火的觀音像。
天火20.拼圖【千競/孤鳴親情】「我真是受夠了你們兩個大傻子。」
20. 拼圖
在山洞修整後,他們很快與蒼狼的隨扈部隊碰面,取回了車子,並且順著競日要求掩藏所有苗疆的記號,換下軍服,將隊伍打造成一路走商車隊,讓蒼狼覺得自己就像微服出巡的帝王。
只有這樣,競日才勉強願意讓蒼狼千雪一同隨他前往北荒對抗閻王鬼途的主力部隊匯合,弄得他們都有些緊張起來。
一路上,有遙星夫婦在,千雪和蒼狼發現他們和競日幾乎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不是這對夫妻有意,而是祖宗在躲避他們。
又一次的被好友當成麻煩擋箭牌,遙星的歉意笑容看上去有些無奈,旻月則似乎毫無感覺,閒適的和競日下棋,慈祥的問候他們。
千雪惱的牙酸,拉著遙星就去比試刀法,...
20. 拼圖
在山洞修整後,他們很快與蒼狼的隨扈部隊碰面,取回了車子,並且順著競日要求掩藏所有苗疆的記號,換下軍服,將隊伍打造成一路走商車隊,讓蒼狼覺得自己就像微服出巡的帝王。
只有這樣,競日才勉強願意讓蒼狼千雪一同隨他前往北荒對抗閻王鬼途的主力部隊匯合,弄得他們都有些緊張起來。
一路上,有遙星夫婦在,千雪和蒼狼發現他們和競日幾乎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不是這對夫妻有意,而是祖宗在躲避他們。
又一次的被好友當成麻煩擋箭牌,遙星的歉意笑容看上去有些無奈,旻月則似乎毫無感覺,閒適的和競日下棋,慈祥的問候他們。
千雪惱的牙酸,拉著遙星就去比試刀法,蒼狼則是平靜的和旻月聊天,這位女士悠閒恬靜,看上去就是一個喜歡荒野探險的貴婦人,誰知道她曾是古岳李家在北荒不容小覷的一支分支,裝成研究團隊與商隊四處闖蕩,實際是軍火走私商,有通路可以繞過苗疆控制的關口,私下做大生意。
「你祖叔叔又躲起來了。」路上,千雪忍不住對蒼狼抱怨,明明他們這輛車空間比較大,「我們就這麼招他煩嗎?」
競日如果在這裡,肯定會尖銳的說,「對,你就沒點自知之明嗎?」
某人脫掉面具之後,對他們講話越發尖銳惡毒,不假辭色。
千雪不禁回想起自己以前老嫌他小叔煩,躲著他小叔時的日子。
那時候,競日對他暴跳如雷的頂嘴抗議,大多只是溫柔笑笑,漂亮的眼珠轉了轉,就能生出一千一萬個法子收拾他,把千雪絆在北院裡。如今小叔無時無刻不躲著自己,令千雪覺得又酸又澀,他心裡明白不可能回到當年,但真的很不是滋味。
蒼狼看著前方不斷後退的道路說:「祖叔叔交到朋友是好事。」
侄子沒有談到自己對此事的感受,不代表千雪就沒有留意到他有所保留。蒼狼總是凝視與遙星旻月一塊談笑的競日,神情複雜,眼神中閃爍著矛盾的憂慮與羨慕,眉間籠罩著揮之不去的悲傷。
千雪知道,競日不經意間揭露出的過往,如同一片沉甸甸的陰雲,壓在蒼狼的心上。
前人的破事千雪不會想那麼多,畢竟壞事不是他做的,又發生在過去,想再多都是枉然,可是自責和無能為力感卻會傷害心思細膩的蒼狼。
真正讓千雪不敢去深思的,是另外一位心細如髮的當事人,在過去的風暴中傷得又有多深,只有這種時候,千雪才真心盼望競日真如所表現出來那般鐵石心腸。
渾渾噩噩的數年過去,千雪早就不認得眼前的競日孤鳴,蒼狼也變了很多,但是無妨,至少這次,他可以陪著他們一同面對風雨,護他們周全。
千雪喜歡專注於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盡己所能,這樣他就不想太多,只要專注於去愛就好。
即使,那代表他必須無視自己受過的傷害。
*
不過競日的閃躲給了他們可趁之機,就在又一次的躲避,蒼狼逮住了遙星夫妻,「請問兩位是怎麼與祖叔叔認識的?」
遙星旻月默契十足互看一眼,由遙星代表發言,「兩位應該都識得鴆罌粟吧?」
千雪和蒼狼點點頭。
「我們相見在六年之前。」遙星雙手一攤,開始如實坦白,「最開始會與單好友接觸,是因為小鴆寫信拜託我們照顧他,沒想到是個厲害又聰明的小朋友。」
「鴆罌粟?」千雪腦海中浮現出醫院裡那個神情清冷的天才藥師,「他一直是萬濟醫院裡的藥師。」
「小鴆他小時……」遙星還未說完,就被人打斷了,競日去而復返,心情並不美妙,但很明顯他剛剛躲起來時也在偷聽他們的對話。
「鴆罌粟是內戰孤兒,先是被我母親與徐福收做學徒,後來才又與岳靈休等人相識。我父母過世後,鴆罌粟藉著我生病住院,來找我,想知道我是否需要他幫助,他可以聯繫上我母族的人,讓我脫離孤鳴家。」
競日偏頭看一眼遙星,眼含警告,又回頭看著千雪,神色冷淡,「我拒絕了,反過來要他幫我偽造出逼真的病史。」
時隔多年,真相突然出現,扣上了謎團裡消失的一環。
千雪和蒼狼相視一眼,恍然大悟。
名醫會診又如何?最終都要開"藥",藥到才能病除,這就是競日多年騙過無數人的方法,從小就內神通外鬼,服藥自損身體,打造病秧子假象,即使是多疑的孤鳴家主找不出任何漏洞。
確認他們都反應過來,競日歪著頭,「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綿延病榻的方法,我沒有”裝”病,裝病怎麼騙得過你們請來的那麼多名醫呢?」
千雪想起自己曾多次陪孤鳴家的家醫拿病歷去拜訪過萬濟醫院用藥頗有名聲的鴆罌粟,但無論自己和家醫如何調理,小叔的身體狀況總是起起落落,不見好轉。特別小叔成年那年,一場大病來勢洶洶,即使聘了萬濟醫會的多位名醫會診,仍多日不見起色,千雪都以為又要辦葬禮了,蒼狼天天守著祖叔叔哪也不去,所以真的不能怪他們全家都上當,是這個人對自己太狠。
他從未有機會認識過真正的競日孤鳴,卻在現在顯出冰山一角的真實。
千雪想生氣,卻不知道無法發火,胸口隱隱作痛,充斥著蕭索苦澀的了然。
「啊,原來是這樣。」他聽見自己沙啞的應道,聽上去有些傻氣,「但這麼力求逼真的裝病,你也沒少難受點啊,以後別了吧。」
蒼狼贊同地點頭,補充道,「祖叔叔不舒服也要照實說,別裝沒事啊。」
不知道是不是千雪的錯覺,他叔的眼眸那瞬如燭火搖曳,然後笑彎了一雙明眸,明明是笑著,卻能感覺到這人滿心的鄙視和嫌棄,毫無修飾。
「我真是受夠了你們兩個大傻子。」
真心真意的人身攻擊完,競日孤鳴端著茶杯,慢悠悠地走開了。
哇,他叔居然不是拐彎抹角的挖苦,而是直接說出心裡的想法……真是太難得了。雖然,千雪覺得自己被罵的莫名其妙,不過他叔罵人時在沒什麼殺傷力。畢竟千雪混過正規軍和傭兵,什麼多采多姿的問候沒聽過,相比下,他叔罵人根本在文明禮貌的範疇內。
再說了,上次競日想讓千雪覺得自己是大傻子的時候,可是身體力行,先把千雪騙到郵輪上,坦白了殺全家的惡毒大計,接著買兇殘殺他,如今只是嘴巴上說說,根本不痛不癢。
千雪忽然有個感覺,他和蒼狼剛剛又避過了他小叔設下的一個圈套,也不知道如果上套了會發生什麼事情,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你不上套,這祖宗還會有什麼招數對付你。
「蒼狼,你祖叔叔搞得我頭好痛啊。」千雪偷偷向大侄子抱怨,「老覺得他又發神經,想要坑死咱倆了,因為太礙事。」
「那也無妨。」蒼狼神情平靜的像尊菩薩,語出驚人,「最惡劣的情況,也不過就是再被祖叔叔殺一次。」
千雪驚駭地看著侄子,他知道這七年來大侄子歷經各種風風雨雨,閱歷絕非常人,但沒想到大侄子能看的這麼開,只差落髮出家就能羽化登仙了。
這心態好的,讓千雪覺得自己對競日孤鳴揮之不去的怨恨和惱怒十分的幼稚,而且不正常。千雪心理素質還是有的,不然他也不能和精分患者與躁鬱晚期做一輩子的朋友,所以千雪心裡清楚,不正常的人是競日和蒼狼,孤鳴家裡的活口只剩他一個人還沒徹底發瘋。
「祖叔叔一直想趕我們走,可能原因有三。一、他不想讓我們知道某些事情,二、我們對他計畫可能有妨礙,三、他就是單純討厭我們一直跟著他,嫌我們煩。」兩個人沉默片刻,努力消化掉這一路被競日孤鳴討厭帶來的精神打擊,好像他真的很討厭呢……
「這次的任務很兇險。」千雪重新開口。
閻王鬼途更不是簡單能對付的敵人了,特別是對蒼狼來說,身為孤鳴家主與苗疆領導者的他身在北荒,是一種束縛。
蒼狼臉上波瀾不驚,表情紋絲不動,像是被焊上去的面具。三歲看大,千雪怎麼會看不出來,這是蒼狼在那之後後天養成的習慣,對豺狼虎豹,身為首領、身為家主,蒼狼不再能對誰輕易透露真實心緒,就跟某人以前一樣。
千雪想想就心疼,還沒等他想點寬慰的話來哄,蒼狼忽然就笑了,笑得像是養大他的那個人,不過蒼狼的笑容淺淡很多,像雪花一樣迅速消融。
苗疆的領導者說,「果然,直接帶回家鎖起來省心點吧?」
千雪贊同,可惜他們誰也做不到,也許還在萬里邊城那時可以,但是隨著這一路走來所見到競日孤鳴此人的改變。就像親眼看著一隻被困多年的鷹,奮力掙脫囚籠,翱翔於天際……
現在競日厭惡會直接表現出來,不高興張口就罵人,千雪打賭那些惡毒評語都是真心話,而且這傢伙連朋友都交到了,看著還處的挺好,怎麼可能捨得將他關回去?
特別是理解到孤鳴家對小叔而言從來不是家,是金囚籠,是永遠不能放鬆的戰場之後,他們更不能那樣做。
千雪可以大搖大擺的逃家,但競日卻不行,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痛苦了那麼久,忍耐了那麼久,與仇恨糾纏了大半輩子。
姓氏血緣也好,真情假意也好,都是競日孤鳴與生俱來的枷鎖,要愛也不是,要恨也不能,就像現在血仇與親緣之間苦苦掙扎的自己。
“所以只有你們都不在了,我才能真的自由,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放過我?”
競日孤鳴的聲音忽然在他耳畔虛無飄渺的響起,明明這個混蛋已經跑去和新的小夥伴玩了,根本不在身邊,卻幻化心魔,在千雪心底說了這樣一句,嚇的千雪打了個哆嗦,在心裡抽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快快停止過度腦補。
什麼神經病的邏輯,讓他覺得競日孤鳴的殺意來自於愛或是太過在乎,但小叔殺人不見血的宰過多少人啊,難道每個都愛,呸呸呸!
我又是多犯賤,才會希望這扭曲的邏輯是真的。
千雪愁啊,愁地幾乎要把自己的紅毛拔光,而後愣住……所以剛才蒼狼也是這麼想,才會說那種話嗎?“不過就是再被殺一次而已,如果那是一種關心、在意的表現,也不是不行。”
這太荒謬了,而且很不健康。
競日孤鳴,你看看你怎麼摧殘孩子的,腦子都被虐出坑了。
千雪嘆了口氣,行吧,等這件事結束,他們應該去找缺舟一帆渡那個自稱是心理醫生的瘋子做諮商,那跟請鬼開藥單也沒啥區別。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千雪問那個幻影。
“這還不簡單,你別再愛我不就得了?” 幻影似笑非笑的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小千雪。”
千雪苦惱皺起整張臉,這句話他聽到耳朵長繭了,也沒能做到過。
*
競日兌現了自己的承諾,雙方交換不少情報。
蒼狼躺在自己的行軍床上,翻閱著關於閻王鬼圖與亡命水的資料,同時搭配一份鐵鏽囚衣給送來的情報,其中包含著單夸五年可以被追蹤的動態,以及風逍遙個人提供的資訊。
閻王鬼途以毒品和違禁藥物起家,原材料皆來自北荒豐富的自然資源,是九界市大宗毒品和私、禁藥的源頭,與銀槐鬼市這個黑市糾結很深,其中一部分的流向甚至可以追蹤到孤血鬥場。
孤血鬥場給鬥士下的禁藥,就是亡命水的簡易改版,這解釋風逍遙頂尖卻有奇怪副作用的身體素質,能爆發出幾乎突破人體極限的速度。
由別小樓提供的情報則詳細的記著,這五年來別詩等人為首的組織-埋霜小樓,如何步步為營,慢慢削弱閻王鬼途的勢力的簡要過程。
蒼狼越是深入閱讀手上這份紀錄,越覺得心驚,裏頭處處可見祖叔叔插手的痕跡,蒼狼越發確定目前只接觸到祖叔叔計畫的冰山一角。多方調查,私下探問,竟然都沒人能說清楚,競日孤鳴如何作為神華潛入閻王鬼途,與敵人周旋,乃至於騙光了壞老頭的錢(勝雪說)。
沒有辦法掌控一切,這蒼狼這個後天養成的控制狂有些焦慮。
知道越少,變數就越多,風險就越高。
祖叔叔定然是有所隱瞞的,但他的朋友們似乎習慣、尊重且信賴祖叔叔。又或者,他們並不在意祖叔叔……只是互相和作、互相利用,雖然他們看起來對祖叔叔多有照料和維護,但對一個人好是可以假裝的,這點蒼狼最清楚不過了。
這個行動仍在雲霧中,令人摸不清、看不透,又必須嚴守秘密,不可對外公開,這導致蒼狼能調度的火力和人馬被嚴重限制。
考量到局勢,他也不能讓苗疆的力量介入過甚,這會給其他勢力攻擊苗疆和孤鳴集團的理由。本就不該讓苗疆軍士折損在不明不白的秘密任務中,因此蒼狼與千雪之外,還能有資格全程參與營救任務的,恐怕只有直屬孤鳴家,實力又夠強的親衛。
祖叔叔會讓他們在這次的計畫扮演什麼角色,目的又是什麼?
那麼,蒼越孤鳴該做的又有哪些?
要在這場混亂中保全家人,還要避免動盪進一步衝擊苗疆,會需要付出多少,可能會有多大的損失?止損點又在哪裡呢?
直到喘不過氣來,蒼狼才不得不停下思考,盡力去放鬆呼吸。
蒼狼在行軍床上,緊緊抓著自己的雙臂,他可以感到那種從雲端墜落,狂風呼嘯的恐怖。
蒼狼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
他害怕變回一無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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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入膏肓S2:回心院(29)
二十九 我心匪石(完结)
“……北竞多权变,主从二人乃不欲屈节。夙身抱弱子,即北竞也,临危制变,单骑救主,皆得免难。北竞笑曰:‘嗜欲深者,天机浅,此言谓将军也。’自此外示无能以安之,内则夜出密刺,行事颇胆大。”——《北竞别传》
……
夙紧锁眉头。
竞日孤鸣环顾左右说道,“你们看到了吗?一誓龙黥好固执啊,夙,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们”——但是这里并没有别人了。夙的警惕心瞬间拉满。
“夙,你这样小王没法儿接。”
接什么啊。夙想叹气。
“接下去补上这半个月啊,小王丢掉这么多天时间了。”
能醒过来,也不算丢吧?
竞日孤鸣继续无障碍交流,“算的,时间差......
二十九 我心匪石(完结)
“……北竞多权变,主从二人乃不欲屈节。夙身抱弱子,即北竞也,临危制变,单骑救主,皆得免难。北竞笑曰:‘嗜欲深者,天机浅,此言谓将军也。’自此外示无能以安之,内则夜出密刺,行事颇胆大。”——《北竞别传》
……
夙紧锁眉头。
竞日孤鸣环顾左右说道,“你们看到了吗?一誓龙黥好固执啊,夙,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们”——但是这里并没有别人了。夙的警惕心瞬间拉满。
“夙,你这样小王没法儿接。”
接什么啊。夙想叹气。
“接下去补上这半个月啊,小王丢掉这么多天时间了。”
能醒过来,也不算丢吧?
竞日孤鸣继续无障碍交流,“算的,时间差对小王来说非常重要,再扯下去天就要亮了,来,你把夜行衣给小王。”
夙有,但是夙不给。
其实夙被他这话吃了一惊。你现在走路都发飘,还出去浪啊?
“你管我……”竞日孤鸣不满意地瞅了他一眼。
那些外出行头原本都是竞日孤鸣自己收在床板底下的暗格里,但是那天被“他”在拓拔山庄变装扔了,之后又是昏迷之中被夙拖回来。
所以现在再想溜出门,他就只能找夙要新装备了。
竞日孤鸣绕着他缠了两圈,夙不为所动。
竞日孤鸣做出了让步,“好叭,这回小王带上你,咱们一起出去。”
夙还是不给。
“哼,你也要关着小王,”竞日孤鸣转身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带点愤懑,“等到月亮升到那颗桂树的枝头时,小王还是要出去的,夙,你是小王的人,小王不听你的,你要听小王的。”
借着灯光,夙仔细看他的眼睛。眼神是沉静的,不是那种……凄厉。夙略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生气他说半截儿话,而是他猜得到他打算上哪儿去,无非是去会拓拔阿列。
夙骤然出手晃了一下。掌风吹拂起竞日孤鸣的发鬓和衣衫。竞日孤鸣依然单手托腮,看都不看他一眼,意态悠然地坐在霜雪似的夜明珠冷光下,并且吟起了诗,“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夙缩回手,又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是这首《柏舟》。因为当年也是。
“小王想走,谁能拦得住吗?天下之大,我未必见得没有容身之处,但是当人抛弃了义务,他也就失去了自由,你,不是应该比小王更明白吗?”
明白,可又不太明白。他对竞日孤鸣一贯要求不高:作死可以,不能真死。因此沉默良久,夙最终还是只能把东西给他。
……以此事的结局而言,竞日孤鸣趁火打劫,陪植了自己的势力。
在这之前,没有人会异想天开,将木叶山神秘而古老的拓拔家族和乌古部,突吕部联系在一起。在这之后,更不会有人敢于置信,久病不出的北竞王一举将此三方势力纳入麾下。
拓拔阿列成为了竞日孤鸣的棋子,悄然掌握了突吕部的首领任免权,操纵了乌古部的现任首领。但不可否认的是,处于魔咒压制之下的北域两大部落居然进入了史无前例的和平期。
……十四年前惊慌失措的小狼,他的獠牙开始嗜血了。
十四年前啊……
“……四年冬十二月,帝崩,大行杀戮。北竞力弱无亲,恐废黜死。夙甚悲凄,以为必亡。但恨忍死待天阙,终不得相见。”——《北竞别传》
……那一天,下雪。
当时的竞日孤鸣也是念的这首诗。
……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少年清澈而湿漉的声音,听在耳中,夙心里微微一痛,兄弟兄弟……
日暮黄昏,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了下来,天际残阳余晖则在这一片灰云中映出了一块朦胧的亮斑。看来夜里要下雪。
跟着小竞日,夙别的没有,魔音灌耳简直是家常便饭。读书之人怀揣着怎样的隐秘心思他是无从得知了,但耳濡目染,他居然也记得了一些章句,几篇好辞。
他双手抱着后脑,仰望着阴郁的天空。
“……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
夙懵懵地替他纠结,这么厉害的肺活量会不会露破绽啊你。
不懂得这段话的出处,夙有点怀疑是小王爷自己在饶舌玩耍。小竞日有时候真的闲,就自己编故事杜撰典故,既哄自己玩儿,也拿去逗弄别人耍,尤其热衷于戏弄千雪孤鸣。百无聊赖的时候还会现场表演倒背如流,考倒了博古通今的夫子——其实净是这好学生王爷胡诌的,哪里有什么出处可考呢?这样的学生怎么能写作业呢?这样的学生怎么能考试呢?这样的学生是来给老师报恩的,得供着。
斜靠在屋顶,夙一如往常听着竞日孤鸣的读书声昏昏欲睡。
忽然读书声嘎然而止,响起咚咚咚三声轻扣。他猛地睁开眼睛,揭开屋瓦探头一看,竞日孤鸣一手擎着灯,一手掩住灯罩连打五次手势。别人看来,他是在无聊玩影子,但夙明白,这是他在告诉他:有情况,速查。
夙立即翻身伏在屋顶上,但被宫殿挡住了部分视线,于是蹿上高楼飞檐,远远望见一队人马正在王府外面,还有一群人已经绕过大殿,进到后院了。
每次宫里来人,竞日孤鸣都很紧张,这种紧张直到后来他长大成人了都依然挥之不去,阴魂不散。仿佛已经深入骨髓成了他的一种本能——与其说是恐惧,莫如说是兴奋。
半明半暗中,夙透过窗扇看见他的剪影。浑身紧绷,纤瘦,孤单的少年正襟危坐,在假装读书。往常宫里来人都不会多,但这一次,既在王府外围陈兵,又有数名武将长驱直入。夙也吃惊不小,以为那些人,竞日孤鸣的王兄,难道真的要对竞日动手吗?不无可能,竞日孤鸣之所以幸存至今,不正是因为他们早有把握令他难逃一死吗?汗毛倒竖,夙一时间也慌了。真到那地步,是捞了竞日孤鸣一起跑,还是……一起结束……
但随后他观察到这些来的人虽然阵势不小,严阵以待的样子,但无一例外人人都系着一根白色的腰带。并且,在行走过程中还在外院短暂地停留了一下,随之来的是,王府出现了动荡。匆匆跑出来三五成群的王府侍从,各拿着长竹竿将府里随处高见的红灯笼纷纷挑了下来。
……苗王驾崩了。
年少的竞日孤鸣定定看着捧到他面前的那叠白衣,转过头从窄窄的窗户望出去,灯都换了。森然的白灯笼在夜风中整齐划一地飘荡,它们好像在指点什么一样,朝着相同的方向幽幽飘起,然后又像在等待什么指令似的,停留在一个倾斜的角度,就那样浮在空中,不肯垂落。
……舞台上的刀,即将落下。
阴冷入骨。
“竞王爷!”
“王爷!”
那些人一拥而上,扶住了他。
众人眼里的小王爷孤单又漂亮,像个即将烧化的纸片人。
对于小王爷的反应,众人自然而然地将其理解成不知所措。纵然金枝玉叶,天资聪慧,说到底也就是个十二岁的毛孩子,不知生,焉知死。
人们将昏倒的竞日孤鸣抱回寝室,喂了汤药,安置妥当之后如常关门离去,只留了外间屋里一盏小灯。为了隐秘练功,竞日孤鸣以浅眠为由,甚少让人在寝室陪他睡。这其间洗脸,换衣,梳头,小王爷任人摆布,一语未发。
只有夙隐约察觉到古怪。
悄无声息,万籁俱寂。
如影随形日夜相伴,没有人比夙更清楚,竞日孤鸣太反常了。这个孩子安静得毫无生气,像一尊人偶。
接下来的一幕,夙永远忘不了。昏暗的帐幔里,缓缓直起一个人影。
静止片刻,人影慢慢转头,看向了夙。摇曳的烛光使得隔着帐幔的身姿扭曲变幻,跃动着诡异的光影。
光影变幻出了利爪。
他扑杀过来了。
烛光残影里,夙惊骇莫名。他们撕打了起来,不是拆招演练,是撕杀。但夙毕竟还是制服了他,将其按在身下。竞日孤鸣抬起下巴,艳丽的眼睛从黑睫毛底下斜睨着他。目光相触,夙恍惚了一下,险些被他挣脱。……不可能,是不是看错了?那眼神,那睥睨的姿态……怎么可能,这两个人之间分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啊……夙的脑中好似炸响惊雷。而缠斗之中,他黑发狂乱,狠辣霸道的模样,在夙的眼睛里,更是同记忆最深处的某个身影惊人地重叠了。
那是夙的第二个发现。
竞日孤鸣——后来若无其事,从不追问,但也曾经提到过,他上一刻看见满眼雪白的灯笼,外面飘着雪,下一刻,他发现雪停了,而他丢掉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夙从来不曾告诉过竞日孤鸣,在他丢掉的时光里,在那个风雪夜,他如何第一次跑出了囚禁他的王府,如何第一次杀了人,而夙,……夙第一次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夙只字未提,因为茫然地希望着让这诡谲的一切随风飘去……居然反弹。
哗哗的水声穿透数载岁月和屏风,伴随着香味和雾气肆无忌惮地蔓延。
“夙,”一个声音对他说,“那天晚上要是他杀了苍越孤鸣,你会怎么办?”
夙抱着双臂靠在墙角,像一尊雕像。那个人正泡在池子里,高高扬起湿漉漉的手臂。
夙听见他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的名字,“竞日孤鸣说的没错,你的执念最深,你的欲念最不可救药,这是你最迷人的地方,你永远离不开本王,竞日孤鸣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
“夙,你过来,本王该练功了。”
夙在一片潮湿的水雾里,注视着竞日孤鸣,不,那张妩媚冷漠的笑脸……北竞王划水游了过来,让他运功替自己疏通经脉。夙跟他一起沉入水中,他趴在池砖上转过头望着他,“这样就够了吗?”
一整片琥珀色的眼眸,凄艳得吓人一跳。夙心头一悸,垂下了眼睫,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或者是汗。
“苍越孤鸣睡在竞日孤鸣身边的时候,我们在梦里去了孤鸣的王陵,有的人早就埋在那里了,我在墓门里徘徊想着要不要钻出这片坟场,竞日孤鸣坐在棺材上守着自己的尸骨,那个一心想当好祖王叔的家伙遍寻不获他的父王和母亲的棺材,还有他,他十二岁,他在喋喋不休地念诗,在坟墓里歌颂山水风光。”——北竞王枕在夙的怀里自言自语。
……
“……民谣:‘前见子杀父,后见弟杀兄’。颢穹欺伪以成功,而命丧北竞。北竞多谋善变,而诛于仁君利刃……或多情相待,回首却只见灵牌。”——《北竞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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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啦嘎嘎嘎~竞日孤鸣你这个耗干我手机电量的秀儿,我居然前后搞了你18w+,……还是少了!
在我的脑洞世界里,只要是小王,我还可以更遍泰地造他的谣。嘛,虽然但是,好多好多话想说,暂且到这里吧,精力有限。万分感谢一路走来不离不弃支持我的太太们,有你们一起喜欢小王真好(开始碎碎念~)其实这也是我用这种形式写文的原因了,就是说,长篇谈不上,中篇吧,想让小王和千苍夙他们一直活生生地存在下去,有够无聊的,可是就是特别喜欢让他们存在在一些情节里,有血有肉,不会被时间淹没……
可惜力不能及,我整的都tm什么烂活儿,嗯,大家就凑合着当个乐子看好啦,遇到竞日孤鸣这个角色真心真意
是要感谢光。然后欢迎热爱搞竞的太太们一起来嗨呀,私信或者微博玩儿嘛~
病入膏肓S2:回心院(28)
二十八 小王有一种超能力
苗王居高端坐,神情威严地教训儿子,“明天考查你武艺,没长进就打!懒散成什么样子!”
苍狼“是”了一声,没敢再说什么,旁边千雪“唉”了一声,“王兄,他年纪还小,再怎么长进也打不过你啊,我都打不过你。”
苗王抬手一指,“孤王还没说到你!你忙得很呐,孤王得有两年没见着你了吧?!”
“我也很关心你的好吧,这不是王兄您一直都没病嘛。”
“千雪孤鸣你是不是想死?”
“不想,改明儿苍狼要是把你打残了,放心,我一定对你不离不弃,把你治得焕然一新,不落一点儿残疾。”
苗王正待生气,听见竞日孤鸣孱弱地说:“千雪,你怎么这么贫?”
确实。苗王又待发威,又听见竞日孤......
二十八 小王有一种超能力
苗王居高端坐,神情威严地教训儿子,“明天考查你武艺,没长进就打!懒散成什么样子!”
苍狼“是”了一声,没敢再说什么,旁边千雪“唉”了一声,“王兄,他年纪还小,再怎么长进也打不过你啊,我都打不过你。”
苗王抬手一指,“孤王还没说到你!你忙得很呐,孤王得有两年没见着你了吧?!”
“我也很关心你的好吧,这不是王兄您一直都没病嘛。”
“千雪孤鸣你是不是想死?”
“不想,改明儿苍狼要是把你打残了,放心,我一定对你不离不弃,把你治得焕然一新,不落一点儿残疾。”
苗王正待生气,听见竞日孤鸣孱弱地说:“千雪,你怎么这么贫?”
确实。苗王又待发威,又听见竞日孤鸣接着说:“王上,你不要信他,他明明连小王的旧疾都越治越糊涂,你千万别找他治,小王不一样,小王之所以肯让他瞎治,是因为小王单纯只是想见他,因为见他一面不容易blabla”
不知所云。苗王渐感头疼。
竞日瞥了眼正在偷笑的千雪,又和声细语地说:“所以啊,请王上息怒,不必同小千雪治气了,当然了,这也是小王失职了,说起来有一阵子没调理他了呢。”
终于可以说话了!颢穹孤鸣:“王叔定要严加教训他!看他的德性……死猪不怕开心烫!”
“就是就是,”竞日孤鸣长吁短叹,“唉,都说记吃不记打,你看着吧,扔下碗他就能跑得不见人影,小王倒是想调教他,奈何……小王是连路都走不了两步呀,完全撵不上他,但!小王自小疼爱千雪,是断不会放任他不管滴!”
“有劳王叔了,千雪听你的。”
“不是这样哦,王上,有的人,他只是表面上听小王的,其实他的内心里,全是主意。”
“不错!他就是这样的!天天就跟狐朋狗友鬼混!”
“何止哦……”
“还有庸脂俗粉!”
“咳咳!”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干柴遇上了烈火,久旱逢了甘霖,居然诡异地结成同盟,家庭会议演变成了千雪孤鸣声讨大会。千雪心想,好你个竞日孤鸣,昨晚床上明明那么乖,还投怀送抱自己拱到我这儿,手都给我压麻了,没想到啊,下了床你就倒向了别的男人。不过,审时度势,林北还是先避了你二位的锋芒。于是他们声讨他们的,他专心把脸埋碗里干饭。
可是苗王忍不住又来冲他开火,“好歹说要去办件正事,孤王还心说你懂事了,好嘛,你看看!两边儿打死那么多人,你办的什么蠢事!”
千雪连吃带说:“偶都跟你港了,那帮银本来就预谋着要干架的,刚巧被我们知道,我也去尽力了,可是没能拦住,怪我咯?我也很难过的好不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真是天意,……偶能跟老天说理吗?不能。贼老天,还下雨给偶助兴。再说我也不是全搞砸啊,拓拔山庄的事不就查清楚了吗?怎么说这次也免去了这一家子的灾祸,保得神殿安然无事——你再骂?你再骂我就听你的,以后不管了,多管多错,不管准没错。”
在千雪说到一半的时候,苗王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在千雪说完了的时候,苗王途经竞日孤鸣已走到半路了。
“小千雪,你少说两句罢,”竞日孤鸣见势不妙,怕他的小千雪挨锤,赶紧小手绢捂着嘴边咳边劝阻,“王上请息怒,王上……”为演好仁慈的长辈,他决定意思一下,站起来。
下一瞬,身体僵硬,他被颢穹孤鸣抓住了双肩。
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屋顶精致的彩绘飞天在阴影上空跟冻僵了似的凝然不动。
“王叔,小心摔了。”颢穹孤鸣贴在他身边说。
“无防。”竞日孤鸣低垂的眼眸刹时颜色暗如深渊。
颢穹孤鸣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缓声道:“王叔可还记得小时候?”
竞日孤鸣略抬起头,但是没有跟他对视,“恐怕小王病糊涂了,每天只记得喝药。”
颢穹孤鸣微笑,“你年幼时,也曾经如此,忽然昏睡不醒。”
千雪和苍狼眼看着颢穹孤鸣扶着竞日孤鸣说话,然后扶他坐下,然后并没有如预想的继续前去揍千雪,而是跟忘了这回事一样,居然折了回去又重新落座。
千苍二人来回看看,莫名其妙,继续干饭。
“这件事情要说起来,也是小王的错,”竞日孤鸣隔了一会儿,接岔往下说,“是小王没有及时给小千雪指示,一步错失,满盘皆输。”
苗王摇头道:“此事怎能怪到王叔头上?王叔突发疾病,能够转醒已是万幸,王叔现在恢复得如何?需要什么珍贵药材尽管说,孤王差人去找。”
他满口寒温,小王自然浑身恭敬了,“多谢王上挂念,托王上的福,小王感觉好多了。”
“那孤王就放心了。”
“王上,经此一病,小王发现小王有一种超能力。”
颢穹孤鸣凝视着他,“啊?”
“就是说可以吃一次饭,能顶半个来月,这是一个很新的发现,小王决定多试几次,小王昨晚吃饭了,今天开始不吃,看看能管够十五天还是十六天还是更多天,听起来真的是很厉害的超能力对不对?”
“……”颢穹孤鸣转向千雪,“什么东西?”
“不给他肉吃,在那儿作呢。”千雪满不在乎地答。
哦,超能作的能力。颢穹孤鸣抓起杯子饮了一大口,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笑了笑。
“酒也不给小王喝,小王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了,王上,如今有些大夫医德含量未免太低,置患者诉求于不顾,独断专行蛮不讲理blablabla”
颢穹孤鸣脑壳开始嗡嗡,“王叔,你还是等身体好了再说罢!”
竞日孤鸣立即给他表演了一个吟小曲,“‘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王上您是不知道啊,对于小王这种深受病痛折磨,能活一天都是赚的人而言,醉里生梦中死,实在是唯一的慰藉啦,可是现在啊,小王可能都等不到能那一天了,咳咳咳……”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苗王突然停住嘴,等会儿先!孤王又不是千雪附体,为什么也要哄他?
千雪总感觉被王兄剜了一个眼刀,于是就拿鸡腿指了指竞日孤鸣说:“他到昨天晚上才醒,昏迷了半个多月,苍狼以为他要死了,所以昨晚高兴就陪到半夜,又因为很晚了所以留下来跟他一起睡的,王兄你也不问问就骂你儿子。”
结果苗王脱口而出,“这么懂,你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小王的这些侄儿,都蛮可爱的。竞日孤鸣下意识看了眼千雪。千雪谁也不敢看,嘎了。
苗王没好气地问:“对了,王叔为什么昏睡这么长时间?”
“说了你也听不懂,反正他这个病说大还不很大,说小也不小,我回来他就昏迷了,脉都快停了,喝药还吐血,人都差点没了,我没见过他这种奇葩,挺复杂的,具体细节你要么问娄千帆去得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咯,后来差人去取了镜湖的湖心水引经,但也不好判定就是因为这个才好转的,唉我就说说了你也听不懂,还瞪我,不说了。”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苗王头晕。
竞日孤鸣神色惊惶,半坐起来,蹙眉捂心,颤声道:“小千雪,你是不是当着小王的面不敢直言?小王的情况已然如此了么……小王还有几天?”
好他妈刺激。千雪平静地放下吃饭家伙,准备瞅机会跑。至于苍狼……苍狼不见了,在默默无闻的时间里,他溜了。
环顾四周,苗王感觉到了格格不入,感觉到了举目无亲。这么大的王府养着这么三个废物,甚至于这三个都凑不出来一个能跟自己说上两句话的脑子。
于是他很冷淡地起驾出门巡视苗北去。
……
竞日孤鸣终究还是唤了夙出来。
夙抬眸,却是轻微摇了摇头。客店之中发生的事,他却并没有亲历。二人推测,“他”应该是借骨箫,驱蛇引路去追杀兀惹的。夙当时赶到拓拔山庄并没有意识到“他”会用这个办法,直到后来想起山庄外面他遇到蛇在爬才反应过来。有样学样,于是他也决定跟着蛇走,果然追踪到客店了。然而他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烧了起来,幸而火势还不大,像是刚燃起来的样子,他火速闯进去捞苍狼。混战之中夙终于打晕了“他”,并且惊愕发现,“他”居然没有戴面纱。
果然如此。
两个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语,因为心里都想到了。苍狼年幼,没有实力摘下“他”的面纱,兀惹也没有,唯一能摘“他”面纱的,只有“他”自己。是那位主动将真面目暴露给苍狼看的。为什么呢?不清楚,但也不难猜测,“他”敢这么大胆,必定是不打算留苍狼活口了。料想不到,“他”居然对苍狼动杀心。
竞日孤鸣打了个寒颤,感觉身上有点出冷汗了,微微咬住嘴唇,小心地盯着夙,审视着夙。夙跟他对视着,眼神依旧无波无澜。良久,出乎夙的意料,竞日孤鸣却没有再问下去了,而是轻声道:“他打伤你了?”
夙先略点了一点头,然后比了一下手,又摇了一下头。意思是说都是外伤,不要紧。
“小王说的没错吧?你还是拿不住他。”竞日孤鸣拍了拍他的肩,忽然轻声说,“也许小王看错了,也许你不是拿不住他,你……想他?”
夙瞬间瞳孔放大,惊讶地瞪视着竞日孤鸣。
「群像」凶手是谁
现pa.
纯搞笑向,有OOC
被雷到的话务必点×退出!
窗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屋外的风雨大作映得神蛊温皇的脸时明时暗,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红发男人,缓缓开口道:“是谁指使你来的?”
是默苍离。
赤羽信之介很想这样回答,但还是继续念台词了:“是命,是不公平的命!”
他尽量忽视远处已经笑作一团的众人和一脸“再笑就把你们全杀了”的默苍离,但还是在神蛊温皇忘词后下意识“耶~”了一声的时候破功了。
默苍离忍无可忍地喊了咔,这一条他们已经NG八次了。
默苍离算计到了很多的事情,唯独没算计到当......
现pa.
纯搞笑向,有OOC
被雷到的话务必点×退出!
窗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屋外的风雨大作映得神蛊温皇的脸时明时暗,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红发男人,缓缓开口道:“是谁指使你来的?”
是默苍离。
赤羽信之介很想这样回答,但还是继续念台词了:“是命,是不公平的命!”
他尽量忽视远处已经笑作一团的众人和一脸“再笑就把你们全杀了”的默苍离,但还是在神蛊温皇忘词后下意识“耶~”了一声的时候破功了。
默苍离忍无可忍地喊了咔,这一条他们已经NG八次了。
默苍离算计到了很多的事情,唯独没算计到当初不过是随便加了个快关门大吉的社团凑活动分,如今居然被迫承担起了宣传社团纳新的职责——谁叫不到一年,社团里的人基本走光了,他竟然自动升任社长一职。
他也想一走了之,但是被可恶的指导老师扣住了。指导老师说如果你不做招新视频就不给你活动分,当默苍离凝视着指导老师的时候,指导老师也在凝视着默苍离。
但你以为这是戏剧社吗?NONONONO。
是侦探社。
当时这个社团人丁凋敝,默苍离喜出望外(但实际上毫无表情)地加入了。社团活动变成了团建剧本杀,但是有默苍离在,这种活动可以说是毫无乐趣可言。
毕竟他随随便便就可以看穿别人的谎言,揭穿对方的漏洞。社团活动约等于默苍离大获全胜,其他人一败涂地。不过实际上默苍离也就参加了那一次,不过只有一次留给别人的阴影也够深了。
但是那次社团活动给了默苍离灵感,于是他思前想后,找了自己寝室里的几个人,排练了一出大戏,当作招新视频。视频内容是改编自《■雨》的真人剧本杀,死者由神蛊温皇饰演。
这一角色是神蛊温皇自己争取的,他说当死者的话,大多时候他都可以躺着,他很高兴。
竞日孤鸣本来也想选角色,但是被硬推到了死者第二任妻子的位子上,竞日孤鸣抗议未果,被默苍离一句你和她都很贵妇、还都要喝药,你和角色的调性很相似堵回去了。
于是等赤羽信之介回来的时候,留给他的角色似乎可以选也又不太可以选,他就选了死者的第一任妻子身份。
神蛊温皇的鸡贼在此刻显露得淋漓尽致——他自认死者身份,以退为进,结果在场的不是他老婆就是他孩子。
一个死者,但只有两个嫌疑人,神蛊温皇又摇来了千雪孤鸣和藏镜人,顺便还叫来了史艳文。
这群人凑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剧场彻底乱做一锅粥,赤羽看着默苍离,真心祈祷至少现在不要真的发生什么凶案,毕竟他还没有不在场证明。
最后死者的小儿子没有人演,因为没有人想既要喊竞日孤鸣妈,又喊神蛊温皇爸。不过五个嫌疑人已经够了,虽然……
“虽然我觉得以温皇的招人恨程度,五个人还是少了。”竞日孤鸣如此说道。
“你的生日,我到现在还记得。”神蛊温皇终于想起了台词,这次一直演得很流畅。
直到最后一幕,神蛊温皇俯下身去,凑得离赤羽越来越近。眼看两个人就要亲上,竞日孤鸣迅速伸手捂住了千雪孤鸣的眼睛,大喊小孩子不要看。
默苍离忍无可忍,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头来:“神蛊温皇,没有你的吻戏!”
被阻止的神蛊温皇一脸惋惜。
不过神蛊温皇也难得一直站着,于是所有的戏份干脆一起拍完。赤羽则下场和默苍离坐在一起看监视器里的画面。
神蛊温皇拿来了一碗放了气的可乐,然后说道:竞日孤鸣,你最好现在喝了它。
竞日孤鸣刚想说话,神蛊温皇又继续道:这里面放了不少苗疆特产,对身体好,你喝了,就会完全好起来的。
加了苗疆特产,是完全好起来还是完全死掉啊!
竞日孤鸣见神蛊温皇乱加台词,默苍离也没喊咔,于是也开始胡说八道:“啊?可我想只喝桂花蜜——”
千雪孤鸣杵在一边,不像个演员,像买了VIP门票但是不知道为啥走到了台上的观众,直到他被神蛊温皇一把推了过去:“千雪,去劝劝竞日孤鸣,让他喝药。”
千雪孤鸣拿起了那碗没有气的可乐,凑到竞日孤鸣身边,像往常那样劝道:“小叔——吃药了身体才能好起来——”
怎么说呢,往常,就是太往常了,往常到神蛊温皇都绷不住了,开口提醒道:“狼主,竞日孤鸣是你后妈。”
千雪孤鸣如梦方醒。
默苍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喇叭平静地开口了:“不要把你们戏外混乱的家族关系带到戏里来。”
毕竟戏里的也很混乱!
没有了温皇在一旁添乱,千雪孤鸣和竞日孤鸣的戏码就演得更流畅了,默苍离都没有喊停——直到那句台词出现。
竞日孤鸣抹了抹虚假的眼泪,看着千雪孤鸣的脸,悲伤地说道:“我已经预备好了棺材,安安静静地等死……唔唔。”
他台词还没念完,就被千雪堵住了嘴,虽然只是轻轻的吻,但还是打断了竞日孤鸣接下来要说的话。
赤羽看着两个人亲在一起的场面,又看了看默苍离。默苍离面无表情,但袖子下面坨子已经捏紧,如果不是他打不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大概已经坐不住了。
默苍离想,要不然现在开始改拍死神来了算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活着。
千雪和史艳文的戏码更难演了,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很尴尬,如今却要演这种戏份。
哪怕不对视台词也说得磕磕绊绊,史艳文说得倒是流畅,就是给人一种两个人其实也没有很熟的感觉,好像今早上刚认识。
藏镜人看着他们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竞日孤鸣也在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喝着剩下那半瓶可乐。
神蛊温皇……
神蛊温皇在拿手机录像。
靠北啊!你又是要造谣我私生活混乱是不是!
千雪孤鸣十分悲愤。
史艳文是好人,只要是帮忙都会帮到底,他演戏很认真,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默苍离的高血压。不过根据血压守恒定律,史艳文一旦认真起来,罗碧的血压就要高了。
就比如现在,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不喊对方称呼——毕竟在场辈分最大的人是温皇,没有人想喊温皇爹。
在这种情况下,史艳文读着读着剧本,突然轻轻开口:“哥哥。”
罗碧看了周围一圈,心想赶紧来个人回答一下史艳文啊!
“罗碧哥哥。”史艳文的声音又一次幽幽响起。
这里确实没有别人叫罗碧了,谐音都没有,确定他是在叫自己后罗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史艳文,别这么叫我,有点恶心。”
就算是演兄妹也可以不这样喊他!
“那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可以向艳文恶心回来。”史艳文表情非常认真,但是罗碧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认真语气下藏都藏不住的打趣,“艳文绝对不会反抗。”
“史——艳——文——!”
演到最后,每个人的杀机都浮现了:
千雪孤鸣的动机是想带着自己的小叔啊不后妈竞日孤鸣私奔,杀人凶器是他的笑藏刀。
竞日孤鸣是想和自己的爱人私奔,还想要回自己的自由和尊严,恢复到本来的样子,杀人方法是在可乐啊不补药里下毒。
藏镜人想向万恶的神蛊温皇讨回公道,正义执行,杀人方法是直接打死,粗暴简单。
赤羽信之介的动机是想报当初被抛弃的仇,杀人方法是用凤凰刃把人烧死。
史艳文的动机是想替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爱情讨回公道……史艳文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比较没说服力,于是临时切号——切成了一夜杀尽三万人那个。
默苍离的动机也浮现了,他不想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导演作品居然是这种东西。
然而神蛊温皇和罗碧到了最后几乎是在打架了,史艳文和千雪两个拉架的也被卷了进去。竞日孤鸣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来一把瓜子。
赤羽想,如果杀气可以具象化,他的名字一定叫默苍离。
眼看着剧本已经彻底脱离了默苍离预设的轨迹,他拍完最后一幕冷静地转身离开,差一点被自己蠢到窒息:他怎么会有一瞬间觉得这些人是靠谱的,他不如去学校的湖里把那几只鹅抓过来演戏,同样都是只会添乱,他不如找几个自己打得过的。
最后招新视频还是如期上映了,后期是默苍离自己做的。
看着摆放在教学楼大厅处的巨幅海报,看着海报上神蛊温皇和竞日孤鸣站在c位的争奇斗艳,看着编剧和导演那一栏自己小小的名字,默苍离有一种大仇得报的释然和卸下重担的快乐。
病入膏肓S2:回心院(27)
二十七 他们的梦
“你不要打断小王,那人说——”
“你闭嘴,不准说了。”
“不,小王要哄你睡觉,小王要讲故事,小王现在来灵感了,你别打岔,咳咳咳那人咳咳——”
“停停,我讲我讲,不讲今天晚上是别想睡了。”
静了一会儿。
“那人说——”
“我讲我马上讲,真是的,整理一下思绪都不让的吗?谁也没你那能耐好吧,大半夜张嘴就来讲阿飘,还哄人睡觉,你看苍狼脸都绿了。”
苍狼乐呵呵地扭过头说:“啊?我绿了吗?”
千雪才反应过来,这崽崽根本不知道怕。敢情就没人给苍狼科谱过地府幽冥阿飘,也是,王府里头谁那么闲去吓唬他呀。想到这里他转过脸斜了旁边一眼,竞日孤鸣不怀好意地冲他挑眉眨眼呢。......
二十七 他们的梦
“你不要打断小王,那人说——”
“你闭嘴,不准说了。”
“不,小王要哄你睡觉,小王要讲故事,小王现在来灵感了,你别打岔,咳咳咳那人咳咳——”
“停停,我讲我讲,不讲今天晚上是别想睡了。”
静了一会儿。
“那人说——”
“我讲我马上讲,真是的,整理一下思绪都不让的吗?谁也没你那能耐好吧,大半夜张嘴就来讲阿飘,还哄人睡觉,你看苍狼脸都绿了。”
苍狼乐呵呵地扭过头说:“啊?我绿了吗?”
千雪才反应过来,这崽崽根本不知道怕。敢情就没人给苍狼科谱过地府幽冥阿飘,也是,王府里头谁那么闲去吓唬他呀。想到这里他转过脸斜了旁边一眼,竞日孤鸣不怀好意地冲他挑眉眨眼呢。……知道了,愿者上钩嘛。
“我上,不是,我讲,……讲点儿啥呢?”千雪挠头望着床顶,“最近有什么热门事件吗?”
“没有热门,冷门的也没有,除了下雨,但是你不要讲下雨,前一阵天天下都快把我给下吐了。”苍狼说。
千雪挠头,“那中原的事?”
姚金池忙忙碌碌到这时,看他们祖孙仨安顿好了这才放了帐幔,仅留了夜明珠照亮,临出门之前又叮嘱,“赶紧睡。”
三人各拥一条被子,纷纷闭上眼睛,同时竖起耳朵。
Later...
“走了,王叔,故事。”
“说来话长,中原的角儿啊,那家伙多得跟跳蚤似的。”
“你拣牛B的说。”
“不牛B的能入我的耳吗?”
竞日孤鸣扭头向千雪那边小声问:“哎,你见过史艳文没有?”
“他?”千雪愣了一下,苍狼翻身趴了起来,“对啊,史艳文是不是很嚣张?身长九尺,虎背熊腰,力能扛鼎,掌能劈山,当世吕布啊,是不是?”
千雪“切”了一声,鄙视道:“罗碧说他是狗。”
苍狼说:“他属狗?”
“对对对。”
竞日孤鸣侧身面对苍狼,“不对不对,小王常听人说,史艳文英俊潇洒,武功盖世,文武双全,中原人称他为儒侠,史君子。”
苍狼说:“那我父王打得过史艳文吗?”
“不懂,他们都很厉害的样子,千雪你说他们打起来,谁赢?”
“他们打起来,你赢,”千雪不悦,“碎了!”
竞日孤鸣惊讶,笑眯眯凑过来说:“是因为我夸史艳文长得帅还能打,所以你心碎了吗?”
“……”千雪更加生气了,“我是说,碎觉了!”
“那你得想好了,欠债会生利滚利的,欠故事也是债哦。”
什么人啊。千雪不理他。
但是苍狼也开始摇晃他了。
千雪别扭道:“你们不是有只狗可以夸吗?白色的,爱跑酷,能咬会掐架,夸去吧,反正你们也不在意听故事了,睡了睡了。”
竞日孤鸣伸长脖子越凑越近,把脸悬在他上方轻声说:“小王很在意你的。”
就、就算你这样也没有用的!千雪哼了一声,“你过线了!!”
苍狼则毫无作为界线本线的自觉,扭着浪花继续闹他,“听听听,王叔,王叔?你快讲吧。”
外面:“王爷,府里全都等着听呐!!”
于是三人蒙上被子放低了声音。朦胧清辉洒落满帘室满室。
那天晚上他们的梦。
千雪梦见他们的小时候。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己焉哉。
千雪不耐烦地坐在椅子扶手上低头对他说:“好罗嗦!十万火急,你还念诗?到底怎样,你开条件行不行?”
竞日孤鸣是个美少年模样,指着他的鼻子正在生气,“你只知道扯谎须要付出代价,却不知真相也是有代价的。”
千雪继续缠他,他只好提起笔,醮了墨,低着头,伏在案上给他代写认罪书。千雪就趴到他对面笑,“早答应不就完了?口是心非,还拽什么文呢。”
“你好歹把字规整规整行不行?仿你一篇字下来都吃不下饭,丑死了。”
“你的字好看,难道你还能去考状元是怎么的?哪个衙门供得下你?再说了,反正王兄也早骂过了,说我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他都不指望我什么,我费那个劲干嘛,这样就蛮好。”
“蛮好就蛮好罢,”竞日孤鸣撅着嘴哂笑,“你念我写吧,三天两头搞这个,小王也是江郎才尽了好不好,快说,你还有什么迷魂汤可以灌给王上?”
“没有,我不会,你想到什么写什么,都是那个倔老头夫子害死劳资了,一转脸又把我告到他那里去了,这次我是真编不出来什么他娘的认罪书了,你就随便编一篇得了,要求不高,能混过关就行。”
“万一东窗事发怎么办?还有,王上要是亲自来了怎么办?你忘记有一回就是被王上抓现形了?”
千雪从竞日手里拿过来笔,抽出来一张白纸,凝神在上面随手画了一个两条短腿儿的火柴人。
“下回情况危急,”千雪将这张纸推过去给竞日孤鸣,“你画个这扔出来,这叫示警,我一看就跑。”
“说得好轻松,怎么扔?王上眼皮子底下弄鬼,要玩你自己玩。”
“不要装傻,区区小事难得住你?”说着伸手拎起竞日的发辫子摸着玩,“帮帮我嘛,王叔?”
竞日拍开他的爪子,终于收下了纸,展开看了看,又抬头白了他一眼说,“别碰我,手脏。”
“对你好,你还嫌弃我?”千雪强夺理,“我看你还能嫌我一辈子。”
“那还是你占便宜。”
“我对你多好啊,占你什么便宜了?这种要命的事都只找你,这辈子都只找你,真心真意的,我占你什么便宜了?”
“呵,小王这副残躯,料想一辈子也没几天,你这个‘一辈子’,倒也皆大欢喜,反正用不着多少时候,我死,你找别人去了。”
千雪明朗的笑容渐渐不自在,“走着瞧罢,我总有法子治好你,到时候叫你活成个百八十的糟老头子,我看着你把这句话吃回去。”
然后他捧起了天打雷霹的医书。
竞日孤鸣梦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穹顶是高不可及的巨石,四壁环绕冰冷的石墙。
他在森寒的地下宫殿里仓皇四顾。外面哐当一声落了锁。不知怎么,那声音极其沉重,回声阵阵异常清晰。
他吓了一跳,拍打着石门,“开门,来人,开门。”没有人理会他。
他回过头看见身后一列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石棺,蜿蜒伸展进黑暗里。心中骇然,他又拍门,“开门,放我出去。”依然没有人答应。他想了想,朝石棺走过去,黑暗中幽沉如水的声音轻轻地问:“母妃?你在哪里?”边走边逐个扣击石棺,“是我,我来了,你在哪里?父王,父王,你听到了吗?”
摸索着走了一会儿,才发觉原来石棺后头是有石碑的,上面刻得有名字。但是太暗了,他得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认得出上面的字:竞日孤鸣!
他望着上面的名字。然后再往下走,那石碑刻着,北竞王!再往下走,刻的是:祖王叔。再走,碑上一片空白。
竞日对着那面空无一字的石碑看了一会儿,视线一转,移到对应的石棺上。想了一想,他抬手抓住棺盖,推了推,挺沉,又加了力去推,还是没能推动。
他背倚石棺,孤单单地坐在地上东张西望地打量。这是王陵。孤鸣家的王陵。
空寂的陵墓,悄然无声,蓦地,悠悠荡荡飘来一阵幽沉的……读书声。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这是年幼的竞日孤鸣自己的声音。
……苍狼在梦里笑迎八方客,喜聚四海财,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地继续开酒馆。但是忽然一个转身,客人不见了,满堂金光不见了。那里变成死寂一片的废墟。苍狼似乎在梦里把那天晚上的幻觉重叠在一起了。
对方沉静地站在他对面,继而抬袖伸手,缓缓摘下面纱。
屋外山摇地动,屋内沉静如水。闪电在那一瞬照亮了一张脸。一张明媚艳丽的脸。
闪电转瞬即逝,屋里重归黑暗。
苍狼感觉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祖王叔?……”
那不是真的。苍狼在梦里告诉自己这是迷烟,是幻觉,祖王叔不会杀自己。继而再次沉入美梦。热闹,平凡,开心,快活……
闲愁难解时,苍狼会想,如果有的选,那他选择不长大。永远不长大,永远是个孩子,永远活在故事里。但到他初识愁滋味的时候,空余满室霜雪,一床孤衾。陈年旧事仿佛灰色的迷烟浓雾,爬上纱幔金钩,爬满那间终年尘封,空气静止的房间里。
……
翌日响晴。
层层帐幔被人揭起。来人入目只见诺大的床上一窝子孤鸣乱哄哄——苍狼趴在竞日身上,竞日横在千雪肚子上,千雪的脖子上盘着苍狼的胳膊。流水样铺了一床的黑发凌乱缠绕,纠葛不清。
如此温馨。千雪听到一声干咳,最先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再次睁开,又揉了揉双眼,这才嘴角一撇一手扯下苍狼的胳膊,一手推了推肚子上面的人头,“哎起来。”他以为他推的还是苍狼,但他一巴掌糊到的脸属于竞日孤鸣。
竞日孤鸣顿时“唉哟”叫了一声,然后哼哼着,极为沉重地喘息了起来,千雪半张着嘴,双手举高,心惊胆战,发生了什么事?我刚用内力了吗?我把他拍死了吗?
竞日孤鸣还有气,眼都没睁就翻了个身,把苍狼颠下去了,嘴里还嘀咕了句,“过线,千雪你又过线了。”然后继续睡。
千雪搓了把脸,费力地坐起来同时打了招呼:“嗨王兄,早啊~”
苗王颢穹孤鸣没反应。他的脑子还在同步眼前的画面,仅仅只是七分严肃三分一言难尽地望着他。王府里待久了的人都会习惯性把竞日孤鸣当成水晶玻璃人儿,千雪也不例外,因此就认为他哥也很把王叔当水晶人儿,于是捏住竞日孤鸣的下巴,将他的脸拧过来展示给颢穹孤鸣看,并且自证清白:“你看,没坏,我都说没用力了,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颢穹孤鸣难以理解看见他们在一张床上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所以就不摆了。他俯下身认真看起来了竞日孤鸣,此人本来就肌肤胜雪,现在似乎快透明了。是病得不轻,骨瘦如柴。
空气有点沉默。
千雪说:“看完了没有?”
颢穹孤鸣看了他一眼,正准备发表意见呢,苍狼抢了话,迷迷糊糊喊:“甜的酒,不辣,就是要甜…………我要喝……”
颢穹孤鸣一脸被辣到的表情,有力地转了个身,“衣服,穿上,滚,出,来!”说话都是用蹦字儿的。
病入膏肓S2:回心院(26)
二十六 那我们之间……
匙、箸、盏、碟纷至沓来,总算上菜了。
竞日孤鸣饿了。他摆好姿势,准备就绪。
well……
“千雪,”竞日孤鸣幽幽地叹了口气,“小王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
千雪说:“啊?你怎么了?”
“你总是不着家,不关心小王,不到小王病重不回来看小王一眼。”
千雪:“所以呢?”
“连小王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你都不知道。”
千雪:“不敢知道太多,怕被你灭口。”
“你走吧,憋回来了。”
千雪:“你开个价吧,多少钱买你立个字据?”
竞日孤鸣生气了,“这是牛肉吗?吃一口,骗子,面筋做的,这是羊肉吗?骗子,像是一种菌菇做的,这是鱼吗?哦,也是骗子,这是豆腐做成的鱼样......
二十六 那我们之间……
匙、箸、盏、碟纷至沓来,总算上菜了。
竞日孤鸣饿了。他摆好姿势,准备就绪。
well……
“千雪,”竞日孤鸣幽幽地叹了口气,“小王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
千雪说:“啊?你怎么了?”
“你总是不着家,不关心小王,不到小王病重不回来看小王一眼。”
千雪:“所以呢?”
“连小王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你都不知道。”
千雪:“不敢知道太多,怕被你灭口。”
“你走吧,憋回来了。”
千雪:“你开个价吧,多少钱买你立个字据?”
竞日孤鸣生气了,“这是牛肉吗?吃一口,骗子,面筋做的,这是羊肉吗?骗子,像是一种菌菇做的,这是鱼吗?哦,也是骗子,这是豆腐做成的鱼样子。”
千雪摊手,“那你跟姚金池说去啊,找我干嘛?”
竞日孤鸣没理他,举着筷子扒拉菜,“金池啊,不行那几个香炉拿去卖钱吧,抽屉里的珠子链子也可以卖掉,再穷不能穷小王啊,咱们王府混得都快倒台了是吗?”
“王爷不要胡说,吃素是为了你好,大夫们都说要先养好肠胃,调和身体,那些难克化的东西暂且还不能碰。”
竞日孤鸣反驳,“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不能呢?苍狼,你说是不是?”
苍狼为难,“王叔是大夫,人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害你的是吧……”
竞日和蔼可亲一笑,“乖苍狼,你站哪一边的?”
苍狼安静起身远离是非之地,“我站旁边。”
姚金池补上了苍狼的缺,一边给他布菜一边柔声道:“大夫在那儿,您慢慢听大夫说,来,先喝点汤。”
千雪一手支着头,另一手伸长了出去指着竞日孤鸣的鼻子,“大夫伺候你吃,先来点儿鸡腿肉,再来一串羊肉,再来个蹄子,再配上最辣的酒。”
姚金池看了他一眼,“狼主是懂离谱的……”
千雪转向竞日孤鸣严肃道:“人的眼睛通常会欺骗脑子,你就这么跟你的眼睛说,说这叫变态鸡腿,这叫变态羊肉,还有混蛋蹄子辣鸡酒,说着说着你的眼睛就信了,你的眼睛就会去骗你的脑子,你的脑子也就跟着信了,你别看我,看菜,再看吃掉你。”
竞日孤鸣感动道:“编这么一篇,挺为难你的吧?千雪,你真好。”
千雪扶额,“嗯嗯,你也挺好的。”
“那我们之间……”
“都要好好的,你可以不说话就吃你的吗?”
“……”竞日孤鸣半垂着眼眸,那种神情怎么说呢,就是你看中一件东西跟老板说打对折怎么样,老板突然痛哭着说球球你再添点儿吧,我很难的啊,给我条活路啊。于是你给他一添再添,最后差点儿抵押贷款。
千雪只好再添点儿,“算我错算我对不起你。”
竞日孤鸣马上说:“那该怎么办?”
“多待王府跟你耗着。”
“嗯,下次不许再犯了哦。”然后无缝衔接成喜上眉梢之色开始吃了起来。
千雪木然。有一种连未来都当光售罄的沧桑感。苍狼和姚金池在旁边忍俊不禁。
姚金池说:“明天我就让人送来最好的小羊羔,小牛,还有驼峰,鹿筋,鱼,可是竞王爷,你大病初愈,却是急不得呢,来,再吃一个果仁蜜饼,……王爷,只咬果仁不吃饼是不可以的哦……”
竞日孤鸣细嚼慢咽,吃得慢还使出浑身招数把千雪和苍狼拉下水,让孝顺孩子们陪他一起吃,因为他一个人吃素的寂寞都是他们三个人的错。
窗外飘进花香和虫鸣,一点儿朦胧的月牙儿正挂在树梢上头。
千雪麻木地嚼着藕片,跟苦着脸咽菜卷的苍狼聊起了那只鸟,说要不然抓起来养着算了,省得它出去偷鸡摸狗,败坏苗疆小王子的名声。
苍狼就问竞日孤鸣我可不可以养鸟啊。
竞日孤鸣正在神游天外,盘算着晚上要不要把夙唤出来问一问。虽然记不清楚,但好像“他”还跟苍狼下杀手了……听到苍狼问话,回神定睛一看,发现自己串了一大筷子的山药丸子,没滋没味地举着糖葫芦似的山药串串递给苍狼,苍狼一把握住竞日的手腕,又推了回去,“五个!太超过了啊祖王叔。”
竞日孤鸣缩回来手自言自语,“不乖。”然后自己边吃边责怪千雪出馊主意,“什么鸟?抓不抓人啊你就让他养。”
“不抓人,”千雪说,“就一沙雕,胆子可小。”
竞日孤鸣浮想联翩地在脑子里把一只沙雕烤得金黄酥脆外焦内嫩,咽着口水说:“好啊……”同意了养雕,但是让苍狼不要老关着它,鸟是要在天上飞的。
于是几个人兴致勃勃地讨论应该给雕起个什么名字,因为总不能每每唤其为“苍狼的鸟”。
苍狼说:“我捡到它的时候正好雨停了,不然就叫——”
千竞二人于是一个接:“正好”,一个接:“好雨”。
苍狼急了,“叫雨停!”
姚金池专心致志于投喂竞王爷,身处混乱而淡然自若,终于投喂到竞日孤鸣快要满出来了,这才放下筷子,让人撤了一桌东西。
夜色渐深,苍狼扶着竞日孤鸣在房里来回溜达消食,并且贴心安慰祖王叔说,过两天就能独立行走了,千雪跟在旁边捏捏胳膊摸摸腿,很肯定地说,你,一定可以的。
竞日孤鸣半挂在苍狼身上,心里很是纳闷,因为觉着苍狼仿佛对他格外热情,甚至还有点依恋他了。这……不太对呀。是昏迷期间发生什么事了吗?经过那晚之后,苍狼不是应该会多少有点害怕他的吗?隐约记得,“他”当时杀意甚浓,应当是真的想要杀苍狼的啊,所以当时还当着苍狼的面,“他”把面纱都摘了……难道小王记岔了?
不多时,温水送过来了,姚金池看着三人都洗了,又把闹腾想沐浴的竞王爷摁住了,然后关好窗,熄了灯烛,催促他们去睡。
苍狼不去,厚着脸皮撒娇,意图跟祖王叔一床睡。竞日孤鸣再次迷惑了一下,心想他看起来真的不怕小王的样子。苍狼,其实心里是害怕的。但他把那天夜里遇到的事当成了千雪所说的幻觉,并不当真,而只是真切地害怕竞日孤鸣再次昏睡过去。这半个月来,祖王叔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几乎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这不能不让他想起死去的母亲。那段记忆不是很清楚,可是有些瞬间而来的印象却又异常鲜明。她就是那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很漂亮,不吓人,几乎像睡着一样,他总以为她就要醒了,结果人们把她装进了棺材抬走了。她再也回不来了,但是苍狼想,他还有祖王叔,祖王叔可不能再让人给抬走了。
千雪看竞日孤鸣没有出现异常反应,那精神头甚至还能一个杠三个,料想无碍了,就打算回自己屋去困觉,不料苍狼突发奇想“咦”了一声,“王叔你别走,咱们三个还没有一起睡过呢吧?”
千竞二人一起愣住了。
千雪想着千万得走,免得竞日孤鸣误会我很想上他的床。竞日孤鸣想,该不会是千雪暗中指使苍狼的吧?目的是监视小王吗?小王昏迷时露什么破绽了吗?千雪想,怕什么来什么,竞日孤鸣偏偏用这种眼神勾引我,我必须要很小心了。竞日想,正确的做法是接招,但是问题来了,谁睡中间?如果小王睡中间的话,那么……那么……那么……如果千雪睡中间,那么……还是那么……所以苍狼睡中间,嗯。
苍狼还在热情邀请,“来啦来啦,王叔,晚上和祖王叔一起睡,他要不舒服了,你还可以及时照料。”
千雪:情况十分紧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然而脱口而出,“心虚气滞,淤浊壅阻,然心口闷痛、头晕均减,脉弦较缓,此根本未固,心脉不畅耳,原方有效,去勾藤,加玄胡,再予益气养心,活血化瘀blablalbla”舌头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竞日孤鸣也是有点儿意外到了,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自顾自脱了长衣服,按照原定计划先行爬上床,抢占里侧位置继而慢吞吞躺好,然后平淡地看了他一眼,“真的不来吗?”
好、好可怕……千雪神色古怪,结果咽了咽口水整出一句:“你这个,这个床挺大的啊。”
“是嘛,早上刚换的,你第一次见?”竞日淡然道。
千雪:…………
苍狼“哇”了一声,乐不可支地紧随竞日之后,也飞快地爬上了床,拱进了祖王叔怀里。
竞日孤鸣垂下眼睫,拽过来一个枕头塞给苍狼,然后抬眼冲着千雪莞尔一笑,“三个人,要说还是会有点儿挤——”
余音尚且袅袅,一团灰影眨眼而至。
“怎么会,你看我这么一侧,很好躺啊。”瞬间上床并且摆好睡觉姿势的千雪看起来很自然。
苍狼揶揄,“王叔,好挤啊。”
“挤什么?挤你额头那颗痘还是下巴上那疙瘩?”千雪伸出手,苍狼后仰躲闪,后脑勺撞在竞日孤鸣的胸口,直接翻出去,好悬又被苍狼捞回来。于是竞日孤鸣以苍狼的双眼眉间距为中心,把苍狼一劈两半,虚划出一条竖线,规定千雪孤鸣不可以越界。
闹了一会儿,竞日孤鸣侧过头来隔着苍狼对千雪说:“小王估计是睡久了,现在都不困,千雪,你讲个故事来哄我罢。”
“要不要脸啊,你当叔叔的怎么不来哄一哄我?”
“可以,就是不知道能哄你到什么程度,话说小王昏睡期间浑浑噩噩随着两人来到一处所在,只见那里平地高耸一座门楼,其余别无他物,空荡荡看不见门内,于是小王就问边上那个长着马脸的人说小王这是到了哪里呀,那马脸人说,到你该到的地方,然后又问长着牛脸的人——”
千雪打断了他,“一群大夫费了半个来月也没整明白你这病根是啥,直到此时此刻,我明白了,王叔,你得的是神经病。”
病入膏肓S2:回心院(25)
二十五 过家家呢
“上至缙绅,下逮闾里,诗人墨客,渔夫樵妇,无一可以缺此。”
——酒。
这仨是这么设想的,他们是寻常人家,小本买卖,就开个小酒馆好了。
这家酒馆虽然小,但低调奢华有内涵,外表你们看不出它很厉害,但进门之后你们将惊叹于老板的品味,因为里面满堂挂金,璀璨夺目,你们感叹来对地方了。你们将被宰得宾至如归,笑逐颜开。酒馆外面还大排长龙全都举着爱的号码牌。
风流潇洒,英俊不凡长着蓝色大眼睛的千雪孤鸣在店里面迎来送往,工作制服上印着“三杯能和万事,一醉善解千愁”,可以毫不费力地左右手同时开弓拎起百斤重的酒坛子。挥汗如雨的豪爽哈士奇人气爆棚,必杀技是真诚——“买......
二十五 过家家呢
“上至缙绅,下逮闾里,诗人墨客,渔夫樵妇,无一可以缺此。”
——酒。
这仨是这么设想的,他们是寻常人家,小本买卖,就开个小酒馆好了。
这家酒馆虽然小,但低调奢华有内涵,外表你们看不出它很厉害,但进门之后你们将惊叹于老板的品味,因为里面满堂挂金,璀璨夺目,你们感叹来对地方了。你们将被宰得宾至如归,笑逐颜开。酒馆外面还大排长龙全都举着爱的号码牌。
风流潇洒,英俊不凡长着蓝色大眼睛的千雪孤鸣在店里面迎来送往,工作制服上印着“三杯能和万事,一醉善解千愁”,可以毫不费力地左右手同时开弓拎起百斤重的酒坛子。挥汗如雨的豪爽哈士奇人气爆棚,必杀技是真诚——“买不买不要紧,交个朋友嘛,兄弟要不您去对面那谁谁家,比我们家便宜,喝着也还可以的哦。”客怫然,“千金散尽还复来,下次我还来。”
但是抱歉,我们的酒限量销售的。
根据酒的品类不同,比如竞日孤鸣的本命,顶级至尊版桂花蜜,号称饮了此酒美容养颜滋润补水淡斑抗氧化。看看本店这位当垆卖酒的美人老板,肤白貌美,瑰姿艳逸,那是由内而外的绝绝子。这个酒,能助英雄壮胆,能添锦绣文章。于是竞日孤鸣日常营业给人表演亲测有效,还拿乔地宣称一天只卖十坛,多了没有,不过可以预订第二天第三天的嘛。
还有“李白斗酒诗百篇”,仙人酒!精选上好的料,最美的色泽,还有烧刀子,最好的甘泉,最上头的辣,最纯正的酒坊酿造,除了贵,没毛病,还有……反正财源广进,生意好的同行都衬托不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好嘛。
在叫嚷喧嚣的人群里,竞日孤鸣打算盘打到手抽筋。使得本店与众不同的还有棋盘。店里头常年设置棋室。下得赢大老板的可以得到一次免单机会,老铁们速度冲鸭。然而冲上去的老铁都被刀得一个个寻死觅活怀疑人生,因为谁特么干得过他。于是自开张起就老有不服气的辣鸡怀疑竞日孤鸣使诈出老千。渣渣们不停地前来挑战,酒馆微微一笑。因为挑战之前按规定,得先行消费满二百两。拓展业务+1。+2来自苍狼。他也投入到了这个坑钱行例,表演别人家的孩子——眼神清澈,温柔乖巧两只耳朵竖起来,还可以根据当天的心情叠加一些诸如歪头杀,羞涩一笑,连翻一百个筋斗,秒背圆周率,一字不落背论语等等别人一学就废的技能。
别人家的崽,有颜就算了还长脑子!由此带动了一股棋类竞技风,家长们纷纷缴纳金额不菲的报名费把自家崽崽拉进比赛大军以期沾点儿智慧兔的边角料。So,苗疆五子棋少年天团意外崛起。
既然如此生财有道,我们急什么?对自己好一点,三人决定一个月开二十天就好了,休十天。我们做老板的也是要看看诗和远方的好不啦,更何况老板里面还混杂着一个滥竽充数的小孩子,岂能为了赚钱而耽误孩子的教育呢?
不管,反正得给娃塞进学堂里。在千竞享受不可曰的休闲时光里,苍狼挎着书包愉快地往返于学堂和酒馆之间,遨游在知识以及金钱的海洋里,每遇到埋伏他企图霸凌打劫的小混混,就一顿星辰变,然后哈皮地拖回酒馆,交给他千雪老叔进行二次伤害。之后竞日孤鸣递过去合同,混混们瑟瑟发抖签字画押,承诺为本店当牛做马,搬砖服刑,唯苍越孤鸣老大之命是从。苍狼收获小弟无数,渐渐称雄本条街的商业圈。但他不是个只会炫朋友圈的富二代,他居安思危三不五时地乔装打扮,改头换面成为小厮的模样混迹于其他酒馆酒肆,打探敌情,把对手们的价码标签偷偷抄回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家酒馆他们开了一辈子,后来他们白首如霜。竞日孤鸣晒太阳摆弄花草,千雪打拳养生种草药。再后来苍狼也退休了。他们就四处旅行,走马江山,目送夕阳。
三位商业鬼才浑然忘我地挥斥方遒,旁边的婢仆纷纷被他们傻到,“过家家呢。”
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数给他们听,别的不讲,单只说天气。
“天气?”三脸茫然。
“看看啊,赶上这种水灾,谷物毁于一旦,咱拿什么酿酒?而且听说郡守富川律津开仓赈灾,粮食都怕不够赈了,外面粮铺谷物也是一天一个价,翻着跟斗往上涨,这种情况,有粮也不能拿来酿酒糟蹋,所以这就又得先算一算了,手上的本钱,够不够扛他个一年的呢?店租交得上吗?”
“何止水灾,雪灾,大风,旱灾,还有兵灾呢。”
“谁说不是呢。”
“那,那可以暂时性地只卖桂花酿啊葡萄酒啊这类的嘛,祖王叔不也天天喝,等到不缺粮了的时候再继续卖别的。”苍狼想了一想。
婢仆们咯咯笑着,都不说话,千雪倒想明白了,“这个,得造掉多少桂花,费多少好东西,多少人力才酿得出他那桂花蜜酒,对吧?何不食肉糜呢是吧?”
“是呢,拖个一年半载没生意,店租你们都可能交不起哦。”
可恶,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那不然开医馆药铺,小千雪你去行医救人,小王和苍兔给你打杂,如何?”竞日孤鸣提议。
“我看行,”苍狼拍手,“娄千帆很有钱的,你们知道嘛,他有一个巨大的庄子,近百户佃农呢,我看这个手艺能养活咱们。”
竞日赶紧说:“可是千雪,你不能瞎治,治不了的就学术探讨啊翻书啊再治,不然会赔光家底的。”
“我是那种人吗?治不了就算了,何必强求呢是吧。”
苍狼:“第一次觉得有的人摆烂也是慈悲为怀。”
千雪扬了扬手做势要打苍狼的头,苍狼立刻缩到竞日孤鸣怀里,竞日孤鸣下意识抱住了他。
千雪接着道:“话又说回来了,遇上这天灾,病患自然大增,可是那种家毁人亡,又病又残半死不活的,他们付不起诊金药资啊,就只能赊欠,一来二回的,入不敷出,咱们的医馆就得闹穷了。”
“哦,对哦,小王听娄千帆说,曾有个什么大夫,病患总说付不起药资,只在年节拿些月饼鸡蛋布匹等华而不实的东西充抵,那个大夫艰难度日,没几年自己愁苦出一身病了,儿子也死了。”
“那,那要不然做猎户?我和王叔白天外出打猎,”苍狼发觉自己压痛了祖王叔,于是从竞日怀里坐了起来,反手圈住了他,然后低头补充提议,“祖王叔你在家就好。”
“山里好勇斗狠的多,你这趟不是见识过了吗?咱们白天出门,回来一看,好,你祖王叔搁家里头让人给打劫了。”千雪边说边乐。
竞日孤鸣就报复性地提议让千雪挑个担子,学武大郎去走街窜巷卖货。
这,忽然担忧独守空房的王叔.潘……千雪干咳一声说:“可以是可以,可那一天卖货赚的钱还不够你给喝两碗药的,养不了你啊。”
苍狼赶紧举手,“我也去卖货。”
竞日孤鸣笑眯眯地靠在苍狼身上,“乖,还是养不活小王。”
“而且吧像这种连天暴雨啦暴风雪天气啦,咱们就只剩下家里蹲了,”千雪一指竞日,“没吃没喝,然后你祖宗就饿成三星堆了。”
竞日沉下脸,“哪里就三星堆了?我哪里就像三星堆了?”
“不像不像,”苍狼赶紧维和,调整姿势,伸手把竞日孤鸣环得更稳当一些,低头审视着祖王叔,瘦脱了形的脸,尖尖的下巴,衬托出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睛——果然生动形象三星堆……
不等他移开视线,竞日孤鸣突然抬头看着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小王?是嫌弃的眼神吗?不是不是,肯定不是,那么,是小王自卑了吗?是的吧?”
苍狼张了张嘴,抬头看向千雪,惊恐道:“王叔王叔,我现在要怎么说啊?”
千雪,“你长大了,是时候独立面对真正的考验了,加油。”
“祖王叔,你等我再长几年再出这种送命题行不行?”
千雪笑得直摇头,竞日孤鸣反手抱了苍狼一下,笑嘻嘻道:“傻苍兔,你又当真了。”
苍狼被祖王叔搂抱得有点紧,明显感觉到祖王叔的脸直接贴在自己胸口上了,讷讷地红着脸转移了话题,“我、我可以投军从戎!有钱拿还可以凭军功往上升,到时候就可以赚到更多钱,这能不能养你?”
竞日孤鸣松开手,从他怀里稍微昂了一下头,抬眸撩了他一眼,“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咱们苗疆论功行赏的。”
千雪伸手拍拍苍狼的脸,代竞日孤鸣回答,“那要是你反倒成了别人的军功了呢?”
三个人充满智慧地商讨了半天,最后都感觉会活不下去的样子。
病入膏肓S2:回心院(24)
二十四 你该洗头了
……记得最清楚的是梦。
站在王宫最高的楼阁之上可以眺望远方的镜湖,水天相映,辽远无边。
看,湖面上有鹰在飞,它们多好玩儿呀,你说是不是,竞日。
它们不是在玩儿,它们是在抓鱼,被抓着了鱼就死了,没抓着鹰就掉水里了,咦,鹰掉水里了怎么办?
有办法。她笑吟吟地取过来一张纸折折叠叠了起来,一眨眼功夫,一条简单的小纸船出现了。你瞧,这里有条船呀,我们让小船去把鹰救起来好不好?
给我。竞日捧着纸船翻来倒去地摆弄,忽然小手合拢,把船捏扁了。
竞日,你把船弄坏了。
母妃,竞日孤鸣拉住她的手摇晃着央求,你再多折几只罢,我要很多船,像鱼那么多,我要把镜湖摆......
二十四 你该洗头了
……记得最清楚的是梦。
站在王宫最高的楼阁之上可以眺望远方的镜湖,水天相映,辽远无边。
看,湖面上有鹰在飞,它们多好玩儿呀,你说是不是,竞日。
它们不是在玩儿,它们是在抓鱼,被抓着了鱼就死了,没抓着鹰就掉水里了,咦,鹰掉水里了怎么办?
有办法。她笑吟吟地取过来一张纸折折叠叠了起来,一眨眼功夫,一条简单的小纸船出现了。你瞧,这里有条船呀,我们让小船去把鹰救起来好不好?
给我。竞日捧着纸船翻来倒去地摆弄,忽然小手合拢,把船捏扁了。
竞日,你把船弄坏了。
母妃,竞日孤鸣拉住她的手摇晃着央求,你再多折几只罢,我要很多船,像鱼那么多,我要把镜湖摆满,哦,不要尽是红的,要很多颜色。
狡猾。她低头,戳着他额心笑,笑着笑着,脸色骤然巨变,毫不容情地使劲儿一把推开他,惊叫:你不是竞日孤鸣!你不是我孩子!你是谁?!
……
竞日孤鸣抬了抬手臂,软绵绵的,非但没有力气,而且似乎骨节僵硬,手脚都有点儿不听使唤了。
这一天,久违的阳光终于穿透苗北愁云密布的天空,洒落人间。竞日孤鸣没有看到阳光,因为他是夜里醒的。
他醒得就像刚睡了一觉似的,就像闭上眼睛天是黑的,睁开眼睛天还是黑的一样。很平静地听着千雪和苍狼的声音。
当时千雪和苍狼正蹲在外面研究一只盘子。盘子里面有瓶盖儿,箭头,褡裢,袜子,头巾,还有一块儿银子,一只耳环。
千雪的声音说:“哇,这还是一只财迷雕,它不会是打劫来的这银子吧?还有这耳环,仔细一看做工,鸟东西是有点子品味在身上。”
苍狼的声音说:“前几天还有一只死老鼠,一个鱼头,被我扔了,它老是弄这些有的没的东西给我,你说这鸟是不是在报恩?”
“它是报恩了,失主找到你就得报仇了。”
“我都跟它说不要了啊,它一开始给我叼树枝来,我扔了,表示不要,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它又来敲我窗,我一看,天呐,它叼着条头巾。”
事情起因于连日大雨。苍狼有一天出门路上捡到一只遭受风雨摧残的小雕。小雕可能是找不到吃的,瘦弱可怜翅膀还让什么东西割出来一道伤口,飞不起来了,但是天生的五官英俊。苍狼就捡了回来,求千雪给它治伤。千雪于是客串了几天兽医,把鸟伤治好了,苍狼看看没毛病,就把鸟放飞了。翌日它又回来了,带着一根树枝。从此以后苍狼每天都能收到礼物。
习武之人耳力灵敏,听到里面轻微的动静,千雪说:“你的鸟晚上也回来住吗?”
苍狼说:“好像不回来。”
然后两个人一起说雾草,跑了进去,他们看着他,他看着他们。
竞日孤鸣生得美貌而不阴柔,绝就绝在其眉眼艳而不柔,媚而不妖,一双眼睛似乎风情万种又凛然生威。他就用七分凛然生威三分睡得有点儿懵的眼神将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姚金池闻讯而来,瓷娃娃似的竞王爷瘦脱了形,昏睡半个来月全靠汤药吊命。于是欣喜过后,她跟千雪商量了一下,就转身奔赴厨房。考验技术的时候到了。罐子里称出来二两燕窝,滚水泡了,命人拿银针挑去黑丝,那边炖上鸡汤、火腿汤,再捡蘑菇里最鲜的洗净,也炖汤,再用这三样汤去滚燕窝,里面不放一丝肉。久病没有进食的人,清淡柔和最好,为怕味道寡淡太过,竞王爷不爱吃,稍加重汤汁哄他。又挑了根山药,去皮煮烂,又剁了青菜白菜,揉上米面做成淡菜卷,再调一点灵魂酱料蘸着吃,又蒸鸡蛋羹,羊奶……啊,井里面好像还泡着几块豆腐,挑两块水嫩的,没有嫩的就算了,换别的什么好呢,太难了,孤鸣家这种全员食肉动物……但是问题不大,只要想象力足够丰富,疏菜让你吃到饱。
那边厨房热火朝天,这边竞日孤鸣挪到床边试图站起来,结果双腿打颤,屡次站到一半就跌坐回去。千雪扶着他还被他带着也一起倒在床上。王叔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他的手还环抱着王叔的腰。
两个人是脸贴脸了,呼吸相闻,竞日孤鸣趴在千雪身上睁大了眼睛,有点惶恐地问:“千雪,小王怎么了?”
千雪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手脚完整,你就是躺太久了嘛,多运动运动,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竞日孤鸣再次动了动手指,寻思我也没装啊,为什么手脚不听调动了呢?唉呀,该不会是中毒了吧?千雪他们这些大夫有没有发现小王身上的破绽啊?但是千雪的反应……
“是这样子吗?那你为什么这种表情?”竞日孤鸣反问。
千雪神情变幻莫测许久。知道嘛,当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压到小兄弟,他就是这种表情啊喂!
所幸站在一边的苍狼这时候凑上来帮忙,“王叔,这样不行,我来。”
千雪趁机转移尴尬,翻了个身,把竞日孤鸣颠到身下,想了一想,确实是不行,万一当场硬起来,那画面太美。于是千雪起身,干脆把竞日孤鸣抱起来,大步流星地边往外走边说:“你能这样吗?你不能。”苍狼跟在后边说,“能啊,我长大了就能。”
竞日孤鸣被两人安排在榻上,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因为许久没有开口,嗓子也哑了,听上去格外忧伤,“不会吧,等你长大?那小王不就老了吗?”
苍狼闻言都准备好要发表一篇祖王叔青春永驻福寿绵长小作文了,结果听到他接着说:“到时候你抱你的王妃去了,还想得起小王吗?”
千雪哈哈哈笑了出来,开始吃瓜。
苍狼脸一红,“那、那不会,我也还是会抱你的。”
千雪继续吃瓜,笑着笑着摸了摸下巴,啊嘞?哪里怪怪的样子哦,下意识看了眼竞日孤鸣。而竞日孤鸣侧过脸来,也睨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撞,似乎都停滞了一下,然后又都一言不发地移开视线。
竞日孤鸣动作迟缓地拿手指胡乱梳理着自己的乱发,转身朝苍狼说:“把镜子拿给我一下,还有再拿一条发带,小王这头发都臭了!”
苍狼自觉有了用武之地,可开心,跑去取了镜子递给竞日,“祖王叔,我给你扎头发好不好?”
竞日说随便拾掇一下就得了。苍狼拎着发带就乐滋滋地爬上卧榻,跪在他身后,先是拿梳子梳理顺头发,然后两手左右开弓,准备给他祖王叔扎个经典百搭气质低马尾。
竞日孤鸣自己则是揽镜自照,愕然发觉自己似乎不复往昔姿色,失惊道:“小千雪,你快去再多添盏灯。”
“你要干什么啊?”
“你说实话,小王现在是不是很丑?”
千雪后退了一步,“你要先保证,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生气哦。”
“说。”
“你该洗头了。”
竞日孤鸣当即把镜子砸了过去。
可惜他虽怒发冲冠,但镜子仅飞扬出一个小抛物线就遥遥地拍在千雪跟前儿了。千雪好整以暇地走过去捡起镜子,并且还用手指关节敲打了两下镜面,自言自语似的说:“两斤的镜子一斤的反骨,砸得好!胆敢把我王叔照丑了。”
然后在竞日孤鸣的怒斥声以及苍狼的笑声中转身,连人带镜子跑掉了。
竞日孤鸣气鼓鼓地摸自己的脸,“瘦得跟鬼一样,都这样了小王都没有饿死?”
千雪跑去找了件长袍过来,大手一挥直接扔到他怀里,命令道:“穿上吧祖宗,别再给我整着凉喽。”顺便自己也蹬了鞋上榻,“救你一命我容易吗?烧高香吧啊?你不要刚好一点儿就说这个字行不行?”
苍狼一边捣鼓头发一边附议,“王叔说得对。”
“小千雪,你是大夫,你们大夫也信这些?”
“大夫是不信这些,但是你侄儿信。”
闲话期间,千雪告诉竞日,颢穹孤鸣派了几次人过来。本来还打算跟他这位北竞王商议此次苗北暴雨的赈灾重建事宜。因为竞日孤鸣虽然不管政务只管玩乐,但实打实的是他们孤鸣王族辈份最高者,况且又身为北境之主,所以老天爷闹这么大的天灾,他不出力可以,按惯例可是得出钱的。但北竞王爷病得人事不知,千雪就代他叔做了主,让王府管事依照旧例拨出赈灾款,有真金白银也有粮食布匹,全都送到富川律津那里去调度使用了。
竞日孤鸣漫不经心地听着,苍狼也已经给祖王叔做好了造型,这时就拿了一杯温水,递到祖王叔嘴边。竞日孤鸣就是苍狼的手小口地慢慢抿着,渐渐才感觉嗓子稍微不那么难受了。一旦有了精力,三人就唠起来了,聊着聊着,就有了下面一场废话。
“贩夫走卒,升斗小民,遇上这种天灾,确实不容易啊。”竞日孤鸣忽然一转念,“你们说咱们要是生在寻常人家,该以何为生才好呢?做买卖好不好?”
病入膏肓S2:回心院(23)
Happy Valentine's Day~
二十三 小白花
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苍狼好似误钻兔子洞,来了一场奇幻之旅,做了一场天马行空的梦,原因,也许是那场疯狂的暴雨,也许是兀惹的那一阵毒烟,也许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了人。得等到十多年以后他才隐约找到原因。
狂暴的风雨挟雷霆万钧之势排山倒海而来,震撼天地。
那时候好像窗外有千军万马,怒不可遏杀气腾腾随时要把人撕成碎片。
“我杀人了,王叔,我就拿着这把刀,祖王叔给的这把……”苍狼垂头丧气地坐在千雪面前,身上裹着毛毯。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小雨虽然还在雾蒙蒙缠绵飘荡着,但大路上的积水基本退了,只余下无数枯枝败叶和水洼。......
Happy Valentine's Day~
二十三 小白花
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苍狼好似误钻兔子洞,来了一场奇幻之旅,做了一场天马行空的梦,原因,也许是那场疯狂的暴雨,也许是兀惹的那一阵毒烟,也许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了人。得等到十多年以后他才隐约找到原因。
狂暴的风雨挟雷霆万钧之势排山倒海而来,震撼天地。
那时候好像窗外有千军万马,怒不可遏杀气腾腾随时要把人撕成碎片。
“我杀人了,王叔,我就拿着这把刀,祖王叔给的这把……”苍狼垂头丧气地坐在千雪面前,身上裹着毛毯。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小雨虽然还在雾蒙蒙缠绵飘荡着,但大路上的积水基本退了,只余下无数枯枝败叶和水洼。
“我们在拓拔山庄确实找不到逍闼布炎,你看到的那个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千雪双眉紧皱。苍狼身心受创,虽然问题不大,不过还是只能带着他坐马车了,二人一块儿慢悠悠往王府方向晃。
“总感觉她的声音很奇怪,跟小孩儿学说话一样,只会说,听不出情绪的。”
“逍闼布炎的声音貌似没这么个性啊,”千雪困惑,“哎你把那天晚上的事再说一遍。”
“我可以说不吗?”
“乖啦乖啦,再来一次嘛,看看有没有什么忘记的。”
“刚醒又困了,头真疼啊……好吧好吧。”
那个人夺了我的刀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马上发动攻击,而是突然把桌子劈了。桌上其实也没什么,就摆了些药,我想说要给兀惹治伤的,此外就是灯和茶壶杯子,没了,你知道的。
天很黑,雨下得跟要把屋子砸穿了一样,我挺慌的,接着就吓了一大跳,你猜怎么着?我听见她叫了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千雪看着苍狼说,“你真听清了?”
“真的,她叫我:苍越孤鸣。”
千雪纳闷不己,“这时候兀惹还没醒,你也还没有中她的烟雾,不可能记错吧?”
“没记错,这时候的事我就是记得的,王叔,所以那个人真知道我是谁,我们好像被人监视了。”
“逍闼布炎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连拓拔笑,不是,拓拔阿列都不知道的呀,难道不是她?算了,先不提这个,你往下说。”
“那我没法儿说了。”
“离了逍闼布炎你没法说了?”
“对啊,我不提逍闼布炎,那我怎么往下说?就她他它啊?”
“emmm你不是说她白衣白裙白面纱,蹲那儿仿佛小白花吗?就这么定了,管她叫小白花好了。”
“王叔你好聪明。”
“还行。”
我以为小白花要杀了我,可是叫了我的名字之后,我只听到“哐当”一声。小白花居然把刀扔地上不要了,摇晃着走到角落里缩着身子坐了下来。我猜她应该是受了伤。
我就问小白花,你是不是逍闼布炎啊?可是小白花不搭理我,我心说是不是睡过去了,就趁这机会悄悄把祖王叔给我的那把小刀拔出来了。而且也就是这时候我才发现屋子里有蛇,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进来的,也不知道几条,头上长角,是赤蝰蛇。
千雪说:“赤蝰大多习惯被人豢养,这些蛇肯定是跟着人来的,但不知是兀惹还是逍闼布炎,呃,小白花,你先前说你听到过箫声还是笛声,也许就是骨箫的声音,有人以骨箫驱蛇。”
“那些蛇进来之后也不咬人啊,驱它们干嘛?”
“不清楚,也许是找人?你再往下说。”
小白花一直不动,可是兀惹醒了!虽然天很黑,但窗外不时有闪电,我看见她冲我扮鬼脸,正寻思她这是伤疼了呢还是咋滴,原来不是,她是在给我使眼色,要我跟她一起杀了小白花。
我不干。我想来想去,咱不能跟兀惹掺合。因为我认为那种局面,首先,看起来很像是兀惹跟逍闼布炎——小白花之间的仇恨,与我本就无关,祖王叔说过让咱们不要涉入到两部纷争之间,所以我觉得似乎不应该糊里糊涂卷进去,其次,小白花如果就是逍闼布炎,那她要追杀兀惹,多半是为了索夷理假扮拓拔森的事情,人家很可能是为救丈夫而来的,那么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兀惹他们有错在先了。
“王叔,我有没有选错?”
“没有,你挺,那个细心的。”
千雪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没有敢告诉苍狼拓拔山庄外面的惨案,已经说不清楚是谁的错了。
哦,那就好。所以我就盘算着劝她们两人不要再杀来杀去了,可是兀惹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她好像以为我不跟她合作,那么我就可能会跟小白花合作,所以她很着急,抢先出手了。兀惹这老烟枪也是,偏偏还是用的烟,于是一开始我嗅到烟味的时候心说她还有心思抽两口呢,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发现烟的味道太淡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儿飘,有点儿爽。
“爽是吧?”千雪拍拍他的肩,“吸嗨了能不爽嘛,那叫中毒,幻觉。”
噢。靠着窗外的闪电照明,我朦胧之中就觉得太厉害了,兀惹长老都伤成那样了,只剩下一只手了,怎么打起来跟个千手观音似的到处都是她的手啊。
千雪又说:“驴你的,幻觉。”
苍狼说“噢”,然后我想拦一拦,怕出人命。于是手忙脚乱地也冲了过去,可是我还没找到机会出手就出其不意地竟让人给握住了左手,随即腰上一紧,又有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把我给搂住了!
“当时我的心就在嗓子眼儿里跳,像只兔子似的,我心说要死了,再也不见着祖王叔和你了,噢,还有我父王。”
“形象生动,跟这儿写作文呢?”
噢。那个小白花的手冷冰冰的,我的身体当即就失控了,像个木偶一样,被小白花操纵着简直像是跳舞。我晕乎乎的,头也晕,眼也晕,就一会儿功夫忽然觉着左手好像抡出了一个弧度,然后听到噗嗤一声,我手上那把祖王叔给的小黑刀就扎进了兀惹胸口。
“那刀虽小,但锋锐无比削铁如泥……”千雪仰天发愣,这人该不会连苍狼那把刀也见过吧?会是逍闼布炎吗?
那刀丝般顺滑穿过胸骨,直抵心脏。兀惹甚至还问我“这刀哪儿来的”,然后退了两步,直挺挺仰面倒地,死了。简直是苍狼忘不了的画面。
“不能说是你杀的,”千雪安慰起了孩子,“你被那人控制了,而且兀惹的药应该是致幻效果极强的迷烟,双管齐下,没办法的事。”
“致幻……”苍狼搓了搓脸,“所以之后我看到的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嗯哪嗯哪,都有可能是幻象哦,这种事情你王叔我是专业的,我检查过兀惹留下的那根烟杆,没有彻底烧坏,还勉强残留了一点药沫混在水里。”
苍狼想了一会儿,又抬手挠了挠脸,心里逐渐感觉到了轻松,又有点茫然。有些话他不太敢说,不然还是不说了罢,这毕竟是幻觉嘛,就算在幻境里对祖王叔略有不敬,那也是假的,荒谬可笑,怎么可能会有祖王叔穿着女子裙装搂着自己这种事情发生呢!可是……
“脸红了,还发烧么?”千雪疑惑。
“没事,然后我记得是女——小白花放的火,这也不是真的嘛。”
“不知道,可能罢,然后呢?”
“然后我好像又听到了箫的声音,蛇就开始往外爬,有的爬窗有的顺着门缝出去,我以为我会被烧死,或者先杀死再烧,结果都没有,又有人来了。”
火烧起来一会儿,隐约听到外面许多人声,像是要来扑火,接着窗户被人从外面踢进来,有个人似乎身手非常强悍,我当时有点儿晕,感觉那人跟小白花立即就打了起来,话都没说好像,身手很强,小白花好像中招了,我记得似乎听见她还痛呼了一声,接着我就感觉自己被人拎出去了,因为雨很大,泼我一身,可冷。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苍狼抬头看着千雪,“我在想,救我的人会不会是侍卫?然后侍卫或者呼延跟踪出去追击小白花了?”
“这不不好说啊,我问过客店了,当时没有人看见谁破的窗,不过屋里只有兀惹的尸体,烧一大半了,连小白花一根头发都没见着。”
“可是呼延和侍卫去了哪里呢?”
“我安排人在找了,等回了王府咱们再多派人过来再找。”千雪没敢说实话,呼延和侍卫躺在对面客店里,再也回不来了了,“啊,好在你这条手臂没有断,脱臼而己,现在不怎么疼了吧?”
“还好,不太疼。”
“你说苗疆要是来个独臂苗王,也够中原人笑死的哈。”
“没你这么安慰人的。”
两个人又一起垂头丧气。千雪也是表面淡定而己,心里其实后怕得要炸毛,孤鸣家的独苗差点儿凉凉了啊!万幸苍狼非但没有出事,而且全须全尾,不过是稍微挂了点儿彩。两边都想救,搞风搞雨结果险些搞得两边都不可收拾。
千雪跟苍狼商量,“要是我被你祖王叔收拾惨了,你高低捞一下好不好?”
苍狼说:“要是父王差人来接我回王宫,你高低把我藏起来几天行不行?”
俩人又一起叹了气,感觉很糟心。
直到抵达王府,千雪和苍狼才心情振奋了起来。
“唉,总算回家了。”苍狼感叹着,拔腿就是兔飞猛进。决定了,先扑到祖王叔怀里嘤嘤嘤,再倚仗这身伤,今晚跟祖王叔一起睡。摆一会儿烂怎么了?怎么了!
“唉,悲剧啊。”千雪大步流星地,也很感叹。内心犹豫着要不要先骂一下竞日孤鸣,就骂他说你回消息太慢了,害得我没能及时赶到拓拔山庄。
然而跨进王府之后,一路前行一路感觉不对劲。府里弥漫着一股子比他们还要低迷的气息。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千雪拦住一名婢女问道。
“我得赶去药房捣鼓药呀,竞王爷还没醒,昏迷两三天了哎。”
苍狼:“啊?!”
千雪:“两三天?”
千苍二人大惊,飙到竞日孤鸣寝殿一看,正遇到娄千帆和姚金池。两个人面色凝重地正在往外走,忽然看到千苍二人都是神色惊喜仿佛见了救星,快步迎了出来。
姚金池说:“千雪王爷,正好,苗王刚差人过来了,我们正不知道怎么回呢。”
后面的话,千雪头壳嗡嗡就没听清了,连老哥都派人顶风冒雨赶过来,竞日孤鸣真搞了一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