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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征集校园逆袭、社会世情、恋爱觉醒及其他各种设定的女性向短篇爽文!

大力征集校园逆袭、社会世情、恋爱觉醒及其他各种设定的女性向短篇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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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单数据更新于2023-12-02 16:45
春风度

《不要假装努力》

你,根本就不想学习,却天天伪装出一副努力的嘴脸。


你的网课从来就没有认真听过。


你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和理由来推脱。


你总是对自己说,我今天太累了,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今天心情不好,我今天有急事。


你总想着明天再看回放,明天再找机会一定补,你想着今天的学习效率不高,明天再努力。


你日复一日地堕落。


你听见内心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低低地抽泣。 


「努力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轻蔑地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按灭了那个聒噪的声音。


你的作业都是抄...

你,根本就不想学习,却天天伪装出一副努力的嘴脸。

 

你的网课从来就没有认真听过。

 

你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和理由来推脱。

 

你总是对自己说,我今天太累了,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今天心情不好,我今天有急事。

 

你总想着明天再看回放,明天再找机会一定补,你想着今天的学习效率不高,明天再努力。


你日复一日地堕落。

 

你听见内心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低低地抽泣。 

 

「努力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轻蔑地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按灭了那个聒噪的声音。



你的作业都是抄的。

 

你打开QQ,在列表翻出了一个和你玩的好成绩又不错的同学,急急地发去了消息。

 

 

:喂,今天的作业写了没?

 

:写了

 

:大佬江湖救急!马上就要交作业了!我可不想被班头查出来作业没交!

 

:图片发送中

 

:谢谢学霸救命之恩!不说了,我先走了啊!去交作业了!

 

:嗯

 

 

你又打开了美图秀秀,把图片调了个颜色,加深了背景,旋转了角度,伪装成自己的作业,借此骗过老师和家长的火眼金睛。

 

你暗暗佩服自己天衣无缝的精湛技术,勾着嘴角,点开群消息,找到了作业栏。

 

• 图片上传中

 

• 叮!您已完成今天的作业!

 

你如获大赦般舒了口气,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轻松地想,今天终于把作业做完了。

 

这个时候妈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今天作业写完了吗?”

 

你翻着空间动态,头也不抬。

 

“——写完了!老师还给我评了A+!”

 

妈妈的声音混着洗碗的水流声再次响起。

 

“——你每天都在认真学习吗?”

 

你给暗恋的男神的最新一条说说点了个赞,点赞的特效唰的一闪。

 

“——这还用问吗?拜托,我今天学累了,现在正在休息,没事不要打扰我!”

 

妈妈小心翼翼的声音畏畏缩缩地消了下去。

 

世界清净了。

 

你无重一身轻,愉悦地刷起了抖音,B站,老福特。

 

你想着,我就看十分钟,就只看十分钟。

 

看完我就去学习,这次绝不赖账。

 

结果一看就忘记了时间,当你从上一个视频的笑声中刚刚回过劲来,却惊讶地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小时了。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的心有点慌,再一看时间,嗯?

 

22:47

 

真不巧啊,你喜欢整点学习。

 

既然已经玩了半个小时,还差这13分钟吗?

 

当然不差。

 

那就再玩一会吧。

 

说好了哦,这次真的只玩13分钟。

 

这次你倒是信守了自己的承诺,果然只玩了13分钟。

 

你暗暗佩服着自己的勤勉和自律,从积满了灰的书架上,拿下了崭新的数学资料,从漂漂亮亮的笔袋里摸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笔,翻开了第一面。


你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干劲。


你不经意地往手机那边瞟了一眼,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叮!您有新的消息!

 

 

嗯?有新消息了?!

 

是谁啊,这么晚还给我发消息,让我来看看。

 

你好奇地打开了手机,是你的好闺蜜发来的。


 

:快来!我被一个渣男给绿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叫你的姐妹!我要在空间挂他!我要把他往死里骂!我还要挂那个S B绿茶女表!!抢我男朋友?!这个仇我非报不可!!!淦!!!

 

:好!我马上就来,你等着我!

 

:有你这个讲义气的姐妹真好,我真感动,爱你么么~♡

 

:你和我讲客气干啥?我们关系这么好那是应该的啊!

 


——叮!您有新的消息!

 


嗯?今天怎么这么多事情?!我可真是受欢迎啊。

 


:姐妹!你喜欢的一个太太退圈了!!!

 

:!!!为什么!!!!不可能!!!我不信!!!

 

:是真的!!!你快来看啊!!快来劝劝太太啊!!她好像被网暴人肉逼得退圈了!!!

 

:好!!!我现在就来!!!太太可千万不能走啊!!!

 


你快马加鞭地赶到这里又赶到那里。


你可真忙啊。

 

你瞬间就把数学作业抛诸脑后。

 

还写什么数学啊?

 

数学能有你的好姐妹开心重要吗?

数学能让你喜欢的太太回来吗?

数学能把那个脚踏两只船的渣男千刀万剐吗?

 

 

不能啊,那你还写什么数学?

 

算了,今天就当放自己一场假吧,学习压力这么重,适当休息休息也是劳逸结合嘛。

 

你隐藏在屏幕背后,同时化身为祖安战神和温柔天使。

 

一晚上就这么耗过去了。

 

睡觉前,你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想,今天又是好好学习的一天啊。

 

我可真努力。

 

 

 

第二天,因为昨天熬夜追番看小说玩游戏到了两三点,你早上自然是起不来的。

 

可是还要打卡。

 

啧,什么垃圾钉钉,打打打打你妈的卡。

 

你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打完卡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错过了一节网课。


糟糕。

 

QQ消息不断跳动,是英语老师发来的。

 

 


: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上网课啊?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家今天上午突然断网了,没办法听网课。我下午就找时间补起来!

 

:嗯,好的。

 

:谢谢老师关心!老师再见👋🏻

 

 


你退出聊天界面翻了个白眼,呵,再见?再也不见!

 

隔着屏幕,谁能看见你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呢?

 

你打着哈欠,点进了下一堂课。

 

啧,真无聊,还是小说好看啊。

 

 

你往门外看了看,嗯,妈妈好像出去了。

 

你便放心大胆地切了出去,打开了晋江文学网。

 

你沉醉于小说带来的虚幻,想着他们好优秀,他们的爱情好感人。

 

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遇见这么美好的爱情。

 

 

你在网络中流着眼泪,自我感动,却在现实中更加冷漠。

 

你一直在羡慕他们的感情有多么真挚美好,感慨他们有多么幸运优秀。


那…自己呢?


理科学不懂,文科看不起。


好高骛远。


又不肯改变自己,还不是天天沉醉于手机和娱乐当中。

 

你长相平平,家境平平,成绩平平。


毫不进取却又什么都想要。

 

你自怨自艾,抱怨着自己贫穷的原生家庭。

 

凭什么啊?

 

凭什么有人长得好看,家境优渥,成绩又好?

 

你是个俗人,开始怨恨起父母来。

 

你恨他们不是CEO,不是世界500强老总,不是腰缠万贯的企业家,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你恨他们没有出生于书香门第,没有毕业于985 211这样的名牌大学,不能给自己一流的教育。

 

你嫌弃这个贫穷又落魄的家庭。

 

你把自己的不优秀全部推脱给父母。

 

可你又做不出任何改变。

 

你只能无奈地全盘接受。

 

你嫉妒那些长得漂亮的同学,对她们冷嘲热讽。

 

你造谣那些家境不俗的同学,对他们嗤之以鼻。

 

你妒忌,敏感,自卑又自信。

 

你猜疑,暴躁,自怨又自艾。

 

你觉得自己的未来是一条花团锦簇的康庄大道。

 

又觉得它是那么的遥遥无期看不到一丝的光明。

 


你好困惑啊。

 

你好迷茫啊。


 

这时你刷到了一个励志鸡汤视频。

 

你看着那上面种种学习方法,各种逆袭成功的案例,以及评论区里的互相加油打气。

 

你觉得自己被治愈了,你觉得你自己又好起来了。


你觉得,你又可以了。

 

你于是下定决心,卸载了游戏,删除了一大堆与学习无关的软件。你甚至还下载了一个番茄to do,列了一个密密麻麻详详细细的计划清单,你把小说扔进了垃圾箱,你把手机设了密码上了锁丢得远远的。

 

你相信自己能静下心来学习。

 

你相信自己的未来无限光明。

 

你觉得自己就是那一匹黑马。


你认为自己精力充沛满身鸡血能熬夜奋斗学到两点半。


你认为自己明天就能摇身一变马上崛起化身万人敬仰的大学霸。


你在脑海里已经模拟好自己考到年纪第一作为进步之星去学校大礼堂里演讲的流程还有草稿大纲。

 

你翻开了被你冷落许久的数学资料,与第一面的第一题斗智斗勇。


你觉得自己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你觉得自己颖悟绝伦冰雪聪明。

 

可你做了不到半个小时,刚刚燃起来的斗志就全消失地一干二净。

 

你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一样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拿回了手机,却听见内心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嘶哑地叫嚣。

 

「你,会后悔的。」


「现在还来得及。」

 

你按住了心底不断冒尖的声音,厌恶地自我屏蔽了它。


你偷偷摸摸地划开手机锁屏,点开QQ,又开始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生活。

 

作业不写,网课不听,沉迷在自己的虚拟世界逃避着现实。

 

你点开游戏,沉醉在王者峡谷,对阴阳师的式神疯狂舔屏,攻略着食之契约和恋与制作人里的各色美男,或者往闪耀暖暖里疯狂砸钱氪金。

 

你点开抖音,一遍一遍刷着毫无意义的15秒短视频,明明知道那都是一些矫揉造作的摆拍,却还是看的忘乎所以。

 

你点开B站,又在为乙女和bl番里的绝美爱情哭泣和撕逼,评论区里乌烟瘴气,你和同好们一起叫骂着对家cp。


你点开微博,在热搜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口若悬河义愤填膺,刷着爱豆超话,打榜网红和明星。


真轻松啊。


你又不用上学,也没有考试和竞争压力,人际关系也不需要去在意,那又干嘛荒废大好的娱乐时光去努力?

 

于是啊。


你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



时间就像沙子一样从无数个重复的日子里溜走。

 

高中三年这么一晃就过去了。

 


高考成绩一出,甩在你脸上的是你看都不敢看的成绩。


你慌了。

 

父母的谩骂,老师的失望,同学的轻蔑。

 

你后悔了,你真真正正地开始后悔了。

 

呵,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啊。

 

你绝望着,哀嚎着,痛苦着,挣扎着。

 

你想到了去死。

 

你站上了十八楼天台。

 

跳了下去。

 

「砰」












 

白光一闪。 


你从噩梦中惊醒。


一摸枕头,满是泪迹 。


“原来是梦啊……”


你松了口气。


你又自甘堕落了起来,继续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生活。

 

你听见内心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低低地抽泣。 

 

「努力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没有管它。 

 

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嘿,屏幕前的你,还好吗?

                  你觉得,这真的是一场梦吗?」




——END——

禽秦

《生育囊》

这篇已经把版权给了lofter,由奇妙博物馆拍摄,是第二季第32集《镜子》,经过正版授权,其余都未授权,若发现辛苦各位举报,感谢。


——————


赵安平又怀上了。


啪——

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向一边,红肿起来像发面红枣糕。


“对不起,妈。”

孕肚已经明显,他扶着座椅把手颤着腿站起来。蒋姿换条腿翘着垂下脑袋翻找燕麦片里的果干,当没听见。


“什么药都试了,生不出女娃的命。”

婆婆三角眼吊着像庙里罗刹,男产科里穿着孕装的男人们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闹剧,估计触动了什么,复而低头,嘴抿成直线,他们脸皮下面估计也藏着指印。


“对不起。”

赵安平哽咽起来,泪灼烧眼眶脸...

这篇已经把版权给了lofter,由奇妙博物馆拍摄,是第二季第32集《镜子》,经过正版授权,其余都未授权,若发现辛苦各位举报,感谢。


——————



赵安平又怀上了。


啪——

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向一边,红肿起来像发面红枣糕。


“对不起,妈。”

孕肚已经明显,他扶着座椅把手颤着腿站起来。蒋姿换条腿翘着垂下脑袋翻找燕麦片里的果干,当没听见。


“什么药都试了,生不出女娃的命。”

婆婆三角眼吊着像庙里罗刹,男产科里穿着孕装的男人们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闹剧,估计触动了什么,复而低头,嘴抿成直线,他们脸皮下面估计也藏着指印。


“对不起。”

赵安平哽咽起来,泪灼烧眼眶脸皮,落在隆起的肚皮上,陷进了纺织纤维里。


世界在千年之后重新循环颠倒,人类社会回归最本初的形态——母系。

男人是女人的附属品,为了保护女人、为了繁衍,他们被植入【生育囊】,赵安平是其中之一。



“你已经打了两次胎,生育囊的活性大大降低,选择流产可能会永久丧失生育能力。”

医生黑框眼镜倒映他白如粉的脸,平静给他下了判决,缓期执行。


他被带回了家。


赵安平高瘦如杆,立在灯光的最中心像根戳在水泥台子上的白蜡烛,寸头遮不住脸的红肿,那是火焰。

蒋姿歪沙发上抹掉袜子开了一把游戏,她的钱大头都花在保养上,三十多岁的脸蛋极少有皱纹。


“别傻站了,生完再生,不生闺女不算完。”


女人对今天的检查结果失望透顶,字从喉咙爬出来掉在地上沾了灰。家里只有她一个独苗,没有闺女传宗接代会让亲朋好友看笑话。


“当初娶进门看你屁股大能生闺女。”


婆婆没有闲着,瓜子磕的咔咔响。


赵安平把灰湿的字眼吞进肚子,低头摸自己隆起的腹,那是他拥有的第三个孩子。在【生育囊】里活着,幼小而幸运。

想到这里,他咽一口气喉结鼓动没有出声,弯腰捡起蒋姿的袜子连同婆婆的脏衣服塞进了洗衣机。


嗡鸣声塞进不大的房子,滚筒旋转搅动他的影,赵安平木然看着上面扭曲的男人,手在肚皮上停顿一瞬,攥了起来。


再生一个好了。




怀孕第五个月。

肚子已经很明显,没有女性特征的男人扛着它看起来诡异又滑稽。


赵安平站了很久,心脏粘着黏液跳动得让他想要犯呕,他竭力阻止胃囊蠕动,抬起手敲开办公室的红木门。


“张姐,我来请孕假。”


他是一个办公室职员,上大学时家里不让学艺术,最终选了经济类专业,好找工作。

人们说,男孩子上上班就行,安稳体面,将来嫁人婆家也喜欢。


红门开了,像唇,扯着涎水将他咀嚼咽下。里面的女人推推眼镜站起身。


“怀孕了?”

四十多的女人,肉和粉震荡成波浪,往下坠。


“怀孕可不好办……”

挨着他若有若无蹭两下,手搭上他的肩膀。


“也不是姐不给你请,只是现在行业竞争压力大,一个职位太多人等着了。”

“你放几个月孕假,你的工作肯定要有人做,等你回来的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手指是蛭吸在他的肩颈与腰上,赵安平最后感受到了屁股上的触感,紧绷,没拒绝。

家里并不富裕,需要这份工作。


“我已经陪过你了。”

“那是为了做项目。”


“我现在怀着孕。”

“怀着孕也可以。”


喉咙发干,赵安平下意识摸摸肚子,半晌没说话。


张姐眼角搓出皱纹吞吃几丝粉底,红指甲又捏两把,她知道这个男人明白什么叫做绝对服从。


“乖男孩。”


孕假批下来的很快,赵安平闲下来后日日要去菜市场买菜,婆婆回了一趟老家,蒋姿不会做饭。


“安平,你去医院检查怎么样?”

“还好,男孩。”

“挺好,挺好。”


“那你要生下来吗?”

“生,我老婆说生下来。”


“看你老婆多疼你。”

“嗯。”


“没关系,长大了安个【生育囊】嫁人就行了。”

“嗯。”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循环。那些买菜的男人们,怀孕的,没怀孕的,都在看着他的肚子。


有了生育囊,男人才拥有价值。

生出来女儿,才会被人看得起。


妈妈在出嫁前告诉他,有了女儿,婆家就会高看你一眼,你表哥生了俩,可别提多幸福了。


赵安平想到这里有了劲儿,抬起一盆脏衣服去卫生间,这些面料不能机洗。


有了女儿,生活就没这么难捱了,他希望着。


大肚子让他弯腰困难,要搬个板凳洗衣服。水面把粗糙的指节折断,不冷,却让他的心颤抖了起来。裤子口袋里有硬物,他攥着,薄片握着发疼迟迟没有拿出来。


手指已经泡在水里很久,他知道那是一张房卡,情侣酒店的,不止一次发现了。



“安平,那是不是你老婆?”


那天看到她穿着短裙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进去,脸上是经久没见过的笑。

那男人高大,看起来是个能生女儿的,不像他。


冷水沁入骨骼,他摩挲很久,把卡塞了回去。



床上吸烟的女人没有洗脚,两团袜子扔在末尾,能闻到味道。赵安平屏息扶着肚子坐到床边背对着她。


“还不睡吗?”

“早着呢。”


“今天辛苦吗?”

“跑了两个业务,累得要命。”


“我煮了粥,要喝吗?”

“等会儿,急什么。”


他们之间只有这些话题,赵安平想多说些什么,让她问问自己辛不辛苦,有没有想吃的,想让她感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它不是个男孩的话。


他静静看向窗外,没有月亮,黑夜会给大脑加持更多情绪。

天空把所有破败都萦绕于他身旁,一晃过了三十年,他好像没有一天快乐过。


这样是对的么?


赵安平看向女人,选择了停止思考。思想是血铸成的花,无法绽放就将种子深埋于地底,起码它还能活下去。


不只是他,所有花都是这样。







怀孕九个月。


身体笨重得连翻身都困难,四肢肿胀穿不进去鞋子,生育囊压迫赵安平的膀胱,尿频,有时还会尿床。


“有完没完。”

蒋姿捋一把长发恼怒看着床上一直发出声响的男人,肚子高高隆起,浮肿像充了水的病猪肉。


“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去隔壁屋。”

蒋姿眉头皱得高,她有起床气。


赵安平沉默了。身体上的痛苦与长期得不到疏解的内心冲撞着他,胀破血管。


“我怀孕了,能不能理解一下我。”

声音发颤,赵安平的喉结一上一下咽着口水,掀起反抗的第一步最需要勇气。


“哪个男人没有这一遭?”

蒋姿掀开被子,看着他笑,弯弯的眼睛,牙很白。


“我爹怀孕的时候就没你这么做作。”

“怀了个带把的,没甩了你就不错了,有什么不满意?”

按照女人的逻辑,没有和男人离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生不出女儿的男人,没人会想要。


赵安平喉咙卡住,这些话让他嘴唇泛干,皮膜粘连又启开,他最终缓缓开了口。


“可你,已经出轨了不是么。”

陷在床里听着鼓擂一般的心跳声,他终于说了出来,没有再胆怯。


蒋姿静默了一会儿,淡淡。


“你怎么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又是沉默,随即慢慢笑,比刚刚还灿烂。


“天下没有不偷腥的女人。”

饿了要吃饭一样合乎常理。


她的声音刺耳,激得男人眼睛睁大,以往的种种积攒涨起了浪潮将他吞没,种子被冲出土壤接触到了水源。


“不对…”

“我要和你离婚。”

声音抖动压制不住,种子在发芽抽枝,迎接盛大的阳光,他知道上百年来没有男人敢对女人提出离婚。


可他受够了。





蒋姿也受够了。


啪!啪啪!一巴掌两巴掌,扇在脸上,又拽着短发薅起。鼻子出了血,嘴角扇烂半边。


蒋姿新做的指甲刺进他的腮帮子刮出月牙型的肉,把他从卧室打到了客厅。


“能耐了?”

“只有我不要你的份,你也配?”

女性尊严被刺激,讥讽的话萦绕耳边,赵安平耳根火辣辣蔓延着红,紧紧护着肚子蜷缩,眼前被泪铺满。


所有不幸都降临在他身上,撕咬着残破的肌肤,或许从混沌初始就带着不公,创造了性别,创造了差距,没有创造平等。


脸被摁在冰凉的劣质瓷砖,他透过泪水看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红色的柄像是果实,线条光滑流畅。


他被水泡的发胀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想杀她很久了。






救护车警报刺破黑夜,吵醒了楼层里的每一个住户。


“怎么了?”

“好像是403室的男人要生了。”


“蒋姿那家?”

“是啊。”


“怀的是个男孩吗不是?”

“嗯,赔钱货。”




有一层虚无笼罩在周身,浮浮沉沉。赵安平躺在台子上,明亮的手术灯映照在瞳孔,刺眼。


医生在准备接生。


“早产一个月。”

“之前生过孩子吗?”

他摇头,麻木盯着手术刀。两个小时前,他终究没有拿起刀,或许是不敢。


“没有生过?那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慢慢用酒精棉球擦拭刀身,眼尾瞟向他,见惯了。


“因为【生育囊】的特殊构造,剖腹的时候不能打麻药,不然对孩子不好。”


【生育囊】没有合适“出口”,只能切开接生。


赵安平的眼睛慢慢睁大,想要说些什么,医生已经用纱布堵上了他的嘴。


“忍住。”

女人眯眼,侩子手一般高高扬起了手术刀。



“啊!!!”

赵安平猛然睁开了眼睛。


虚无骤然被打破,刺目的手术白灯被几颗暖色黄灯替代,闯进了他的瞳孔。


喉咙干燥不堪,肺部像灌进铅水,他混乱的大脑盘根交错,脑神经纠结缠绕让他丧失了感知能力。


手术刀……


“怎么?”

柔软的女声响在耳边,赵安平的呼吸暂停,转头,周遭一切开始熟悉起来。


女人正柔和的注视着他,脸上还有自己妈妈一巴掌下去留下的红肿,一双洗过他沾着口红印衣领的手正慢慢抚摸他,皮肤能感受到粗糙的茧。


“做噩梦了吗老公?”


蒋姿一直温柔。



梦,原来是梦吗?


好真实的梦,混乱的社会纲常,畸形的人伦关系。疼痛感似乎真实存在,搅动着他的腹部,刀划破皮肉,逼他生出来孩子。


赵安平心口惊悸,看着蒋姿,忽然不受控制流下泪来。只有他知道经历了什么,只有他知道,那是梦,也是现实。


人类总是自夸为高级动物,却只有在刻骨经历过后才会懂得感同身受。


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对不起让她打了胎,对不起让她怀着孕干家务,对不起,逼她必须生男孩。


抬手,想要拥抱、亲吻她。但手臂牵动了肌肉,他只一瞬间停止了动作,没能抱到。


腹部的剧烈疼痛扯动神经,梦中的痛苦不知为何在他惊吓过后依旧存在,赵安平终于感受到了,彻底醒了过来。


冰冷又尖锐,不是梦。



蒋姿悬在他身上,静静盯着他,经年的操持让她丧失了年轻容颜。

没有表情,像流产那天,像被打那天,像知道他出轨那天,像弯腰为他洗衣做饭的每一天。


干涸的枯唇蠕动两下,音节丧失活力。


“疼吗。”


疼吗?疼。

隔着涌出的泪,赵安平看她,缓缓握上了腹中半刺的刀。


红色的柄像是果实,线条光滑流畅,和梦中的一样。



喉咙打了结,颤抖。


“老婆……”


“是我。”


蒋姿眉眼变得温柔起来,像一颗深色的种子,赵安平看到了她瞳孔里碎裂的【枷锁】。



女人握着刀柄,用力按了下去。



她想杀他很久了。
















苏与玫瑰

“陛下,臣是个正常男人,您若再撩拨.....”

他声线有些干涩,平平道:“陛下,臣年二十有七,是个正常男人。陛下若再撩拨,臣便守不住这份君臣大义了。”——清欢


赤琉朱红的金銮大殿上,年轻的帝王目光沉沉地扫着跪了一地的臣子,半晌,才冷声问出:“你说什么?”

两列跪着的臣子皆埋下了头,不敢直视天子之怒。台阶正中却有一着了赤红官袍的男子跪得笔直,他面色淡然,垂首看着地面,静静道:“臣萧子烨,愿出使云州。”

顾惜成眸色幽深,目光定定地盯在萧子烨身上,忽地竟冷笑出声:“朕的丞相果然不错,为了你那下落不明的未婚妻,一介文臣,也甘冒奇险,深入险境,令人钦佩!只是你这般举动,不知又要让京中多少闺阁少女伤心了。”

这般古怪的夸奖便是暗地里挑...

他声线有些干涩,平平道:“陛下,臣年二十有七,是个正常男人。陛下若再撩拨,臣便守不住这份君臣大义了。”——清欢


赤琉朱红的金銮大殿上,年轻的帝王目光沉沉地扫着跪了一地的臣子,半晌,才冷声问出:“你说什么?”

两列跪着的臣子皆埋下了头,不敢直视天子之怒。台阶正中却有一着了赤红官袍的男子跪得笔直,他面色淡然,垂首看着地面,静静道:“臣萧子烨,愿出使云州。”

顾惜成眸色幽深,目光定定地盯在萧子烨身上,忽地竟冷笑出声:“朕的丞相果然不错,为了你那下落不明的未婚妻,一介文臣,也甘冒奇险,深入险境,令人钦佩!只是你这般举动,不知又要让京中多少闺阁少女伤心了。”

这般古怪的夸奖便是暗地里挑刺了,满殿的大臣皆不知帝王为何发怒,皆惴惴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萧子烨抿了抿薄唇,俯首一扣头,再抬头,面上仍无甚表情,淡淡道:“臣不敢以家事居于国事前,出使云州,只为平定雍王叛乱,安邦定国。”

“好一个家事居于国事前!”不知是哪句话彻底触怒了顾惜成,一纸薄薄的奏折飘落在萧子烨面前,却似有千斤重量,御笔朱批:“准!”


日上阳光正好,萧子烨走在白玉青阶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疾步追来,未及回头,便听得一个粗犷的男声:“萧相请留步。您可是有什么难处?云州地势险峻,气候恶劣,如今又兼形势艰难,萧相又非武将,何必趟这一趟浑水?”

萧子烨微微颔首,微笑道:“周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边境不安,我身为众臣之首,自当身先士卒。”

周清云一拱手,郑重道:“既如此,我身为司马将军,不敢逃避,便让我随您一道去吧。”

“周将军更该守着京都的安宁。陛下已予我三万兵马,论排兵布阵,我虽不及将军些,到也自觉能应付。”萧子烨随意笑笑。

周清云便有些不平,道:“萧相的忠心日月可鉴,可毕竟是年少有为啊,陛下疑心您功高震主,虽是情理之中,到底也让人寒心啊。”

萧子烨正色道:“身为人臣,所要关心的便是抚百姓,安社稷。至于陛下心里怎么想,不是你我该妄议揣测的。”说罢便颔首告辞了。


建章宫内,顾惜成抿了一口碧茶,眼神扫向一旁侍奉的老太监。后者便立刻回话:“方才萧大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门口遇上了周将军,两人倒说了好一会儿话。”

“啪”得一声脆响,上好的青瓷茶杯砸在地上,老太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跪下请罪。顾惜成只是皱眉道:“谁泡的茶水如此难喝?以后不许进来伺候了。”

老太监颤巍巍应了,急忙退下传旨,临走前却听得这喜怒无常的帝王喃喃自语:“在朕面前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跟别人倒是相聊甚欢。”

 

十月十七,北地天已渐凉。

萧子烨身着黑狐大氅,墨黑的毛皮衬得他瘦削的脸愈发清冷苍白。他骑于马上,身后是三万军士。

寒风猎猎,他回头望去,城楼上,顾惜成缩成小小一个点儿,看不清面容。他却忽然笑了,做了一个口型,“等我归来”。

那人无甚反应,萧子烨却无端相信,顾惜成是看得见的。

“驾!”

鲜衣怒马,少年风姿。


北地的天日渐大寒,天色越来越短。

朝堂上难得安宁几天,顾惜成的心日日都惦记在云州边境。起初,还有些书信来往,可无论他怎样绞尽脑汁地想出些话,萧子烨总是不咸不淡地回一句“臣一切安,陛下勿念。”

他暗自气恼萧子烨不懂他心思,又想着他莫非是寻到那失踪多年的未婚妻了,故而不想搭理自己?如此想着,更为气恼。便渐渐地怄着不肯写信了。

便在这时,终于传来了一封战报,墨笔金粉,书“臣本已平定雍王叛乱,不想幽州济王被雍王暗中策反,伺机而动。臣已属意一战,不论生死,陛下定要当心。子烨上。”

顾惜成猛地攥着那份薄薄的战报,半晌,突然道:“云、幽二州叛乱,边境堪忧,朕要亲征平叛。”

此话一出,朝臣哗然。便有老臣出列:“陛下三思啊,如今边境战况险要,又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州参与了叛乱,陛下置身险地,臣等无法安心啊。”

“朕为一国之君,边境叛乱,丞相身陷险境,朕却安坐朝堂,又如何安心?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劝。”


为免张扬,顾惜成轻骑简从,日夜兼程,不过三五日,就进入了云州边境。

萧子烨确然惊讶,瞧着有些不悦,道:“陛下怎么来了?”

是夜,顾惜成坚持不宜张扬,不肯另设军帐,赖进了萧子烨帐中,将他逼到角落,捏起他的下巴,冷声问:“朕涉险前来,你就这么不高兴?可是打扰你的好事了?你那未婚妻呢?”

萧子烨皱眉,打掉他的手,平平道:“陛下关爱臣下,臣自是感激不尽。月娘无福,早已故去,还望陛下慎言。”

“慎言?在你心里,朕便提也提不得她了?”顾惜成愠怒,再次压上来。

萧子烨早有防备,捉住他的手将他按在床上,依旧皱眉,像是看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道:“别闹了,臣还有军务要处理,陛下早些歇息吧。”

“萧子烨你……”

 

萧子烨日日坐镇帐中,顾惜成便也赖在其中。

几日后,顾惜成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问:“你既不是为了探寻郑月娘的下落,何必巴巴跑这一趟?”

“臣早已禀明,此举乃为安邦定国,国事居于家事前,臣一人命是家事,江山社稷是国事。”

顾惜成狭长的凤眼微眯,细细端详着萧子烨认真处理军务的侧脸,又道:“你非武将。”

萧子烨抬起头,倒是难得认真起来,不再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道:“能出征的武将不过周清云一人,可他心思单纯,雍王狡诈,臣不能放心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何况冲锋陷阵主要靠士兵,而非将士一人之力,若论排兵布阵的统帅能力,臣自认也担得。”

“……”

顾惜成还要开口,萧子烨便打断他,皱起眉:“陛下这么关心臣的婚配之事,不如多给自己选几位妃妾。陛下自登基以来,空置六宫多年,难免令人猜疑。”

顾惜成嗤笑一声,慢悠悠地沏了一杯碧螺春,才道:“前些日子倒是听得些许闲话,说朕好男风。既如此,萧卿一向忠诚大义,不如便入了朕的后宫,一解寂寞?”

萧子烨僵了僵,若无其事道:“陛下别开玩笑了。”不欲搭理那没个正形的帝王,后者却不依不饶,一双尊贵的咸猪爪子便来扒他的甲胄。

几番撩拨,萧子烨心头的火早已按捺不住,将顾惜成按在床上,俯身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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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与玫瑰

从尿不湿到婚纱

我男闺蜜,他弯了。

他露馅的开端是这样的,我和我爸妈去他家拜年的时候,我姨从兜里掏出一沓美女相片,怼到江留眼前,逼他从中挑选一张去相亲。

我偷瞄了一眼,不得不赞叹我姨目光毒辣,纯欲甜辣轻欧美,36D大长腿,男人看了找不着北。

结果江留一眼都没看,倒是给我使了个眼色。

兄弟有难,我撂下薯片当即支援:

“姨,他说一个不够,十个起步。”

江留:“?”

我姨一个暴栗拍过去:“混小子!”

我叔端着搪瓷杯站在窗边隐秘一笑:“好小子。”

我爸我妈装作耳背,对着电视机里的撒贝宁竖起大拇指:“嚯,尼格买提又瘦了。”


我被江留提溜进他房间。

他房间的味道很好闻,从小到大都是一...

我男闺蜜,他弯了。

他露馅的开端是这样的,我和我爸妈去他家拜年的时候,我姨从兜里掏出一沓美女相片,怼到江留眼前,逼他从中挑选一张去相亲。

我偷瞄了一眼,不得不赞叹我姨目光毒辣,纯欲甜辣轻欧美,36D大长腿,男人看了找不着北。

结果江留一眼都没看,倒是给我使了个眼色。

兄弟有难,我撂下薯片当即支援:

“姨,他说一个不够,十个起步。”

江留:“?”

我姨一个暴栗拍过去:“混小子!”

我叔端着搪瓷杯站在窗边隐秘一笑:“好小子。”

我爸我妈装作耳背,对着电视机里的撒贝宁竖起大拇指:“嚯,尼格买提又瘦了。”

 

我被江留提溜进他房间。

他房间的味道很好闻,从小到大都是一股新洗完过衣服的皂香。每个物件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从不会担心找不到。

我就不一样,我房间东西心都比较野,有事儿乱窜,没事儿爱玩失踪。所以我从小就爱到江留家写作业,嗯,才不是为了抄他作业。

我正要去和他床头的腊肠狗叙叙旧,却被他一把摁在了墙上。

“林小溪,你几个意思?”他蹙着眉,手肘撑在我身侧,身上的薰衣草洗衣粉味道混着他的体温绕在我鼻尖。

我贴着墙自省:“我…说少了?”

十个还不够?威武我江哥。

江留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本身长相带点凌厉,此刻更显凶。

小学起我就劝他做个校霸,他非要做迪迦,结果没人愿意做怪兽。他就教唆我用魔仙棒把班主任变成怪兽,我说那是黑魔仙的活计,我们绿魔仙不能不遵守行规。

最后直到他从小学退休也没开过张。

退休迪迦说:“我不要相亲,我不找女朋友。”

我伸手拍拍他肩膀,老妪长叹:“过了年25了,眼睛一眨半截入土了,长点心吧。”

江留震惊:“你眼睛一眨这么久吗?”

我凝重地看着他,摇头叹息。

其实我也奇怪江留为啥转了性,他小时候分明是个花花大少的苗子。

我爸和江留他爸是挚交,我和江留是在同一个医院同一天出生的,然后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大学也在同一个省,可以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小学时候江留刚撒完尿提溜着裤子,跑到我耳边一脸神秘地悄声道:“将来我要找一百个老婆。”

我把刚抄熟的碎叶子端到他面前,附耳悄声道:“行,只要结婚别找我要红包。”

初中时候江留偷偷塞给我十份情书,让我帮忙交给班花。

我挺替班花感动,顺口问句:“一次性都给她哇?”

江留一巴掌拍我脑门上:“想啥呢!十个班的班花,一班一个!”

我一巴掌捶在他屁股墩上:“你居然做得出这种事!得加十倍跑腿费。”

后来十个班的班花凑一块聊八卦的时候分享追求者的情书,依次摊开一看,内容相同,鬼画符字体相同,署名相同:初一八班江公子。

很遗憾,初一八班就一个江公子。所以校长接到举报时,一抓一个准。

最后江留在升旗台上罚了整一下午的站,我本着义气拿着旺仔小馒头去探望。

江留的嘴里塞满小馒头,含糊不清地说:“我错了。”

我很是欣慰:“错在哪了?”

江留泪流满面:“我没考虑到女性的虚荣心。”

我怒摔小馒头。

情书门事件后,江留在初中的名声大跌,纵使他长得再好,也没有女孩子愿意鸟他了。

于是整个初中就我一个女生不嫌弃他。

江留握住我的手眼眶微红:“林小溪,还是你慧眼识珠。”

我抽出手:“我早知道你不是个好货。”

不过江留虽然女性缘败光了,但也算因祸得福,他把心思都花在了学习上,本身脑子就灵光,玩玩儿顺道学一下,就轻松考上了市重点高中。

我凭借努力,也考上了。

本以为他在高中要重振男人雄风,结果这厮就跟被开了光一样,就此禁欲了,和女同学们保持距离,只跟男生玩。

女生们见他长得痞帅成绩还好,最重要不近女色,纷纷想争做他的唯一,甚至为了他创了个贴吧,叫“江夫人聚集地”,日常上传江留的八卦和行踪。

而我,身为唯一一个江留不疏远且存在于他企鹅列表里的幸运女性,成为了江夫人聚集地的副吧主,分享一条江留的喜好信息或私照或说说,可赚赏金5元。

这商机我能放过?

江留最新说说:我喜欢身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像一株干净的白萝卜。

江留分享一首歌:《玫瑰花的葬礼》,配文,“沵婼芣蓠芣棄,莪萣泩屍楿畩。”

后来春游那天不用穿校服,半个年级的女生都穿了白裙子,合唱《玫瑰花的葬礼》。

当然,我仅凭此副业,高中三年日赚斗金,实现了神雕侠侣辣条自由。

江留时常眼馋,我心情好时才会大发慈悲地赏他半根。

直到他后来不知从谁那得知了这个贴吧的存在,一键举报捣毁了窝点,并来我家堵到我骂了我半宿。

“林小溪,你还真有经商头脑。”他咬牙切齿。

我忍痛从被子底下抽出一包神雕侠侣双手奉上:“哥,就剩一包了,您饶了小弟吧。”

他双目圆瞪,攥紧拳头,满脸写满了“不思悔改的女人不可饶恕无可救药”,随后抱起双臂,作出无懈可击的刚硬姿势:

“帮我拆开。”

 

后来到大学,恋爱解禁了,我以为他终于要恢复兽性了,结果我都黄了三段了,他愣是一段没谈。

我深刻检讨了自己,跑过去握住他的手眼眶泛红:“留啊,你跟姐说,是不是姐小时候打闹时候没注意,把你关键部位踢坏了?”

他反握我的手,真诚道:“林小溪,坏没坏你要不然自己检查一下?还有,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眼疾得抓紧治。”

我哽住。

他是嘲讽我眼瞎,谈了三段,个个渣男。

第一个谈了半个月,在票圈发和别的女人的亲密照,忘了屏蔽我了。

第二个谈了一个月,因为吃麻辣香锅时我点的那碗贵5块钱,而AA时我直接除以2把钱转给了他,他要跟我吵架,我索性转了他两碗的钱,然后把他拉黑删除了。

第三个谈了三个月,看电影时候他回人消息的时候,我无意瞟见了别人给他发的肌肉照,而他回了俩字:爹地。散场之后我再没让他找到过我。

每段感情开端不同,结尾都相似。

这三个男人都被江留狠揍了一顿,轶事流传在学校表白墙,个个爆火。

江留说,要不你单着算了,你谈恋爱挺伤我拳头的。

我说,说得不错,下回别说了。

现在想来,其实我第三个前任外形、性格是三个里头最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想让我当同七。

其实要是我当时仔细点还是可以发现点端倪的,比如他永远穿白袜,经常练臀,喜欢逛街,只喜欢带一边耳钉。

壁灯昏黄的光晕下,我的眼睛忽然被一股光芒闪了一下。

江留,耳垂上的黑钻。

呀耶。

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往一侧转。

只带了一边耳钉。

江留挑眉:“有事?”

我“刺啦”一声拉开他的衣柜,拉开抽屉,摆放整齐的袜子队列里,只有三双是纯黑,其余全是纯白。

江留:“?”

我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手腕上赫然是我从前并未注意过的运动手环——

彩,虹,色。

江留:“你在……”

我双手捂住已合不拢的嘴,双目泛泪。

“对不起留子,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居然现在才知道,我刚刚还跟姨说那话!”

江留微微讶异,神情竟有些不自在:“你知道什么了?”

我忍不住紧紧拥抱住他:“没关系,别有顾虑,我都懂了,我会一直支持你!”

江留轻拍我的后背:“昂……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怕……”

我哭嚎:“别怕!我接受!”

江留抱我抱得更紧了些:“谢谢你,小溪。其实我从初中开始,就……”

“初中就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男生?”我松开他,懊恼万分,“难怪你那会都不和女生玩,都怪我大条,现在才知道!”

江留呆呆地站在那,我搓搓他的手臂,“姐认识很多帅哥,姐给你介绍,总有合适的,对了,你是1吧?”

江留张了张嘴:“我是……”

我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不是1天理难容!1好啊吃香啊,现在遍地飘零,一找一个准!我这就帮你挂票圈,宣传出去!”

我刚掏出手机,就一把被江留按住。

“我不喜欢高调。”

看着他真挚的眼神,我倍感欣慰,当年的花心小萝卜,长大了。

“我懂了,你喜欢邂逅。我给你留意着,有了就帮你牵线。”

江留笑了笑,点点头:“好。”

得到好友的信任,我倍感高兴,当晚炫了半筐砂糖橘,脸黄而不止。


02

想想江留的桃花要开也是颇为艰难,他毕业之后回母校当了小学老师,数学组办公室俩男性,一个是他,一个是已婚的聪明绝顶的大叔。

我问那体育部呢?他说体育部一众肌肉男只喜欢盯女老师。

确实,这条路本就小众且坎坷。

但没事,他有我这个好闺蜜。

我刚上研究生,人缘还可以,分分钟就替他物色了一个小学弟,唇红齿白,细腰翘臀,和他绝配。

我办事效率高,当即将他二人约到了溜冰场一叙。

溜冰嘛,正所谓你不会我不会,搂搂抱抱好暧昧。

我紧赶慢赶赶到了溜冰场,江留说他已经到了,结果我找半天找不到人,正气喘,忽闻身后的玻璃传来两声“叩叩”。

我回头,江留站在栏杆前冲着我咧嘴笑,目光炯炯,双颊泛着运动出来的红,刘海服帖垂下,俊朗迷人。

平时看着像个黑帮头子,今儿竟有几分板正的…可爱?

成长了,知道该怎么吸引对象了。

我趴在玻璃上往里喊:“他快到了,你不出来迎接一下?”

江留好像没听清,指指我,指指自己,意思让我看着他。

随后张开双臂,迈开长腿,在冰面上自由流转,像一只春燕。甚至还能跟着音乐的起伏转体三圈,吸引了整个溜冰场的目光。

他分明说他不会滑冰,感情是打算扮猪吃老虎。

我正看得激动,后背被人拍了下,回头一看,是我那小学弟。

“学姐,我来啦。”徐秀长得清秀,一笑,冰雪都融化了。

我的母爱瞬间泛滥,拉着他的手往里走:“秀秀呀,今天学姐保护你,你就放肆玩儿!”

“谢谢学姐。”

我俩穿好装备进到溜冰场,江留便熟练地滑到了我们面前。

徐秀一见到江留,眼睛刷的就亮了,然后就红着脸不敢看人。

我一看稳了,抓着栏杆急着遁走:“那啥,江留你带带秀秀玩儿,我自己研究研究。”

奈何我也是头一回滑冰,步子都不敢迈太开,抓着栏杆跟抓着亲妈似的,走姿像老龟,险些就要和冰面来个亲密接触。

江留及时一把扶住我的腰,不知为啥脸色有点别扭,“你叫他什么?”

“哦,他叫徐秀,是我学弟,成绩还可以,人——”

“我问你叫他什么。”

“秀秀,咋啦?”我摸不着头脑。

“叫那么亲热?”他竖眉。

我下意识反驳:“我不也叫你……留,留子么……”话音不自觉弱了下去,我承认留子没秀秀好听,那也不能怪我不是?那得问问我叔咋想的取这么个名儿。

“你刚喊我全名。”江留还是皱着眉。

这男人怎么的,敏感肌?平时也不这样啊。我俩二十多年的交情,他跟我学弟较啥劲。

我不跟他计较:“江江~留留~你倒是上啊,把人家小学弟晾那儿像什么话!”

他面色稍缓,于是听我话,滑到徐秀身边,一把将人的后衣领拎了起来,拎小鸡似的开始滑行。

徐秀:?

我:??

刚才完夸他成长了,这货给我来了个就地打脸。

他俩滑远了,我管我自己扶着栏杆做复健,累得汗流浃背。

儿大不由娘,我不禁发出了晚年凄凉的慨叹。

偶尔回头看看他俩的进度,好家伙,才见第一面,就离恁近说悄悄话了,对着左耳说情话呢,还怪会的。

不过俩帅哥亲热,还是蛮养眼的。周围滑过的小姑娘一个个都笑得一脸隐晦。

我欣慰地坐一边歇下,想着功成身退,一会想个理由先撤了。

还没坐热乎呢,徐秀带着一脸幸福的笑容就往我滑过来。

“学姐~”他坐到我身边,漂亮的鼻尖泛着红,看得我分外疼惜,“明天有个彩虹集会,我和阿留打算一起去,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吧,很好玩的!”

已经叫上昵称了,啧啧啧。我也想啊,但是我去的话会发光,合适么这?

我看向滑过来的江留,他对我点点头,我寻思可能还需要我助攻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集会那天很热闹,大家都身穿彩虹色的服饰,对每一个成员都像亲人一样亲切。

徐秀、江留和我的脸上都画了彩虹,和大家一起走在街上,一路欢声笑语,甚至载歌载舞。

大家一起面对社会的目光,携手建立信心和勇气。

徐秀在那天格外活跃,忙前忙后照看大家,发彩虹旗给我俩,笑着说了一句:“love islove.”

大家一起牵起手,江留便也牵起了我的手。

他的手从小都很暖,像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源。

他垂眸看着我,眉目从未有过的温柔,低声重复道:“love is love.”

我坚定地点头,握紧了他的手,用目光告诉他,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

不知何人起头,大家齐声唱起了《勇气》,不过唱得欢快,少了伤悲,更像是颂歌。

我被这种情绪感染,挥舞着彩虹旗跟着一起唱,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成功带跑调了周边的朋友。

江留无奈地捏了捏我的手,在一边沸腾里弯下腰在我耳边道:“答应我,别唱了。”

我不服气:“你行你唱!”

在我记忆力,我很少听江留唱歌。他长得一副不会唱歌的样子,单看气质更适合去搏击。

这次他竟没有推脱,跟着人群,张口唱道:

“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他唱歌的神情很认真,声线清朗柔和,不大,但是却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手与手之间温度传递,我的手在他手心。

我抬头望着他,突然发觉,这个从小就高我一头的调皮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成了高我两个头的青年。

风华正茂,轩然霞举。

“小妹妹?”身侧一声唤召回我的思绪,我转过头,一个身姿窈窕的大美女正冲着我笑,并晃了晃手里的二维码。

“可以加你吗?”

她长得好看,一头如瀑长发,五官精致,侧脸也有一个彩虹贴贴。

我也想拒绝啊,可这是漂亮姐姐耶。

我刚掏出手机,突然手机被人横空夺走。我回头,江留拿着我手机,脸色比菜叶还绿:“不可以。”

我不禁赞道:“你没事儿吧!”

他把手机举上了天,我蹦跶三次抢不到,回头要给漂亮姐姐报我的号,结果发顶落下一只手,硬是把我的头拧了回去。

“她是直的。”江留淡淡道。

我好容易把他手扒拉走,漂亮姐姐已!经!走!了!

我当场失恋。叉着腰教训江留:“人家姐姐就是想跟我交个朋友!怎么了!你这样人多尴尬!”

江留别过头装作没听见。

我气结,徐秀小可爱正好这时候穿到我们这儿来,我赶紧对着他吐槽江留的莫名奇妙。

还是秀秀懂我,当即挽着我的手臂,笑得比105度的蒸馏水还甜:“学姐不要生气啦,生气伤身体~”

我感觉背后有抽刀的声音传来,回头瞥江留一眼,倒没发现异常。于是高高兴兴跟秀秀手拉手唱歌跳舞。

整个过程非常愉快,就是江留很是奇怪,总叫秀秀的名字,又不说要干啥。

秀秀牵着我的手让我转个圈圈,江留咬牙:“徐,秀。”

秀秀挽着我的臂弯东摇西摆,江留切齿:“徐,秀。”

秀秀问我,他跟江留谁更好看。我不假思索:当然是秀秀小可爱更好看啊!

江留终于火了,把我和秀秀一手一个提溜开,像只发了怒的大狼狗,就差龇牙咧嘴了。

我起初还在想他是不是今天来大姨父了,一看他和秀秀,我顿悟了。

他这是吃醋了。

嫌我和秀秀太亲近,嫌我电灯泡太热了。

我瞬间懂事,赶紧把他往秀秀身边一推,“你们玩你们玩!我那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秀秀笑而不语。

江留无语:“大马路牙子你呼吸尾气?”

我翻白眼:“我收集元素周期表。”

这时前头有人喊了一句:“到别墅了!”

我才晓得,原来此行的目的地是别墅派对。

别墅布置得很漂亮,大家一起动手准备餐食,其乐融融。

餐后气氛高涨,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一呼百应。

啤酒瓶转到一个短发小姐姐,小姐姐选大冒险,抽中一题:和喜欢的人对视十秒。

于是两个漂亮姐姐面对面对视,不到十秒就亲上去啦,看得我脸红心跳,现场确诊糖尿病。

后来两个中年叔叔分享了他们的感情故事,说到苦痛时轻描淡写,但说到幸福时情真意切。

在场的朋友们都有点眼热。

我吸了吸鼻子,幸福来之不易,必当加倍珍惜。

酒瓶子骨碌碌地转,这次瓶口对准了江留。

江留抽了一张真心话,徐秀替他大声念题道:“请问,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大家屏息看着江留。

江留看了看徐秀,目光转向天花板:“有。”

哗。一顿起哄。

好事者追问:“那他也一定很好看吧!”

这算加题了,但江留倒也没有回避,笑了笑,大方点头道:“很好看。”

哇——

徐秀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真的很好看。

我愈发鼻酸,心房一阵酸楚,才知道原来发小获得幸福之后,我会比他还感动。

原来感动的滋味是这样的,酸酸涩涩。

酒瓶子又骨碌碌转,这回瓶口指向了我。

要玩就玩大的,我大手一挥抽了张大冒险。

徐秀大声念题:“请公主抱左边的玩家并且蹲起,30个!”

左边的…江留?我抱江留做蹲起?!先问问我腰答不答应啊喂!

还没等我申请换个题目,突然身体一腾空,下一秒我就到了江留怀里。

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留已经抱着我做了3个蹲起了。

男生力气本就比女生大,角色互换大家都表示接受,但是咋没人问问我接不接受?

我只好对秀秀小可爱打声招呼借下他未来对象。

其实我最近长胖了几斤,公主抱还得蹲起应该挺累的,结果江留做起来跟抱着个西瓜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不禁骄傲自满:“看来我还是挺轻的,是吧留子。”

江留垂眸乜了我一眼:“其实我腰快断了,我装的。”

我信你个鬼。

鼻尖都是江留身上被体温烘过的薰衣草的皂香,触手的肌肉紧实有力,原来这厮还背着我偷偷健身。

不愧是个优质1。

只是这1的耳尖和脖颈为什么那么红?

唉,我就说我还是重了,给孩子热得。

“留子,我回去就减肥。”

“瘦不拉几减个鸟肥。”

啧。很会说话。就是表述粗了点。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大家纷纷拍手,江留稳稳将我放下,气都不带喘一下。

我赶紧跟秀秀偷偷比了个暗号:姐替你看过了,体力满分。

秀秀回我个爱心: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江留摁住我的脑袋替我转了个向:“乱开小差。”

我撇撇嘴:“江老师,我又不是你们班学生。”

江留不为所动:“你比小孩儿还要小孩儿。”

我扮个鬼脸,举着纸杯蛋糕吃得欢,江留忽然侧身倚桌上漫不经心地说:“这周五我们学校春游,你来不来?”

我惑然:“我以什么身份去啊?”

江留扒拉着小蛋糕:“家属。”


-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

但后来江留说小朋友都喜欢漂亮姐姐,我一忍再忍,只好扭捏地承认了这个赞美。

绿水青山总能让人放空一切俗事。

冬日里山中的梅花初绽,朵朵饱满在枝头,暗香随风翩跹。

我追着一帮一年级的小朋友,教他们背“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他们纷纷白了我一眼:“这个我们幼儿园就会了!”

我捋起袖子:“哦哟!那有没有人会背《出师表》啊?”

一个小胖墩嗦着棒棒糖张口就来:“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

“停!”我双手达咩,“心悦诚服。”

小胖墩乘胜追击:“那你知道元宇宙吗?”

我战术性失聪:“什嘛?咕咾肉?”

“元宇宙!”

“爹妈揍?”

还没等我再多压几个韵,江留把我捞离了现场。

他说:“现在的小孩儿个个人精,知道的东西和我们那会儿不一样,小心自取其辱。”

晚了,我已经被杀得落花流水。

他今日穿件白衬衫,是教师统一着装,和平时的休闲风大不一样。

长袖挽起,露出手臂曲线,领口扣子松了几颗,锁骨隐约。

竟有几分,禁欲的风致。

有小朋友喊他,平时说话那么臭的人,跟小朋友说起话来,都会单膝蹲下,轻声细语,温柔如和风。

从前不曾亲见,总不相信他这样的脾气能当老师,而今才见到他为人师表的样子。

当得如沐春风。

我看得有些出神,连他什么时候回到了我面前也不知道。

“林小溪。”蓦然被他一唤,才发现他的脸离我这么近。

几乎是跳起来往后倒退,站不稳又被他拉回身前站好。

“你在想什么?”

从前也有无数肢体接触,但从未觉得他接触的肌肤有灼热的感觉。

热得脸都烧起来。

“我在想,我……”我费半天劲,终于灵光乍现,“我饿了。”

“噗。”江留笑,从背包里取出面包,撕开包装递给我,“喏,你喜欢的巧克力味。”

又从包里翻出一瓶阿萨姆,旋开盖子让我喝一口。

我的一切喜好,他都熟知。

从小被他照顾惯了,两家人都默认男生要照顾女生,却从未想过,没有谁出生就该对谁好的。

“那个江留,”我低头咀嚼面包,“谢谢你。”

江留愣了一下,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是林小溪么?林小溪从没跟我说过这三个字。”

我伸手拍了他一下:“谢你你就应着!”

他笑而不语。

我们俩跟在小朋友的队伍后面无言走了良久。

有蛱蝶飞过,欢声笑语纷纷。

江留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以后别说了。”

我不大确定:“啊?”

江留叹了口气,伸手揉乱我的发。

“我对你好,不是为了让你谢我的。”

“因为我想对你好,我才对你好。”

“所以林小溪,永远别对我说谢谢。我不爱听。两家人才说谢谢。”

一家人不说谢谢。

我展演笑开,忍不住捶了他一下。“矫情。”

他笑着任了,旋开阿萨姆再递给我喝。

 

我们要爬的山峰很高,出于小朋友的体力考虑,可以自愿选择要不要爬到山顶,如果坚持不住,也可以在山腰折返。

鉴于我和江留相对年轻,精力充沛些,便由我俩带着少数几个愿意继续爬的孩子往上走。

孩子安全为先,上山途中我和江留减少交流,尽量把注意力都放在孩子们身上。

虽然孩子们年纪小,但意志力都很强大,一边爬得气喘吁吁,一边还能互相加油鼓劲。

反倒是我,平时只顾宅家学习疏于锻炼,只能吊在队伍尾巴上。

好在江留体力好,还能上下走动照应。

快到山顶的时候,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刚停下喘口气,余光便见前头一个女孩子脚步打滑,身子摇晃。

“小心!”我抢步上去,堪堪扶住女孩子,同时一阵钻心的疼从脚踝传来。

暂且顾不上自己,看着女孩已透支体力脸色苍白,赶紧小心地将她扶到旁边的木椅上坐好。

这时江留循声赶到,给女孩子喂了几口水,女孩子的唇色方才转为殷红。

我略放下心来,动了动脚步,不由疼得龇牙咧嘴。“嘶。”

“你怎么了?”江留蹙起眉头,迅速扶我一道坐下。

“脚崴了。”我深呼吸试图缓解痛楚。

他脱了我的鞋袜查看伤势,末了把背包留给了我们。

“这样,你们先在这里休息,等我带着他们下山回来接你们。”江留肃然。

我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忙没帮上,反倒添麻烦了。“不严重,我歇会自己能下去的。”

“呆着别动,等我下来。”江留盯住我的眼睛,重复郑重道,“等我。”

我只好点头。

江留带着孩子们继续上山。

我和小女孩坐着,俯瞰山下的景色,倒也赏心悦目。

“姐姐,”小女孩摇摇我的衣摆,“江老师对你真好,你是江老师的女朋友吗?”

我一口阿萨姆差点呛出来,摇摇头:“不是哦。”

小女孩眨眨眼,突然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我困惑:“为啥这么高兴?”

她扯扯辫子上的粉色小熊:“江老师长得帅,还温柔。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江老师。”

哦莫。小姑娘,这可不兴嫁啊。

我深沉道:“小妹妹,做同七,是很辛苦的。”

小女孩歪头:“什么是同七?”

我讳莫如深:“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如今才发觉,大人的这句口头禅是个万金油,哪里不好说贴哪里。

各自省了多少要解释和理解的难处。

等江留他们下来的时间,我和小妹妹从家庭婚姻聊到明星八卦,从星爸克的性价比聊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阿萨姆喝完了,江留他们刚好下来。

小女孩已经恢复了精神,可以自主下山了。

江留不由分说地背起我往下走。

小孩儿们叽叽喳喳走在前面,我俩跟在后面。

他身上出了薄汗,冒着热气,我抱着他的脖颈,一动不敢乱动,生怕加重他的负担。

这不是江留第一次背我了。

小学时候一起上学,总爱去街口那家老生煎店。

因为生意很好,必须要早点去才能抢到座位。江留嫌我跑得慢,便总背着我跑。

于是每天我出门,坐骑便已就位,他背着我,我举着钱。

小江留气喘吁吁把我往坐上一扔,大着嗓门喊:“老板六个生煎两碗豆腐脑多放糖!”

到后来都不用喊,每当老板看见我俩这个叠叠乐组合,就立马把留好了的豆腐脑端上桌,笑一句:“又背媳妇儿来吃早餐啊娃。”

初三,某天做完操,排队回教室路上,后面同学忽然指着我屁股尖叫:“林小溪大出血,她完了!”

我扭头一看,当场爆哭。

江留不知从哪奔过来,甩了校服替我围上,自己赤裸上身,一把把我背起来直奔医务室。

我在背上一震一震迎头流泪:“江留我要死了,我的压岁钱都存在……”

“放你娘的屁!”江留骂得凶狠,声音却也哽咽,“你敢死在老子前头!”

最后医务室老师一看,把江留请了出去,告诉我这是初潮,我长大了。

我呆愣愣走出医务室,江留赶上来,光着精瘦的肋排泪流满面:“林小溪,你说你压岁钱存哪来着?”

我一掌正中他脑门:“放你娘的屁!”

再后来,我高考没考上最想去的大学,学电视剧里去路边摊买醉,被江留抓了现行。

我等他骂我,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背起我,也不顾我满嘴酒气。

我趴他背上默默流眼泪,把眼泪鼻涕都蹭他新买的衣服上,他也不生气。

他说:“你已经很优秀了,这次考不上,将来可以考研嘛。条条大路通罗马。”

他说:“林小溪,人这辈子没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天塌下来,我给你撑着不完了。”

他说:“其实你没考上我还挺高兴的,跟我一块儿去北方呗,我俩还在一块儿。”

我崩溃大哭:“十八年了对牢同一张脸,你不腻得慌吗江大留!”

他憋了半天,我昏昏呼呼都快睡过去,耳边朦胧地听见他跟小媳妇似的嘟囔道:

“不腻啊……”

他就背着我,一步一步,从城南走回城北。

他见证了我所有窘迫、失意、得意、成长,在我伤心欲绝的时候做我的伞,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衬我的光。

任何时候,只要我一个电话,他就会在。

我们一直同步长大,以至于我从未真切发觉,他已成一个男人。

可以依靠的,相对于女人的,异性。

“噢!江老师背老婆咯!”

“江老师背媳妇咯!”

“新郎背新娘——”

下了山,等待的孩子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叽叽喳喳,小鸟似的笑得八卦。

江留跟着也笑,不反驳也不叫停。

而我的脸整个烧红,头顶冒烟,好在江留看不到。

老师们还需带孩子们回程,江留提前告辞带我去医院。

孩子们还在后头叫唤:“江老师——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江留抽出手挥挥手。

我埋在他肩上装死。

“林小溪。”

“唔?”

“你很兴奋么?”

“没有啊!”

“那为什么……算了。”

“什么啊。”

“你心跳有点快。”

“啊?!”

“你心跳,有点快。”


-


我不对劲。

很不对劲。

自从春游那天之后,江留这个名字开始在我脑海阴魂不散。

我看书,把江流看成江留。

我喂狗,把我家丑宝喊成江留。

我追剧,男主叫江游,女主每喊一次男主,我心里跟着抽抽。

原本每周六江留都会来我家吃饭,这次有事没来。

按照以往,没人跟我抢排骨,我发出的感叹一定是“耶唔!”

而今天我只有一个“啊。”

尾音听起来还很失落。

我抱着我妈哭天嚎地:“妈!我一定生了癔症!”

我妈打量了我片刻,淡定地扭开电视机,调到琼瑶剧。

女主抱着她妈哭天嚎地:“娘!我害了相思病!”

我拖住我爸泪水连连:“爸!这一定是偶然事件对吗!”

我爸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打开手机刷短视频。

短视频传来活泼的前奏,然后是一句:“你惨啦!你坠入爱河啦!”

我,喜欢上,江留?

晴天霹雳。

其实我很懵。

我上大学谈过的三段“所谓”恋情,都是男生来追求我,我觉得相处融洽,就觉得那叫喜欢。

结果深入了解后,才发现彼此并不同路。

所以我可能,到现在还不清楚爱情是什么感觉。

而且我和江留是不可能的,他喜欢男生。

我还没有蠢到上赶着为爱牺牲。

既然还只是苗头,那就掐灭好了。


我开始避开江留。

他来我家做客,我就借口研究性学习提前出门。

我爸妈要去江家喝茶,我借口研究性学习提前出门。

江留说找我有事儿,我借口研究性学习提前出门。

其实我没地儿去,就在巷子里看老大爷下棋,穿着棉睡衣棉拖鞋,冻得垂涕三尺。

大爷们直夸我对中国传统文化热爱匪浅,我没好意思说我只会五子棋。

好在棋局边上有烤地瓜的大爷,在天寒地冻中救我一命。

日子一长,我已然掌握了烤地瓜的火候以及象棋的入门技巧。

于是江留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穿着粉色兔头棉睡衣,单脚踩在板凳上,左手拿着烤地瓜,右手横在大爷们中间激情澎湃地指点江山。

“吃他车吃他车!”

“哎!厉害!”

大爷们一阵哗然,我兴味盎然地啃一口地瓜,忽然脖子一紧,睡衣帽子被人擒住拖离了人群。

“哪个猢狲敢揪你孙爷爷的……”

我看清来者时,刚拱起来的火瞬间被泼灭。

“研究性学习?”江留盯着我手里还剩一半的地瓜,危险的眼眸微眯。

我企图解释:“深入研究…中国传统象棋文化以及民间小吃的发展路线。”

江留一抬手,我以为他要偷袭我,我一个闪避,脖子上被围了一圈围巾,带着他的体温。

“回家吧。”他揽过我的肩往家走,并不多说什么。

我心虚地跟着他的脚步,瞅瞅他的脸色,很平静的表情。

他信了?还是懒得跟我掰扯?

一路忐忑不安里,我回到家,一开门,我姨我叔我爸我妈齐齐回头看向我。

我爸我妈一脸:啧,被捉回来了吧。

我姨我叔看着我笑容可掬。

不知道为啥,平时他们对我也亲,但今天看我那眼神,总多出来些什么。

我姨招招手:“囡囡回来啦,快,来坐下吃饭~”

我叔瞪江留:“愣着干嘛,给你小媳…小溪倒上果汁!”

江留不明所以地照做。

我不明觉厉地炫果汁。

吃了饭,我赶紧龟缩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一看,床上多出了一大袋零食,有我一个人那么重。

江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你之前挺喜欢吃那个面包,这牌子每种口味我都给你买了。你不是有囤零食的习惯么,我看你快吃没了,帮你补点。”

他的好一直都渗透在目所能及的点滴里,我从前太过适应,如今却只觉得难过。

我揉揉小腹坐到椅子上,生理期快到了,酸胀得紧。

桌上凭空多出一杯姜茶,江留靠在桌边:“趁热。”

我垂眸默了几秒,还是拿起来捧在手心。

江留瞟见我桌上的电脑:“对,你之前说你电脑用久了总出问题,我前几天给你买了个新的,这两天应该会到,记得查收一下。”

“江留。”

“嗯?”

我顿了又顿,吃力地张口:“你之前说,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想对我好。”

江留桌沿的手指收紧。

我缓缓地:“我这几天想了想,虽然我们亲近,但我们之间还是需要一定的距离。毕竟……我们以后也都会有自己的家庭,可能别人没办法理解我们的友情,会误读,会产生麻烦。”

江留的指关节用力到泛了白。

我不知道自己说清楚没有,闭了闭眼,尽量平稳叙述:“我的意思是,我们毕竟只是朋友,再要好,也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以后——”

“林小溪。”他忽然出声打断。

我睁眼看他。

他背对着灯光,面容模糊在阴影之下。

“明天,我和徐秀想请你吃个饭。”

吃饭,谢我做媒么?

所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这是好事。

于是我笑:“好啊。我一定来。”

他点点头,声音很平静:“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把握分寸。不来打扰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张口想解释,他已站直身体,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喝你的茶吧,凉了都。”

然后大步踏出了门去。

可我知道,他脆弱的时候就喜欢装作什么都不在乎,那是他的盔甲。

我明明那么懂他,却伤了他。

可怜我自顾不暇。

我得背着他,把生出的喜欢连根拔起,咬着疼佯装无恙。

我得在他和他的心上人跟前高高举杯,说那些我没有机会和他实现的那些祝词。

祝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祝他和喜欢的人爱到地老天荒。

高兴吗?

高兴。

那为什么哭?

喜极而泣。

何其壮烈,何其英勇。



-

结局和高糖番外在文末粉色礼盒里嗷,愿意看的宝赠送带着“隐藏结局”的那个就可以看到啦~

创作不易,感谢宝子们喜欢和支持!


第六只北极兔

临死前强吻了宿敌一口,却被他救回来了

  在临死前强吻了宿敌一口,却被他给救回来了。

  

  我坐在床前看着他有些崩溃迷茫,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听说鹤顶红的毒还能解……」

  

  他的手有些握紧,看着我,眼神有些怪异,盯着我反问道。

  

  「你服毒前……为什么亲我?」

  

  1

  

  我和陆祁时斗了一辈子,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我是曾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那年新帝萧君成登基,秉承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理念,大兴科举、武举,招揽天下人才。

  

  而他是那年的文状元,我是同年武状元。他是陆家培养多年的新臣,我是新晋无势力的草根将军。

  

  朝臣们喜欢...

  在临死前强吻了宿敌一口,却被他给救回来了。

  

  我坐在床前看着他有些崩溃迷茫,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听说鹤顶红的毒还能解……」

  

  他的手有些握紧,看着我,眼神有些怪异,盯着我反问道。

  

  「你服毒前……为什么亲我?」

  

  1

  

  我和陆祁时斗了一辈子,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我是曾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那年新帝萧君成登基,秉承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理念,大兴科举、武举,招揽天下人才。

  

  而他是那年的文状元,我是同年武状元。他是陆家培养多年的新臣,我是新晋无势力的草根将军。

  

  朝臣们喜欢他,皇上喜欢我,当我们俩一起走入大殿时,就注定了该是生死宿敌。

  

  「皇上,臣认为津南疫情一事应……」

  

  「皇上,臣认为不妥……」

  

  他话音刚落,就被我站出来打断。

  

  「皇上,臣认为……」

  

  「皇上,臣认为还不妥……」

  

  跟他杠了一上午,下朝时,陆祁时脸都是黑的。

  

  刚出宫门就把我堵了,他在宫门前掀开轿帘,死死盯着我。

  

  十七八岁,却没了少年该有的意气风发,带着少年老成的沉着反问道。

  

  「苏将军对我有什么怨言?但说无妨。」

  

  我沉默了,我没怨言,皇上给我的任务是给他杠,我一定要站在他的对立面。虽然他的想法多是有理有据,为国为民,但我能怎么办?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朝臣,我不像他有家大势大,也只能按照皇上吩咐找着错处来杠。

  

  我干咽了咽口水,惹不起,只敢赔笑着问,「陆丞相何出此言,我能对大人有什么怨言」

  

  他冷哼了一声,坐在自己的轿子走远了。


  我和他不一样,他是世家子弟,什么东西都有家里人备好。


  而我只是个草根将军,上朝第一天,还来不及去租个便宜轿子。


  抽抽鼻子,我委屈的看了看自己的脚,算了,早晚会有的。

2


  我那么跟着陆祁时杠了三个月,他看着我的眼神越发的狠毒。


  偶尔会有刺客试图来我破败的府邸刺杀我,陆祁时那个人睚眦必报,小气的厉害。


  虽然知道朝堂上可能不是我的意思,但他还是非常非常讨厌我。


  但还好,我武功不错,那些刺客都没伤到我。


  他索性又给我送美人,试图瓦解我的意志。


  朝中旧贵和新贵都逐渐拉帮结派,邀请过我几次,被我推拒了,想来他或许也是打

  

  起这个主意,把我招揽过去再杀了。


  那被派来的美人不知何时混进我这破败的府邸,赤身裸体躺在我房间里。


  我一怔,瞬间羞红了脸,连忙退出房间,「你快穿上衣服。」


  再进去,那美人穿着一层薄纱,跪在我床前。


  「爷,您要不收下我,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她哭的梨花带雨,我摸了摸脸,我要收了你,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我叹了口气,亲自带着人去了陆府,陆家几百年的大家,里面丫鬟都比我穿的好看。


  过了深层大院,我难得见到陆祁时不穿朝服的样子。


  他坐在那里,玄色衣装虽是好看,但脸一如既往的黑着。


  「苏将军来此何事?」


  我将身后的女子往前推了推,那女子直接就跪下了,小声啜泣也不敢说话。


  「我来送她回来,顺便求丞相饶了她吧!」我小声的说道。


  陆祁时的抬头看了我一眼,端茶杯时带了冷笑,「苏将军不喜欢这个?」


  我摇摇头,陆祁时会挑人,也是下血本了。


  这姑娘极美,看的我一个女子心都软了,但凡我是个男子,我都会竭尽全力留下,

   但我偏偏不是啊!我不行,我不敢收。


  「听说苏将军没有妻妾,也不曾逛妓院,家中只有两个小厮。」他看着我有些带了

  

  揶揄的笑意,凑近问,「将军莫不是喜欢男子?断袖?」


  我却猛的一缩,他笑起来果然好看,若不是平日不黑着脸,怕是我,也要喜欢的厉害。


  我咽了咽口水,别开眼,「丞相,下官该回去了,丞相若不开心也再忍忍,过两日,下官就要前往边关出征了。」


  他眉眼冷了下来,「那祝愿将军平安归来。」说话带着咬牙切齿。


  我失笑,小孩子脾气,身为朝廷命官,就是恨我也不该如此明显。


  我退出了那陆家府邸,那府邸太大,偶而还能撞见府中内眷,我慌忙躲避。

3


  出了门,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修葺精细百年老宅。


  只是陆家家大业大,小辈却没有成才之人。


  都由陆祁时一个丞相护着,反而像个摁着陆祁时吸血的大妖怪。


  也怪不得陆祁时整日脸如黑炭。


  却也不由得暗暗羡慕,至少他还有家人支持。


  我七岁时父母都因为战乱没了命,家中一个会武功的叔父将我带走,也在我十四岁之前死了。


  我那叔父也是有些志气,但考了三十多年的武举也没考上,最后郁郁而终。


  他把我领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七岁,一身男装,他甚至到死都不知道我是个女子。


  他没问,我也从不敢说,我怕他嫌弃我不能像男子那样练武,就把我丢了。


  大约是我练武太过拼命,他没发现,也没丢我,就死的时候留给我了一个遗愿,一定要考武状元。


  我就也开始考,第一次考,恰逢战乱刚止,四方争斗乏力,朝中推了新帝登基,我

  也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我考上了。


  新帝萧君城当时登基太仓促,边关太远刚开始无法顾及,时常有戎狄军队来我国境内烧杀抢夺。


  这几个月朝中才平定一些,少年皇帝就开始忧心边关。


  在朝堂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给我下了死命令。


  我无所谓,我没有家世,皇上说什么算什么,受了命,就开始准备年关前的出征。


  我没有朋友家人,也没人送别,走的很利落。


  只是带着军队出城七里时,看见了陆祁时。


  我蹙眉,他不会觉得没弄死我可惜吧!准备走之前把我弄死?


  我大惊,没敢停马,带着军队就绕过他继续向前,远远看过去,那人面色又黑了几分。


  果然,我猜的没错,还好我聪明,他肯定是在此设下了陷阱,准备趁我刚出城,好弄死我。


  远远的我冲他摆摆手,「陆丞相莫要因为记恨我不开心,少年人多笑笑才好看。」


  大约是让丞相多笑笑这件事有些滑稽,身后部队有人笑出声。


  被我冷看过去,他又立马憋了回去,我骑马向前走去,心中又想起那日在陆府陆祁时的笑,但却没再看身后那人。

4


  从京城到边关我就走了一月有余,到了才发现,边关官员是低报了多少敌情。


  城外残垣断壁,几乎见不到完整的房子,饿久了的母亲抱着发臭的孩子坐在路边一点点没了气息。


  城内人们早就乱做了一团,大批大批乞丐跪在路边恳求着。


  我带着亲兵进入县衙时,那县衙早已空无一人,原本县令大约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早带着家眷亲信跑路了。


  我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年迈的师爷跪在大堂,连年饥荒,那师爷的眼睛已经挣不开,只有一点微弱的气息支撑着,察觉到有人,抬起头。


  「草民恭迎将军。」他声音沧哑,是准备好独自来赴死,来替朝廷认下这一方的罪。


  我沉默了,我身后的兵也跟着红了眼。


  我上前将人扶起,那逃跑的县令已经无法治罪,整个县衙什么粮食都没剩下。


  我和监军商议过后,第二日上书,叙述了这边的情况,害怕那书信传不到。



  我犹豫着,又给陆祁时修书一封,陆祁时不喜欢我,但他确实是朝廷里难得的忠臣。


  有能力的都已经跑了,城中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走不动的。


  兖州知府在我送出书信的第三天来的,军粮不能动,我联系他让他带了些粮食。


  他跪在我面前,面露难色。


  「将军,连年干旱,又遭遇边关多个城池遭遇戎狄洗劫,百姓流失深重,就算是兖州粮仓也是没多少存粮。」


  我忍不住皱眉,他带来的实在不多,朝廷就算就算是有支援估计也要等到下一批军粮,而且之前动乱不止,国库早已空虚,多半是没有余粮再来支援。


  除了我带来的几千兵力,本地的兵靠着那不多的军粮也只是勉强支撑。


  「兖州可有做粮食买卖的商家?」


  知府点点头,「大人的意思是?」


  「让他们捐些,有粮尽量捐出,等下批粮草到了,我再加倍奉还。」


  大约是觉得有利可图,那知府一喜,磕头出去了,我知道,我完了,这笔粮食我注定是还不起的。


  高利之下必有人来捐,但这笔高利贷我也还不起,朝廷估计也不太可能替我还。


  我盖下手印,这是我的锅,即使胜利,我也必死无疑,但我等不起,仗要打,后面的人民要活着。


  5


  我在边关待了两月,有我将军的盖章,还是收集不少粮食,朝中没有回信,只说尽力筹集粮食。


  我自己带了兵夜袭了戎狄,戎狄人善马,我带人夜袭先杀了马匹,小胜了一场。


  没粮食,就去突袭戎狄的牛羊,打了两月,戎狄的军力远远不胜我们,节节败退,最后退出求和。


  他们偿还的牛羊,远远不及我借粮食的三分之一,而且这些还要上交给朝廷。


  我回到朝堂那一天就锒铛入狱了,没人提起我的战功,四处八方的商人跪在朝堂前请求说法。


  朝臣们说我贪污粮食,还以权谋私,我入狱的第二天,被带去书房见了皇上。

少年天子坐在大殿上,满是疲惫。


  良久萧君城蹙着眉,问道,「苏宁舟,你怎么回事?」


  我规整跪在书房里,「臣本草民,一时没忍住,贪污了。」


  我能说什么,说我是因为粮草不够,那边灾民太多?


  萧君城没说话,脸上似乎有些无奈之色。


  这位少年天子许是有过纠结,但他还是把我送进了那个死坑,他需要民众的支持和立威。


  还需要有人替他去死来替他笼络民心,我无父无母,没有根基,最好不过。


  没人不懂去边关是个死局,我就是那个替死鬼,那小皇帝替我哀叹了一声。


  给了我一些最后的仁慈,不用受刑,只是被送回牢狱,秋后处斩。


  6


  我回来时已过年关许久,牢房的小窗之外,偶尔有柳絮飘进来,我才发觉。


  到春天了,我抱着自己有些难过,我今年才十七岁啊!


  抽抽鼻子,又没哭出来,觉得我这十七年也还不错,当过状元,当过将军,入过朝廷,哪个女子能混成我这般,也不愧叔父的养育之恩了,也还行吧!


  牢狱的日子有些难熬,大约是认识的人太少,偶尔会梦见陆丞相,想起他那日在出城七里亭子里看着我黑着脸的模样。


  或许他也算得上是来送我的吧!没了我这个杠精,陆丞相脸没那么黑了吧!


  夏季的时候,陆祁时来牢狱了一趟,大约是来审问犯人,在我牢房前驻足,许是来嘲笑我的。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冷着脸,似乎又高了些,五官也更好看了些。

大约是看我太过可怜,还是没说话嘲讽,又离开了。


  我看着那小窗户外的一片蓝天,我的牢房还很宽敞,我偶尔也会抽几根麦草,试图耍剑。


  「小兄弟耍的不错啊!」对面牢房的一个青年赞叹道。


  我有些脸红,从小到大还没人夸过我。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沈青。」那青年似乎挺健谈继续说道。


  「我叫苏宁舟。」我坐在牢门前看过去。


  他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苏小将军?」


  「嗯……」我略微尴尬的点了点头。


  他乐了,更健谈了,这些天,我在牢房实在无聊。


  难得有人给我聊天,我有些开心。


  慢慢我才知道,他是今年科举笔试第三名,礼部新任侍郎的外甥,也是一名世家子弟,说他之前也听过一些我的名字。


  「原来只知道将军年龄不大,没想到是比我还小两岁。」他感叹道。


  我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将军了,沈兄弟叫我名字就行。」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笑笑。


  他低叹一声,我们相视无言。


  沈青是被冤枉调戏妇女,进牢狱没两天,就被人捞了出去,对面的牢房没了人,又没人陪我说话。


  偶尔沈青会托人给我送些小玩意或者书,到也还好,但这次似乎多一点,是个布包。


  打开布包,是一些话本子,大多是一些叙述书生遇妖的故事,闲着无聊,看的也挺开心。


  看完一本我拿起另一本,嗯?「我与陆丞相的二三事」


  我饶有兴趣的打开,打开我忽然觉得不对,这书……写的是陆祁时。


  我好笑的看到一半,房间气温似有上升,我愣住了,握着书的手有些颤抖,想我此时脸红的,不比那煮熟的虾米差。


  直到我颤抖的翻开最后一页,我……略有颤抖的放下书,好书,还附带了陆祁时的春宫图。


  鼻间似有热流,我略微抬手,鼻血染红了指尖,这个夏天有点热啊!好像有些上火。


  7


  沈青三两天送来话本,也许他自己都没看,只是一股脑买来给我。


  大约是陆祁时那副好相貌太吸引闺阁小姐。


  十本话本有三本都是来编排陆祁时的,还被画本编排为京城第一美男。


  我顺着继续看,我居然是第六,沈青居然也上了榜,第九,我失笑。


  这群无聊书生,真不知道陆祁时知道为作何感想,他那性子,知道了少不了黑几天脸。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时候深夜惊醒,仿佛有人在看着我,但看了看黑暗的囚牢外。


  也看不出什么,就继续睡去,整日无所事事,时间长了,居然还有长胖的迹象。


  直到窗外的杨树叶子落了,才发觉入了秋。


  一群人闯进了我的牢房,为首的正是陆祁时,后面跟着一群太监。

他们将一个雕花金酒杯放在了我桌子上,陆祁时挥了挥手,让人退了出去。


  让这个最讨厌我的人来了结我,也行。


  「我不是斩首吗?」我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皇上想给你留份体面。」陆祁时的声音依旧清冷。


  我点了点头,还不错,之前还担心菜市场斩首后没人收尸。


  「这里面下了什么?」我走近看着那杯子。


  陆祁时瞄了眼牢笼外的太监,只淡淡道,「鹤顶红」


  此时陆祁时就站在我面前,五官漂亮,怪不得那些本子里写的那么好。

我咬咬牙,冲他勾了勾手指,他蹙眉,微微低头。


  人之将死,无所畏惧,我直接垫脚冲着那薄唇亲了一口,那唇比我想象的软了一些,有些凉意。


  离得很近,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略略睁大的眼睛,看着我有些迷惘。


  眼睛打量到牢笼外,那些太监也愣住了。


  趁他没回过来神,我一触即放,利落的拿起酒杯饮下毒酒。


  还没来的及赞一句好酒,我就失去了神智。


  8


  在临死前强吻了宿敌一口,却被他给救回来了。


  我坐在床前看着他有些崩溃迷茫,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听说鹤顶红的毒还能解……」


  他的手有些握紧,看着我,眼神有些怪异,盯着我反问道。


  「你服毒前……为什么亲我?」


  我沉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这十多年活的颤颤巍巍,生怕走错一步,本来以为我都要死了,才敢如此大胆一次。


  所以到底为什么我还活着,我往里面缩了缩,试图把头埋进被子里,如今人没死,要回答这个问题,还不如杀了我吧!


  惊疑间,有小厮推开门进了房间。


  「爷,大夫来了。」


  我露出头坐直,陆祁时挥挥手,小厮退了出去,那大夫对着陆祁时行了一礼。


  陆祁时看过我,「给她把把脉,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那老大夫上前,我往后缩了缩,把手缩进后背,陆祁时脸又黑了些许。


  「我……我很好,能不能不把脉?」


  我试图躲避,我从小就很少生病,也是因此,没人知道我是女子。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一把脉,这身份是藏不住了,苏小将军就会变成一份笑谈。


  「伸手,苏宁舟」陆祁时咬牙切齿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是被我气急了,一时表情有些恐怖,看着我恨不得吃了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但肯定是和这位陆丞相有关。


  看着他那吃人的眼神,躲是躲不掉了,我认命的伸手,那老大夫边把脉额头越皱,看着我的神情几变。


  还没等我和陆祁时开口问。


  「姑娘到现在都没来月事?」那老头皱眉问。


  我看向陆祁时,他似乎有些呆愣,我轻咳一声,尴尬的点了点头。


  「姑娘这是幼时伤了身子骨,平日里当多养养,否则日后很难有孕。」那老大夫想了想继续说道。


  「我给您开几副药方,平日少碰些凉物,其他到没什么病症。」


  ……为什么会说到怀孕!老大夫收回手,我不敢再看陆祁时的反应,这还不如当时直接死了。


  直到那老大夫走出门,房间一片寂静。


  我偷看了陆丞相一眼,他还坐着那里,有些僵硬。


  良久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庸医吧!」我重新躲回被子里,谢谢,一点都不想面对。


  「他说……你是……女子?」陆祁时的声音有些沙哑。


  「大约……是吧!」我往软和的被子里又躲了躲,许久没睡过这么好的床铺了。


  「苏宁舟,你给我出来。」他牙咬的更紧。


  我不做声,继续缩在被子里,他一拳打在床板上,我才重新露出头。


  「男女授受不亲,陆丞相快出去吧!」我颤巍巍说道。


  「苏宁舟,你给我下床。」陆丞相此时都气笑了。


 9


  陆祁时还是气不过,气急就和我打了一架,虽然大半年没练手,但手上功夫还在,不小心又把陆祁时打伤了。


  陆祁时脸上有一片青紫,这还是我留了几分力的后果。


  他现在是冷静了,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一旁的小厮拿来冰块,被他皱眉拒绝了,小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求助的看了看我。


  待我接过了,小厮才感激的退下,陆祁时皱眉再想拒绝,被我摁住了。


  「别动,陆丞相明天也不想上朝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吧?」


  「苏宁舟,这是谁打的?」陆祁时声音阴沉。


  「那不是……不小心……丞相别闹了……是我的错……」


  我小心替他敷着,打的还是有些严重了,脸都不太好看了。


  陆祁时冷哼了一声,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我。


  看他没再拒绝,我松了一口气,还挺认哄,笑了笑,跟他简单的解释一下所有事情的经过。


  他的眉间又蹙了起来,直到我讲完,才瞧了我一眼,接过冰块转身离开了。


  我在陆府的一间小院里住下了,住了几天,陆家有个七八岁小姑娘来看我,来了院前。


  看见我愣了一会,才小声道,「哥哥,你好好看。」


  一句话音刚落,就被她身后追来的丫鬟带走了,小姑娘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


  「哥哥,我叫陆浅,等我及笄,你来娶我啊!」


  我回头看了看我旁边的丫鬟,丫鬟知道我的性别,肉眼可见的抽了抽嘴角。


  听说陆祁时下了朝就被他家老夫人叫去吃饭了,刚吃完饭就怒气冲冲来了我的小院。


  「苏宁舟,你换了女装去跟我见我娘。」他恨得咬牙。


  「我不换,我都没穿过。」我拒绝,女装是不可能女装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女装。


  「府里都说我是断袖,还养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倌。」他似乎更气了。


  「我不是,你可别让他们胡说啊!」


  我曾经也是当过武状元苏将军的人,怎么可能是小倌,太丢人了。

  

 结局和番外都在下面👇🏻👇🏻

    甜文保甜


  

腐女实验室

一觉醒来长了猫尾巴,还被男神舍友发现了!

 一觉醒来之后,我发现舍友坐在我的床边,一脸古怪地看着我,手上还抓了一条毛绒绒的东西……


    尾椎骨一阵苏爽,我傻眼了,这尾巴怎么跟长我身上似的?


    救命啊!


  冷静,请冷静。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尾椎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让我脸红耳赤,只能直勾勾地看着萧北。


    “谢池,没想到你玩这么大啊。”萧北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狠狠地掐了一...

 一觉醒来之后,我发现舍友坐在我的床边,一脸古怪地看着我,手上还抓了一条毛绒绒的东西……


    尾椎骨一阵苏爽,我傻眼了,这尾巴怎么跟长我身上似的?


    救命啊!


  冷静,请冷静。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尾椎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让我脸红耳赤,只能直勾勾地看着萧北。


    “谢池,没想到你玩这么大啊。”萧北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狠狠地掐了一把尾巴尖。


    “嗯——”我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呻吟,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萧北挑了挑眉,松开了那条黑色的毛绒绒略蓬松的尾巴,“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完之后,萧北不再管我的死活,直接走进了浴室。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呆滞地看着那根尾巴。


    这是什么?怎么看都像猫尾巴!


    要死了!萧北肯定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但是我是直男啊,哪个直男会这么玩?


    尾巴在我的注视下,一下又一下晃动。


    猫和猫尾巴果然是两种动物……


    “谢池,你怎么还没把它弄出来?”


    萧北赤裸着上半身,用白色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我嫉妒地看着萧北那因为呼吸此起彼伏的六块腹肌,恨不得跑过去,把它们都安在自己身上!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幽怨了,萧北笑了笑,压低声音,沉声道,“小池,满意你看到的吗?”


    这个狗在讽刺我!


    我恶狠狠地自觉气势十足地瞪着他,“哼!”


    萧北果然被我的气势吓到了,愣了一会,猛地转身又冲进了浴室。


    我得意地笑了笑,怕了吧,这是来自猛男的怒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萧池的脸红了,太热了吧。


    这一次,萧北足足洗了四十多分钟才出来,我也早就把自己打理好了。


    “怎么洗这么久啊,”我很不满,“快出来,我要上厕所了。”


    萧北这次没什么反应,侧了一下身体就让我进去了。


    这可怎么办啊,我忍住羞耻把裤子脱了下来,那根尾巴顺从地缠着我的大腿。


    要是去医院,能不能做手术把它割下来呢?


    这个念头一起,我就觉得屁股疼。


    还是等等吧。


    既然这尾巴是突然出现的,那肯定也会突然消失。


    把尾巴盘在腰上绕了一圈之后,我勉强松了一口气,道理我都懂,这尾巴怎么那么长。


    推开门之后,我发现萧北竟然站在门口。


    “你还要上厕所?”我悲悯地看了一眼他的下半身,“便秘得治啊兄弟。”


    萧北看傻子似地看着我,冷漠地道,“你没洗你的玩具?”


    啥?


    “闭嘴啊你!”我踮起脚尖直接捂住了萧北的嘴巴,头脑风暴之下,我脱口而出,“那是我社团的道具!你胡思乱想什么!”


    萧北知道我在大一的时候加入了学校的动漫社,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的眼神还是怪怪的?


    我狐疑地放下手,舔了舔嘴唇,“这是真的!”


    “你的唇形很好看。”


    萧北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把手放在我的头上呼噜了一把,“走吧,今天第三第四节有课。”


    我感觉我被萧北用语言骚扰了,而且我有证据!


    我气鼓鼓地跟在萧北后面,嫉妒地盯着他的背影。


    身高一八七,身高腿长脸还好,萧北是我们学院公认的院草。


    虽然并没有这种评比。


    而我谢池,身高一七五,在老家能傲视群雄的身高,一来到这个北方的大学,瞬间变成了小矮子。


    还和一个男神级别的萧北做舍友!


    其实我还有两个舍友,一个身高一八二,宋致远,大一刚军训结束就和女友出去租房住了,还有一个学霸莫天天,立志要考top2的研,天天泡在图书馆,每天只有六个小时的时间在宿舍。


    于是,好好的四人间,变成了我和萧北的二人间。


    专业课上得枯燥而无聊,距离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动漫社社长许知知在群里发了一个通知,让我们下课集合。


    一想到能够看到可爱的许学姐,我就想打了鸡血一样,当初加入动漫社也是为了许学姐,看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我就像鬼迷心窍一样,直接就填了表。


    当然,后来发现许学姐是个暴躁萝莉,一点都不可爱。


    还把我当成了姐妹……


    不过没事,情侣都是从姐妹开始的!


    我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


    下课铃一响,我拔腿就想跑,还没离开座位,就被人摁着肩膀,用力地摁了下去。


    我愤怒地看着旁边还在奋笔疾书的萧北,这人有毒吧,一手在写字,另一手还能搞事。


    我扭了扭,发现根本挣脱不了之后,就泄气,“哥,我社团要开会呢。”


    “你以为我在帮谁抄笔记?”萧北抬头,白了我一眼,“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我愣了一下,一起去哪里?


    萧北说完之后,又低头了。


    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住黑色的笔尖,心里莫名打鼓,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他握住我的尾巴的模样。


    萧北根本没注意我的表情,我也没敢打扰他,萧北身为学霸,根本不需要记笔记,最后还是便宜了我。


    十分钟后,萧北松了对我的禁锢,“走吧。”


    “萧北,我说真的,我真的有事。”


    萧北回头,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刚才还叫我哥呢,许学姐也邀请了我。”


    一听到这话,我的美好的心情便消散了大半,我一直怀疑学姐喜欢萧北。


    但是她的眼神看萧北的时候,又像看着好大儿。


    女人心,海底针。


    “学弟,你们来啦!”学姐一看到我们,立刻小跑了过来。


    我看着她的短发在奔跑中跳跃,我的心也在扑通扑通地跳。


    学姐真的好可爱!


    “哈哈哈,”学姐狠狠地拍上了我的肩膀,一副好姐妹的模样美滋滋地看着我道,“还是小池池的魅力大,不然我都请不了我们的萧大男神帮忙呢。”


    学姐讲话一向古里古怪的,我只挑着重点听,“什么忙?”


    学姐的表情瞬间变了,凶巴巴地道,“好你个谢小池,上周就跟你说了,今年的国际漫展刚好在我们隔壁市举办,有个全国大学生cosplay大赛。”


    “哦!”我恍然大悟,“我们要参加啊,学姐加油!”


    学姐忽然嘿嘿一笑,“不是我们,是你们。”


    说完,还用诡异的眼神在我和萧北身上扫了一圈。


    我被看得头皮发麻,“等等学姐,萧北不是我们社团的吧!”


    “对啊,”学姐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所以要请萧大男神帮忙嘛。”


    萧北适时开口了,“刚好我有空,就答应了。”


    你哪来的空啊!你的数学建模和互联网+的比赛不是还在准备中吗?


    我怀疑萧北是来捣乱的,或者说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学姐也没管我同不同意参赛,兴冲冲地又跑去忙活了。


    “你怎么还真的答应帮忙啊,这比赛还挺麻烦的,还忙。”


    上周我好像是和萧北提了一嘴,他说他要想想,这一看就是拒绝了,没想到还真的答应了。


    “学习累了,偶尔放松一下也可以,”萧北直视前方,手却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


    我一下就觉得不对劲了,警惕地看着他,“萧北,你不会看上学姐了吗?”


    萧北搭在我肩膀的手突然收紧,我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你干嘛啊,被说中了?”


    我不怕死地抬头直视萧北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萧北轻笑一声,搭在我肩膀的那只手往下移扶住我的腰,另一手捏了捏我的下巴,“小池,我看上的是你。”


    “啊哦~”


    “哇~”


    耳边响起了小范围的惊呼声,我面红耳赤地从萧北怀里挣脱,发现他的嘴脸还挂着笑意,不由地恼羞成怒,“可以啊,你躺下就行!”


    萧北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可以啊,只是你在上面的话,我怕你不会动。”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这人搞黄!


    “差不多得了,”我嘟囔着打了一下萧北的手臂,“卖腐卖太过了,她们会恐同的。”


    “嘻嘻嘻,怎么会呢,”学姐明明早就来了,却在看完笑话之后才出现,“欢迎你们随时卖腐!”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学姐的心思我真的猜不透啊!


    “来来来学弟们,”学姐指挥着两个壮丁搬了两箱衣服来,“这是我们的衣服。”


    我目瞪口呆,“怎么那么多啊?”


    “这三件是萧大男神了,”学姐指了指另外一个大箱子,“谢小池,这是你的。”


    我呆滞地看着学姐,“怎么有裙子?”


    而且怎么看,都不像中世纪的骑士服啊!


    “咦,我没有告诉你吗?”学姐眨巴着大眼睛,“你们演情侣啊。”


    一道闪电劈到了我的天灵盖,我快要给学姐跪下了,“可是我是男的啊!”


    学姐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脸,“我知道嘛,可是你长得漂亮嘛,就当是为艺术献身了!”


    我欲言又止,浑身都透着抗拒,并不是很想为这所谓艺术献身。


    “这是国际赛事,如果得奖了,可以加五个学分!”


    “我同意!”我一个激灵,深沉地道,“我愿意为伟大的艺术献身!”


    五个学分啊,这不是诱惑我吗?


    “学姐,猫尾巴呢?”


    听到萧北这么一问,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什么意思?


    “哎呀,”没想到学姐还真的在箱子里翻了翻,“放哪里了?”


    萧北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被谢池不小心拿回宿舍了。”


    “是吗?”学姐看起来有些纳闷,“我也忘记有没有买了,谢小池!你占用公共物品干嘛!”


    我:“啊?”


    这该怎么解释,我怎么知道社团什么时候猫娘套装了啊。


    “不过放你这里也行,”学姐的情绪变化极快,“不用还回来了,这可是比赛的重要道具,你慢~慢~练~习~吧~”


    学姐的眼神看得我战战兢兢,“好,好的。”


    而我这个时候才发现,缠在我腰上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钻了出来。


    我的头皮都炸了,这里都是社团的人,我会社死的!


    越着急尾巴就越收不回去,我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嗯?”学姐一脸震惊地指着那根尾巴到,“谢小池,你,你……”


    萧北低头,眉头一皱,轻轻地“嘘”了一声,“学姐,这是我逼他戴的,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学姐兴奋地点头,亮晶晶的眼神迸发出奇异的光,小声地道,“我会的,谢小池也是为了艺术嘛!”


    萧北严肃地点了点头,“嗯!”


    被萧北和学姐的一来一回搞得懵逼的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尾巴已经收了回去了,我感激地看着萧北,“哥,谢谢你替我解围。”


    萧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客气。”


    发现萧北没打算追问,我愈发觉得萧北是好人了,“哥,你说,你看上社团的谁了,除了许学姐,我都可以帮你!”


    萧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我觉得我还是客气一下吧,陪我去厕所。”


    我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脸憋屈地看着萧北。


    萧北的心思怎么比学姐的还难懂?


    小学生吗?怎么还要一起去厕所?


    不过,鉴于萧北刚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是屈服了。


    社团的活动室就在艺术楼,萧北像是没看到一楼的男厕所一样,硬生生地走向了二楼。


    下课时间,二楼根本没什么人,我纳闷站在厕所门口,“行了啊,你去解决吧,我在这里等你。”


    萧北一言不发,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拉进了厕所隔间。


    我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萧北!你干嘛啊!”


    “你有男朋友了?”


    萧北阴沉着脸,在窄小的隔间冷冷地看着我,我忍住愤怒,“你有病吧?侮辱谁呢?”


    “你的尾巴是怎么回事?”萧北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我,“不是你男朋友的任务?”


    我还主人的任务呢!


    我气得踹了一脚萧北,他像是没感觉一样,一动不动,“你才有男朋友!我可是直男。”


    萧北看到我生气,表情也缓和了下来,“我只是关心你,怕你识人不清。”


    这个解释我勉强接受了,“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萧北还挺警惕的嘛,还专门挑了人少的二楼。


    “嗯……”


    看着萧北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心中的警铃响起了,“你想做什么?”


    “你的尾巴,”萧北的眼神发亮,舔了舔嘴唇,“又出来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尾巴怎么老是不听话。


    “给我摸摸,”萧北当机立断地道,“就是我帮了你的报仇。”


    我觉得萧北可能是变态。


    “不,不行!”我试图要把尾巴摁下去,没想到尾巴却在晃来晃去。


    就像是在逗萧北一样。


    这时,萧北已经把尾巴抓在手里把玩了,我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才控制不让自己叫起来。


    “真的不是电动的?”萧北面露疑惑,“放里面这么久,不难受?”


    如果不是尾巴还在萧北手上,我都要骂出来了。


    “当然不是!”我低声咆哮,“这是我自己长的!”


    话音刚落,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一口甜栗子

他冷静听着下属汇报工作,桌下却藏了一个男人

    真少爷一身黑色西装,

    金丝眼镜,表情冷欲,

    冷静地听着下属汇报工作,

    却不知他的桌底下,

    藏着一个浑身光裸的男人,

    男人面色酡红,

    嘴角破皮,无声地张开嘴巴:

    哥哥,可以了吗?...


    真少爷一身黑色西装,

    金丝眼镜,表情冷欲,

    冷静地听着下属汇报工作,

    却不知他的桌底下,

    藏着一个浑身光裸的男人,

    男人面色酡红,

    嘴角破皮,无声地张开嘴巴:

    哥哥,可以了吗?

    ①

    “许燃,杳杳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

    我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阴郁青年,浑身上下都在兴奋,终于来了。

    听着养父母小心翼翼的话语,我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季杳,幸会。”

    季杳,才是真正的许家大少爷,前十八年一直替我在贫民窟生活,而我,享受了属于季杳的十八年人生。

    但是,我没有丝毫愧疚。

    因为这是一本书,一本狗血的渣攻贱受文,季杳,就是这个贱受。

    至于我,只是一个被打脸的炮灰,最终死在渣攻的怒火中。

    “许燃,见到哥哥怎么怎么是这个态度呢?”养母不太高兴,“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从知道季杳的存在之后,养母对我的称呼就从燃燃变成了“许燃”。

    “哥哥,我只是太高兴了。”我抿嘴一笑,露出了一个酒窝,“我真的太高兴了。”

    许杳这个时候,才终于肯看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你好。”

    好美的一张脸,声音也好好听。

    我舔了舔唇,“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好好相处。”

    可能是我的态度太诡异了,连养母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行了,能好好相处就行,杳杳,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嗯。”

    这两个人直到离开,都没再看我一眼。

    “少爷,夫人也真是的,”管家爷爷不大高兴,“养了十八年的儿子,难道就比不过刚认识一个月的人吗?”

    听着管家爷爷的抱怨,我笑了笑,“管家爷爷,不要这样说,我是真的很喜欢我哥哥。”

    管家爷爷叹了一口气,“唉,少爷,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告诉我。”

    我无所谓地点了点,转身就回了房间。

    我是炮灰,那么管家爷爷就是炮灰中的炮灰了,自从季杳回来之后,整个家除了林爷爷,都对我很是防备。

    但是,我是真的喜欢季杳。

    [系统,我要得到季杳。]

    [宿主!你这说的什么疯话!]系统的ai音都快要劈叉,[我是让你来拯救小可怜的,不是让你勾引男人的!]

    我回想着季杳的那张脸,轻笑一声,[与其让他被渣攻渣,不如让他跟了我,我保证会好好爱他,我自己去拯救他,不也是可以完成任务吗?]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系统干巴巴地道,[我是让你来拯救主角受的,让他和主角攻甜甜美美在一起……]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它,[甜甜美美?渣攻就该把骨灰都扬了,总之,季杳,我要定了!]

    系统沉默了,我接着说道,[不是拯救季杳,让他最后不要捅死渣攻再自杀吗?我只需要避开这个结局,就可以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这三年来,你一直答应得好好的,你……]

    [但是我后悔了呀,]我打开手机,私密相册里,满满都是季杳的照片,[这么好这么漂亮的季杳,凭什么便宜顾昉这个人渣?]

    ②

    我,许燃,三年前车祸去世后,被系统带进了这个书中世界,这是一本狗血烂尾的真假少爷耽美文,主角攻顾昉是个妥妥的人渣,对真少爷季杳威逼利诱,二人上演了一段虐心虐身的故事。

    在本该he的时候,也不知道作者发什么疯,突然让季杳捅死了顾昉。

    而我的任务,就是阻止季杳黑化。

    让季杳不黑化不是很简单?让他离顾昉远远的就可以了。

    “管家爷爷,哥哥去哪里了?”

    因为昨晚过于兴奋的缘故,我直到凌晨四点才睡着,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谁知道啊,”管家神神秘秘地拉着我,小声地说,“听说季杳他老是去不正经的地方,少爷,你千万不要被他带坏了。”

    不正经的地方,指的酒吧。

    毕竟季杳整个暑假,都在酒吧兼职。

    就算季杳是许家的真少爷,但是他对许家也没多少感情。

    为了确认季杳的身份,我的养父母,可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管家爷爷,我今晚不在家吃饭了。”

    不等管家的回答,我又冲回了房间。

    [宿主,你要去酒吧吗?]系统很着急,[现在还不需要阻止顾昉,他还没有伤害季杳。]

    我冷哼一声,[没有?都把酒泼在季杳身上要对他欲行不轨了,还不算伤害?行了,你别劝我了,你最好安分点,不然我屏蔽你。]

    我这三年来,除了偷窥季杳之外,就是调教系统。

    系统也只不过是一串数据而已,只要技术够强,就能为我所用。

    听到我的话,系统果然不吭声了。

    “要穿什么好呢?”我想了想,翻出了一年前买的衣服,粉色的衬衫轻飘飘的,后面还有镂空的花纹,在灯光之下,还会有些闪。

    骚,够骚。

    普通男人穿上这样的衣服,可能会辣眼睛。

    但是我知道我的这张脸,配得上这件衣服。

    做好造型,来到季杳的酒吧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端着酒托的季杳,那腰,那长腿,真是绝了。

    “许少,怎么有空来我们酒吧啊?”

    因为季杳的身份还没有被公开,我在外人眼里,还是许家少爷。

    距离季杳身份的公开,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半个月里,“我”会对季杳极尽打压,把他逼到逆反,然后在公布身份时,被想要讨好季杳的顾昉,狠狠羞辱了一通。

    不过这一次,我不打算给顾昉机会了。

    许家,是我的。

    美人,也是我的。

    反过来也行。

    ③

    叫我“许少”的人,好巧,是顾昉的跟班,更巧的是,他知道我和季杳的身份。

    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他自然会觉得我是要找季杳麻烦。

    他也许还想着让顾昉出现英雄救美呢。

    顾昉真的是个垃圾,季杳只是个普通穷学生的时候,就打算强迫他了。

    在得知季杳是许家少爷后,才开始采取怀柔区。

    啧,这样的渣男,就不该有老婆。

    “叶怀明,你在这里做什么,替顾昉盯人吗?”

    “许少,我劝你一句,别做多余的事,”叶怀明警告地看着我,“顾少可不是好惹。”

    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好惹的一样。

    他们该不会真的觉得,我当了这么久的许家少爷,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吧?

    我又不是蠢货!

    “我才要劝你们,不要做多余的事,”我冷笑一声,“季杳是我的哥哥,如果你们敢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叶怀明像是被我噎了一下,久久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视线好像不对劲。

    我一转头,就看到了季杳。

    呃,装逼被看到了。

    “哥哥,你累了吗?不如让我来帮你吧。”

    季杳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转而看向了叶怀明,“你让顾昉死心吧,我不喜欢男人。”

    “还有,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在问我?

    酒吧的灯光之下,让季杳的眉眼更加瑰丽了,这样的一张脸,也怪不得顾昉要强制爱了。

    只是季杳眼里的阴郁,让整张脸黯淡了几分。

    “我想来看哥哥,”我乖乖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昨晚看到哥哥太高兴了,忘记好好跟哥哥打招呼了。”

    季杳明显不信,不过他也懒得理我,转身就想走。

    不过,他没走成。

    “季杳,你就这么对待客人的?”

    这个声音——

    我猛地回头,是顾昉!

    这三年来,我尽量避免跟顾昉见面,因为我怕我控制不住要给他开瓢。

    “顾昉,我说过了,别在我身上下功夫,我不喜欢男人。”

    顾昉并没有生气,而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喜欢别的男人不要紧,喜欢我就行了。”

    呸!不要脸!

    下意识地,我就挡在了顾昉面前,“哥哥,不如我们先回家了。”

    季杳垂眸看了我一眼,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了顾昉冷笑了一声。

    “许燃,你穿成这样,是想要勾引我吗?”顾昉嘲讽地道,“你可比不上季杳的一根手指头。”

    我震惊了。

    大哥,我们三年只不过才见了几面,怎么就这么自信呢?

    我穿成这样,明明是为了勾引季杳!

    不过,我们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周围的注意。

    甚至还有人冲我吹起了口哨声。

    虽然季杳长得好,但是架不住他太冷了,而我穿成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出来吊男人的。

    妈的,想骂人!

    “许燃,没想到你还挺带劲的,”顾昉明明在跟我讲话,看着的却是季杳,“你如果把酒喝下去,我就考虑陪你一晚。”

    陪你大爷!

    我就说这样的渣男不配有老婆!

    “要不换个赌法的,”我直接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对着顾昉挑衅道,“你就离我哥远点!”

    顾昉脸色一变,忽而轻笑,“行,你喝吧。”

    ④

    顾昉心里在想什么,我大概能猜到,无非就是觉得我是为了挑衅季杳,才想要勾引他的。

    毕竟原主真的这么做了。

    “你……”

    季杳发现我真的开了酒瓶,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哥哥,没事的,”我对他眨了眨眼睛,“我已经跟你的领班说了,你今天随时可以离开。”

    我没等季杳说什么,就对着酒瓶“吨吨吨”地喝了下去。

    讲真,我的酒量其实没多好,我是在赌,赌季杳不可能不管我。

    毕竟名义上,我可是他的弟弟啊。

    “好酒量。”顾昉看起来心情不错,他伸手,就想把我拉过来。

    我可不能如他所愿,我轻轻一歪,就把自己歪在了季杳身上。

    “哥哥,我头好晕,”我抓着季杳的衣领,软软地看着他,“带我走,好不好?”

    我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季杳紧绷的身体。

    不过,他没有把我推开,说明我赌对了一半。

    “季杳,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顾昉的声音带着冷意,“你应该清楚,许燃是什么人吧?”

    许燃是什么人?许燃是爱哥哥的好人啊。

    “哥哥,顾昉是坏人,我们不要理他,好不好?”

    我的声音虽然有些含糊,顾昉肯定听到了。

    “顾昉,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季杳的声音又阴又冷,“别打扰我工作。”

    大概是我和季杳的反应都不如顾昉的意,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大少爷,怒了。

    只是遭殃的却是我,顾昉把一杯酒,泼在了我的身上,我身子一抖,对季杳露出一个笑容,“哥哥,现在你不得不带我走啦。”

    顾昉的这杯酒还是泼了出去,只是却泼在了我的身上。

    “你们给我记住了!”

    放下这句莫名其妙的狠话,顾昉气急败坏地带着叶怀明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松了一口气。

    按照原剧情,季杳今晚会被顾昉明里暗里羞辱一番,然后再做出施舍的姿势,强迫季杳和他上床。

    现在顾昉被我气走了,重要的剧情也没了。

    我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季杳,往卡座上缩,头晕乎乎地嘟囔,“我,我先睡一会。”

    “在这里睡?”季杳看起来很生气,“你真的这么缺男人吗?穿成这样是要勾搭谁?”

    勾搭谁?当然是勾搭你啊。

    “许燃,你在说什么?”

    糟糕,心里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我睁开眼睛,无辜地看着季杳,“哥哥,怎么了?”

    季杳表情阴沉,伸手一抹,额前的刘海被撩了上来,露出整张俊美的脸。

    没有刘海的季杳,看起来多了几分英气。

    我被季杳强行拉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被拽出了门口。

    “哥,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季杳停下了脚步,语气不冷不淡,“去酒店,你不是要勾引我吗?”

    我吃了一惊,酒意散了大半。

    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作者:清澜

苏与玫瑰

病娇太子爱上我

浴室的门被打开,元湛探出湿漉漉的脑袋,腹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阿瑶,进来一下”

林下|文

(1)

我穿书了。

这倒不难猜,毕竟我现在整条小腿都泡在观赏湖里,清澈的湖面倒映出我的七宝蝴蝶簪、红宝石项圈和缕金百蝶穿花水袖长裙,视线穿过湖面还能看见我脚腕上叮叮当当的金铃铛。

哇哦,巴适得很。

我一看见那个一看就不便宜的金铃铛脚链就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昨天晚上看的那本重生小说的恶毒女二姜瑶。

身为女主角姜琬同父异母的伪善妹妹,不但抢了她上辈子和太子的姻缘,还间接把她和渣男凑成一对,最后饱受折磨的女主角在我封后大典的前一天含恨而终,重生归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这本记录了我命运的书,我没...

浴室的门被打开,元湛探出湿漉漉的脑袋,腹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阿瑶,进来一下”

林下|文

(1)

我穿书了。

这倒不难猜,毕竟我现在整条小腿都泡在观赏湖里,清澈的湖面倒映出我的七宝蝴蝶簪、红宝石项圈和缕金百蝶穿花水袖长裙,视线穿过湖面还能看见我脚腕上叮叮当当的金铃铛。

哇哦,巴适得很。

我一看见那个一看就不便宜的金铃铛脚链就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昨天晚上看的那本重生小说的恶毒女二姜瑶。

身为女主角姜琬同父异母的伪善妹妹,不但抢了她上辈子和太子的姻缘,还间接把她和渣男凑成一对,最后饱受折磨的女主角在我封后大典的前一天含恨而终,重生归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这本记录了我命运的书,我没看完。

我只通过评论区读者的激情发言了解到,以后她会把我脚上的金铃铛换成铁锁链,然后让我在滚烫的铁板上跳踢踏舞。

我如果早知道那个干啥都不如跳舞的人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给那些大声叫好的留言点赞。

这就叫,网上重拳出击,现实怂得一批。

苟苟且且想活命的我开始思考现在挽回是不是还来得及。

一旁的小径上突然跑来一个小丫鬟,面色急切地和我说:“小姐,大小姐醒了!”

我思路清晰:“是不是咳出一口脏水随即悠悠转醒,眼睛清澈明亮完全看不出曾经懵懂无知的模样,甚至还隐隐透露出几分狡黠与隐忍?”

丫鬟略一思索,惊喜道:“诶,好像是诶!”

我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好了,来不及了。

按照原剧情,我现在应该急急忙忙跑去静姝阁,和女主角演上一场姐妹情深的大场面,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然后再在她晦暗不明的目光下强掩内心的恐慌,心道:大姐姐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呢。

因为她之前落水就是我推下去的。

我注视着自己白皙纤长且细嫩的双手,内心复杂。

我觉得姜瑶就应该出生在现代社会,身为身娇肉贵的统治阶级居然还亲自动手推别人下水,实乃劳动楷模、国民表率。

不由得发出了“封建帝制吃人”的呐喊。

“姜二小姐在这里做什么?”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属于男子的温润声音。许是注意到我此时很可能还有一截小腿光裸着的姿态,他停下脚步,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

我目光呆滞,随口说出我此时的真实想法:“在想从这儿跳下去会不会死。”

我最后在水里晃动了几下小腿,搅动起层层波纹,把湖面的平静彻底打破。然后站起来,长裙及地,乍一起身就把腿脚遮了个完全。

我转过身与他对视。

哇哦,巴适得很。

来人身着浅色外衫,阳光下依稀可见流云暗纹,玉冠束发,眉目舒朗,唇边自带三分笑意,放到现代的选秀节目里,光靠脸估计也能搏个出道位。他显然把我的话当作小孩子的玩笑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通过他对我的称呼约莫猜出他大概是府上的客人,估计身份不低,居然还能认识姜瑶这个丞相府如珠似宝的嫡小姐。

我开始用我容量并不算大的脑袋紧急搜索小说中的主要男性角色。

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青衣男子,一直微弯着腰,看起来身份略低,如今正抬起头斥我:“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还不向太子殿下行礼?”

原来是男主角啊。

我学着看过的古装电视剧,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猜测等到姜琬让我跳舞的时候,这个狗男人也许还是这样一脸温润的笑容,内心一阵恶寒。

青衣男子满脸歉意道:“阿瑶自幼顽劣,又受父母宠溺,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她失礼。”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姜琬是已逝的丞相夫人所生,我娘是续弦,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就是丞相府的庶长子姜琛,现在也养在我娘名下,成了相府名义上的嫡子,果真是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差错。

姜琬前世死的时候,他已经官至三品,可惜与姜瑶是命运共同体,最终也逃不掉被复仇女王清算的命运。

“琛兄说笑了,”太子笑得随和,“我与姜二小姐相识已久,自然识她秉性天真,况且你我多年旧友,也不该为这些虚礼所拘。”

他们二人还在说着场面话,我却早已魂飞天外:这是女主角重生的第一天,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踏着她高贵的红色缎子鞋,昂首挺胸地走进相府书房,用生母留下的遗物据理力争自己才是应该与太子结亲的那个。

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太子今日拜访相府,正赶上落水昏迷的姜大小姐醒来,出于礼数,本来是要去静姝阁院外探望一下姜琬的,刚巧路过赏心湖看到本应该早早就去了静姝阁的我,这才停下来多了一段和我之间的对话。

我索性跟着他二人一同往静姝阁处去。

太子偏过头来看我,忽而笑道:“早听说丞相和夫人爱女如命,因着姜二小姐喜赤脚行走,特意在相府各处修建了玉质小径,冬暖夏凉,专供一人行走。”

他略一低头,看向我足下位置,“今日才有幸得见。”

脚腕上的金铃铛在走动间轻声作响,我装作淑女状微笑不语,内心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什么幸运不幸运的,你活在书里不知道,我的骚终将变成刺向我的刀。

我忽而怔了怔神,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也随之一滞:他这举动细究起来是有些轻浮的,与他人设不符,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幸而静姝阁已经到了,没人注意到我方才的静止画面。

“小姐!”只见姜琬急匆匆地从屋内跑出来,全然不顾身后丫鬟的制止。她刚刚醒来,面色苍白,一身素娟,眉宇间犹带病气,发髻都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急着赶出来。

她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呆呆地望着太子,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

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腾出地方留给男女主角一眼万年的初遇buff。

姜琛还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用和刚才训斥我一样的语气皱着眉头斥姜琬:“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你身子还未好全,理应……”

姜琬好像这才注意到现场还有旁人,方才的百般柔情霎时间全然消失不见,冷笑着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劳兄长费心!”

随后,她转头看向我,意有所指地恨恨道:“府上真正的的腌臜事可多,也未见兄长插手。”

她以前性情一向和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没有主见,根本说不出这种忤逆的话,现在竟把姜琛堵得哑口无言。我讪笑着说了些“问大姐姐好”之类的话,暗自为姜琛掬了一把辛酸泪。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姜琬,而是钮祜禄姜琬!

太子好像也有些愕然,但还是很快恢复镇定,温和地说:“姜大小姐无恙便好,时辰已晚,我就不多叨扰了。”

见他转身要走,姜琬突然凄厉地叫了一声:“元湛!”

他疑惑地回头,却看见姜琬泪盈于睫,哆嗦着嘴唇,最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哽咽着摇头,“没事,你走吧。”

完了完了,他肯定觉得姜琬是一朵柔弱却坚强的小白花儿,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姜琛要留在静姝阁内尽兄长的义务教育姜琬,于是便打发我去送元湛出府。如今民风开化,男女同行倒也不算大事,只是姜琬那副好像要吃了我的样子让我咽了咽唾沫。

或许是因为我如今成了姜瑶,身处其中总能发现之前不带脑子看小说的角度看不到的东西。我寻思上辈子你俩也没有感情戏啊,不是,就因为他不但独宠姜瑶最后还登基称帝,你这辈子就爱上他还非他不嫁了?

相府和皇家早有婚约,前世姜瑶为了这门亲事,多番设计姜琬不成,于是百般撮合姜琬和渣男,终于诱得姜琬自愿放弃婚约嫁给渣男,自己则成功入主东宫,荣宠一生。

姜琬只是在偶尔低三下四地拜访姜瑶时见到了元湛对姜瑶的万般宠爱,对比起自己那个不求上进还屡屡纳妾的纨绔夫婿,想到这荣华恩宠本都该属于自己,又怨又恨,这才在被渣男及其宠妾害死后决心若有来生定要嫁给元湛。

我这才惊觉她的所谓爱情竟然如此功利。

一朝穿书,我原本津津有味看的爽文都显得三观不正了。

我偏头看向元湛,甚至觉得他的人设也很奇怪:明明是精于权谋、多年来屹立不倒最后还成功登基的太子,就算表面上多么温润如玉好相处,本质上也应该是笑面虎,前世独宠工于心计的姜瑶连个侧妃也没有就已经很奇怪了,这世的姜琬同样心机颇深,而他居然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姜琬落水后如同变了个人的事实,甚至还认为她一面疯狂追夫示爱、一面还可残害渣男渣女这些今生看来与她毫无瓜葛的人的极度双标行为可爱?简直奇奇怪怪没有脑袋!

元湛注意到我在观察他,微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试探着问他:“奇变偶不变?”

元湛:???

他明显一头雾水,哑然失笑,“我不知姜二小姐这是何意。”

我摇摇头说没事,内心十分失望。

看来幸运的穿书者只有我一个。

元湛忽然开口:“姜二小姐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我登时心神一震,强装镇定地笑道:“是吗?大概是换了身新衣服的缘故?”

他停下脚步,从上到下地扫视我,眼神不加掩饰到让我感觉自己没穿衣服,看得我浑身发冷。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方才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不见,像是我的一场幻梦。

“可能是吧。”他笑,“我以前倒没发觉,姜二小姐竟然如此衬红色。”

我尴尬地应了声,胆战心惊地把他送到外院,然后飞速告辞回去,如释重负。


门外等候的小厮见此情景,嗤笑道:“又是她来送,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元湛看着那抹红色的倩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来,嘴角似有笑意。

小厮见此情景,大着胆子询问道:“殿下莫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元湛径自登上马车,动作行云流水,也不言语。小厮乖觉地闭嘴驾马,忽然听到车厢内传出一声轻笑。

“姜相家的两位千金,今日一个赛一个的有意思。”


(2)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思考剧情思考得抓心挠肝。

姜琬已经重生了,剧情已经开始,元湛又显得那么不对劲。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不知道如何回到现实世界之前,我还不想死。

是不是可以改变剧情呢?我灵机一动。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唤姜瑶平时最器重的大丫鬟(毕竟女配的丫鬟只有这一个配有名字):“倚云。”

她恭敬地走上前来,“小姐。”

我吩咐她:“你把大小姐院儿里的霜儿调到咱们这里。”

每个女主角身边都要有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忠仆,霜儿就是姜琬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丫鬟,身为姜琬最信任的人,在后期剧情中起到了巨大作用,如果没有她,姜琬的剧情至少要被砍掉一半儿。

于是我就看见倚云意气风发地下去了,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小姐,她不肯!”倚云发丝凌乱,衣领倾斜,明显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小姐要她是抬举她,她倒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了她!气得我上去强拉她,她力气倒不小!大小姐也跟着帮腔,说那丫头要是走了,她也不活了,还骂我们奴大欺主……”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就没有她的卖身契之类的东西吗?”

倚云喋喋不休的嘴巴终于闭上,恍然道:“对哦!”然后又意气风发地去找夫人要霜儿的卖身契了。

现在轮到我灰头土脸地瘫着了。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姜瑶身为恶毒女二肯定不会有什么金手指,可我不知道她居然连最基本的手指都没有!姜琬的队友聪明伶俐一心为主哐哐收割人头,我的队友意气风发灰头土脸上赶着送人头。

我握紧拳头放在太阳穴旁又用手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后双手合十。

伟大的马克思、上帝、佛祖,请保佑我!

事实证明这三个不能一块儿拜。

我不得不面对倚云和一众丫鬟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霜儿的卖身契的结果,抱着那个装有所有丫鬟卖身契的盒子,心灰意冷。

没想到身为被女主折磨了一百章以后才死的女二,我居然连改变剧情的机会都没有。

但很快我又重振旗鼓,不,不能放弃,鹿小葵,加油加油加油!

我壮了壮胆子,用万恶的大地主的口气对倚云说:“我不管,你给她随便安上一个罪名,让她滚出府!”

第二天,皇上大赦天下了,霜儿又滚回来了。

我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叫出了一种植物的名字。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姜琬身为作者亲闺女肯定会有金手指,我不知道她金手指居然能这么大。

想到皇上和我同为男女主角的工具人的命运,我的内心居然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心态大概类似于发现皇帝真的在用金锄头锄地。

皇帝还有命,但现在我连命都快要没有了。

如果我早知道我会落得这步田地,我一定脚踏实地提升自我不看小说。曾经有一份美好的社畜生活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它后才追悔莫及……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倚云掀开帘子走进来告诉我。

我正忙着伤春悲秋,忍不住抱怨道:“他怎么这么闲?不理朝政天天串门?而且他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省的我心烦!”

倚云愣了一下,迟疑道:“可是,是您之前说让奴婢们多留意太子殿下的行踪的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元湛在现在的我这里是个炸药包,在以前的姜瑶那里却是个金龟婿。我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闭门不出以免遭姜琬怒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姜琬身为女主有主角光环,那么元湛身为男主是不是也有光环呢?

我“噔噔噔”抱着盒子跑出去找元湛。

他正和姜琛在花园处闲谈,我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蹲到脚麻,终于等到姜琛被人支开。

“殿下!”我抱着盒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您能帮我找一下霜儿的卖身契吗?”

他面带疑惑,不过还是笑道:“举手之劳。”他打开盒子,指着面前的第一个,似有不解,“不就是这个吗?”

我:!!!

我看看盒子,又看看他,眼中光芒更盛:乖乖,这可是个能修改剧情的主儿!什么卖身契不卖身契的,都是封建糟粕,管它做什么?人设崩了又能怎么样?大腿这么粗,以后男主角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忽然将手掠过我头顶,摊开的手掌上赫然是一片叶子。

“草丛中多蚊虫,阿瑶以后还是少去为妙。”

我完全没注意到他称呼的变化,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去了不去了,以后再也不用去了!”

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仿佛看到了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美好明天。

但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我要如何才能讨好看起来什么都有的太子?

此时,工具人皇帝明显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之后的几天,我简直和原著里的姜琬一样,疯狂示好,极尽舔狗之能事。

元湛:“今年科举巴拉巴拉……”

我在旁边给他扇扇子,“对对对!”

元湛:“相府的糖糕巴拉巴拉……”

我立刻吩咐小厨房先做他一百盘。

元湛:“阿瑶近日怎么如此热情?”

我正色道:“殿下英明神武实乃我辈典范阿瑶实在敬佩。”

嗐。

不都是为了这该死的生活。

我想得很清楚,姜琬已经恨我入骨,就算我强行拉郎配她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元湛虽然偶尔有些奇怪,但好歹能留我一条狗命。

只要把元湛当作我现在的老板,我就能怀着社畜的心态一直卑微下去。


长乐宫内。

皇后靠在榻上,神情疲惫地看向面前拱手行礼的儿子,语气无奈。

“你可想好了?”

元湛微微俯身,“是。”

皇后叹了口气,略带讽意:“你既已定了主意,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元湛熟练地拜谢告退。

皇后还是没忍住,问他:“为什么定了姜二?”

元湛声音平静:“姜二小姐有求于我,难生异心。”

皇后不屑地嗤笑一声:“少来!我看她平时也处处有求于你,怎么现在才定?”

元湛看了眼她抚摸着的毛茸茸的小奶猫,没头没脑道:“母后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

“养猫当然要养一只让自己舒服的,”他抬头看向皇后,“毕竟还要养三年呢。”

见她哑然,他恭敬地拱手告退,只留下皇后一个人僵了撸猫的手,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发呆。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自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3)

我本来以为今天又是迎接新老板的美好一天。

没想到居然是迎接赐婚圣旨的一天?

我接过圣旨,还是难以消化内心的惊愕。

我把你当老板,你居然把我当老婆?

不是,我这几天舔得这么到位吗?

除了同样满脸震惊一看就是为绝美红色缎子鞋无法出场而忧伤的姜琬,整个丞相府都沉浸在祥和的氛围里。

我猜姜琬和我一样,都有一种拿错剧本+怀疑人生的感觉。

我:我配吗?

姜琬:就是,她配吗?

太子大婚需要的各项物品早就是准备好的,没过一个月我就顺利入主东宫。

元湛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挑开我的盖头时,笑着对我说:“我早便说过阿瑶最衬红色。”

我一阵恍惚,这才想起我刚来的那天傍晚他也说过这话。

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婚后我的咸鱼生活倒没什么变化。太子府比起相府,各方面条件自不用说,而且人丁稀少,元湛表面上又温柔体贴,他不在我称大王简直想干啥干啥。

同时,借着太子妃这个身份的便利,我还搜罗到不少记录各种奇人异事的书籍,盼望能从中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

我不知道的是,书房内,侍从将我最近看过的所有书都摆在元湛面前。

元湛随手翻开几本,看见里面的内容,皱了皱眉。

他对姜瑶,不,应该说是对刚开始的姜瑶,是没有多大感觉的。姜家两位小姐,姜大愚蠢透顶,姜二自作聪明,娶哪个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哪个更符合他的计划。

但是后来的姜瑶就发生了很明显的转变。她开始像是有意回避,甚至让他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后来又对他曲意逢迎。谄媚的人他身边多见,无所谓权钱名利,包括以前的姜瑶也是如此。

可现在的姜瑶又不一样。

她好像只是为了他这个人。

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他能办到的。

所以尽管他注意到了姜琬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但仍然最终选择了姜瑶,在他看来,她更容易被掌控。

元湛攥紧拳头,手中如同握有流沙,有一种不受掌控的流逝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姜瑶看的那些书,总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本以为自己养了一只粘人的奶猫,但现在这只奶猫却伺机要弃他而去。

这怎么能行呢?他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合他心意的猫,这猫儿明明之前也是一副很喜欢他的样子。

那是他的东西啊。

他的东西,怎么能有抛弃他的道理?

元湛回到房间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正一面吃糖糕一面看书,惬意极了,被他突然抚上我脚腕的冰凉手指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音?”我抚了抚胸口,下意识地责怪他。

他将手细细摩挲过我踝骨上的脚链,偶尔拨弄两下铃铛,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静谧的房间,让人毛骨悚然。

我条件反射般地想抽回脚,脚腕却突然被他握住,挣脱不开。

“阿瑶这里若是个脚铐便好了。”他语气平淡,艳色的薄唇吐出的却是让我胆寒的话。

他那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脚腕间比量,“从这里,到这里。”

他抬头看向我,眼睛亮得像个孩子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样阿瑶就不会天天想着要逃走了。”

我咽了咽唾沫。

“元湛,”我一出声就感觉喉咙干得厉害,剩下的话尽数被我吞进肚里。

你该不会他母亲的是个病娇吧???

我一下就明白那种奇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男主角的人设从来就没崩过,无论是前世的姜瑶还是今生的姜琬,能嫁给他的原因都不是因为她们自己,而是因为这个男人他!根!本!不!在!乎!娶!谁!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尽可能平复心绪,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他听进去。

但很显然他连这句都没听进去。我眼睁睁看着他把刚亲过我脚背的唇覆上来,浑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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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失火

《本少君囚禁了天帝》

我囚禁了天帝近百年,不为别的,就为了六界中人都说我是万恶的魔头,我想争口气。

一开始我只是想过把瘾,所以我趁天帝历劫龙鳞尽褪的时候给他背后来了一刀,然后用缚仙锁把他绑起来关进了天帝寝宫。

我并不想天帝死,但我没想到褪鳞时的天帝会这么脆弱,我只给了他一刀,他就昏迷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我兢兢业业幻化成他的模样,坐在天帝的宝座上,座下那些老神仙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原来当天帝也这么累。

我日日祈祷天帝快点醒过来,可天帝煞白着一张脸躺在冰凉得像个棺材似的榻上,那小脸了无血色,让我觉得自己仿佛闯下了塌天大祸。

直到第十六日,天帝睁开了眼。

我长到两万岁,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



我囚禁了天帝近百年,不为别的,就为了六界中人都说我是万恶的魔头,我想争口气。

一开始我只是想过把瘾,所以我趁天帝历劫龙鳞尽褪的时候给他背后来了一刀,然后用缚仙锁把他绑起来关进了天帝寝宫。

我并不想天帝死,但我没想到褪鳞时的天帝会这么脆弱,我只给了他一刀,他就昏迷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我兢兢业业幻化成他的模样,坐在天帝的宝座上,座下那些老神仙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原来当天帝也这么累。

我日日祈祷天帝快点醒过来,可天帝煞白着一张脸躺在冰凉得像个棺材似的榻上,那小脸了无血色,让我觉得自己仿佛闯下了塌天大祸。

直到第十六日,天帝睁开了眼。

我长到两万岁,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凛冽得仿佛把天地间所有的冰雪都凝结在了这双眼里,他向我看过来,缚仙锁叮当作响,让我瞬间失了神。

我还顶着他的样貌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动作解释这一切。

我听见他开口,声音和眼睛一样冷。

“尊驾何人?”

堂堂天帝,被我砍了一刀,还能那么有礼貌的和我问好。

我突然有些慌张,可是看他虚弱得都起不了身的样子,我又冷静下来了,他是龙,我也是龙,他不见得比我高贵。

于是我照旧用着他的脸,告诉他我是天帝。

我本来想逗逗他,看看这个冰霜似的天帝会有什么反应,但他却低低的笑了起来,直到玄冰雕成的床榻上蔓延出一丝血迹,我才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

这伤是我劈的不假,但是身为天帝,一道刀伤半个月了还没好,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

看着血顺着冰床的痕迹散开,我只好过去把他扶了起来,背后的刀伤因为他刚刚的笑而微微开裂,血透过衣服渗了出来。

我问他该怎么办。

他淡淡的望了我一眼,问我伤他的时候没有想过会这样吗。

说实话,没想过,虽然我也是龙,但是我还没渡过劫,也没有在其他龙渡劫的时候挥过刀。

见我沉默,天帝也沉默,缚仙锁锁住他的手脚,他坐在冰块上,端着一张冰块脸,周身的灵气运转了好几圈才止住了血。

他再睁眼时,我还在原地。

他问我,为什么不走。

我反问,为何要走。

他便又笑,问我不怕他杀了我吗。

我看了一眼缚仙锁,又看了一眼他惨白的脸色,然后坐到了他的身旁,把脖子伸过去,

“要不你试试?”

他终于不再低声笑,而是勾起了嘴角,眼里都漾起了笑意。

“我被仙君锁在这里,如何动得了手?”

原来他以为我是天上的神仙。

难不成这天帝的位置,只有神仙才能坐?

我冷哼了一声,从床上站了起来,告诉他既然杀不了我,那就在这里锁着吧。

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在这里消磨。

天帝醒过来的第二日,我在处理政务,妖界的花妖被偷了三十多罐陈年蜂蜜,人神共愤。

天帝醒过来的第三日,我在处理政务,绞仙台的砖松动了,路过的小仙被砸中了头,当场晕了过去,可怜可叹。

天帝醒过来的第四日,我还在处理政务,魔界的一只炽火兽闯入人间,误杀了六个人,我捏着毛笔七窍生烟,完蛋玩意,一天到晚给我这个少君丢脸。

天帝醒过来的第五日,我闯回寝宫,不由分说的要解开他身上的缚仙锁,他左右闪躲,我气的跺脚。

我告诉他,这天帝我不想做了,你自己来做。

他手里拿了本书卷,眉眼淡漠,周边仿佛自带了飘渺仙气

“本座伤口未愈,还请仙君多担待。”

“……”

这一担待,就是近百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百年来坐在天帝宝座上的,是魔界少君。

早先我觉得千年时光与我而言也不过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如今我觉得天界一天堪比折磨我十年。

白天我在外面化成天帝的样子处理政务,晚上回去了还要化作另一幅平平无奇不敌我本来样貌十分之一的样子给天帝洒扫侍奉。

我觉得我快被度化了,魔界开大会的时候我恢复成本来的模样,听我的父君振臂高呼,扬言要带领魔界一统六界。

“景淮我儿,魔界日后的荣光就在你的肩上了。你就不要再在外面瞎逛了,赶紧麻溜的回来。”

身为一条孽龙,我未能替父分忧,反而天天待在天上处理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看着父君殷切的脸,我竟觉得内心感愧。

于是我告诉父君

“我觉得这些年天帝干的也不错。”

父君的笑凝固在脸上,骂骂咧咧的让我赶紧修炼日后好助他完成霸业。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又回了天界。

我打算告诉天帝,我要撂挑子不干了,于是我杀回寝宫,看见天帝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正在和自己对弈。

看见我进去,他便挑起眼睛,让我过去和他下棋。

神色之自然,要不是他身上还锁着缚仙锁,我还以为是他囚禁了我。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这玄冰床冻屁股,我坐了一次就不想再坐。

天帝的手也是白的,拿着黑棋的时候像是一副静止的黑白画卷,他看棋局看得认真,我几番思量,最后才试探性的说

“要不我把你放了吧?”

我看着他神色一怔,问我过去多少年了。

我数了数,不出意外的话已然过去近百年。

我说,我爹还在家里等我,我得回家了。一语毕,我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狠心,补充道,有机会我还回来看你。

他将棋子放下,终于点了头,我给他解开缚仙锁时他也不再反抗,差点让我落下感动的眼泪。

终于不用管妖界那些破花的花蜜有没有被偷了。

相伴百年,终有一别。

临别时他赠给我一片龙鳞,我不想要,因为这玩意我自己有,但他说这算是谢过我这些年替他处理政务,让我想起这些年呕心沥血励精图治的种种光景。

这龙鳞,高低是我应得的。

于是我接下了,天帝是一条太虚璃龙,连鳞片都是银白色,落在我手上时还流光溢彩的。

天帝问我既然要离开,可否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我猛地后退,原来天帝已经看出来这也不是我的真容,想必他也看出来了这张脸配不上我的绝代风姿。

当然不愿意,我可不信天帝会不知道魔界少君长什么样子。

他又问我可愿告诉他真名。

于是我瞥了一眼外面锦簇热闹的玉色槐花树,胡诌了一个

“阿槐,我叫阿槐。”

他终于不再叫我仙君了,阿槐两个字在他的唇齿间轻轻转了一圈,我居然觉得由他念出来就格外好听。

我也问他的名字,可他愣了神,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

“本座没有名字。”

身为天帝,为六界而生,为苍生而活,却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怪不得所有人都只称他天帝。

“要不,我给你取一个?”我瞄了他一眼,要是他生气了,我好立马跑路。

可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带上了一丝稚子般的好奇,问我什么名字。

我指了指他身后的棋盘

“云弈,怎么样?”

皎皎云间月,弈弈星河秋。

很适合他。

我干了件大事,给天帝取了个名字,叫云弈,天帝还冲我笑了,说是个好名字。

只是可惜我用着假的容貌,告诉他的也是假名。

回到魔界的时候,我原本的居所显得有些荒芜,这些年我一直借着在人间游历的名义很少回来,屋里的陈设像落了层灰一样黯淡,院子里寸草不生,尽是些光秃秃的石头,我企图在院里种一棵槐树,可魔界的植物从来难以成活,哪怕我用天界带来的泉水浇灌,槐树也还是渐渐枯萎了。

我控制不住的去想天界的东西,说得准确一点,是想天帝。

我猜他一定想不到我是魔界的少君,毕竟早在我还没出世前,魔界和天界就已经割裂,其余四界纷纷归属天界,唯独魔界不从。说得好听一点,叫井水不犯河水,说得难听一点,叫互相看不顺眼。

偏偏老有些吃饱没事干儿的成天在天帝面前告魔界的状,说我父君是十恶不赦的魔头,说我是恶贯满盈的小魔头。

大白天的见了鬼了,我堪堪活了两万岁,魔界这块我都还没摸清楚,能跑去哪里做恶。

所以我跑到天界,趁天帝独自在九重天斩风崖历完劫不备的时候给了他一刀,然后给他当了百年的替身。

这找谁说理去。

这期间我也不是没有机会直接溜走,可看着天帝那孤家寡人的样子和他背后迟迟不愈的伤口,我只好任劳任怨当牛做马顺带照顾了他一应衣食起居。

至于为什么天帝身边连个随侍的人都没有,我认为是因为天帝有洁癖。

对,洁癖。

整个太虚宫里干净得连地板都能映出我的模样。

再看看魔界昏暗的光和寸草不生的山石,我明白了六界之中真的是有壁的。

同样是龙,天帝住天宫,我住魔窟。

离开天帝的第一天,想他。

不知道我离开了,他是不是又只能一个人左右手对弈。

离开天帝的第二天,想他。

不知道他能不能记得天天浇灌太虚宫里的玉色槐花树。

离开天帝的第三天,想他。

……

大爷的,我受不了了,于是我掏出他送我的龙鳞端详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打算再回去看看。

只可惜我一出门,就被父君逮了个正着。

“小兔崽子你又要跑去哪儿?”

我被父君揪着耳朵,一路扯到了魔宫正殿。

我说父君你放手,那么多人都看着,给我留点面子。

不止天界爱开会,一百年没回来,魔界也兴起了爱开会的潮流。

作孽,我怎么走到哪儿哪儿就开会。

父君说这次主要商讨一下天帝娶亲,我们要不要派人去送个礼。

一堆人说天界魔界不睦已久,没必要做这场面功夫。

另一堆人说天帝娶亲,娶的是大荒境瑶光仙子,不给天界面子,也得给大荒境面子。

父君问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我摸着藏在袖子里的龙鳞满脸震惊的看。

离开天帝的八天,我父君告诉我天帝要娶亲了。

我当天帝替身当了这么久,从未有人和我说过还有这桩婚事,于是我抓着父君问这婚事我怎么不知道。

父君上下扫了我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他怎么有我这么个蠢儿子。

父君说这桩婚事定下的时候我父君都还不认识我母后。


天帝与日月同生,诞于混沌,长于太虚,那个瑶光仙子顶天了也就七万岁。

这场婚事我不同意,不为别的,就为我拖太虚宫的地板拖了百年,那大荒境的风沙比魔界还大,瑶光仙子一上去沾沙带泥的,天帝能忍?

为了探清楚虚实,我悄悄上了九重天,天宫外的巡防严了很多,我没能混进去。

于是我又去了大荒境,大荒境风沙太大,我迷了路,绕了八九天才走出来。

等我兜兜转转回到魔界的时候,父君已经准备好了一应贺礼,把礼品名册塞进了我手里,告诉我打通天界和魔界壁垒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我头顶还留着大荒境的黄土,手里捏着厚厚的礼单,问父君前几天不是还说要一统六界吗。

父君双手叉看着魔界阴沉的天,告诉我大人的事你少管。

我很想反驳他,你的儿子不但管了大人的事,还在九重天受过众神朝拜。

但是按照父君的性格,估计会把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所以我闭嘴了。


在离天帝大婚还有半个月的时,我同其他各界的人一同上了九重天,我用了自己本来的面貌,那片龙鳞被我贴身放着。

天宫守卫查了贺礼,漫不经心的放行,在我背后嘟嘟囔囔的说怎么魔界的人都来了。

跟着我的随从气的半死,嚷嚷着要回去,不受这鸟气,而我则看着天宫里刚刚铺陈了一半的大婚装饰发呆。

天帝真的要娶亲了,对方是以美貌闻名六界的瑶光仙子。

我被安排在离太虚宫最远的宫殿,想要去太虚宫,光飞都要飞小一柱香的时间,那怕如此,这殿里还是亮堂堂的,和魔界比起来真就应了那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的随从也不闹了,乐呵呵的住了下来,看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都不忍心告诉他太虚宫比这里精致一万倍。

这场盛大的婚事让九重天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六界之人齐道贺,都在天宫住了下来,不过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简单来说,我,魔界少君,景淮,被孤立了。

我问随从为什么其他五界的人都不待见魔界。

随从说大约是弱者成群,猛兽独行。

我让他滚。

他说得令。

这些人不但不同我聊天,连当晚的琼花台宴饮也不知会我,等到仙童在琼花台点人数发现魔界之人一个都没去,急匆匆的赶来寻我时,我才知道这档子事。

仙童说明明是有人来请过我,送过请帖的。

我和随从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我把随从扔了出去,让他替我去。


本少君也是有脾气的。


人人都去了琼花台,琼花台的丝竹声却传不到我这里,于是我溜达着去了斩风崖。

就是这个矗立在九重天外的断崖,本少君曾在这里一刀把天帝劈晕了半个月。

我站在崖头,有些腿软,原先不觉得,现在正眼往下一看才知道这斩风崖居然这么高,一眼望不到头,仿佛直通冥界。

“何人在此?”

身后突然响起的熟悉声音吓得我脚下趔趄,斩风崖的碎石扑簌簌滚落,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一转身,果然是天帝。

斩风崖的风也安静,四周无声,天帝出现得让我猝不及防,一时忘了行礼。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才凉凉开口

“原来是少君。”

我就说他肯定知道魔界少君长什么样子,毕竟我出生以后我那父君高兴得每年画一张我的画像传播出去嘚瑟,到处说这是魔界未来的接班人。

于是我弯腰行礼,对他拜了一拜。

他问我为何不去琼花台,反而来了斩风崖。我总不好说是来缅怀自己当初的光荣事迹,毕竟一个仙君砍了他一刀和一个魔君砍了他一刀,这是两回事,而且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太虚宫陪伴许久的阿槐,是只孽龙。

于是我说天宫太大,我迷路了。

他看了我一眼,抬手给我指了回宫的路。

我企图给他表演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没有借坡下驴的离开,反而反问他为什么也离了琼花台。

但天帝不愧是天帝,他根本没有回答我这个小少君的问题,只告诉我没事不要来斩风崖闲逛,就转身离开了。

看他的样子,完全没有把我和阿槐联系在一起。

我松了一口气,又突然憋了一口气。

我得找人撒撒气,所以当随从告诉我是妖界的一只树妖拦下来送琼花台夜宴请柬,并且昨晚琼花台的东西是真的好吃到让人停不下嘴的时候,我飞身出去找到了树妖,把他扯到宫墙下面打的他四处飘叶子。

果不其然,中午我就被通传,说天帝有请。

没有归顺天界就是有这么点好处,天帝传召别人是直接带走,找我就是说有请。

这就是排面。

前些年我都是坐在天帝的位置上,现在猛然站在下首,还怪不适应的。

树妖趴在我脚边哭的期期艾艾,控诉我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说自己只是拿错了请柬,天花乱坠,好像我给他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往一旁挪了又挪,还是没能拦住他的树叶汁子飙到我身上,连带着飚得大殿的砖石上也都是米黄色的汁。

特意跑到我宫门口来拿错请柬,这种事但凡长了脑子一般就做不出来的。

我看见天帝望着树妖,眉头蹙了起来。

果然洁癖这种事是与生俱来绝不会变的。

我索性两手一摊,表示愿意认罚。

于是天帝便走到了大殿中,抬起手在树妖的发顶轻点了一下,月白色的光从指尖流出,像一层柔软的纱把树妖包裹住,光芒散去,树妖也恢复了人型。

天帝侧身望向我,我耸了耸肩膀,歪头对望回去。

两两相望,他先垂下了眼睑,吩咐仙倌送我们回去,然后离开了大殿。

自从我在天宫里暴打了一顿树妖,连天帝都给了我面子的事传开以后,我在天上的日子就好过了起了。

虽然不能像在魔界那样横行无阻,但要去什么地方也都是有人带路指引的。

比如现在,我就扒着白发苍颜的司记真君不放手,非要他给我讲讲天帝和瑶光仙子的婚事是怎么定下的。

司记真君本就有些佝偻的脊背被我拽得更弯了些,颤颤巍巍的取下腰间的储物袋,埋头在里面翻了半天才取出一本记事的册子,又在册子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了四万年前天帝与瑶光仙子定下婚约的纪录。

约四万年前,本来镇压在大荒境内的穷奇突然解开封印,啖肉饮血屠戮无数,大荒境内血流成河,是天帝化龙,以真身与穷奇大战近十日,最后才将穷奇再度镇压。

说得简单点,这是一个英雄救了美人全家,美人非要以身相许的故事。

我又拉着司记真君问为什么四万年前的婚约现在要突然完婚。

司记真君老眼浑浊,又颤颤巍巍的把书册塞回储物袋,思忖再三的告诉我,瑶光仙子已经七万岁,婚约定了四万年,再不嫁就该惹人非议了。

当神仙也好难,不嫁人也会被催婚。

但我实在不信那个和我朝夕相对了多年,木头一样的天帝会突然动了娶亲的念头。

所以当晚我又变回阿槐的模样,一路穿墙到了天帝寝宫。

我到的时候他果然在下棋,当真没辜负我给他取的名字,只是没了缚仙锁锁住他,我还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于我的出现,天帝觉得不如他的棋重要,只对我说了一句

“回来了。”

然后就接着落子。

我搬过我的专属小凳子一屁股坐下,表示我再不来就该错过天帝新婚了。

他狐疑的看向我,手中的子也悬在半空

“怎么回家一趟,脾气反而见长了。”

“怎么我回家一趟,天帝就要娶亲了?”

我哼哼唧唧,天帝的目光落回棋盘上,目不斜视,等他一局棋下完,才开口问我,赠我的龙鳞是否还在。

“当然在啊,这可是天帝的鳞片,万金难求。”

等我说完,他收敛棋盘的手似乎停了一下,然后告诉我院里的玉色槐花树许久没有修剪了,让我去好好修整。

我堂堂魔界少君,在太虚宫里成了个打杂的。

可天帝说得理直气壮,我只能认命的围着槐树修修剪剪。

太虚宫的槐树是整个九重天上唯一一棵玉色槐花,春夏之季满树花开,跟挂了一整树的青白玉一样。

我腾在半空修剪,天帝站在门口围观,我剪的认真,他开口唤我

“阿槐。”

我被叫的一愣,差点跌了下去。

“怎么了,哪儿没修齐整吗?”

“你想当天帝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我听得眉头一跳,认认真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一开始想,现在不想了,当天帝有什么好的,天天待在九重天上,还要管那么多人。”

我修剪好一树槐花,跃回天帝跟前

“那你呢,天帝大人,怎么突然又要成婚了?”

“早些年镇压穷奇时受了伤,是瑶光在大荒境照料我,既然许了亲事,就要做到。”

“你当真喜欢瑶光仙子那个大美人?”我把大美人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楚,追根究底,带着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天帝又锁起了眉头,面露难色,问我

“喜欢……是何物?”

是个好问题,我也答不上来,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喜欢就是像我父母那样,见到彼此就心生欢喜。

于是天帝摇了摇头,说

“本座见到瑶光仙子,并不欢喜。”


这一晚我宿在了太虚宫,天帝睡他的玄冰床,我一如往日,在地上铺了被子,和衣而睡。

太虚宫静得能听到外面风吹槐花的沙沙声和天帝均匀的呼吸声。

我盯着房顶的繁复花纹,问他做天帝这么多年不无聊吗。

“无聊是什么?”

“……”

我翻了个身,告诉他替他做天帝的这些年我深感不易,这九重天广阔无垠,除了云还是云,四处都冷冰冰的,让人一眼就心生寒意,连点消遣都找不到。

“本座生来就在九重天上,不觉无聊,倒是你走以后,太虚宫少了道声音,有点冷清。”


他说的轻巧,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问他要不要去人间走一遭,反正现在九重天上人人有得忙,他这个天帝也不一定必须要在这守着。

我把人间的一切描绘得天花乱坠,趁他两厢纠结的时候生拉硬拽着诓他下了凡。

九重天上我不熟,人间我来来回回上千遍。

行人熙熙攘攘,孩童撒了欢的跑,满街的叫卖声,我走在前面买了两串糖葫芦,一回头却发现天帝还站在原地,满脸僵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洁癖果然要人命。

“云弈!”我举起糖葫芦招呼他,见他不动,只好自己又走了回去,把糖葫芦塞进他手里,低声说身处人间,不好唤他天帝,只好叫了姓名。

他垂眸看着手上的糖葫芦,竹签上被烈日晒化的糖融了他一手,眼见着他捏着竹签就要暴走,我赶紧把自己手中的这一串糖葫芦塞了一颗进他嘴里。

于是他脸色更难看了,嘴里含着吃的吐字不清的问我这是何物。

“糖葫芦啊,你没吃过?”

云弈摇了摇头,皱着一张脸,勉强咽了下去。

我惊得眉毛一扬,揽住他的肩膀,告诉他

“你忘吐籽了。”

天帝吃糖葫芦不会吐籽,我憋了一肚子的笑不好当年发作,只能扭过头,笑得浑身打颤。

他面无表情的睨了我一眼,拍开我的手,又吃了一颗糖葫芦。

于是我笑的更大声了。

他问我何时回太虚宫,我装作听不见,拉着他在街上左晃晃右晃晃,绝口不提回天的事。

要说人间千般好万般好,唯一的差错就是我低估了天帝的好奇心。

自从他吃了一颗糖葫芦,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从东市逛到西市,从绸缎庄逛饭庄,我提了满手的东西累得双腿打战,在他又要跨进首饰店的时候卑微开口拦住了他。

“云…弈…咱们省点钱吧,要不然今夜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天帝两手空空,表情如若寒星,萧萧肃肃一转身,引得满楼红袖招。


“钱是何物?”

“……”


是夜我和天帝挤在小客栈的同一张床上时,我苦口婆心的劝他,天宫离不开他,不如明日就回去。

天帝闭着眼养神,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街上的梆子响了一声,三更天了,我还在捏着自己的荷包痛定思痛。

天帝也睁开了眼,告诉我今天白天的豌豆糕很好吃,他还想吃。

“您一天吃了这么多,不撑得慌吗?”

“慌。”

我也被这句话梗得心慌。

空无一人的街道,我,魔界少君,领着天帝走了一圈又一圈,只为了给他消食。

天上满天星宿,地上人影成双。

我抬着头看星星,他问我在看什么。

我指了指天空,说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星辰。

他也跟着抬头,说原来人间看星河是这番模样。

“你做天帝这些年,都没下过凡吗?”

“没有。”

“可人间的人日日都拜你。”

“护佑苍生是天帝之责。”

我想起大荒境那只刚破除封印就又被他镇压的穷奇,觉得自己应该挑个良辰吉日好好劝一劝父君不要整日里想着一统六界了。

一开始,我只是想带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帝下凡逛一逛,但我着实没想到他会把我吃的一穷二白,以至于第三天他背着我去吃了一顿鲍鱼四宝,来找我付账的时候由于我口袋空空,两个人被老板和小二追着跑了三里地,才吃上了一顿霸王餐。

我求爷爷告奶奶的劝他回太虚宫,他端的一副遥遥若高山之独立的好架子,死活不肯回去。

“我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只有这几日才觉得真的欢喜。”

我按下心里诡异的感觉,揶揄他过几日就要成亲,日后天道万古,有的是好日子。

可他目光轻飘飘,既不反驳,也不搭话,像一尊亘古的雕塑,人人都仰望,人人都沾不到他的衣摆。

直到第六日,瑶光仙子登了九重天,我同天帝才回了太虚宫。

大荒境太过荒芜不宜出嫁,瑶光仙子便提前来了九重天,只待几日后完婚。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恢复自己的模样,又是一路穿墙,回到了魔界中人居住的殿宇。刚一进门几天不见的随从就抱着我的大腿哭,说这几天我不在他还以为我丢了,差点就以身殉主。

我让他赶紧省省,给我打听清楚瑶光仙子住在哪儿,我倒要去看看这个大美人是有多漂亮。

六界中人诚不欺我,

果真漂亮。

我带着随从趴墙头偷看,他的口水都要流了三尺长。

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天帝是不是略有眼疾,他居然觉得这样一个大美人看了不欢喜。


只一眼,瑶光仙子坐在窗边梳妆,眼波潋滟如星河斗转,让我觉得这冷清的天宫都活色生香了起来。

随从擦了擦口水,转头问我怎么不开心。

我瞥了他一眼,问他我何时不开心了。

他让我自己摸摸脸,我一摸,果然是垮着的。

我的眼角抽了抽,难不成我也有什么眼疾?

天宫已经装饰得焕然一新,四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我看着宫墙上的红绸觉得心里刺挠得像有一只小猫在抓。

按理说天帝成婚该是父君前来,可我那父君多半是拉不下面子,才害得如今我在这九重天日日闲得扣墙砖。

偶尔出门转一转还能正好撞上天帝和瑶光仙子并肩而行,一人白衣一人蓝衣,好一副般配的模样,气得我回来又猛扣了一百多块砖。

随从看着殿里堆积成小山的砖石,颤抖着手掏出算盘开始边流泪边算该赔多少钱,算珠碰撞的声音想我想起了瑶光仙子头上珠钗流苏晃动的声音,所以我一巴掌捏碎了他的算盘,他哭的愈发伤心。


离大婚还有三日的时候,大荒境的嫁妆开始流水一般的送上九重天,数不清的大红木箱子,都用红纸封着,摆的到处都是。


随从不知道从哪儿又找来一个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连连夸赞瑶光仙子不愧是大荒境境主,真是好生气派。


于是他又被我捏碎了一个算盘。


离大婚还有两日的时候,听说太虚宫也难得的开了宫门任人出入,仙娥忙忙碌碌,给天帝置办的礼服换了又换,改了又改,最后定了一套朱红金线的,上面绣的龙栩栩如生。


我实在想看天帝穿红衣是什么样子,就在夜半无人时化成阿槐的模样去了太虚宫。


太虚宫灯火如昼,院中的槐花幽香馥郁,只可惜天帝还没换上喜服,我白跑了一趟。


我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天帝背对着我,人影在灯下影影绰绰。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被抓了个正着,我摸了摸鼻子,穿墙进了太虚宫。

我见他他手里拿了一本书册,上面也没有字,全是小小的竖杠。

“这是什么?”我凑过去看了一眼,也没看出来什么端倪。

“我渡过的劫。”

“这么多?”我惊呼出声。

我拿过书册随手翻了翻,看这一整本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好几千。

“这得是多少啊?”

天帝看了一眼我没见识的样子,不以为意的说:“九千九百九十九场。”

历万劫而生,就功德圆满了。我指着最后一页的空白处问,还有一劫是什么。

“或许…是穷奇吧。”

我暗自咋舌,不愧是天帝,随便一场劫就是上古凶兽,而我这条小孽龙却一场劫都还没渡。

我合上书册对他左瞧右瞧,他问我在看什么。

我说,也不知道你怎么熬过来的,听我父亲说渡劫最轻松的也像扒一层皮一样。

“不能渡己,何以渡人。”

他说的轻松又从容,我抿了抿嘴,把书册交还给他,转而看向挂在另一边的喜服。

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繁复精致,处处都透着尊贵,在这太虚宫里炽烈得像一团火。

“你当真要娶那个瑶光仙子?”虽然喜服都摆在眼前了,我还是不死心的问了问。

他的目光落在我眼底,让我没来由的心惊了一下,有种被扒光衣服看了个干净的感觉。

他说,娶。

我说,哦。

天帝的抉择,我又怎么左右得了。

他问我大婚当日去不去观礼,我含含糊糊的说到时候再说吧。


这晚多少有了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等到大婚当日,我磨磨蹭蹭不肯出门,任由随侍的人怎么劝,我也摊在床上不想动弹。

随从说这场大婚上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拿去人间随便一个都不下万金之数。

我切了一声,要不是我,天帝大人连钱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眼见着外面已经吹吹打打起来了,我还是不动,随从苦着脸问我莫不是那天墙头上一眼瞧上了瑶光仙子,如今情思难了才不肯出席。

我被这话说得一怔。

瑶光仙子……好看是好看,说是绝代美人也不为过,可我总觉得另一人比她更好看。

那人只看向我一眼,我就觉得欢喜,他要是再多看我一眼,我就甘愿困守太虚宫百年。

我坐在床边不知所措,随从一连推了我好几下,我才梗着脖子眨了眨眼。

我说,我要去太虚宫。

有些话,我要趁着大婚还没正式开始,先去说清楚。

他想要娶谁我都认,但我得告诉他,我是阿槐,也是景淮,只要不祸及族人,他要杀要剐我都不皱一下眉头,我还得告诉他,我瞧上他了。

如今再不说,难不成等着他和瑶光仙子生一个大胖儿子我再凑上去说?


于是我连跑带跳往宫门口冲,到了正门,还没来得及迈出腿,两列天兵就拿着长矛叉住了大门。

我向上一看,整个殿宇被一层流光溢彩的结界牢牢锁住,外面彩云齐飞,百鸟争鸣,里面却只有身着铠甲的天兵堵住我的去路,告诉我

“少君,得罪了。”

天帝亲手设下的结界,只为囚住我这个小小少君。

我让看守的天兵退开,可一个个都脸色凝重,半步也不肯让。

我好声好气的问,不知是本少君何处犯了天规,竟然惹的天帝大婚都不许本君去看了。

领头的天兵双手握住长矛,告诉我是天帝的命令,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跟着我的一众随侍不明所以,扯了扯我的袖子让我不要意气用事。

我捏紧拳头压抑住内心的火气。好,好的很,宫殿给我安排最远的,夜宴有人给我使绊子,如今连大婚都不许我出席了,我还真是带着魔界全族的热脸贴了天帝的冷屁股。

我瞪了周围的天兵一眼,转身把自己摔回了床榻上。

这可是天帝要关我的,不去就不去,小爷还不稀罕了。

我趴在床上扣床板,随从求着我别扣了,再扣这次上天界的预算就都花光了。

他说的很对,所以我一掌拍碎了床角,顺带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他成他的婚,我睡我的大觉,小爷也是有脾气的。

只可惜我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待我数羊数到四千只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响声,这床本来就被我劈碎了一个床角,这一下直接把床给震垮了,猛然掉下去,我疼的一瞬间面目狰狞。

还来不及揉一揉被摔到的地方,随从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结结巴巴的指着外面天空说

“少……少君…出事,出事了!”

天帝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事。

我爬起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所有人都仰着头张着嘴看向正上空。

我跟着抬头,隔着结界看到一条龙和一头貌似猛虎,背长双翼的巨兽纠结打斗在一起,电光火石好不震撼,结界光影缭乱,我眯着眼仔细辨别。

那条白色巨龙似乎是天帝的真身,太虚璃龙,而另一只巨兽是……穷奇!

我瞬间双目圆睁,穷奇不是被再度镇压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解除了封印,还上了九重天。

脑子跟不上我的脚步,等想到那是穷奇的时候,我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反应过来的天兵急急跑过来拦我,我急的直跺脚,指着天上说那可是你们的天帝,你们不去保护天帝,反而在这儿拦着我干什么。

天兵面面相觑,一口咬定天帝之命不可违,把我团团围住。

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天帝和穷奇你来我往,在九重天上掀起巨大的波澜,云层被冲散,星宿移位,满天星斗相继坠落。

整整半个时辰,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轰隆一声,天帝竟化作人形,被穷奇自空中击落。

那身红色的喜服还套在他身上,衣摆和发丝都扬了起来,像一颗带血的流星直直的下坠。

我慌了,天兵也慌了,可还是一动不动的守着正门。

情急之下我只能掏出天帝赠我的龙鳞,捏在手里对天兵大吼

“这可是天帝亲手赠我的,你们拦着我,万一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果然还是天帝的东西好使,天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我推开宫门,变成真身,狠狠的撞向结界,连撞了十多下才撞得结界松动破开了一个洞,出了结界后我一路飞奔,这一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死寂得像一座空城。

等我紧赶慢赶到了婚礼大殿,趴在殿柱后面偷看时,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躺在大殿中央,用一只手肘堪堪支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按住胸口,正咳出一口血的天帝。

瑶光仙子站在天帝后方,面无表情,仿佛殿中之事和她无关。

背对着我站着的是一个玄衣男子,身形健硕,浑身杀气,看这样子就是方才的穷奇。

至于殿中的其他人,有站有坐,都默然无声神色各异的看着殿内情状。

婚礼竟成了这般模样,我心里一紧,开始计算如果我化成龙身带着天帝跑能跑多远。

“穷奇,你以为伤了本座,就能从这天宫里逃出去吗?”

天帝的神色依旧是淡漠的,好像此时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

“逃?哈哈哈…”穷奇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天帝:“我被你镇压在斩风崖下四万年,如今逃脱苦海,为何要逃?你做了这么多年天帝,也是时候让位给别人坐坐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九重天外的斩风崖下居然镇压着穷奇,上古凶兽就在天宫外面。

天帝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你以为我天界诸神能任由你践踏天规吗?”

“诸神?诸神不过是我脚下蝼蚁,我的好天帝,不如你问问在场的这些老神仙,有那个敢出来和我一战?”

穷奇的声音浑厚,言语中的轻蔑如同实体,重重的扇在了殿内众人的脸上。

人人对峙,眼看穷奇就要再下死手,管不得这么多了,我在掌心掐了决,打算直接变身出去带走天帝。

可我决刚掐了一半,大殿正门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让我动作一顿。

“穷奇兄言之有理,他做了天帝这么多年,是该让让位子了。”

我循声望去,这熟悉的声音,果然是我的……父君。

父君的身后还跟着魔界一众大将,个个魁梧奇伟,面带杀气,手握兵器。

本来安静的大殿一下子喧嚣拥挤起来,黑白红三色交叉,父君带来的兵将瞬间将众人都围了起来,而我的父君和穷奇站在一头称兄道弟,满座仙人竟毫无还手之力。


——魔界,反了。

我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四个字。

父君刀锋所指是天帝的脖子,这个认知让我手脚发凉。

先派我送贺礼上九重天示好,让天界放松戒备,然后在大婚当日趁天帝与穷奇缠斗,再带兵直上天宫,可父君又是如何和穷奇勾连在一起的,而这些谋划我竟丝毫不知。

我看见父君望向天帝,讥讽无比的说:“若不是天帝大婚,本君倒还没这个机会将天界之人都一网打尽。”

“原来竟是魔君与穷奇勾结,想要这天帝之位。”

“你是龙,本君也是龙,天帝之位你坐得,我如何坐不得?”

我的掌心漫出层层的汗,脑子里一团乱麻,眼看那刀就要划破天帝的脖子,我急急开口叫道:“父君!”

一时间殿内的人都向我这边看来,数百双眼睛盯得我如芒在背。

我佯装镇定走到父君身旁,握住父君拿刀的手,把刀锋从天帝脖子上移开,父君惊疑的看着我

“淮儿?”

我不敢直视天帝的眼睛,只能盯着父君问

“父君…你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你要和天界开战吗?”

“开战?”父君双臂展开,让我看看大殿里的人:“何必开战,如今天帝负伤,天兵天将被我悉数扣押,这天宫和这帝位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一瞬间,我觉得口干舌燥,背后都开始冒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上空传来一道清朗疏狂的声音


——“囊中之物?魔君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我抬头看去,一人手握长杆朝阳刀,威风凛凛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天帝身旁。

这是,武钰星君。

天帝大婚九重天上观者如堵,不但少了我这个魔界少君,连天界战神武钰星君也未曾到场,如今终于出现,却一身盔甲,带刀上殿。

我拉着父君连着倒退几步,随着武钰星君一声令下,堆放在四处的红木箱子相继爆裂,一个个面色冷厉的天兵天将瞬间出现。

这偌大的嫁妆箱子里,装得竟然是天界征战数百次的精兵强将。

兵器出鞘碰撞的声音相继响起,我望向天帝,却发现天帝也看着我,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手臂一挥,身上的喜服如烟消散,再看过去,天帝还穿着平日临朝的白色袍子,银线勾边如皎皎晨星,恢复了那副锐利孤清的神色,再没有半分刚才的虚弱模样。

武钰星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平静无波:

“帝君,殿外逆贼已尽数斩杀,武钰幸不辱命。”

天帝轻轻扬了扬手,武钰星君便起身,握着兵刃指向我这边,我愣愣的看着天帝那只手,那只手我看过无数次,在人间捏着糖葫芦,在灯下执着书卷,在树下拾起一朵槐花,在太虚宫手执棋子……

这么多年他总是淡然自若,我闯祸犯错他也一笑了之,我都快忘了他是主宰苍生的天帝。

六界才是他的棋盘,这殿内的人不过都是他掌中的棋子。


我从未想过这几天几乎日日都能见到的天帝不动声色的谋划了这样大的棋局。

父君怒目而视,穷奇咬牙切齿,那些我从小就认识的叔伯兄弟在天兵天将的重重围剿中纷纷落败,我也被反按住双臂,被迫跪在地上,大殿被毁成废墟,断壁残垣之上只有四道身影还在打斗。

我看见天帝挥出轩辕剑,剑光映得人睁不开眼,一剑截断银河,一剑劈向穷奇,穷奇堪堪躲开,那剑光就落在斩风崖上,斩风崖应声崩塌,硕大的碎石向四方崩开,在地上砸出大坑。

武钰星君与我父君打得不分上下,那柄长杆朝阳刀舞出的火焰如同凤凰泣血,缠绕着我父君的真身——一条通体赤黑的孽龙。

这场大战持续了两天两夜,最后以武钰星君的一条胳膊和我父君的坠落告终。

穷奇败于轩辕剑下,天帝的脸色白的像我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

父君落在我面前一丈远的地方,天兵用长矛叉住他,让他仰面朝上动弹不得。

穷奇被一剑刺穿心肺,落在瑶光仙子的脚边奄奄一息。

我想去到父君身边,却被人死死按住连站也站不起来。

周围的神君神仙都在拍掌叫好,可我连他们说得什么都听不清,只能依稀辨别出几个诛魔,渡劫之类的词。

父君满脸满嘴都是血,他朝我这边看过来,我看见他的嘴在动,似乎在唤我的名字。

武钰星君被人扶着,向天帝请旨即刻把我父君和穷奇处斩,如今魔界头目悉数伏法,穷奇也再无还手之力不必再费心镇压,天帝手中的轩辕剑足够让他们万劫不复。

如此一来魔界大患可除,六界平定,天帝最后一劫也可渡,功德圆满。

甚至还有人请旨要把我这个同谋也一同诛杀免得遗留祸患,我看了看父君,又看了看天帝,天帝的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一战,魔界和穷奇一败涂地。

天帝从穷奇的身上拔下了轩辕剑,一剑封喉,穷奇的头颅滚出去老远?

天帝的轩辕剑又放在了我父君的脖子上,我奋力挣扎,想要扑过去挪开那把泛着寒光的剑,可无论我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只能向天帝磕头,额头被磕破,流下的血模糊了眼睛,我哭喊着同天帝说,求他放过我父君一命,我一定带着父君回魔界,有生之年绝不复出。

天帝执剑的手似乎滞了一下,可四周的神仙都在高声说请天帝不要轻信,应该速速处置,还六界安宁。

我声嘶力竭的朝他喊我不骗他,我不骗他了。

他转头看向我,我隔着眼前迷蒙的血光同他对视。

我听见我的父君嘶哑着声音朝我喊,让我不要去求这些道貌岸然之辈。

“我的儿,为父情愿血洒当场,也不愿我魔界众人生生世世活在魔窟,天帝小儿,你今日若不杀我,来日我必卷土重生,让你天界众人为我魔界陪葬。”

我求父君不要再说了,可父君长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告诉我身为魔界少君,就要担得起这个名号。

我看见天帝又举起了剑,不再看我一眼。

轩辕剑重重落下,我哭喊摇头,叫他

“云弈,不要!”

我的哭喊随着父君的身首异处戛然而止,四周吵吵闹闹,我仿佛看见时间在我眼前无限拉长,有风从我耳旁划过,父君的血和穷奇的血融在一起,蔓延如长河,有人在轻声问云弈是谁,有仙娥被吓得捂住了眼睛,血迹沾在天帝的衣袍上,像雪中绽了一株梅花。

他终于功德圆满了,这天上地下,再无人可以与他抗衡。

武钰星君拿起朝阳刀想要劈向我,天帝挥剑弹开了他的刀,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走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的衣袍上刺目的红色,想要伸手去拉他的衣摆。

压制住我的兵将松了手,我拽住了他的衣摆,抬头看他,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我今天一开始,是想来告诉他,我中意他。

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轩辕剑剑身上还沾着血,就立在我旁边。

他弯下腰,擦去我眼上的血迹,我见过这样的目光,就在那天,他走下台阶,治好树妖的伤时,也是这样看向树妖。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太虚宫里一尘不染,他稳坐明台怜悯众生,他怜悯阿槐,不过因为阿槐是众生之一。

若我没有唤出云弈两个字,此刻我便是这把轩辕剑上的下一缕亡魂。

四周的声音不断催促他斩杀了我以绝后患。

我问他,要杀了我吗。

他静默。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我听见轩辕剑夹带着风声朝我劈来,巨大的压力让我的身体如同撕裂。

我想着,原来这就是父君死前的感觉。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我醒了过来,甚至在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瑶光仙子。

四周都是赤红色的岩浆,让我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醒了?”瑶光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反而带着一丝不屑与轻佻。

我愣愣的看着四周密不透风岩浆,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问她,这是哪儿?

“火狱。”

悬浮在人间与地狱之间,岩浆炽烈终年不灭,是一个连魔族都不想涉足的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瑶光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告诉我是她救的我。

当日天帝劈下轩辕剑,不知何处突然迸发出白光挡住了轩辕剑,她趁机救下我跃下九重天,一路奔逃来了火狱。

我的脑子混混沌沌,什么也记不起来。

我问她为何要救我,她明明马上就要当天妃了。

瑶光坐在我身边,扬起一抹天真的笑

“因为穷奇,是我和你父君一起放出来的啊。”

这世间何止我父君一个人想当天帝,大荒境的境主瑶光仙子,也盯了天帝的宝座数万年。

瑶光捻着自己的发丝,用最轻缓的语气告诉我,那些嫁妆箱子里原本装的是大荒境的精兵,只可惜棋差一着,被天帝和武钰星君偷梁换柱。

就连四万年前天帝与穷奇在大荒境鏖战,也是因为她去动了穷奇的封印,告诉穷奇只要助她登上天帝宝座,就放他自由,只可惜天帝再度镇压了穷奇,若不是受伤的天帝她也难与之为敌,早在四万年前她就会了结天帝的性命。

瑶光说,她借自己照料天帝之名与他订下婚约,只可惜天帝那个榆木脑袋四万年了还没来娶她,她只能继续四处寻求穷奇的下落,直到发现天帝曾在斩风崖盘旋,她便下去查看,果然发现了穷奇,穷奇告诉她一人之力不足以对抗天宫,让她去找魔君,不曾想三人一拍即合,她带大荒境的精兵入天宫,大婚当日趁众人不备,再让魔君去解除穷奇的封印,三方夹击,就算天帝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得。

瑶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是没想到天帝这么爽快的答应完成婚约,是早就对我有所防备,想要将计就计把众人一网打尽,真是我小瞧他了。”

“那你为何要救我。”

“事情败露,我倒是想要自己逃走,只可惜四周戒备森严走不了,还好天帝杀你的时候白光漫天,让我有了可趁之机,转念一想我一个弱女子逃走,倒不如带上你,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白光?我皱了皱眉,问瑶光是什么白光。

瑶光撇了撇嘴角:“兴许是哪颗星宿炸了。”

天宫混战,星宿爆炸是常事,那倒是我命大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告诉瑶光我才两万岁,救了我我也无力复仇。

“有了这个呢?”瑶光伸出手,手心悬浮着一颗黑红交叠的元丹:“穷奇的元丹,他当时掉在我脚边,被我挖出来了,反正他必死无疑,还不如留给我。”

我看向瑶光,她笑的如同不谙世事,仿佛只是放了一颗糖果在手心。

“既然有这个东西,你自己怎么不用?”

“穷奇可是上古凶兽,我一个弱女子要是吞了下去,爆体而亡都说不定,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和天帝同宗的龙族。”

同宗龙族。

我不过是一条他随手可杀的孽龙。

我并未伸手去接哪颗元丹,只是垂下眼睑反问瑶光为何信我。

瑶光摇头,头上的步摇叮咚作响。

“本仙子当然不信你,只是现在大荒境肯定是被天帝收复了,本仙子能信的只有你罢了。”

“你就那么想当天帝?”

“之前想,现在不想,只不过与天斗,其乐无穷,若是就这么一蹶不振,碌碌于人海如丧家之犬,还不如博一把活的痛快。”

瑶光把穷奇的元丹往我面前递了递,我扭开头,告诉她我想回一趟魔界,我的母妃还在那里。

瑶光答应了,扶着我站起身。

我一摸胸口,空空荡荡,那片龙鳞不知道掉去了何处。

“找什么呢?”瑶光看着我问。

“没什么。”找一样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对了,那天你在天宫叫的什么‘云……云弈’,是谁啊?”

“……一个魔界的语气词而已。”


千里魔窟,疮痍满目。

我在数不尽的尸身里翻找,想要找到我的母妃,可浮尸遍野,到处都是腥臭气,我趴在地上一个一个的找,一个一个都不是,心已经麻木得没有了感知,我只能机械的重复手上的动作。

瑶光跟着我摸了摸地上还有些温热的尸体,轻笑了一声,

“来晚了一步,看来他们刚走不久。”

我停下动作,问她是什么意思。

她擦了擦手,扬着下巴让我看身旁山石的上打斗的痕迹。

“武钰星君的朝阳刀,天帝下手还真是果决狠厉,输在他手底下,我倒不丢人。”

魔界精兵都被扣在天宫,魔界里留下的魔众大都是老弱妇孺,如何敌得过武钰星君。

我低头看着手上满手的血迹,觉得心里像被浇了一捧热油,竟是连眼泪也没有了。

瑶光拉住我的胳膊让我站起来,笑嘻嘻的把穷奇元丹又递了过来

“天魔两界争斗至今早已是不死不休,如今你可是魔界龙族仅存的血脉,这切骨之仇,你难道不想报?”

报仇……我闭上酸涩得发痛的眼睛,眼前浮现的是滔天的火光和凄厉的呼喊,最后定格在父君血迹斑斑的脸上和天帝握剑的手中。

同宗龙族,凭什么他能明堂正道我却满门被屠,他口口声声护佑苍生,却亲手拿着轩辕剑劈向我,只因魔界未归属天界,便不值得他一分怜悯。

我告诉瑶光,回火狱,我要炼化穷奇的元丹。

瑶光把元丹放进我手里,一双光华流转的眼睛扫了一圈眼前惨状,轻言细语的同我说,

“我可是很期待你能超越你的父君。”

我告诉瑶光,我也很期待。


回到火狱之后,我吞下了穷奇元丹,正如瑶光所说,这元丹若是她用了,只怕会直接爆体而亡。

我在火狱最深处将骨头一寸寸融碎,再一寸寸重塑,穷奇摧枯拉朽般的魔力在我的经脉里横冲直撞,仿佛要从我的四肢百骸冲出来,瑶光在外面叫我的名字,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个女人,要是我死了,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挖走元丹,再去找下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火狱的岩浆朝我身边聚拢,攀上我的身体,我化出原型盘成一圈,任由岩浆淬炼吞噬,

在无尽的黑暗和灼烧里,我看见父君朝我招手,我走过去,父君揪着我的耳朵问我是不是又没有练功。

我让父君松手,旁边的人都看着我偷笑,我气恼得跑去找母妃,父君拿着鞭子恨铁不成钢的追着我,说两万年了还没有历劫的龙,我一定是开天辟地头一条,他的脸都被我丢尽了。

我躲在母妃身后,冲父君叫道,觉得我丢脸就不要年年画我的画像送人嘚瑟啊。

父君气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母妃牵着我的手,笑意晕在眼底,对父君说,淮儿还小,急这些做什么。

我嘚瑟的在魔界溜达,人人都叫我少君,我沿着一条路走到头,眼前竟陡然亮了起来,四处都是暖洋洋的光,天帝端坐在一棵槐树下,花落了一地,他在树下下棋,黑白棋子交错,胜负不分,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的眉梢眼角,他唤我过去。

我走过去,他便递棋子给我,我执黑,他执白,我乱走一通,他就抿起嘴笑,说我一个仙君竟然连棋都不会下。

我将棋子一扔就要离开,他叫住我,白衣在风中划出旖旎的弧度。

“既不会,我教你就是了。”

重重叠叠的画面在我眼前交错,我像坠入了无间地狱,又像踏上了九重宫阙,万年大梦,天上人间。

再睁眼时,身边的岩浆已经尽数褪去。

瑶光坐在一块巨石上,双腿左右摇晃,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醒了?”瑶光从巨石上跃下。

我揉了揉眉心,问她过去了多久,她伸出三个手指头,告诉我我沉睡了三年。

“我沉睡三年,这三年你竟然没动杀了我的心思。”

“想过杀你。”瑶光毫不掩饰:“只可惜你在炼化元丹,我近不了身。”

瑶光吊起眼角打量我,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伸出手,掌心向上,燃出烈烈火焰,向前轻轻挥掌,方才她坐的位置便应声化成齑粉。

瑶光惊叹的啧了一声,问我要不要杀上天宫。

我将手收回袖中,望着连空气都被灼烧的扭曲的火狱,告诉她,不急,不急。

醒过来以后,我开始四处搜寻魔界旧人的下落,将人都集结在火狱,有人告诉我那日武钰星君从天而降,将魔窟变成了战场,我的母妃被俘,带回天宫软禁关押。

人人都求我带领旧部复仇,我想起母妃的模样,将牙关咬死。

以我一人之力对战天帝和武钰星君,胜算还不到三成。

火狱苦寂,我便纵容他们出去屠戮,天帝要护佑苍生,我偏要人间变成下一个魔窟。

带回来的尸身积累成山,我在尸山白骨上立下宝座,岩浆里漂浮的白骨越来越多,世上的修魔者纷纷来投靠,修仙者对火狱闻之变色,这世上的人,都唤我

——火狱鬼王。


瑶光依旧是那副样子,是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能勾的人神魂颠倒,火狱里的人都把她当宝贝供起来,连杀人都避开她,担心她看了害怕。

等到火狱里的尸身堆积到十二万时,我独自踏出火狱,去了昆仑山巅。

昆仑山巅迷雾重重,让我想起了当年去大荒境时的漫天风沙。

镇守昆仑山的是毕方,我在太虚宫里见过他的画册,形如鹤,周身覆火,在昆仑山的雾中格外耀眼。

毕方看向我,问我是何人,敢擅闯昆仑禁地。

我腾至半空中,掌心的烈焰化成一条火龙。

“杀你的人。”

等我从昆仑回到火狱时,瑶光正在小山一般的吃食里吃的尽兴。

瑶光双手占得满满当当,还顺带递出一块糕点给我。

我从她身边略过,这些凡间俗物,向来只有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喜欢。

瑶光讨了没趣,冲我翻了个白眼,问我这些天都去哪儿了。

我被她缠得无法,告诉她要是再问就用缚仙锁锁住她。

“缚仙锁?”瑶光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吞了穷奇的元丹,怎么脑子一点没长,这种低级法器你捆捆阿猫阿狗就算了,还想锁住我?”

“缚仙锁对你没用?”

“我好歹也是一境之主,你觉得对我有用?”


缚仙锁连瑶光都锁不住,怎么可能困囿天帝百年。

我怔愣了一会儿,冷笑出声,天帝当真是好手段,深居太虚宫,还能把人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瑶光问我在笑什么,还说我笑的渗人,我懒得回答,让她赶紧把堆积起来的吃食弄走。

在这尸身漂浮的火狱吃东西,她也偏吃得下去。

瑶光也发愁,盯着那些东西告诉我,这火狱白日太热,东西拿回来吃不完就臭了。

“不如……”

我看瑶光眼睛滴溜溜的转,肯定又在打鬼主意。

“说吧。”

“不如我去把会做这些吃的的人都抓回来,想吃的时候再让他们现做不就得了。”瑶光双手一拍,喜上眉梢。

“……随你,只要他们来了不被吓破胆。”

我刚和毕方战罢,没心情管瑶光如何,任由她去抓人。

我料到瑶光想吃的东西不少,可她带着两百多个人回来,我还是难得表情失控了一下。

炒栗子的,做糖酥的,卖蜜饯的,炸春卷的……瑶光如数家珍。

我无言以对,闭上眼睛由她对那些人挨个点名。

“做馄饨的,做粉羹的,做冰糖葫芦的……”

冰糖葫芦?

我睁开眼睛向下望去,在拥挤哭嚎,甚至吓得双腿发抖的人群里确实有个带着半张面具的人,正扛着一草靶的糖葫芦被身旁的人挤来挤去,素衣粗布,露出的手臂和下半张脸爬满烧伤的痕迹,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可怖。

瑶光还真是不挑不捡,只要能做吃的就都带回来。

火狱突然多了一堆活人,时不时被火狱中的景象吓得一声尖叫,我觉得刺耳,就一鞭子过去,顷刻毙命没了声音,吓得周围的人再不敢出声。

只有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用自己的外衣替死去的那人收敛了尸身。

瑶光提起了兴趣,挑着那人的脸问他怎么不怕死。

那人沉默不语,瑶光扫兴的收回手,转身娇嗔道,原来这个做糖葫芦的是个哑巴,我说怎么来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扬起鞭子,打算又抽过去,敢在火狱里忤逆我,那这人也就留不得了。

可瑶光按下我执鞭的手,告诉我那人糖葫芦做的不错,等她吃腻了再杀。

让瑶光仙子都开口求情,看来这个哑巴的手艺确实不错,留他一命也无妨。

此后的日子里,我杀一人,那哑巴就收敛一人的尸身,瑶光拿着糖葫芦在一旁啧啧称奇。

“知道的说他是做糖葫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路活佛转世。”

管他什么活佛死佛,有用时留着他,没用了下一具尸体就是他自己。

等到瑶光快吃腻了,她就不再天天盯着那哑巴做糖葫芦,转而开始缠着我问为什么还不制定复仇的计划。

我让她再等等。

她反驳说再等下去火狱的火都要灭了,她的心也要碎了。

我不与她争辩,低头兀自摩挲指尖。

当然是要等的,等到天宫里的那些神仙知道毕方被杀,昆仑禁地被盗的消息,自然会自己来找我,那里用得着我带人辛苦登上九重天。

火狱里的尸身开始逐渐减少,瑶光来来回回的巡视,告诉我莫不是那哑巴真的成了佛,连尸身都能凭空度化了。

说罢就要去找那哑巴问个清楚,我无奈拦住她,同她说是我用了。她便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开始学穷奇吃肉饮血,怪不得不吃她给我的东西。

我告诉瑶光若我要吃人,第一个就先吃了她。

瑶光冲我切了一声,转身离开。

火狱里的十二万尸身日渐空了起来,倒让人有些不习惯,我闲来无事摆下了棋局,瑶光不通棋道,我只能一人博弈,可两只手各有各的想法,不出二十手就再也下不下去,只能枯坐在棋盘前,直到某日火狱外面的结界轰隆作响,棋子被震落一地,我才站起了身。

看守结界的人跑来告诉我外面来了好多天兵,火狱的结界岌岌可危。

我伸了个懒腰,告诉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众人,既然人家都找上门了,那就战吧。

外面刀光剑影,我在火狱看岩浆此起彼伏,瑶光跟在我身边,问我这几年来火狱之人杀人无数,也没见天界有什么动静,她还以为天帝都懒得管人间了,今日怎么会突然围攻火狱。

人间,天帝怎么会管人间,他活了这么多年,人间都只来过一次。

我学做当年我初醒时,瑶光同我说话的那幅高深莫测的样子。

“因为,我杀了毕方啊。”

“你杀了毕方?”瑶光难得把眼睛瞪那么大。

“我不但杀了毕方,拿走了昆仑禁地藏的四把兵刃,还在昆仑山上刻下了硕大的火狱二字。”

瑶光长吸了一口气,抽动着嘴角问我,

“昆仑下面藏了四把兵刃?该不会是……”

“正是。”

“你疯了吗?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疯了,从我父君惨死母妃失踪魔界毁于一旦开始我就已经疯了。”

至于我怎么知道得,我还要多谢天帝,要不是他把我留在太虚宫,我当然不会无意发现昆仑山下埋着什么。

瑶光素来巧笑倩兮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言说的表情,我掐住瑶光的下巴,让她直视着我,告诉她不就是天帝吗,等我把天界毁了,再造一个就是了。

瑶光挣脱出我的手,盯着我说,她倒是小瞧我了。

的确是小瞧我了。


天界未曾想火狱下面纠结了一众魔界旧人,派来的天兵兵力不足尽数落败。

第一次败了便有第二次,第二次败了便有第三次,我非要打到天帝亲自现身不可,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这一次,他是怎么输在我手里。

瑶光整日里唉声叹气,说我看起来不声不响,居然背着她上昆仑,杀毕方。

我被她念叨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就,问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便伸出手向我讨要东西。

这火狱里有什么她再清楚不过,要什么她拿就是了,何必向我讨要。

“怎么,想要回穷奇的元丹?”

只可惜已经与我融为一体,想要也拿不走了。

“我要那东西干什么。”瑶光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你不是龙吗,不如你把你的逆鳞给我,也免得哪日开战有人冲着我来,我一个弱女子敌不过,你的逆鳞还能护我一命。”

“护你一命?”我有些发懵。

瑶光也被我问的发懵。

“你不会不知道吧…?龙族颈上有一片倒生的鳞,生而有灵,远隔千里也能识主,而且坚不可摧,连天雷都能挡住。”

我的确不知道,我出生就是魔界少君,父君给我渡了修为,自记事起就以人身示人,头一次主动化龙还是为了冲出天帝给我设下的结界。


我摸向自己的后颈,化成人型时后颈光滑一片,可我心里却像长出来一颗刺。


不会,哪里会这么巧。


瑶光救过我,她找我要逆鳞,我没理由不给,可我真要给她时她又收回了手。

“算了算了,你自己留着吧,到时候你一个人对阵天帝和武钰星君,被打死了,我也连带着倒霉。”

“不会。”

“什么不会?”

“不会死,也不会输。”

瑶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天界兵败三次,到了第四次,火狱的结界轰然碎裂,我便知道,来的不再是那些喽啰小兵。

我让瑶光待在火狱,可她非要跟着我,劝说无果,我只能带上了她。

火狱的入口是人间的无尽崖头,我站在崖边,天上云海茫茫,兵将列阵以待,我看向最高处,站得是浩浩如松的武钰星君,而天帝,竟连面也未露。

瑶光站在我左后半步处,嘀嘀咕咕的问这武钰星君怎么胳膊又长出来了。

我这才发现原先他被我父君砍掉的右臂竟然又恢复了,我沉默,瑶光拉住我的胳膊,脸色一白

“你们魔界是不是有一样宝物,叫碧落仙株,能练成药丸,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也能…长胳膊。”

瑶光话里的意思我明了。

好得很,攻进魔界掳走妇孺,只是为了换回武钰的胳膊。

我看着武钰,武钰也俯身看向我。

我看见他神色突变,脸上突然涌起愤怒和吃惊像是滔天的洪水。

天上响起战鼓,一叠声起,天兵俯冲,我也抬手,两方的人便厮杀在一起,呼啸的风拖着血腥气划破云层,我飞身向上,武钰持刀向下,气浪席卷刀光扑面而来,刀剑相撞,武钰的长杆朝阳刀应声崩断。

我看见武钰的虎口被震得发抖,在周遭的兵刃的肆虐声中,他盯着我手上的剑,厉声道

“景淮,竟然是你。”

当然是我,否则还能是谁。

“武钰星君,别来无恙啊。”

“昔年饶你一命,你竟然堕入火狱,还犯下此等祸事!”

武钰说的慷慨激昂,我竟觉得好笑。

“如此,我还要多谢星君饶命了。”我提起诛仙剑,将剑锋指向已然手无寸铁的武钰。:“若你现在放了我母妃,我便也饶你一命。”

“景淮,你母妃当年就已经殉情,我劝你迷途知返。”

殉情,殉情。

是了,父君身死,我了无踪迹,母妃怎么可能独活。

我扯出一抹笑,反问武钰

“返?魔界生灵涂炭,我向何处返?”

多说无益,战便是了。

没了朝阳刀的武钰星君只能以掌接剑,双手之间结出嘶鸣的凤凰,凤凰啼鸣,将诛仙剑吞入腹中。

我大喝一声

“破”

剑锋如搅,凤凰化作火星飘散。

我与武钰难分上下,可他却突然失神,被我击退好几步,我将剑锋推向他心口,武钰才猛然回神,右手扬起,挥出一把重剑,一面刻着日月,一面刻着高山。

剑刃相击,我被震得半边身子都发麻。

武钰手上的剑,是轩辕。

天帝不至,就把佩剑给了武钰。

杀我一次,还想杀我第二次吗。

我抽身而退,将诛仙剑直直抛起,密密麻麻的星点如暴雨倾盆,星点之中诛仙剑发出长鸣,顷刻化作四把矗立四方,以十二万亡魂为祭,诛仙、戮仙、陷仙、绝仙,昆仑山下的四把兵刃结成剑阵,地动山摇,非神死不以为祭,我与武钰,皆无退路。

武钰双目欲裂,操起轩辕剑横劈过来。

我额头青筋毕露,暴喝一声:

“诛仙,起!”

剑阵正中间泛起的金色亮光瞬间直冲鸿蒙,剑阵中是奔腾不休的亡魂咆哮声,将轩辕剑吞噬在内,武钰不肯撒手,双手握这剑柄与诛仙剑阵撕扯。

周围的天兵要么被剑阵弹开,要么被剑阵吞噬,稍有神力的还能出声,都在叫喊着,让武钰松手。

可他们叫的,是帝君。

那些还能强撑着的天将,都在高呼:

“帝君,松手”

哪里来的帝君,这里分明只有武钰一人。

轩辕剑被剑阵卷入,融成一段白光,金光霎时更盛,直插九重天宫。

武钰在最后一刻松了手,喷出一口鲜血,坠向无尽崖。

剑阵烈烈,我也跟着吐出一口血,转而看向武钰掉落的方向。

那地方除了瑶光似乎还有一个人,挡在瑶光和武钰之间,武钰掉落在他身旁,姿势如同当年的穷奇。

我跟着飞回无尽崖头,快靠近时才看清是那个做糖葫芦的哑巴,竟也跟着摸出了火狱。

武钰在地上动弹不得,我右手成掌携拔山之力击向他的顶骨。

是那个哑巴挡在了他身前。

那个哑巴睁着眼,眼里像是一堆残余的灰烬。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看的一惊,不等想那么多,就扭身错开了这一掌。

身后是杀气盘旋的诛仙剑阵,我站定在崖边,旁边是威名远扬的武钰星君,他躺在地上大口呕血,嗓子里发出低哑的声音,他叫那个做糖葫芦的哑巴


——“云弈。”


一直留在无尽崖观战的瑶光被吓的捂住了嘴巴,问我云弈不是魔界的语气词吗。

我看向那个哑巴,他还是用面具遮着脸,身形瘦削,露在阳光下的肌肤漫布着狰狞的伤疤,万道光华在天际暴涨,武钰伸手想要够住他,在这一瞬我突然无比肯定他就是天帝。


人人都仰望他,人人都沾不到他的衣摆。


瑶光看着我们三个人,又是惊呼一声

“难道云弈是…是天帝,你们……”瑶光指着我和天帝,我从未见她如此震惊过:“天帝为了卧底到火狱,还学会了做糖葫芦?”


我像浑身被定住了一样,那个消瘦得像一条竹竿的人看向我,我和他目光交错,又分开。


他走到我的身边,我以为他要和我说点什么,可他只是张了张嘴,伤疤扭曲,却没有发出声音,像是长长的,长长的,吐出一口叹息。


我看见他路过我的身旁,一脚踏下无尽崖,我伸手去抓他,可他的衣角从我掌心划过,让我想起那日我抓住他的衣摆,问他是不是要杀我。

无尽崖的狂风将他吹向剑阵,他像一张纸片落在烈火里,没有化龙,没有挣扎,四野的风都奔向他,山川河流都向他涌动,云野万里是他的白袍。

诛仙阵内光似喷云,剑戟化作铁桶,他的身影就混着漫天的金光,白色与金色交织遮住了太阳。

那些破碎的,死亡的,汹涌的,就这样一点点变得平静,月白色的光笼罩住剑阵,然后相交着变得黯淡,直到被剑阵冲破的天恢复原样,直到剑阵中的嘶吼声停下,四把兵刃化成点点萤光。


那光点就这样落在我的指尖,然后熄灭。


我仰头,苍茫云海,无人呜咽。


我见了一场最盛大的雪,把天地连成一片白色,山河都洁净,落在身上仿佛能刺进皮肉。

那些枯死的树木都开始复苏,火狱奔涌而出的岩浆开始寂静,碎裂的星辰回到天际,亡灵归向冥界汇成一条蜿蜒的河流。

瑶光走到我身边,伸出手去接纷扬的雪花,武钰也摇晃着站起身,然后又摔下去,我回头,武钰正挣扎着爬起来。

雪落在他的脸上,他脸上被剑阵疾风割出来的伤口便开始愈合,我看见武钰抬手去触摸自己的伤口,伤口在他的指尖消失得无影无踪,武钰就又跪了下去,像有千斤的巨石压在他的脊背上,他去捧地上的雪花,浑身颤抖着张大了嘴,眼里涌出泪砸在雪上,砸出一个大洞。

武钰赤手空拳的向我扑过来,我看着他眼里的杀意忘了闪躲,瑶光急忙出手拉着我退开,带着所有人回了火狱。

火狱外面的结界已经破碎,可武钰却没有带人攻进来,瑶光说他们似乎回九重天了,我觉得耳朵在鸣响,瑶光的嘴动个不停,她扯着我的袖子,没有了轻佻的模样。


她问我是不是用火狱里的尸身死祭了诛仙剑阵。

我说是。

剑阵只能诛仙,我是要用十二万亡魂带着天上人间一同覆灭。

瑶光的呼吸沉沉,像是鼻腔里被一团冷气堵住。

瑶光问我,所以天帝就是云弈,云弈就是天帝。

我点头,又摇头。

瑶光问我天帝是不是死了,我沉默,她又自顾自的反驳,说天帝怎么会死,他当年在大荒境和穷奇鏖战,伤成那样不也恢复了。

我突然觉得瑶光说的似乎也对,他万劫已渡,怎么可能死。

可我又分明听见旁人叫武钰帝君。

我还听见武钰叫他云弈。

瑶光也静默了,让我好好休息,说不定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可一直未曾有人来,外面的雪下了三天三夜也不停歇,火狱上方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雪,抚平了所有战火的痕迹,就连诛仙剑阵捅出来的窟窿,也无影无踪。

火狱的角落里还放着插糖葫芦的草靶子,草靶子上落了一层薄灰,无人理会。

我在火狱的入口看雪,也看天,等到雪开始融化时,一个人闯进了火狱,站在我的面前。

是武钰。

独身前来,没带一兵一卒。

他朝我递过来一片龙鳞,我看着像那人当初送我的那片,只是失去了光华,黯淡得像烧过的灯芯。

我没有去接,只是看着,问武钰这是什么。

武钰便突然像发了狂一样的扑过来,鳞片被他握在手中,他揪着我的衣领怒吼

“这是什么你不清楚吗!”

我低头去瞧那鳞片,上面还覆盖着点点裂痕,于是我抬手从武钰的手中取过它,是了,我描摹过无数次它的样子,它在我手中,丝丝缕缕都契合。

我问武钰,天帝呢。

武钰浑身一震,一字一句的告诉我他就是天帝。

我瞧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觉得份外好笑,便扒开他的手。

“天帝,你怎么可能是天帝。”

武钰被我推开,那张肃穆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悲悯。

“你不信,那你自己去看看啊。”武钰突然扬起了声调,用手指着火狱外面的天:“你去看看太虚宫里落了多少层灰,你去看看绞仙台上血迹干没干,你去看看啊!”

武钰说着说着便开始嘶吼起来,我皱着眉看他,他的眼里突然浸出了眼泪。

这个天界战神,最近好像总是哭。

我被武钰拖着上了九重天,天宫里一片寂静,他带着我到了太虚宫,宫门紧闭,是那人的风格。

门被武钰一掌推开,灰尘扑簌簌的落下来,院子里的玉色槐花枯萎干裂,落了一地,满宫里都黯淡。

武钰带着我进正殿,正殿的书架上也落满了灰,棋盘上是没走完的棋局,我看着眼熟,似乎还是那人大婚前我来找他时的那一盘。

这么重的灰,他不是最爱干净,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居所脏成这样。

我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册,上面的竖杠细密,我翻到最后一页,那个空缺还在,没人为他添上一笔。

我突然像被人捏住了心脏,明白了武钰为什么会弯下腰,明明背后空无一物,可像背了千里万里的悲怆。

我问武钰,他人呢。

武钰侧对着我,我看见他喉头涌动,听见他说,死了。

死了?

死了。

怎么可能死,他是万世帝君,是太虚璃龙,他一定又在要什么把戏,把人当成棋子。

我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武钰说

“他可是天帝,怎么可能死,你让他出来,我要见他,你让他出来。”

“可他早就不是天帝了,是你,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对他挥刀,他伏在绞仙台上的时候,背后还留着那道刀疤。”武钰的眼里泪光混着恨意,他夺过我手里的书册,指着最后一页的空缺对我说:“你才是他的劫难,他的最后一劫是你啊……”

漂浮的尘埃里,武钰的手指落在书页的空白上,言语里仿佛带着这世上最深的憎恶,我惊惶的后退,掌心的鳞片掉落,在地上摔成碎块,我低头去捡,地板也落了灰,再也映不出我的样子。

我的手颤抖着,让我迟迟拼合不了碎裂的龙鳞,这种时候我甚至是该痛哭一场的,可我流不出眼泪,我怔仲的蹲在地上,武钰身旁说得撕心裂肺。

我听见自己在喃喃,问武钰既然是我伤了他,他当时为什么不杀了我,缚仙锁连瑶光都锁不住,怎么可能锁住他。

“他在大荒境受了重伤,还要强撑着防住瑶光,回到太虚宫的时候已经命若悬丝,穷奇的烈火烧灼了他的心脉,我踏遍六合找回来玄冰做成床榻替他疗伤,穷奇在斩风崖底异动,他化作璃龙在斩风崖镇压,有一人突然出现偷袭了他,那个人,就是你。”

是我,是我偷偷上了九重天用刀劈晕了他,我闭上眼,还能看见他躺在玄冰床上,血迹从他的背后蜿蜒而出,我一边心惊一边吐槽这个天帝怎么受了伤迟迟不愈。

武钰拎起我的衣襟让我站起来,用嚼穿龈血的声音同我说

“我当初进太虚宫,他被锁在这里,虚弱得连缚仙锁都挣不脱,我想要替他斩断锁链,他却告诉我天界来了一个有趣的小仙君,让我不要动你。景淮,如果我当时知道你就是魔界少君,我一定在那时就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武钰的脸似乎扭曲了,我从他的脸上移开目光,看向玄冰床,很久以前,我站在那里,冲那人伸过去脖子,让他不如试试杀了我。

那个人煞白着一张脸,眼睛里像是盛了昆仑山的雾。

他应该是想杀了我的,可他动不了手,不应该的,不应该留下我。

错了,都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武钰拉着我去了绞仙台,如他所说,绞仙台上血迹斑驳,还有雷劈的焦黑的痕迹,这台子已经太久没有用过,原先年久失修,还会砸中路过的小仙。

这台子万年来头一遭用,绞的是天界之主。

我去碰那些血迹,像是一团火在我指尖燃起,从指尖焚烧到五脏六腑。

武钰好像已经平复下来了,不再声嘶力竭,穷尽全力,他负手站在绞仙台旁边,身形却佝偻,告诉我这些血迹是天罚,剔龙骨,拔龙筋留下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陷入剑阵,竟没有化龙。

“为什么他会上绞仙台。”我突然觉得荒唐,荒唐得我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武钰反问我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赠你逆鳞吗。”

我摇头。

“我与他谋划了百年,就要把大荒境,魔界,还有穷奇全部一网打尽,他放你走,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那场大战里活下来,他赠你逆鳞,是想日后斗转星移,他还能护你一程。”

我的耳畔似乎响起了他的声音,他对我说,本座伤口未愈,还请仙君多担待。

我不是仙君啊。

“他早就认出我了。”

在琼花台夜宴那一晚,我站在斩风崖,他远远看着我时,就认出我了,可他容忍我骗他,容忍我出入太虚宫,他站在树下问我,阿槐,你想当天帝吗。

我说不想,他便信我。

武钰坐了下来,靠在绞仙台旁,看向大殿的方向。

“那天他向你挥剑,你身上白光大震,轩辕剑被弹开,他明明可以继续砍下去,可他停手了,瑶光劫走你时,众人都想要去追,是他拦住了所有人,从地上捡起鳞片,告诉众神那是他的逆鳞,是他放走了你,他愿意替你受过。”

他明明知道鳞片在我身上,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我把掌心的鳞片扣住,鳞片碎裂边角锋利,刺进血肉里,不敌心痛的万分之一。

“可他当时已是强弩之末,刚刚说完替你受罚的话就晕厥了过去,醒来时他告诉我,天道亘古,这天帝,他做的好累。”

武钰顿了顿,用枯井一样的声音接着说:“他把天界托付给我,赠我轩辕剑。他问我爱苍生和爱一人有何区别,我不知怎么回答,他就踏上绞仙台,告诉我六界已经平定,这天帝的位置,他不要了,他想做个凡人。我叫他天帝,他摇头,让我叫他云弈。”

云弈,那是我给他取的名字,他要去凡间,凡间多好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他躺在我的身边,告诉我他还想去吃豌豆糕,可我没带他去。

“可他是龙啊,是混沌里诞生的太虚璃龙,绞仙台上雷击斧凿,他没了逆鳞,挫骨拔筋,被伤的血肉模糊,连话都不能再说,景淮,你来恨我啊,是我去屠戮了魔界余孽,也是我抢了碧落仙株想要回来救他。”

我看着武钰,我应该想要杀了他才对,可我的手脚都发凉,只能和他同坐在绞仙台旁。

“我拿着碧落仙株回来救他,他已经不知所踪,我去凡间找他,可凡间那么大,我找不见他。”

我知道他在哪儿,他在街上卖糖葫芦,手艺好到瑶光都称赞,他带着面具,遮住满是伤痕的脸,被瑶光带回火狱,我杀人,他就沉默着收敛那些人的尸身。

他就在我身旁,像一道不会说话的影子。

我造诛仙剑阵,用死尸为引,势要诛灭诸天神佛,他就用肉体为祭,度化剑阵亡魂,他成功了,以身殉道,以凡人之身,越过魔,也越过神,

他真的死了。

连尸身也没留下,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原来我才是他最后那一道劫难,万劫背后,不是功德圆满,是雪海苍茫,是他的叹息。

他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问我,他大婚,我要不要去观礼。

武钰没有杀我,我也未曾向武珏出手。

武珏说,若我想要报仇,就尽管来吧,神魔两界的争斗从未休止过,他等着我举兵和他一战的那天。

我从天宫浑浑噩噩的回了火狱,火狱周边的雪化的尤其快,离开时还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现在就只有些零丁的白色。

瑶光在无尽崖等我,问我又跑去哪儿了。

我问她那糖葫芦还在吗,她狐疑的看着我,告诉我还在火狱里放着。

瑶光总说他做的糖葫芦好吃,可我吃了一口,已经被放的变了味。

我从火狱出来,上了大街,大街上人声鼎沸,到处都热火朝天,我走遍整条街,从早到晚,也没找到他当初想吃的豌豆糕。

这一夜的月色尤其明亮,我看着自己的影子,走了两步,还是只有一条影子,那些记忆就随着月光纷至沓来,街头巷尾都鲜活。

我仿佛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把每一家店都逛遍,我在后面苦哈哈的叫他,云弈,别逛了,他便转身,像是湍急长河里流淌的细碎光芒,我伸手去碰他,抓了满手的风。

“无聊是什么?”

“本座生来就在九重天上,不觉无聊,倒是你走以后,太虚宫少了道声音,有点冷清。”

“我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只有这几日才觉得真的欢喜。”

“护佑苍生是天帝之责。”

“不能渡己,何以渡人。”

当天帝一定很无聊吧,在无尽的岁月里磋磨,连糖葫芦都没吃过。

玄冰床那么冰,你怎么能坐的这么端正。

你教我下棋,可我二十手都还下不齐全。

太虚宫的玉色槐花枯了,你舍得吗。

身为少君,仇怨难忍。

可身为阿槐,我只想要他再看我一眼。

我站在夜里,他那张平静的脸上每一个细碎的表情都在我眼前回寰。

我站在街头,想要怒吼,出口却是哽咽

“云弈,你给我出来,你杀了我父君,我还没有亲手找你报仇。”

“你给我出来啊,你说要教我下棋,可我什么都还没有学会。”

“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里的人都杀了,你不是把苍生的生死看得最重吗,你给我出来……”

“云…弈。”

可长街寂寂,树影婆娑,人间月下都是他,人人都不是他。

我在长街痛哭,月色冷冷,再无人同我说一句,

“既不会,我教你就是了。”

梦境失火

《本将军嫁给了武状元》

    “算了,我来嫁。”看着我一母同胞的小妹哭得梨花带雨几欲昏过去,我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阿兄……”小妹吓得登时止住了哭声,随带着打了个哭嗝:“可你是个邦邦硬的男人啊。”

“男人就男人,我堂堂侯府嫡子,除了胸上少了二两肉,其他什么地方配不上他一个小小状元郎了。”我拍了拍小妹的肩膀,一个新登科的状元而已,就算现在风头正盛,过段时间也就消停了。

“阿兄。”小妹上下打量了我一顿,抿着嘴一字一句地说:“可郁北萧是武状元啊,你去了……我怕他打死你。”

“打死我?你莫是忘了你哥以前是干什么的,再者说死就死吧,反正九族以内除了你我都快死光了,你就和你的...

    “算了,我来嫁。”看着我一母同胞的小妹哭得梨花带雨几欲昏过去,我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阿兄……”小妹吓得登时止住了哭声,随带着打了个哭嗝:“可你是个邦邦硬的男人啊。”

“男人就男人,我堂堂侯府嫡子,除了胸上少了二两肉,其他什么地方配不上他一个小小状元郎了。”我拍了拍小妹的肩膀,一个新登科的状元而已,就算现在风头正盛,过段时间也就消停了。

“阿兄。”小妹上下打量了我一顿,抿着嘴一字一句地说:“可郁北萧是武状元啊,你去了……我怕他打死你。”

“打死我?你莫是忘了你哥以前是干什么的,再者说死就死吧,反正九族以内除了你我都快死光了,你就和你的那个小心上人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了瑶儿的话,等我说完,她一下子哭得更伤心了。

一.

我是江遇宁,如你所见,我是个落魄侯府的落魄嫡子,按理来说我老爹死了,我就应该承袭侯位,但没办法,我老爹死得不光彩,整个江家上下就剩下我和我小妹江瑶两个人了。

说得再准确一点,我也“死”了,要不是老管家的儿子穿上我的衣服划花了脸顶了我的名头,那江家就真的只有我妹这一个独苗了。

至于老皇帝为什么不把我小妹一起杀了,还派人在江家好好的伺候着,那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太像我那早早死去的娘亲。

对,我娘,就是老皇帝挂念了半辈子的那抹白月光。

就这么拖了大半年,就在我都快以为他要把瑶儿弄进宫当妃子的时候,老皇帝下了个旨,要把瑶儿嫁给新科武状元郁北萧,听说还是郁北萧自己请的旨。

啧啧,真是色令智昏,谁不知道我家瑶儿十四岁的时候就有上京第一美人的称号了,这个武状元竟然刚刚骑马游街后就打上了我家瑶儿的主意。

本身这事儿对瑶儿来说,或许也是个好去处,可天杀的,这大半年瑶儿的那个心上人挖了条地道天天来江府和她幽会,我这个当亲哥的在脸上画了三块胎记,还装成小厮天天点头哈腰的在门口给俩人守门。

瑶儿我是了解的,要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不如直接杀了她,要是逼着她嫁过去,估摸着花轿上就能咬舌自尽,没办法,那只能我来了,谁让她是我妹妹呢。

于是我给她塞了盘缠银两,给她脸上化了四块胎记,把她交给那个偷偷摸摸钻了一百多天地道的傻秀才。

“行了,走吧。”我甩了甩手,让他俩趁天黑赶紧离开。

“阿兄,我舍不得你。”瑶儿压抑着哭声哭得肝肠寸断。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哥这张脸就是缺点打扮而已,日后我去状元府吃香喝辣,大不了下点药把郁北萧迷晕了我在逃跑,你哥的本事你还不清楚?”

“阿兄。”瑶儿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对我说道:“那我们一起离开。”

“不急,三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你们先走一步,日后我再去找你们。”我把瑶儿塞回陆知言怀里,扬了扬下巴:“走吧,先去城门附近,等明天大婚守备松懈,你俩抓紧走,离开了上京就别回来了。”

陆知言嘛,酸秀才一个,唯独看得过眼的就是那点子墨水和风骨,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到其他人可以托付。

“江兄,瑶儿就是我陆某此生唯一的妻,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护……”

“行了行了。”我扣了扣耳朵:“酸死人了,赶紧走,别打扰我出嫁。”

我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一件是被人骗,一件是哭哭啼啼,瑶儿哭的伤心死命抓着我的衣袖,我只好三下五除二把她和陆知言一起塞进了地道,反手封死地面,顺带在上面蹦跶了两下再把柜子移过来遮住。

齐活了,等瑶儿走远了,我直接一把火把自己烧死就得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江家余孽,瑶儿也能和她的言哥哥找个清静的地方,生两个小娃娃,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这上京城的权势压死了这么多人,再死我一个也不多。


   二.

我是江遇宁,如你所见,我不想活了,所以我哄走了我的亲妹妹,还对着圣旨来了场瞒天过海。

我原来是个不成器的侯府嫡子,最爱干的事是喝酒打架,后来我被抄家了,于是我扮成了脸上有硕大胎记江家奴仆陪在我妹妹身边,现在我成了穿着婚服,胸前塞了两个馒头,坐在轿子上的新娘子,没错,我要嫁人了,嫁给前段时间策马游街的新科武状元郁北萧。

轿子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可见皇帝是真给状元郎面子。

状元府是新的,新郎也是新的。媒婆扶着我让我下轿子,隔着红盖头,我只能看见眼前有一双绣着金线的靴子。

这是郁北箫亲自出来接新娘了,还真是看重我……阿不,看重瑶儿,

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跨火盆,火苗窜得老高,按照媒婆的说法,这叫红红火火。

可你家跨火盆跨的是明火啊?

我用我的脚后跟想了想都知道是有人在下绊子,可惜了了,我不是瑶儿,这么点火盆我三岁就能跨了。

于是所有人就看着新娘子甩开了媒婆的手,脚尖在地上磨了磨,随后一个箭步跨过了火苗熊熊的火盆,人也稳稳落地,连衣摆都没被火舌沾到。

也不知道周遭的人都是什么表情,我兀自挺直腰杆进了状元府,不过说老实话,我没成过亲,真的。

上京城里的公子哥多的是红颜知己,这个我没有,我身边净是一群光膀子摔跤的莽夫,当然了,我一般不和他们摔跤,一是因为我身份摆在那儿,二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会把我摔死。

没办法,我也不愿意和他们计较,怪只怪江家的基因太强大,哪怕是我那个沙场征战几十年封侯拜将了的爹也总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

我和我爹说,我堂堂一个将军,怎么能这么白净,这不成体统。

我爹冷着他那张风沙吹了十余年依然白净的脸对我说,忍忍,忍到他那个年纪就行了。

不过可惜,我爹还没看到我到他那个年纪,就被老皇帝了结了性命,人头还挂在城门口风吹日晒。

现在我爹终于不白净了,也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以前这张脸和这单薄得跟个木板一样的身体对我来说属实没什么用,顶天了平时被嘲笑一下说我油头粉面像个女人,不过现在有用了,你别说,化上妆,穿上新娘子的衣服再盖上红盖头,还真像那么回事,除了这鞋有点挤脚外,从早到晚都没人发现是新娘一个男人假扮的。

成亲也无非就是那么几档子事,状元郎算是新贵,在上京没什么人脉,进了大堂也没人闹腾,高堂上空空荡荡,敢情这状元郎也是个孤家寡人。

傧相扯着嗓子喊“一拜天地”,唢呐声扬得老高,我翻了个白眼,扯着红绸子跟郁北萧一起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拜就拜吧,高堂上左右也没人。

“夫妻对拜。”

我腆着脸转身和郁北萧对拜,媒婆压了压我的背低声说:“新娘子的头要低过新郎官。”

天光正好,日头正盛,也许瑶儿还未能逃远,我可不能惹事。

我这么想着,把头倏地低过郁北萧,只要瑶儿能活,别说弯腰低头,现在要当场把我剐了都行。

只是我的脚被鞋子挤得生疼,转身时被衣服一绊,差点摔了个跟头。

是郁北萧扶住了我。

“送入洞房!”

随着傧相的声音,郁北萧居然打横把我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婚房里走,好歹不用自己穿着小鞋走路了,我差点乐出声。

头上的珠钗金冠压得我脖子发酸,只能靠在郁北萧肩膀上休息。

郁北萧把我放在了床上,床上是红彤彤的绣着牡丹的被子,这被子让我觉得硌腚,所以郁北萧一出门去招待宾客,我就扯掉了盖头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子一掀开,满床的红枣花生。

早生贵子,好意头,可惜我生不了。

一早上到现在一口饭也没吃,我饿得眼前都快重影了,房间里的东西中看不中用,没一个顶饱的,我只能一边脚踩脚地脱掉鞋子一边取出馒头开始啃。

幸好早上塞了两个馒头,要不然我真能活活把自己饿死。

两个馒头下肚,我照了照镜子,镜中人化了妆遮住本来的相貌,我摸了摸下巴,觉得若我是个女子,生得这副模样倒也不错。

得了,谁让我是个男的,于是我认命地坐在床边开始寻思这房里什么地方好点火,骗郁北萧三五天还说得过去,骗一辈子,除非郁北萧是个傻子。

所以我打算等迷药用光了,瑶儿也走远了,就一把火烧死自己,就是可怜郁北萧,娶了个媳妇是个男人,还得赔上一间房。

就在我无聊得快把床上的花生嗑完了的时候,终于听见了一道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吓得我赶紧穿鞋盖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好。

郁北萧踏着夜色进了房,还反手把房门锁上了。

杜绝闹洞房,是个好习惯。

房里红烛高照,烛芯爆裂噼啪作响,我隔着红盖头看见郁北萧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就这么站在我面前。

不愧是武状元,看起来还挺高的。

“江瑶……”

郁北萧轻轻开口,我想着瑶儿平时的动作,扭捏地轻轻点了点头。

盖头被掀开,眼前霎时明亮。

好在这衣领够高,遮住了我的喉结,也遮住了我吞口水的动作。

这哪里是当今武状元,这明明是我梦寐以求的脸。

长眉如剑,瞳仁如墨,棱角分明的脸还带着穿过夜色而来的冷峻,修长高挑的身材,一拳能打废一排人。

我简直做梦都要想这样的脸,有这样一张脸,还用愁别人笑我是个小白脸?

郁北萧也盯着我,好像我脸上明晃晃地刻了“我是男人”这几个字一样,盯得我浑身发毛。

我看着郁北箫坐在了我旁边,出乎意料的,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登时吓得一哆嗦,就郁北萧敛起眉眼这幅温柔的样子,我都快以为他是瑶儿当初某一天出门游玩欠下的情债了。

“今天累吗?”郁北萧摩挲着我手掌上的老茧,那是常年牵缰绳握长枪磨出来的。

我有些心虚地瞥了郁北萧一眼,好在他神色如常,我也就懒得管了,又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现在歇息吗?”

大哥,用得着这么单刀直入吗?要是我答应了,你是不是就要直接和我被翻红浪了?

我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维持着憋红脸的状态,指了指桌上的合卺酒。

那里面我还加了药,可不能浪费。

我哄着郁北箫喝下了酒,该说不说,迷药劲儿挺大,一杯酒下肚,郁北萧的脚步就开始虚浮,走了两步就直直倒在了床上,还省得我把他搬上床了。

婚床大得出奇,躺下四个人都不成问题,我脱了外袍,顺带把郁北萧的外袍扒了,随后自己躺在床内侧对着床帷和衣而睡。

郁北萧的呼吸平稳,勾得我也困意翻涌。

也不知道瑶儿现在好不好。

罢了,还有陆知言,陆知言会照顾好她,我还是睡觉了事。


三.

我叫江遇宁,现在是状元府的新“夫人”。

我醒过来的时候,郁北萧已经不见了踪影,听派来伺候我的丫鬟说是进宫受封了,丫鬟说得一脸骄傲,我撇了撇嘴,武状元无非是封个骁骑校卫养在上京,都不能出征打仗振我国威。

振我国威?我愣了愣。

算了,这国威谁爱振谁振吧。

怕丫鬟看出端倪,我让她放下东西就离开,开始一个人待在房里梳洗。

按照受封的进度,估摸着郁北萧现在还在宫里三跪九叩,那我也不用急了。

这脸上的脂粉糊得人难受,一盆清水都洗白了才洗干净,我把散落的头发用发带束了起来,铜镜中的人素白着一张脸,连带着衣襟敞开露出的肌肤也是苍白的,依稀还能看见胸前的刀疤,唯有嘴唇还带着一丝色彩,像是黑白的水墨中突然滴进了一滴朱砂。

我扯了扯嘴角,透不出一丝鲜活的样子。

出门是不可能的,我只想待在房间里等死。

但郁北萧提前回来了,他说他受封了骁骑校尉,我乐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郁北萧还说要带我去见见府里上下的人,可我正在怕郁北萧看出端倪,所以裹在被子里不肯起身。

郁北萧见我无精打采的,耐着性子解释说说昨天的火盆是他师妹刻意所为,他已经把人送回济州老家了。

得,原来他也发现了,还处理完了。

我突然觉得如果瑶儿嫁过来了,靠着郁北箫,说不定也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奔波,不用躲藏。

他虽是好心,可我还是婉拒了郁北萧,顺带如法炮制的把药下在茶水里又迷晕了他。郁北萧在我旁边睡得安稳,让我难得的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也不知道这兄弟作的什么孽,遇上了我这么个人。

不过没关系,我就要死了,我肯定死得让你省事点,到时候你还能继续娶娇妻美妾,不亦乐乎。

郁北箫不知道我心里在琢磨什么,他和我这个闲人不一样,他是要上朝的,所以一大早他就又没影了。

等我独自吃完三碗饭躺回被窝的时候,郁北萧带着一身浅色简装和一顶帷帽回来了,他说上京城今晚有花灯会,如果我想去,他就带我去看。

花灯会?没意思。

我背过了身,不打算去。

郁北萧又说今夜的花灯会上会铺上许多摊子,有地方美食,还有陈年好酒。

于是我答应去了。

郁北萧以为我为了美食,我却带着帷帽满街溜达找酒。

我寻思着我也不矮,可郁北萧实在太高,比我高了一个头,衬得我跟个竹竿子一样,我只好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借此维持我的尊严。

长街锦绣,灯火如昼,真是好年岁。

我停在卖酒的摊贩面前,郁北萧低声问我要不要喝酒,我说喝,管他三七二十一的,不如先畅快痛饮一顿。

郁北萧没有制止,连疑惑也没有,直接扔下银子给我买了六壶酒,还拉着我飞檐走壁上了观月楼。

今晚的月亮圆的就跟我爹中年发福的那张脸似的。

我一个人喝了六壶酒,郁北箫不争不抢,就在旁边看着。

摊贩说这是烈酒,但我六壶酒下肚了依然脑子清醒,身体敏捷,一点也没醉,我觉得摊贩骗人,可郁北萧说我醉了,还说我话都说不清楚了,一直含含糊糊地骂人。

我说你放屁,我清醒得很,是我爹不清醒,我爹清醒了一辈子,怎么就临老了还糊涂了,断送了自己一生的清誉。

我想着反正观月楼这么高,十个我加在一起骂人也没人听得到,多骂两句也没关系。


四.

我叫江遇宁,我以前觉得自己是个酒仙,千杯不倒,可昨晚我倒了。

那晚上怎么回去的我忘了,总之一个人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只有脑仁疼的厉害,我终于信了摊贩说得话,酒的确是烈酒。

丫鬟依旧叫我夫人,按着老规矩,放下洗漱的东西就出去了。

至于郁北萧,管他的,估摸着还在上朝吧。

我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木刻花纹,突然有些想瑶儿了,娘亲去世的早,我爹只知道打仗,瑶儿算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也不知道现在和陆知言跑到哪儿了,有没有安定下来,也不知道她日后听闻了状元郎的新夫人的死讯会不会伤心,又哭个不停。

昨晚喝的酒今天还没缓过来,我吃了两口饭就又躺回了床上,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雨滴连成线打在房顶,打在叶片,打在树干上,吵得我心烦。

我裹在被子里辗转反侧,郁北萧来找我的时候身上还沾着雨的痕迹。

我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郁北萧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只蛐蛐儿,问我要不要斗蛐蛐儿。

要不怎么说男人的快乐都是相通的,要是瑶儿,她现在应该已经生气了,但幸亏是我,我又有兴致了。

于是我借口脸上出了疹子,戴着帷帽待在房里和郁北萧斗了一下午蛐蛐儿,郁北萧也不问我为什么出疹子了,只说他会送药过来,还说明天他不用上朝,正好雨过天晴,他想带我去郊外骑马踏青。

骑马啊。

我已经快一年没有骑马了。

郁北萧说他养的马能日行千里,是难得的良驹。

话都说成这样了,那去呗。

我摸了摸怀里的药,估算了一下份量。

可郁北萧好像没有要和我洞房花烛的念头,到了晚上他就自觉地躺下去和衣而睡,睡得比我还香。

得,又省了一包药。

第二天的确是个好天气,马也的确是好马。

城外有草场,草场边上是一片密林,郁北萧说这马温顺,让我放心骑。

太久不骑马,果然还是生疏了,我握着缰绳,郁北萧骑在另一匹马上和我并肩而行。

我觉着我也挺温顺的,和这马简直是绝配。

于是我撒了欢地骑,在草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跑,耳畔的风刮过,眼前的景划过,我在草场边缘用力扯了一把缰绳,然后呕出一口血,我看见血就这么一摊,倏地在白色衣袍上晕染开,像一滴赤色的浓墨滴在了水里。

我抹了一把嘴,把那块碍眼的布料撕下来随手一扔,布料随风飞出去几丈远,我也策马回到了原点。

我捏着嗓子和郁北萧说不想骑了,草场太小,没意思。

郁北萧说:“那我们回家。”


五.

我叫江遇宁,我怀疑郁北萧喜欢上我了,或者是郁北萧原来就暗恋瑶儿,否则他的种种纵容都说不通,当然,也可能他是个大傻子。

不过不重要了,因为我快死了,趁郁北萧去上朝了,我打算反锁上房门一把火把自己点了,房间里好烧的东西就数这帷幔,所以我先点了帷幔。

火势刚刚起了一点头,我又点了书架子。

火势大了起来,外面叫嚷声一浪高过一浪,我在火光里还没傻乐上一会儿,郁北箫就直接用剑劈烂了房门,然后不等我反抗就把我裹在被子里抗了出去。

我想挣扎,不过郁北萧力气太大,我打不过。

我被扔在了另一所院子的床上,那边院子的灭火声我已经不太听得清了,眼前的郁北萧还穿着朝服,脸沉得跟被火烧过的碳灰一样,我差点被捂晕过去,被扔在床上后我就一把掀开了被子,里面的里衣还没系好,直接露出了我平坦的胸膛。

郁北萧望着我,不声不响的。

我握住袖间藏着的短刀,咧着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郁大人,不好意思了,我是个男人。”

本来我是想一个人死的,但是你冲了进来,还发现我了,我也掩盖不过去了,那我只能和你鱼死网破了。

郁北萧没有跟着我笑,也没有惊疑,只是走过来半蹲着给我系好了里衣,还帮我把被子披好了。

“郁北萧,你不生气?”

“北市新开了一家糕点店,听说很好吃,明天我去给你买。”

“郁北萧,你不会早就猜到我是个男人了吧?”我歪了歪头盯着郁北萧。

“为什么要寻死?”

答非所问,我撇了撇嘴角,避开了郁北箫的目光,并不打算回答他。

然后我就被郁北萧掰着肩膀和他对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我:

“为什么非要死。”

“因为我本来就该死。”我的语气也凉薄了起来,连笑也懒得装了:“郁北萧,你已经猜出来我是谁了,不是吗?”

“我是猜出来了……”郁北箫弯着腰,对我说:“可江遇宁就该死吗?江遇宁难道不更该好好活着吗?”

这大概是我这大半年来听到的唯一一次,有人叫我大名。

瑶儿叫我阿兄,陆知言叫我江兄,其他人叫我逆贼,偶尔还会在后面淬上一口口水。

只有郁北萧叫了我江遇宁,把我给激动得,要是我是个女的,我一定当场就真的嫁给他。

我说不过郁北箫,不但没死成,还暴露了身份,虽然只有郁北萧一个人知道,那把被我藏在袖中的短刀临了也没捅进人的胸膛,只被我拿来削了个大白梨。

我不担心郁北萧说出去,毕竟现在我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俗称新婚夫妇。

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通,郁北萧是怎么发现我的,左右也只有喝醉了记不清事的那一晚,郁北箫没有对我多做解释,失火的事被他三言两语掩盖了过去,我仍旧是神神秘秘的状元夫人,他仍旧是风头正盛的当朝新贵。

郁北萧没有失言,果真带回来了好几盒糕点,一块一块的给我试,我懒得反抗,任由他给我喂吃的。

他说过几天皇帝要大宴群臣,点名要我去。

他还说让我不要担心,他会想办法。

郁北萧没见过瑶儿,老皇帝是见过的,我他也是见过的,要想看不出来我是江遇宁,除非是老皇帝瞎了。

于是我对郁北箫说:“那你想想办法吧。”

郁北萧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我嘴里塞吃的。

我也不知道郁北萧能想出什么办法,不过那个老皇帝在想什么我就很清楚了,左不过是为了见一眼瑶儿,看看瑶儿现在长得有多像我娘了。

不过当初我娘为什么在皇帝和我爹中选了我爹,我认为是有迹可循的。

首先肯定是因为青年时期的我爹实在一表人才,那时我爹一把长枪挑尽天下无敌手,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方大将。

我娘亲这么骄傲又貌美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老皇帝疑心深重,善妒小心眼还三宫六院的毛病,于是果断嫁给了我爹。

至于我娘年轻时有多美,用我爹的话说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难怪生下瑶儿就离世了的我娘,在瑶儿都成了大姑娘的时候还天天被我爹念叨着,被老皇帝惦记着。

也不知道我爹娘在地底下团聚了没有。

过了两天后,郁北萧说他禀告了皇帝,说我身体不适,不宜面君,老皇帝准了。

果然还是有本事的人在皇帝面前有面子。

郁北萧不让我死,我也就不死了。

反正郁府上上下下也没少我吃没少我喝,现在郁府的人都知道我这个新夫人就爱天天戴帷幔遮住自己的美貌,我也乐得清闲。

郁北萧除了知道我是个大男人还每天非要和我睡一张床以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举动,反而天天得空了就带着我骑马打猎,喝酒遛弯,让我觉得他这个骁骑校尉就是个挂名的,实际上一点实权也没有,也不知道他一路考上状元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能在上京城更好的斗蛐蛐儿?

如今用不着给他下迷药了,我就开始给自己灌药。

只恨我自己太容易做梦,一剂药下去一觉到天明,什么也不用愁了,了现在药没了,我又开始成宿成宿地做梦,大半夜的在床上踢过来踢过去,差点把郁北萧踢下床。

郁北萧轻拍我的脸让我清醒过来,可我只觉得眼前都是火光,一片一片,红得刺眼,还带着血腥气,燎得人心慌。

我从床上弹起来,满头是汗地坐着,眼前时黑时红,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郁北萧好像是把我抱住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我的背,直到我睡着。

我半梦半醒地让他给我药,我想睡觉。

他擦了我额头的汗,说别吃药了,吃多了不好,现在有他在。

于是郁北萧就天天的拍着我哄我入睡,实在睡不着他就带着我去房顶喝酒看月亮。

房顶的风大,吹得发丝缠连,像纠缠的红线,我吹着风,看着郁北萧的侧脸,突然问他:

“郁北箫,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郁北萧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搭话。

“不过我丑话先说到前头,沾上我的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我兀自接上了自己的话。

郁北萧回头看着我,月色凉凉,映得人影都清冷,然后郁北萧在我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我跟被火烫了似的一把他推开,使劲搓了搓自己的额头,娘的,虽然他比我高一个头,但也不能就这么轻薄我吧。

我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想要直接离开,可房顶太高,我现在武功全无,跳下去估计不死也残,于是我冲着一旁憋笑的郁北萧怒吼:

“笑什么笑,送小爷下去,小爷困了。”


六.

我是江遇宁,我可以确定了,郁北萧是真的喜欢上我了,虽然他是个男的,我也是个男的,虽然他一开始想娶个女的,而我一开始也喜欢那些身娇体软的姑娘。

但这种事,没办法,上头了。

而今我和他同榻而眠,我睡不着,只好戳了戳身旁的郁北萧,让他晚上夜宴过了回府时去药铺给我抓两幅补气血的药,我要大补,多活一天算一天。

郁北萧答应了,还顺带捏了捏我的脸。

于是我又把他踢开了。

皇宫夜宴,我有理由不去,但郁北萧是必须要去的,进了郁府以来头一次晚上没有人一起吃饭,还怪不习惯的,我吃起来竟然有些食之无味。

我慢吞吞地吃,外面的小厮急吼吼地来报。

我问小厮又没有着火,他急什么。

我没点火,郁府怎么可能着火。

小厮说门口有个满身是伤的男人,说他姓陆,要见我,已经接近前厅了

现在轮到我上火了。

满身是伤,还姓陆,除了我那个便宜妹夫,我想不到其他人。

等我跑到前厅时的,那个姓陆的就剩一口气了,浑身是伤,也不知道怎么混进的上京城。

我扒开他的头发看得仔细,还好,不是陆知言,我松了一口气。

他喘着粗气,有得进没得出,我只能蹲着,把耳朵凑近他嘴边才能听清楚他的话。

他说他叫陆续。

他说他是陆知言的贴身书童。

他说陆知言死了,被官兵一刀捅死的。

他说江瑶也死了,撞死在了官兵的刀下。

我掰着他的肩膀让他说清楚,他断断续续地说是皇帝画了我娘的画像,举一国之力要找和她相似的女子送进宫,瑶儿和陆知言一路逃到永州,以为无事就洗去了我给她画的胎记,不料后来被官兵围住,说她长得同画像上的人相似,要带走瑶儿,陆知言为了带瑶儿逃走被官兵一刀了结了性命,瑶儿不愿独活,撞死在了杀她陆郎的刀下。

陆续说完了。

然后一口气没上来,死在了我的怀里。

前厅的穿堂风一阵一阵地吹过,陆续的血流在我的掌心,一点一点变得冰凉。

我成江府的独苗了,

我真成江府的独苗了。

我愣愣地维持着瘫坐的姿势在前厅抱着陆续坐了很久,久到天完全黑了,久到郁北萧风尘仆仆地从宫里赶回来,我还不声不响地拽着陆续不撒手,郁北萧把我从地上扛起来,扛回房里,拍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

郁北萧叫我阿宁。

郁北萧说他慌了,让我别不理他。

我有点茫然地抬头,看见郁北萧急得双眼发红,我感受到我的嘴在动,在说话,可我听不见我在说什么。

郁北萧把我的头按进他怀里,摸着我的后脑勺说,哭吧,哭吧。

我想我怎么可能哭,我可是杀人都不眨眼的江遇宁。

但郁北萧用下巴抵着我的头,说他知道我太苦了,以后会有他在。

所以我揪住他的衣服咧开嘴嚎啕大哭。

这是我第一次哭得如此丢脸,娘亲死的时候我才五岁,怀里还抱着瑶儿,我憋着眼泪,不能哭。

老爹死的时候我晕了,人事不省地被藏在衣柜里,没时间哭。

现在我哭了,因为我不想瑶儿死。

瑶儿刚出生的时候,皱皱巴巴的,像一只小猴子,我一只手就拎得起来,娘拉着我的手,躺在榻上摸了摸我的头,让我一定要听爹的话,让我好好照顾瑶儿。

娘去世以后,爹疯了一样的在外面征战不肯归家,我就天天把瑶儿带在身边,饿了就找乳娘喂奶,哭了就搂着她给她唱我也刚学会的摇篮曲。

然后她就哭得更大声了。

别人家的孩子长大了说的第一句话叫爹叫娘,我家瑶儿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

瑶儿再大一点,我就背着她上书塾,虽然别人也能背,可别人背我总是不放心。

瑶儿能识文断字了,写出来的第一个字就是宁字,她头上还是我给她扎的丑乎乎的辫子,给我看她的字时,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瑶儿长得水灵,用文人的说法叫长得风华绝代,那些公子哥说她是上京第一美人,总想着翻墙来看她捉弄她,瑶儿曾被吓了一大跳,后来我就抓着长枪跃上墙把人一个个的踹下去,瑶儿在廊下鼓掌,对我说阿兄神勇。

我的妹妹,就算是天潢贵胄来了,也得看她自己乐不乐意见。

可我把她托付给了一个不会武功,没有功名,只知道一门心思对她好的秀才。

瑶儿,要是当时我逼着你把你嫁给郁北萧,你是不是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瑶儿,阿兄好悔,怎么就那么急匆匆地把你塞进地道,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永远是阿兄的掌上明珠。

那晚我发了高烧,睡梦中把郁北萧的胳膊抓得血刺呼啦,醒过来时郁北萧满脸憔悴,胡子拉碴,说我昏迷了两天两夜,时不时还呕血,大夫来看都说我心力交瘁,快死了,幸好,幸好我醒了。

我盯着床帷,心想还不如死了。

郁北萧怕我做傻事,告了假天天和我待在一起,我不吃饭他就熬粥,一口一口地吹凉了喂我。

到了晚上,郁北箫就拿带子把我和他的胳膊绑在一起,生怕我偷跑出去。

我由着他忙这忙那,自己却只像个活死人一样定定地说不出话,郁北萧看着我,说他给我说个故事。

他说他十五岁在上京城外被人追杀,奄奄一息就快要死了的时候,有一个白衣少年突然出现,一箭一人射死了围攻他的杀手,还给他包扎了伤口。

他说他当时被血糊住了眼睛,那个人替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他看见那个人一双丹凤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低着头给他包扎。

他问那个人,不怕他才是坏人吗。

那个人笑着说,小爷杀了这么多人,分清好坏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后来他回了济州老家,蛰伏多年报了血海深仇,来了上京数次却寻那人不得,后来他派人拿着那块包扎的布料挨家挨户地问,才有人说这约莫是当初平南侯府订的料子。

他说他当时高兴坏了,回济州备了大礼,刚要出发来上京,平南侯府谋反被诛杀九族的消息就传到了他耳里。

他当时想,那个城外持弓的少年那么厉害,怎么就这么死了呢,他不信,可平南侯和平南侯嫡子的头就挂在城门口,叫他不得不信。

平南侯府只剩一个江瑶了,孤苦无依,他只能一路考取功名,求娶江瑶,想要保她一世平安。

郁北萧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凌乱的额发捋到耳后。

我说怎么郁北萧揭盖头那晚看了我这么久,还屡屡纵容我。

敢情他早就知道我是江遇宁,上赶着来报恩了。

郁北萧说成亲那晚他叫了瑶儿的名字,想告诉她自己不会强迫她,只想保住江家最后的血脉,可他掀开盖头,看见了我。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所以看了很久,也摩挲了我掌心的茧许久。

我喂他下了迷药的酒,他就乖乖地喝下去。

郁北箫说:“失而复得,不能再求更多。”

老天爷待我有些苛刻了,又算待我不薄。

可纵然郁北萧把我当成个瓷娃娃供起来,我还是一日一日肉眼可见消瘦下去,大夫查不出病因,脑门上挂着汗的说自己无能。

郁北萧当着我说没事,一切有他。

郁北萧背着我摔门砸墙,赶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大夫,又找来一批又一批的大夫。

直到郁北萧说,他想带我去一趟灵涪寺,今天是瑶儿和陆知言的头七,他在寺里偷偷设了香炉灵堂。

我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说好啊。

灵涪寺大约是很灵的,尤其是求平安,所以我在灵堂枯坐时,郁北萧让我等一等,他去替我求个平安符。

我大抵真的是要死了吧,让郁北萧都开始信鬼神之说了。

灵堂里的烟袅袅升起,像瑶儿的翩跹的衣摆,我隔着层层烟雾抬了抬手,像是穿过这些恼人的世事就能挨到她。

“大公子……”

身后有人推门而入,然后扑通跪下,我吓了一跳,缓了缓神才发觉是一个端着纸钱的老僧跪在我面前,老泪纵横,恍如隔世。

是柳管家啊,是看着我长大的柳伯,他的儿子是我的书童,为了救我扮成了我的样子,连尸身都找不齐全。

我以为柳伯也死了,可没有,柳伯说他当初逃到了寺庙,被僧人救下后,就出家剃度,留在了灵涪寺。

柳伯没想到还能见到我,颤颤巍巍地拉着我的手,树皮般风干的脸上说起往事时还带着愤恨,无奈,和痛楚。

后来郁北萧来找我的时候,正好撞上离开的柳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擦肩而过,郁北萧问我这是谁。

我指着纸钱说:“是庙里的老僧,来送东西。”

郁北萧点了点头,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平安符,说能保我平安。

我突然笑了,虽然只是勾了勾嘴角,我说,带我去趟药房吧,我想抓点药,治病的,不是杀人的。

郁北萧带着我去了,还问了药房老板好几遍这药有没有问题,老板说都无毒,都是好药,郁北萧才稍微放下了心。

自己的病果然还是要自己治,几贴药下肚,我的身体就慢慢好了起来。

郁北萧说灵涪寺的平安符真是灵,改天他要再去替我求一个。

我说再带我去趟观月楼吧,那是上京城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今夜不喝酒,只赏月。

今天的月亮弯了,像一把杀人诛心的弯刀。

郁北萧把我放在楼顶,说刚刚看见街上有人卖纸雕小灯笼,看起来奇趣可爱,他去给我买一个,我说好,他便飞身而下。

观月楼高得出奇,好似伸手可揽星辰,我站起来扭了扭腰,双臂展开,从另一边一跃而下,随后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没想跳楼,可郁北萧以为我跳楼了,等我回到观月楼附近的时候,郁北萧看见我,直接把我死死锁进了怀里,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我以为你跳楼了,我在这里找了十多圈,都快吓死了。

我说要是我真的跳了,你怎么办。

郁北萧说那他就把楼拆了,然后一把火把楼和他自己点了,化成灰都来找我。

我挣脱出他的怀抱,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说,有些戏谑地说:“郁北萧,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你了吧,小爷救过这么多人,你算老几啊。”

我对他说,我要离开上京了,郁北萧随即愣住,眼里还带着不可置信,我拿出那只平安符随手扔在地上,懒得看郁北萧的神色,兀自扬长而去。


七.

我叫江遇宁,现在情况很尴尬,我身上没带银两,找不到住处,颇如一只丧家之犬。

郁北萧也许是生气了,没有来寻我,我把身影隐匿在人群中,像一滴水滴进了河里。

我找了个楼顶,躺在风里睡了一觉。

第二天上京城里就开始传太子请旨,皇帝下旨狩猎,不日启程。

我心想还真是神速,这么快就敲定了,于是我活动了下手腕,找了家兵器铺,偷了把剑,本来我是想偷长枪的,可那家铺子里的长枪实在不趁手,我只能偷了把剑。

第三天郁北萧依旧没有来寻我,我想他可能是真的伤心了,我可真是个偷人心还伤人心的坏人,这日子无聊,我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练了套剑,剑气如啸,气贯长虹,像是故人的哀鸣。

第四天,老皇帝和太子带着一众大臣出发了,我藏在人群中,看见郁北萧骑着高头大马,神色郁郁。

说好的不让郁北箫去,太子竟然没拦住他。

突生变故,却也不能停下脚步。

我远远地跟着浩荡车马,走一段,停一段。

等到了夜晚,星垂四野时,我叼着草抱着剑蹲在草丛里等人来接。

接我的人来了,一言不发地对我行了礼,说皇帝正在宴饮,让我换上衣服跟他进去。

我吐了口口水,说谁要换衣服,我这身衣服好得很。

他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把我带进去。

好在彻夜笙歌,守备不严,他掏出太子令牌,禁卫军就乖乖放行了。

不愧是太子,禁卫军都握在手里了。

皇帝宴饮的帐篷大得离谱,我走到帐门前,拔出剑扔了剑鞘,寒光一闪,地上就躺了两个想要拦住我的皇帝亲卫。

禁卫军没人敢动,只有皇帝的亲卫把我团团围住,还高呼着有刺客,四下惊慌喧嚣,人多了起来,我只好把叼着的草吐了。

区区上百个亲卫而已,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我歪了歪头,吹开一缕挡住视线的头发,本来不想杀那么多人的,可看着这些人实在眼熟,依稀是当初屠了我江家满门的那些人。

等我踩着尸体用剑挑开帐篷的门帘时,里面的人正围着老皇帝站在我正对面。

都是熟人,我就不装了,鄙人不才,是上京城第一阎罗王,是曾经这个王朝在战场上最锋利的那把剑,是平南侯世子,江遇宁。

太子站在一旁,和我目光相接后不动声色地手握紧了中的佩剑。

郁北萧因为吃惊而微微瞪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至于其他人,明里暗里,官场战场的,都是熟面孔了,都一副见鬼的表情,我举起剑摇了摇,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身上素衣被血染红,估摸着像个刚爬出地狱的厉鬼。

老皇帝的声音因为惊吓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江……江遇宁!”

我掏了掏耳朵,剑锋隔着人群指向老皇帝的脸。

“叫什么叫,跟没见过我似的。”

“来人!护驾!”随侍的太监叫得更刺耳了,所以我先割了他的脖子。

老太监捂着脖子倒下去的一瞬间,人群瞬间四散奔逃,只有太子和郁北萧站在原地,无奈帐门被禁卫军围死了,大家逃也逃不出去。

皇帝让太子护驾,太子不动。

皇帝怒斥太子想要造反吗,太子依旧不动。

一片哗然,只有我笑出了声。

我的剑刃挨着老皇帝的脖子,因为我笑得身体抖动而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丝血痕。

人群中有不怕死的出声,说我是逆贼,贼心不死。

逆贼?

我把这两个字反复念叨了好几遍。

的确,就在几天前,我也以为我是个逆贼。

要不然怎么解释府里搜出来的老爹通敌的书信,铁证如山,连一丝翻案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那一晚,我从上京城最耀眼的少年将军变成了人人唾弃的逆贼。

没有人记得我打了多少胜仗,没有人记得我杀了多少敌军,时间久了,我都快以为我是逆贼了。

我退了两步,解开了上衣,衣袍散开,身上是纵横的刀疤。

“这一条。”我指了指左肩上一指长的疤:“是平城大战留下的。”

“这一条。”我指了指腹部的碗大的疤:“是勒旳族来犯留下的。”

“这一条。”我又指了指胸前的箭伤:“是晋州对阵留下的,穿胸而过,差点没救回来。”

……

背上的疤我看不见,也就不数了。

至于手上的烧伤,我就不说了,毕竟那是我自己点的火给自己烧伤的,说出来怪丢人的。

在众人的静默中,我穿好衣服,剑尖扫了一圈帐篷里的人:

“我在南境沙场杀敌,各位稳坐明堂,我江府满门惨案,各位抚掌叫好,我是逆贼,那各位是什么?”

有人反驳说我通敌,我笑得弯下了腰,剑锋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子。

“江府上下三百余人,满门忠烈,如今边境已平,要不是老皇帝伪造通敌书信,要不是我老爹心灰意冷不愿再争,这天下谁人能说我江府通敌?我江遇宁沙场十年杀敌无数,要不是老皇帝早半年就派人在我饮食中下药废我武功,这上京养的流油的兵将有哪一个是我的对手?”

我这一串话的表现着实不错,终于没人再说话了,个个都扭曲着脸,也有人看起来颇为汗颜地低下了头。

我和太子说,让他们出去,好好关押着,听话的就留着,不听话的就剐了。

太子同意了,一时间偌大的帐篷里就剩下三个人,哦不,是四个人。

还有一个木桩子似的站在一边的郁北萧。

他不肯走,我也赶不动。

我坐在不知道是哪个大臣的位置上,灌了杯酒,听老皇帝疯疯癫癫地骂太子,骂我爹,也骂我。

骂太子是骂忤逆不孝,竟然与我联手弑父。

我嗤笑了一声。儿子不杀老子,难道等着老子疑心落在儿子身上杀了儿子吗。

骂我爹是骂他大权在握兵权盛势。

我又嗤笑了一声。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求着我爹出征镇压南境,我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连个贿赂都不敢收,狡兔死就狡兔死,走狗烹就走狗烹,何必说的这么好听。

老皇帝也骂我,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马上就要杀了他。

一壶酒被我喝了个精光,我磕了颗花生,抄起剑抵住老皇帝的心口,告诉他看在你坐了多年皇帝的份上,我一剑毙命,就不折磨你了。

老皇帝的身体在颤抖,太子也不忍再看,扭过了头。

然后老皇帝就高呼

——“逆子,朕让你随驾狩猎,你却要看着朕死在贼人之手吗!”

本来我是当个笑话在看的,但是在发现老皇帝这个话不是对着太子,是对着郁北萧时,我突然觉得笑话兴许是我自己。

太子和我一起回头,一起看向郁北萧。

郁北萧手里也握着剑,隔着几丈远和我对望。

转念一想确实也说得通,怪不得老皇帝答应了一个小状元求娶瑶儿的要求,怪不得郁北萧说几句话就能替我拒绝皇帝的合宫夜宴。

但我还是想问问郁北萧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郁北萧突然瞠目欲裂地奔向我,太子在旁边也惊呼了一声遇宁。

混着惊呼声,我听见了刀刺进皮肉的声音,一低头就看见胸前微微冒了个尖的匕首,血迹顿时濡湿了一大片。

老皇帝还学精了,居然在身上揣了把匕首。

郁北萧跑过来的速度有点快,就快要挨到我了,太子也冲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我扬手挥开他,拎起剑捅过了自己的胸膛,剑尖穿过我,又刺进了老皇帝的胸口,他在我背后闷哼一声,带着我一起直直倒地。

我本来不想这么不体面的死,我本来想杀了老皇帝,然后远离郁北萧,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埋了,毕竟我给自己抓的那种猛药虽然能恢复武功,但听说最后发作死相会很难看,我不想郁北萧看见我那么难看的样子。

郁北萧跑到我的身边,斩断了把我和老皇帝连在一起的剑刃,然后把我抱起来,颤抖着手去擦我唇边的血迹。

我的目光渐渐变得模糊,借着帐内的烛光,我看见太子的身形晃动得厉害,也不只这个小屁孩有没有掉眼泪。

我本想问问郁北萧怎么就成了皇帝的崽,可我一开口就往外呕血,血卡在嗓子眼,呛得我难受,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郁北萧让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让我好受一点,我忽地想起那天拜了天地以后他打横抱起我,我盖着盖头靠着他时。

郁北萧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让我再看看他,让我不要闭眼睛,我看见他脸上被我抹上了一堆血迹,和眼泪混在一起,难看极了。

郁北萧说阿宁你别死,我不骗你了,你别死。

我这辈子最烦两件事,一件是被人骗,一件是哭哭啼啼。

现在郁北萧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让我别死,说他不骗我了。

我难得没有生气,因为我也骗他了,我也在观月楼下骗他我不喜欢他。

其实我喜欢是郁北萧的,喜欢极了,怎么说呢,这股爱意比南境沙漠里一簇一簇的沙冬青还要茂盛。

如果不是瑶儿死了。

如果不是柳伯告诉我江府被冤的真相。

如果不是我抓了能让自己恢复武功的催命的药。

我大约是愿意乖乖待在郁北萧身边和他喝酒骑马看月亮的。

可现在我不打算告诉他了。

郁北萧从怀里掏出一只叠在一起的小灯笼,说这是他那天去买的,上面雕刻着花纹,我想摸一摸,但我实在没力气了。

郁北萧,早知道你是老皇帝的崽,我就不救你了。

算了,还是救吧,要不然我过了大半辈子只知道骑马打仗,连情爱的滋味都不清楚。

郁北萧,你骗我,那你就得一辈子记得我。

别说我不讲道理,我江遇宁,可是上京城出了名了纨绔子弟。


八.

我叫江遇宁,我给自己正了名,不出所料的话太子还会给江家平反,再给我们立个豪华的碑。

不过那已经是身后事了,毕竟现在我只是飘在我自己棺材上的一缕魂魄。

以前有人说,人死了要过了头七才会真正的消散,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我想那天去灵涪寺时,那些沾染到我衣角的烟雾,肯定是瑶儿回来看我了。

我的棺材停在了郁府,我觉得郁北萧疯了,他抱着我的尸体从天黑到天亮,然后一步一步地回了上京,还辞了官,给我办葬礼,但大门不开,灵堂里就剩他一个人,下人也不许进来,外人风言风语,他在我的棺材前疯言疯语。

郁北萧说我不该救他,我叹了口气,灵堂里就刮起了风。

郁北萧说他娘是前朝郡主,所以和老皇帝在一起后怀上了他却不能进上京,只能住在济州。

老皇帝兴许也是喜欢他娘的,不过我觉得喜欢得不深,毕竟他娘的画像长得和我娘可以说有那么七分神似。

总而言之,老皇帝有收藏癖,我娘就是那个绝版。

后来他被人追杀,追杀他的人是越王,是我救了他,所以他蛰伏多年解决了越王。

我说怎么越王年纪轻轻就暴毙在府里了。

郁北萧说一开始他不知道我是平南侯世子,他以为的江遇宁应该是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我淬了口无形的唾沫,谁说打仗厉害的就得是彪形大汉了。

郁北萧说当初老皇帝给我下的药是他调的,他本来是想要当太子的,所以他要剪掉太子的左膀右臂。

我想了想,毕竟我和太子一起长大,郁北萧这么想也没错。

郁北萧说他知道我就是江遇宁以后,他连太子都不想当了,一路狼狈的回了济州,潦倒颓唐了许久,他终于想明白了皇帝不可能让一个有着前朝血脉的儿子当太子,可是等他想通时,平南侯府已经没了。

我寻思着这算是骗了我,但是确实没完全骗。

郁北萧对着我的棺材说,他知道我为什么病,为什么呕血,可他不敢说,因为毒是他调的,他也没有解毒之法,他只能每天在我睡着了的时候抱着我,看着我因为痛楚而紧皱的脸无计可施。

怪不得我见好的那几日郁北萧天天念叨灵涪寺的平安符灵,灵个鬼啊,那是小爷我自己久病成医。

郁北萧的脸色灰青,我算了算,他是有那么三四天没吃饭了。

就在我飘在自己的棺材上以为郁北萧打算把自己饿死来陪我的时候,太子那个小兔崽子……不,应该说是当朝新帝来了,还对着我的棺材捶胸顿足,行了大礼。

我何德何能,让新帝来拜。

“郁北萧,朕不杀你,你回你的济州吧。”

郁北萧沉默着不说话,我就差掰着他的嘴让他赶紧答应了,现在皇帝都知道你是私生子了,你再不走难不成等死吗。

“遇宁让朕护你周全,朕答应了,所以如今朕饶你一命。”新帝面无表情,已经隐隐有了王霸之气。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那天我恢复了武功,从观月楼一跃而下,一路溜进了太子府,把躺在床上正在睡觉的太子拉起来,问他想不想当皇帝。

太子当时以为见鬼了,屁差点吓出来。

当初侯府惨案,太子也差点被牵连进去,听说他被老皇帝禁了半个月足,连自己母妃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现在更是处处被靖王打压。

而今我给他画了这么大一个饼,当皇帝有谁不想呢,我只想手刃了老皇帝,亲手报了血海深仇,太子稳定一下局面,然后光明正大地登基就完事了。

太子在确定我是人以后,就答应了。

我笑嘻嘻地掩盖了自己代嫁给郁北萧的事,只说请他一定护住郁北萧,不要让他去猎场,毕竟,他是“瑶儿”的丈夫。

太子又用见鬼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答应了。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就跑去和郁北萧闹了一场,在郁北萧心碎的眼神里溜之大吉。

死一个总比死一对好。

这是我死了全家人才悟出来的。

郁北萧还跪在原地,不理人,也不答应回济州。

新帝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怒骂他不要不识抬举。

郁北萧冷冷地看回去,让新帝有本事就杀了他。

兄弟反目,我实在没眼看。

“郁北萧,朕不妨实话告诉你,当初越王派人杀你,就是朕告诉他济州有你这个前朝余孽,只可惜你太蠢,还妄想做太子,却连仇人也分不清。”

好一出杀人诛心的大戏。

我凉幽幽地看着新帝,这还是当初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非要我教他武功的小太子吗。

郁北萧一掌拍在地上腾空而起,掐住了新帝的喉咙,然后被突然冒出来的暗卫团团围住。

在这一瞬间我就快觉得郁北萧要被捅死来见我了。

新帝竖起两根手指拨开了郁北萧的手。

“郁北萧,我本来是想事成后就了结了你,可我欠遇宁一个交待,所以我不杀你,你就一辈子守着对他的念想,孤家寡人的过吧。”

我摸了摸下巴,寻思着我死的那日郁北萧哭得许是太难看了这,让太子都看出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要不怎么说父子连心,小东西还真是把老皇帝杀人诛心那一套学的死死的。

郁北萧垂下手颓废地半跪着,靠在我的棺材边上,像是一堆没了生机的灰烬。

新帝理了理龙袍转身离开,我跟上去看了两眼,看见新帝身形笔直,一派君王气度,可眼眶里却砸下了一颗泪。

泪顺着他的下巴滴在衣袍上,洇出一抹深色。

我陡然想起那夜我翻进他的卧房,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的时候,他被我踹得一激灵,好似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一般,颤抖着手来摸我的脸,最后被我一巴掌拍开。

从前太子总叫我遇宁哥哥,那日他叫了我一声遇宁,问我为何这几百日,从不肯入梦见他。

故人不入梦,原是还留在这世间,此后再见,便真的只能在梦中了。

我就说,这个腹黑的小东西对我也不是一点情谊都没有。

等到人走光了,灵堂里又只剩下了郁北萧一个人,我抑制不住地叹气,风就又刮了起来。   

风拂过郁北萧的脸,他忽地抬头看向我飘的位置,问:

“阿宁,是你吗。”

是我

“阿宁,我好悔。”

男子汉大丈夫,悔什么悔。

“阿宁,你恨我吗。”

有什么好恨的,这天底下被命运戏弄的人多了去了。

“阿宁,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你再叫我一声。”

我顺着风飘到郁北萧身边,叫了他的名字。

可惜除了我没人再能听到。

灵堂里供着的白烛摇弋长明,我和郁北萧在这里一拜天地,我也和郁北萧在这里天人永隔。






我是江遇宁,平南侯府的世子,上京出了名的阎罗王,南境战场的常胜将军,上京第一美人是我妹,上京上一任第一美人是我娘,我老爹就不介绍了,懂得都懂。




我这辈子干过很多事儿,比如年轻时候拍小太子屁股,进宫在荷花池子里洗澡,还在南境种了一大片沙冬青,当然了,干的最多的事儿是杀人,杀过好人,也杀过坏人,我当过名将,也当过逆贼。




至于我为什么叫江遇宁,




主要是因为我爹姓江,要我承袭江家风骨,




我娘呢希望我年年岁岁常遇安宁,




前一条我做到了,至于后一条




下辈子我加把劲吧





熊猫贴贴

我把乖乖女情敌堵在巷子口,结果……她居然亲了我一口???

老流氓乖乖女x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亲的小太妹

1.

  我看着面前那个被我逼到墙角的女孩儿,勾唇一笑,手里的匕首泛着寒光,最后轻轻地拍在她的脸上。

  那个女孩儿却不似其他被我堵在小巷口的女孩儿那边直接跪在地上哭。

  她的目光十分的淡定,上下扫视了我一眼:“把我叫过来到底什么事?”

  看到她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有点气短,毕竟匕首也不过是我吓唬人的工具,要让我真捅下去,我也是万万不敢的。

  但是我得装啊~

  我故意咳嗽了一声,面露凶相:“说吧,你是不是勾引我男朋友了?”

  “你男朋友?”她笑了起来,“你说沈辰?”

  “对啊!”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他有什...

老流氓乖乖女x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亲的小太妹

1.

  我看着面前那个被我逼到墙角的女孩儿,勾唇一笑,手里的匕首泛着寒光,最后轻轻地拍在她的脸上。

  那个女孩儿却不似其他被我堵在小巷口的女孩儿那边直接跪在地上哭。

  她的目光十分的淡定,上下扫视了我一眼:“把我叫过来到底什么事?”

  看到她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有点气短,毕竟匕首也不过是我吓唬人的工具,要让我真捅下去,我也是万万不敢的。

  但是我得装啊~

  我故意咳嗽了一声,面露凶相:“说吧,你是不是勾引我男朋友了?”

  “你男朋友?”她笑了起来,“你说沈辰?”

  “对啊!”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他有什么女朋友啊?”

  我更加地心虚了,说:“未来的男朋友,也是男朋友!”

  “可是,你未来男朋友好像最近在追求我诶?”她轻微抬起下巴,丝毫没有一丝畏惧那个贴在她脸上的匕首。

  甚至还有一丝挑衅!

  “你!”我将匕首拿的离她那脆弱的喉管远了一点,又在空中轻微抖动,最后万千挑衅的词,化为了一句,“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让沈辰喜欢你的吗?”

  她看到我突然变脸,愣了一秒,最后朝我勾了勾手指。

  少女的皮肤白皙,鼻尖上一颗小痣,漂亮的瑞凤眼好像放出了小钩子,看起来魅惑至极,让我不自觉地慢慢靠近。

  “哐当。”

  匕首落地的声音响起,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你亲我干嘛?”

  她却一脸淡定,凑近了一点:“这个就是我的答案啊~”

  等着她淡然地离开后,我才拿起匕首追杀了出去:“你亲我就算了!你怎么可以亲沈辰!”

  就在我拿着匕首横冲直撞地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几乎想都没想,立刻把匕首藏在了身后。

  这时,那个清冷地声音响了起来。

  “过来。”

  完蛋了……

  2.

  我认命地走了过去,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叹了一口气,没错,他就是沈辰。

  就是我喜欢了12年的男生。

  “你今天是不是约了白窈见面。”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他,他黑色的头发浸没在阳光里,泛着柔软的光泽,桃花眼微微眯起,看起来神情不是很愉快,但是我偏偏很喜欢在他每次骂我的时候,偷偷看他的表情。

  总是觉得他严肃的样子也是可爱的很。

  “说话。”

  他看着我不接茬,语气加重。

  “嗯。”我这才收回目光,垂下头,“是的。”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轻微皱起眉毛,“唐乐,我已经告诉你多少遍了!我不喜欢你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的话音还未落,我就小声地道:“我可没对她干什么。”

  我不想在听他每次一遍一遍的提醒我他不喜欢我这件事情,就好像一把刀一次一次反复地扎进我的胸膛里。

  “呵?”沈辰笑,“你没对她干什么?难不成她对你做了什么?”

  “我还不信了,你把她单独约出来能不干点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不学无术,蛮横不讲理,每天除了把别人堵在巷子口看别人哭,你干过一件好事吗?说啊!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语气越说越激动,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在瞬间被抽走了,顷刻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居然是这种感觉。

  “说啊!”他看我半天没有反应,最后吼了我一声。

  我吓得一抖,最后颤颤巍巍地道:“她,她亲我了……算吗?”

  沈辰:“……”

  就在这时,沈辰才将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还有一个未散的口红印……

  3.

  其实沈辰说的也对,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不学无术,早操的时候躲在学校里面抽烟,考试的时候作弊,上课的时候睡觉,晚上的时候网吧通宵……

  高一下的成绩更是打破了我们学校之最……也分到了我们学校最差的班级,我甚至都忘了,我当年是以全校第一的名次考进这所高中的。

  我坐在学校的围墙上,抬起头看着天边的太阳,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该去那里。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是白窈。

  毕竟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情,而且沈辰三令五申叫我不要去打扰白窈……我也就将视线偏向了别处。

  可是就在这时,我却用余光看到她慢慢地靠近。

  然后下一秒……

  她突然大喊:“赵老师!有人翻墙!”

  我擦……她,她!

  我吓得直接往下跳,结果一个重心不稳,落在了她的怀里。

  瞬间,一股清香就将我包裹住了,我抬起头看着她,她也低垂着眼睛看向了我……

  四目相对,片刻后,她突然一把把我推开,对着疾步走来的中年男人,大喊:“就是她!她要翻墙!”

  我淦?

  我不可置信,这个白窈脑子有毛病吧?

  4.

  我和她被一起叫到了办公室里,具体而言她先进去,我在外面等着。

  来往的同学都往我这里看,三三两两带着笑意路过。

  我丝毫没有羞愧之心地看着他们,一一将他们的视线瞪了回去。

  就在这时,赵老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进来吧。”

  “我们聊聊。”

  我进去之后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毕竟我翻墙被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来办公室也如同家常便饭。

  我看着老赵的目光在我和白窈之间来回打转。

  我只好先开口:“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报复她……没有她,我也一样被抓。”

  “还有,检讨书还是扫厕所,我悉听尊便。”

  就在这时,只看到赵老师赶紧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啊……”

  “……”

  晚自习,我看到坐在我的对面的白窈,满头的黑线,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赵老师居然出了一个这么馊的主意。

  居然让白窈还我成立了一对一辅导小组,让白窈来帮助我学习,但是碍于我在最次的班,白窈在最好的班。

  所以我和她的一对一学习小组也就在每天的晚自习和星期六星期天的自习课进行。

  但是唯一一点好,就是白窈和沈辰一个班,我也可以借着来白窈班学习的名义偷偷地看沈辰。

  我的手中笔转得飞快,目光也跟着滴流滴流打转。

  沈辰就坐在白窈的前两排,此刻正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写物理卷子。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大脸,具体而言是小脸,但是太近了……

  近大远小嘛。

  就看到白窈将我的实现堵住,笑:“看什么呢?”

  “明知故问。”我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啊,你别以为赵老师说你以后可以管我了,你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是不会听你的。”

  “真的嘛?”她托腮,瑞凤眼眯起,像一只小狐狸。

  “当然!我告诉你,我唐乐!从小到大就没怕过什么……”

  夏天的风从窗外吹来,吹饱了窗帘,身后的人没来得及拉住,窗帘就直接从我们头上飞了过去,又堪堪落下,将我们笼罩在其中。

  暗处的环境,她的眼眸更显得明亮,教室的灯光从窗帘外疏漏地撒了进来,斑斑点点地落在我们之间。

  她凑近:“那我亲你,你怕不怕?”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突然照了进来,就看到赵老师直接扯开窗帘,站在我们的面前:“干嘛呢?”

  “两个人晚自习躲猫猫啊?”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白窈突然正襟危坐:“唐乐,我叫你晚上不要玩窗帘了,你非不听。”

  “我刚才给你讲的物理题,你哪里还没懂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赵老师就点了点头,拍在白窈的身上,一脸欣慰:“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诶。”

  白窈立刻灿烂地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帮助唐乐的!”

  我:“……”

  这个白窈到底是个什么顶级白莲花啊!救命!

  5.

  放了学,我看到沈辰走到了白窈身边,并且给我了一个眼神示意。

  我连忙收拾好书包疾步走了出去。

  走出后门口,又回过头,看了眼沈辰和白窈说话的样子,不自觉地心口闷疼。

  就在我准备回头的当口,突然一个高壮的男孩儿直接撞到了我的后背,我在走廊里被撞地打了一个圈,最后贴着墙壁才堪堪停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指已经鲜血淋漓了。

  我看了眼语文老师种在这里的盆栽,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特别关心的声音。

  我眼睛一亮,难不成沈辰看到了,我几乎是忍着疼点开了手机。

  「沈辰:帮我买个创口贴回来。」

  「唐乐:你受伤了了?」

  「沈辰:别问那么多。」

  我的心中突然有个小麻雀在跳动,难道那个创口贴是给我买的?

  想到沈辰低垂眉眼,给我贴创口贴的样子,我就觉得心脏不住地怦怦跳……

  我兴冲冲地拿着创口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教室里面的沈辰……以及他身边的白窈……好烦,哪里都有她。

  沈辰说:“创口贴呢?”

  我赶紧递出创口贴,就在我想要伸出自己那只还带着血迹的手的时候,就看着沈辰突然皱眉:“你这个创口贴上怎么弄得这么脏……”

  说完极其嫌弃地避开了那处残留着我干涸血液的地方。

  然后撕开了包装纸,小心翼翼地拿过白窈的手 ,给她贴上。

  我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还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我的鼻尖红了,眼睛也红了。

  最后紧紧地藏着我那只受伤的手指,快步走了出去。

  6.

  我坐在小树林里抽烟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后面传来脚步声,我警惕地回过头,却发现来人是白窈。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又拿起地上的啤酒干了一口,然后恶狠狠地告诉她:“如果你敢给我告状的话!我就新仇旧恨一起给你报了!”

  银色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落叶被碾碎的声音随着她慢慢靠近,越加得清晰。

  她坐到了我的身边,我防备地往旁边挪,谁知道这个变态下一秒是会吧唧亲我一口,还是大声喊“赵老师!”

  我怕了,就在我秉持着打不过我就跑的原则,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她突然勾住了我的小拇指。

  轻轻地说:“陪我一会儿,好嘛?”

  我慢慢地回过头,最后大喊一声:“你神经病啊!”

  她却不怒反笑:“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赵老师。”

  “你……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那我亲你呢?”

  ……

  我盘腿坐在她的面前:“说……你到底要干嘛?”

  就看着她拉过我的手,然后拧开了自己的手边的矿泉水,浇在我的手指上。

  我被冰得一个激灵,又垂下眼眸,她凑得很近 ,尽在咫尺的睫毛上下翻飞,不得不说,这个变态长得是真挺漂亮的。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擦干净了上面的水渍。

  最后等我看到自己手指缠着的那个黄色的小熊创口贴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

  毕竟,我怎么可能表现出来,我觉得这个创口贴可爱得不行这件事情呢?

  我得装啊~

  “丑死了,什么审美?”我故意地说道。

  她却似乎像是往进了我的眼睛里:“你明明就喜欢得不行。”

  “嘁!自以为是。”我站起身,“好了吧,大小姐,可是让我回宿舍睡觉了吗?”

  “诶……”

  我走了两步,就听到她一声重重地叹息。

  呵,我走得更快了!

  就在这时,我的衣领被拉住了:“陪我。”

  “……”

  烦死了.jpg!

  

  7.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白窈正乖巧地睡在我的怀里?

  这是什么剧情发展?

  我猛地摇了摇头,昨天白窈非要拉着我在小树林里一起喝酒,喝到最后哭哭啼啼,说自己当了太久乖乖女好累之类的。

  每天都要在老师面前装好学生,在沈辰的面前装白莲花,就是为了让所有的人都喜欢她,她好累。

  最后哭着哭着就哭到了自己的怀里,自己没办法,又不知道她宿舍在哪里,就直接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于是就发生了今天早上地这一幕……

  可是那只现在已经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传来了我舍友的声音:“诶……今天早操你去不去啊,唐乐。”

  我刚想要开口,就看到白窈慢悠悠睁眼,我瞪着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却看着她对我弯起眼睛一笑,白窈一笑,必没有好事!

  我不顾那么多了,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先去吧……我……我……”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瞪着眼睛看着她,她的手指就越加肆意……

  我擦!我到底怎么想的把这个变态带后来的!

  就在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舍友已经一把拉开了我的窗帘……

  我刚想要跳起来,就被白窈用手按住了后腰!

  然后她抬起头,泰然自若地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舍友:“嗨?”

  我嗨你个大头鬼啊!!!

  8.

  我和白窈一起上课的时候,遇到了老赵,老赵看着我们欣慰地点点头。

  “很好,看来安排你们一帮一真得是个明智的决定。”

  就在这时,白窈直接挽住了我的胳膊,笑:“是啊!她很努力啊!”

  赵老师欣慰的目光下,我只好勉强任由她挽着,她的身上还有我沐浴露的香味,与我想贴的皮肤温热。

  我偏过头,看着她带着乖巧笑容的侧脸。

  我想起她昨天喝醉酒,说得那堆带着白桃酒味儿的醉话。

  小样,挺会装啊。

  明明就不喜欢如此。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白窈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但是我却懒得抬头看,毕竟白窈人缘好,我就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想要一个人先走。

 我刚要往外抽,白窈就手下用力,将我按住。

  我无奈,只能将头偏向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别处。

  等着老赵一走,我立刻道:“戏演够了?你朋友既然来了,我就走了。”

  就在这时,我只听到白窈身边那个“朋友”突然轻咳了一声。

  “嗯?”我的呼吸一窒,是沈辰……

  我这才抬起头,与其对视。

  就在这时,白窈笑,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怎么样?还嚷嚷要走吗?”

  我的目光触及到沈辰手里拿的两份早餐,自嘲地笑。

  初中的时候,我也是如此,每天早早地起床,排队,给他带早餐。

  他却总说:“你别做这些无用的事情。”

  “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

  现在他也成了当初的我,一遍一遍做着无用的事情。

  “走啊。”我将我的手抽了出来,“我饿了,我还要去吃早饭。”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虽然很可耻,我还是抱着希望,希望是沈辰在我的身后…

  就在那只手搭在我的肩头的时候,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过头。

  却看到是白窈。

  她对着我笑,又再一次亲昵挽住我的手:“很失望?”

  我越过她,看着站在教学楼下的拿着两份早餐的沈辰有些落寞的身影。

  突然一种报复的快感蔓延至全身。

  我抓住了白窈的手:“不会。”

  可是我却发现,那只小狐狸好像变了样子,像只纯良地萨摩耶,耳尖带着点红:“走?”

  “嗯。”

  9.

  晚自习。

  我看着坐在我对面的白窈,她正低着头做数学题。

  我不想看自己的数学卷子,就忍不住地打量她。

  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吹,吹得我的试卷轻轻打在我的手肘上。

  就在我看得愣神之际,突然一支笔伸到了我的面前。

  粉色的小熊图案,是白窈的。

  “怎,怎么了?”偷看得有点心虚的我的此刻有些无措,主动地开口。

  “这一题,我不会。”

  “问老师啊……你问我。”我说着,视线也跟着扫了一眼题,好巧不巧,我还真会。

  这个题涉及的知识点都是初中的,而我初中数学奥赛的时候,就把这个类型的题做了不下百变……几乎是看到就可以脱口而出答案。

  我刚想要开口,又将头偏向一边:“不会,你去问老师。”

  “你明明就会。”她说着又可怜兮兮地凑近,“而且数学老师很凶的……我不敢。”

  不得不说……白窈做这个表情,很容易让人什么都想听她的,如果是我个男生,呸……

  就在这时,白窈的同桌一个高个子男生生回过了头:“哪道题?我帮你看看。”

  嘁,我就说她很招男生喜欢吧。

  一个两个的,献殷勤都快成什么样子了。

  我没看他们,只是笔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试卷。

  高个子男生用找打了半天草稿,最后说道:“选b……”

  ?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明明是c。”

  “诶!你们两个答案不一样?”白窈惊讶地说道。

  那个男生也瞬间不服气:“诶……你一个最次的同学,估计连题目都看不懂吧?”

  “在这里瞎说什么啊。”说完有扫了一眼我面前的试卷,“连个草稿都没有,就在这里瞎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我看着他,最后气极反笑,刚想要开口,就听到白窈几乎用不可置信地语气说:“真得是c诶!”

  高个子男孩儿也愣住了,看着白窈掏出来的答案,脸上蔓上了一层红。

  白窈又说道:“天啊,一个最次的同学都做出来了,你居然没做出来诶!”

  那男孩儿被说得脸越来越红,最后像是实在憋不住地看着白窈说道:“你不也没做出来吗?”

  白窈笑:“所以说我笨啊,我承认,那你承认吗?”

  就在这时,上面昏昏欲睡地数学老师,突然喊到:“那边那几个人,说什么呢!”

  高个子男生被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全班的同学在一个瞬间全部都回过了头。

  高个子男生更加无措了,慌乱地要坐下,结果“哐当”坐到了地上……

  全班同学发出了爆笑。

  白窈连忙起身扶起他,还说:“诶!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高个子男生狼狈的说:“没,没事儿……”

  而目睹全程的我,不由得缓缓鼓起了掌声。

  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高个子男生的凳子是白窈拉开的……

  10.

  放学后,我收拾好东西就回了自己班,最后一个关灯的同学看到我,说:“那你关灯吧。”

  就背着书包离开了。

  我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本来想离开,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宿舍很吵,小树林晚上也不太安全,容易碰到巡逻的老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我就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撑着脑袋看着外面的三三两两结伴而走的同学。

  他们好像都有自己的想做的事情,想要去的地方。

  就在这时。

  “不回宿舍?”

  我回过头,看到白窈正懒懒地靠在门上。

  我翻了个白眼,哪都有你……

  “大小姐,又怎么了?”

  “路过。”她笑,“看到了你们班灯还亮着,就过来了。”

  “想什么呢?”

  她也学着我的样子,看向了窗外。

  “看她们放学啊,放学有什么可看的。”

  “不关你的事吧?”我无语,又低头,刚好看到她俯下身子,露出了里面……

  我推了她一把,将她按在了后面的座位上:“你以后可别在男生面前这样。”

  她看着我,露出一个狡黠地笑,我被她笑得有点尴尬,又一次看向了窗外。

  “害羞了?”她凑近,“那你也给我看看,作为补偿呗?”

  我的脸瞬间爆红,这是个什么流氓?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

  她笑:“你好可爱~”

  “你神经病啊!”

  我淦!受不了了!

  她看着我落荒而逃,又嬉皮笑脸地追了过来。

  “诶,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沈辰啊?”回宿舍的路上,她主动问道。

  “不关你的事。”我懒得和她多说。

  “那你为什么初中成绩那么好,现在却……?”她又问。

  “我们其实不是一定要说话的!”我自觉我脾气也不错,从小到大,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人。

  白窈,是第一个。

  “你很烦你知道吗?”我看着她,眼神有些凌厉,“我们只不过是赵老师那个缺心眼的硬凑一起学习的,我们从来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就连朋友也不是……我……”

  我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她包着一汪眼泪看着我。

  不,不是……哭什么啊,我难道说得不是实话吗……

  “你别哭了……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明明是你先说那么多让我讨厌的话的。”我撑着最后地理智继续说。

  路过的同学也偏过头看着我们。

  我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拿着手上的衣服,一把把她盖住。

  像是藏起自己犯错的证据一样。

  “别哭了。”

  “那你抱我。”我听到衣服里的人闷闷地说。

  “抱……你?”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白窈就直接栽进了我的怀里,女孩儿身体的温热隔着两层布料传来。

  算了,就当抱我的衣服吧……谁叫她这么矫情,不听她的肯定走不掉了,绝对不是有是因为我想抱的……我发誓。

  我还住了她。

  手掌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石破天惊地声音响起,让我浑身一抖。

  “唐乐!”

  沈辰怒不可遏地看着我。

  完蛋了……要是被他知道我把白窈弄哭了……啊啊啊啊啊

  我头好大!!!

  11.

  “我……是她先……”我想要为自己狡辩,就看到他直接一把拉开了我和白窈,然后将白窈直接推到在地……

  不是,这是个什么剧情发展啊。

  你为了我,把你女神推到在地???

  就看到他直接站在我的面前,逼近我:“怪不得不回复我的消息,原来在这里和别人约会是吧?”

  “……”

  “你说啊!”

  从小到大,他对我的时候,总是淡淡地,就算是有的时候对我发火,也不过是脸色一沉,语气森然了一些罢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发如此大的火,比上次还要大。

  见我还不说话,他又说:“你刚才说,是他先?”

  “只要你说,是他先抱的你,不是你的本意,我现在就把他打一顿!”又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脑袋,“什么审美,个子这么矮,你也看得上!”

  就在这时,只听到白窈的声音传来,她淡然地从地上站起来,掀开几乎盖住了她半身的衣服。

  说:“的确是我先动手的。”

  “要打一架?”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对上了白窈的眼神。

  就在这时,白窈上下扫了他一眼:“虽然我个子矮,但是你这样的,我可以打十个。”

  沈辰:“……”

  不等他继续说什么,白窈就直接越过了沈辰,拉过了我的手。

  丢了下一句:“要打架,随时找我。”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白窈走在我前面的背影,喃喃了一句,其实也不矮啊。

  就在这时,只看到她回过头,对我笑。

  偷看被抓包的我,不太自在地躲开她的视线。

  却又见到她停住了步伐,贴到我的耳边:“怎么样?”

  “什么?”

  “我抱起来是不是很软啊~”

  “……”

  歪,警察叔叔!!!有人在这里耍流氓! 

  

  12.

  “也不是很软。”也不知道什么心态,晚上我洗过澡,躺在床上的时候,翻出了白窈的微信,给她发了一句。

  嗯,微信也是刚才加的。

  白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呜呜呜,万一沈辰打我怎么办,你不得来帮我吗?”

  “我好歹也是为了你挨打的啊!呜呜呜呜”

  想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又无奈地笑,给她的备注也是。

  “小绿茶。”

  「小绿茶:我从小学习泰拳吗~身上都是肌肉,自然不软咯。」

  「唐月:那你看来不需要我的帮助了?那就删了吧。」

  「小绿茶:需要需要~」

  「小绿茶:猫咪撒娇.jpg」

  「唐月:别聊了,好好学习吧,大小姐。」

  「小绿茶:嗯嗯~」

  「小绿茶:嘴一个.jpg」

  我叹了口气,就在准备睡觉的时候,我的手机消息又一次响起。

  「小绿茶:忘了告诉你。」

  「小绿茶:你很软。」

  md,立刻,马上,删除!

  就在这时。

  我的QQ响了。

  「沈辰:今天晚上,我失控了。」

  「沈辰:对不起。」

  我点开了QQ……

  看到那条沈辰口中的“发消息也不回。”

  「沈辰:放学等我。」当时白窈一直在我身边,我没看到手机。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就算是回到了宿舍,我也忘记了这一茬儿了。

  也没有再特地的去看他给我发了什么,因为我满脑子都是白窈的那句“我软不软。”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我的窗帘里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大晚上,这样很吓人……”

  我低头扫了一眼我的舍友。

  舍友笑:“吓死你,略略略!”

  “诶!话说,我今天都看到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一下紧张了起来,看到什么了?我弄哭白窈,还是我抱白窈。

  “什么?”

  “沈辰为了你争风吃醋啊~”

  “哈?”

  “你不会没意识到吧?”舍友,“我在楼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也是的,你这个笨蛋,如果察觉出来了,怎么可能那么淡定呢!”

  “快点快点!说说看!你和沈辰成没成?”

  我想到沈辰刚才失控的样子,的确是看起来很像是吃醋了。

  可是……

  “不,不会的,他不会为了我吃醋的。”我低头笑,“以前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只不过……只不过怕那个人欺负我。”

  以前的我也看见过他打过我追求我的男孩儿,不过那个时候,他总是和我说,是怕我心思单纯被欺负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没什么好东西。

  时间久了,我好像也就接受了这个理由了。

  就好像,我不愿意承认,他是如此的恶劣,一边怕失去我的好,一边却又吝啬给我爱。

  让我为了他模糊不明的举动心动。

  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女孩子在恋爱中总是如此,宁可找一堆蹩脚的理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了一个人渣。

  “嘁……”舍友白了我一眼,“骗三岁小孩儿呢。”

  “没意思。”

  说完她就退出了我的床帘。

  我也慢慢地闭上眼睛,是啊,没意思。

  “你们觉得如懿和甄嬛哪个更让人惋惜啊?”

  “如懿吧?”

  “那你就是觉得兰因絮果比菀菀类卿更让人难受咯?”

  “是啊……你想啊,菀菀类卿,你还可以自欺欺人,你不过是没得到他的爱,说不一定得到了就会好,但是兰因絮果呢,就是告诉你,得到了也一样,他最爱一个人的表现也不过如此”

  “说得有道理……”

  “诶呀,你别拉着我聊天,我要学习!”

  “行行行,学习学习。”

  五分钟后。

  “明天再学吧,我困了。”

  “明天一定。”

  我躲在床帘里,默默地笑出了声……

  10.

  星期天下午。

  「小绿茶:高冷姐姐?在不在?」

  「小绿茶:看个电影?」

  「我:不看。」

  「我:我要睡觉。」

  「小绿茶:你不看?我和沈辰去看了哦?」

  md……

  我随意套了条吊带裙就出门了。

  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亮……

  是真得一亮,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人体居然会有这种功能。

  “高冷姐姐,你好靓哦~”

  “别废话,看什么?”

  “盛夏未来。”

  “你很闲。”我接过她的奶茶,戳了进去,温的。

  “是不是很贴心~”她笑。

  “我没来。”

  “就这几天了。”她漫不经心地说。

  “你……”我犹豫了半天,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好奇她,最后想了半天?

  “你很缺朋友吗?”

  “不可以嘛?”她又一脸可怜兮兮,“学校里,都没有什么人喜欢和我玩……”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三五个女生走了过来。

  笑眯眯地说道:“诶!白窈,你不是说你下午有事吗?约你看电影都不出来!”

  白窈一把拉着我:“陪她看电影就是我的事情啊~”

  三五个女生亲昵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嬉闹了两句就走了。

  我嘴角抽搐:“这就是你说的……没朋友?”

  她讨巧地笑:“我重色轻友不行?”

  我环顾了一圈……

  “色”居然是我自己?

  我算哪门子色啊。

  11.

  她买了一盒爆米花,放在我们之间。

  她边在嘴里塞爆米花,边小声地说“郑宇星好帅啊!”

  我没有心思看电影,看到陈辰跳进水里的时候,总让我也跟着窒息。

  那种溺毙感,让人浑身颤抖。

  我看了眼身边的白窈,小声地说:“花痴。”

  她似乎听到我的声音,偏过头:“吃醋了?”

  无中生醋?

  “什么鬼。”

  可是她却不依不饶地凑近:“那你说我?”

  “实话。”

  电影里。

  陈辰偏过头,看着郑宇星,情不自禁地凑了过去。

  我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落到了她的嘴唇,其实一直没说,被她亲的感觉说不上太差……她的嘴唇很湿润,很软。

  就在我退无可退的时候,她却环抱住我,拖住了我的背。

  “你在抖。”

  “你怎么了?”

  她凑近,眼睛明亮,电影的光影在她的侧脸上流转。

  她纤长的睫毛上下翻飞,呼吸间还有绵软的爆米花的味道。

  就像是香味在其中膨胀开来,甜腻极了。

  因为她的问题问得我心烦意乱,我突然很想尝尝爆米花的味道。

  我没有一味地往后退,眼神锁定着她嘴角的糖霜,慢慢地贴近。

  在黑暗中,我好像拥有了无限的勇气。

  电影里。

  「或许,我们都要学会接受,喜欢的人不一定喜欢自己吧。」

  轰——

  她避开了我的贴近,就差一点。

  我就可以尝到她嘴角的糖霜。

  可是她却躲开了。

  她靠在椅子上,只留给我一个侧脸。

  和电影里一样。

  那个吻戛然而止。

  后面的剧情我大概就没看下去了……

  只是看着他们两个娃娃在我面前不停地疯闹和调笑。

  如果我的青春真得如此便好了,可是我喜欢的人与电影里面那个男孩儿不同。

  他从来没有小心地对待过我的爱。

  12.

  出了电影院,我没再看白窈,在电影院里,我情不自禁的举动已经让我恨不得以头抢地了,现在暴露在通亮的商场里,更是让我无所遁从。

  余光里,我看到她似乎想要主动和我说话。

  我赶紧丢下一句:“我去上个厕所。”

  就直接跑开了。

  良久,也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我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等着再次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借口,准备溜之大吉。

  却远远地看到白窈的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而那个男生不是别人,正是沈辰。

  “昨天我约你看电影,你不是说有事?”

  白窈看着他笑:“自然是有事啊~和别的人一起看电影这件事不算事嘛?”

  沈辰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真得是看错你了!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单纯的好女孩儿,现在发现,你果真如外界传闻一样,海王,脏得要死。”

  隔着人群,我突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如果现在某乎邀请我去写一个发现自己喜欢了12年的人是个人渣,我一定可以一战成名……

  “脏?”白窈笑,“对啊,我再脏也轮不到你来管,就算我和一万个人约会,你也排不到号~气不气?气死你。”

  我看到沈辰的拳头握紧,赶紧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白窈。

  “别吵了,走吧。”

  白窈倒也也乖,我刚拉住她的手,她就从善如流地扣住了我的手。

  手心的温热传来,我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勾了起来。

  可是还没等走两步,沈辰就冲到了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长期对于他的服从,让我忍不住地想要低头,但是手心里温热源源不断地传来,我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直视沈辰。

  没有丝毫的畏惧。

  “今天和白窈看电影的人是你?”

  他有些不可置信。

  我点头:“是啊。”

  “有什么问题。”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

  “还有事儿吗?如果没有,我要和她一起去吃个饭,回去上课了。”

  “你,不应该讨厌她嘛?你为什么……”他看着我,最后突然噗呲一下笑了,“我明白了,你在吸引我的注意对吧?”

  “嗯?”

  “这还不好理解吗?报复我……或者说 以为自己反其道而行之,我就会注意到你。”

  “那么我恭喜你啊。”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你的确是吸引了我注意。”

  “你可比以前屁颠屁颠跟在我身后的样子,有趣多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对我伸出手。

  “你现在做一个选择吧?是继续和她一起做这些无聊的友情游戏,还是和我在一起。”

  “和我走,以后你就是我沈辰的女朋友……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我看着他摊在我的面前的手。

  想到了小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小小个子,一把推开了在街上拖行我的父亲,然后挡在我的面前。

  我的父亲在他的身后恼羞成怒,尖叫,团团转。

  沈辰逆着光,回过头。

  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灰尘,对我伸出了手。

  那一天日头很毒,我的浑身都在颤抖。

  我犹豫了半天,最后他一把拉过我的手。

  “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虽然后来我的父亲还是对我又打又骂,他也再也没有出现,但是每次,我被父亲按在浴缸里呼吸不过来的时候。

  我的脑子里全部是那个小小的少年站在太阳底下的身影。

  他说:“别怕。”

  “我会保护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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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杦

《胖女孩》

胖女孩患上了社交恐惧症。


胖女孩原本不姓胖,但除了她本人,没有多少人认真叫她的名字,因为体型的臃肿和走路姿势的别扭,从小到大她都被人用翘舌的音调唤着“小胖”。


小胖。小胖。

这个似乎亲昵可爱的名字跳跃在形形色色的人的唇间,轻柔似水地裹住了胖女孩的整个青春。


胖女孩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也想过制止别人别继续叫她这个名字。


于是胖女孩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的父母、同学、朋友、老师。


好想说。

真的好想说。


可她到最后也只是捏紧了衣角,然后抿着唇扬起来了一个大咧咧的笑。就和所有人的印象里那样,她就是那个永远不会生气的“小胖”。


“我不在乎的哦,这个称呼多...


胖女孩患上了社交恐惧症。


胖女孩原本不姓胖,但除了她本人,没有多少人认真叫她的名字,因为体型的臃肿和走路姿势的别扭,从小到大她都被人用翘舌的音调唤着“小胖”。


小胖。小胖。

这个似乎亲昵可爱的名字跳跃在形形色色的人的唇间,轻柔似水地裹住了胖女孩的整个青春。


胖女孩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也想过制止别人别继续叫她这个名字。


于是胖女孩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的父母、同学、朋友、老师。


好想说。

真的好想说。


可她到最后也只是捏紧了衣角,然后抿着唇扬起来了一个大咧咧的笑。就和所有人的印象里那样,她就是那个永远不会生气的“小胖”。


“我不在乎的哦,这个称呼多可爱。”

她笑着说道,脸上的肉挤作一团,有些滑稽。


“我本来就胖嘛,没关系的。”


——


胖女孩害怕夏天。真的很怕。

她讨厌别的女孩子在灿然的阳光下翻飞着飘飘的衣裙,讨厌别人可以毫不害怕地穿上她心心念念许久也不敢试穿的短裤,讨厌别人的青春都那么美好,而她只能穿着最大尺码的衣裤,大腿内侧一堆堆肉被别扭地磨烂变得通红,搽药时会疼得她啪嗒啪嗒地哭。


好痛啊。她举着涂满炉甘石洗剂的棉签,看着被磨出血的大腿内侧被涂上一层粉白的液,像是腥烂的腐肉被浑浊的石灰盖住。

疼。疼。疼。真的好疼。


胖女孩盯着那打着颤的肉,麻木地注视着那一层层畸形的肥胖纹,在她的视线内,那蜿蜒的脉络会勾成人们窃窃私语的脸。他们在笑,在笑她蹒跚着小心翼翼走路的身影,在笑她臃肿庞大的身躯,在笑她的胖。


好想用刀把自己的肉割掉一半。

要是把肉都割掉一半就好了。


为什么会这么胖呢。


——


胖女孩没有喜欢的人。

她只会默默地蜷缩着自己,打招呼时会不自觉地缩紧自己的肚子,尽量控制自己不做较累的运动,从而不让衣衫被黏腻的汗水浸湿。


胖女孩也想过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她也想要穿上那些每一个女孩子都向往的衣裙,在有风的湛蓝天穹下随心地扬起那片翅膀。

她悄悄在心里植下了名为“公主”的梦。


所以胖女孩也曾在路过服装店衣橱里的那些公主裙的时候痴痴地指着那些不属于她的裙子,轻拉起母亲的手。

她讨厌一成不变的衬衫和宽松的运动裤。

她也曾想要能够摆起波纹的翅膀。


轻盈的,透明的,能在阳光下折射出童年所有颜色的翅膀。


可是小时的她没有获得童年的翅膀,她怔怔地被母亲指着责怪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女孩子,你再看看你。”


“别人家的女孩子穿裙子多漂亮,你再看看你穿裙子的样子,你看看你的那两条腿和你的腰围,你好意思穿吗?”


“我都替你害臊。”


“我看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母亲捏起胖女孩的赘肉,蹙起眉说道,“胖死了。”


“怎么就吃这么多,也不知道注意一点。”

“我家养了头猪。”


这个世界上没有名字叫“小胖”的公主,也没有王子愿意在意一个没有连裙子都不配拥有的小女孩。



她的公主梦稀碎。透明地碎了。

一节一节散在阳光下,泠泠地残响。



——


胖女孩讨厌自己身上的肉。

她节食,控制自己的食量,坚决不吃油腻,不喝奶茶饮料,她每天晚上放学后偷偷跑去空无一人的操场狂奔,她哭着拍打自己,然后哭着祈求汗水混合着泪水能够带走附在她身上名为“胖”的词。


“小胖。”“小胖。”

可她甩不掉。她甩不掉的。

无论是那堆肉,还是这个捆绑着的名字,她都甩不掉。


她有很努力的在学习。

可是哪怕她背呀背呀,学习成绩一直都卡在不高不下的位置,学习的时候她总觉得她的脑袋里有一个混沌的窟窿,里面盛满了名为“自卑”的惶然胆怯。


不够受老师喜欢,也不够引同学注目。

上课回答问题会不自觉抖,被人叫住会紧张。


我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人呀。胖女孩想。


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得到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在乎的。

没有特别喜欢的季节,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


——


胖女孩一直这样成长到了十七岁,少女们最烂漫青涩的年纪。

学校在那一年举办了一场规模很大的学生演讲。


胖女孩没有其他的特长,但文笔是极好的。

她热爱跳跃在白纸的字,文字的世界是滚烫而炽热的,那里面有她渺远扬起的梦,酸酸甜甜泡在一张小小的纸里,恍若一个扁平的世界,悄然苏醒了她沉睡的灵魂。


文字是一片一直延伸下去窥不见尽头的平面,安放了她久不得居的所有枝芽。



那次演讲征集活动,班级要求所有同学都上交一份自己写的演讲稿,胖女孩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细细写出的演讲稿被评选老师一眼相中,能够代表班级直接参加决赛。


胖女孩得到消息后呆呆站在原地,才冒出没有三秒的欣喜被巨大的惶恐淹没。她茫然地看着人群,咬紧了牙。


“好。”她到底没能憋出一个拒绝的字眼,对着前来通知消息的学生会成员说道。


演讲是在七天后,在这之前每晚胖女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重复朗读那篇演讲稿,她将每一句都吞下烂熟在肚子里,费力地对着空气想象着演讲场面下的人群,再哆哆嗦嗦吐出那些字眼。


她每晚都在对着自己开枪。

月光在那几天冷得像腊月凌霜的梅,盛放着,又被人忽视着,它独自绽放,却也零零碎碎舀不上星河。



而然就在演讲开始前四天,班主任悄悄找到了她。


班主任对胖女孩温和地笑了笑,轻柔地说:“我知道你的演讲稿写得很棒,进入决赛了。”

胖女孩捏紧衣角,手心发汗,嗫嚅着:“嗯……”

“这几天准备得怎么样?”班主任笑望着她的脸,“觉得自己可以吗?”

她找了张嘴,像是想说她已经能够将那篇文章背得滚瓜烂熟了,可又哆嗦了下嘴唇,手指绞着被汗水浸湿的宽大衬衣,最终颤颤吐出:“我……”


她想说我可以的。

可班主任随即弯了弯眉:“这么紧张?这可是代表整个班级的演讲哦。”

胖女孩的后背湿透了,脸颊划过一滴汗,她呆呆地卡住了。

是呀,代表全班的演讲呢。

她望了望自己臃肿的身躯,又望了望超大尺码的衬衫和肥大的运动裤,突然觉得很绝望。她绝望于自己的胆小和肥胖。


“我前几天好好想了想。”班主任继续轻轻说道,“你没有经验,现在都还没有把握的话,要不这次就让其他同学去读你的那篇演讲稿?”

“不要觉得难过,老师知道你很棒。”班主任递给胖女孩一张纸,“老师没有偏心,只是觉得你没这方面的经验,看起来你好像很紧张?也不太想参加?这次时间太紧了,就交给以往有经验的同学,等到下一次演讲,老师再让你去参加,好吗?”

“这次演讲对于班级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要展示出各个班级的形象风采,你要是去参加了,班上同学可能也会有一点意见。到时候大家都不高兴。”

“更何况老师看你还有点不是很想参加的意思,对吧?”


“我给你说这些,希望你不要有压力。”班主任拍拍胖女孩的肩,“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执意很想去参加也可以的。”


“我……”胖女孩茫然地开口,“我没有……”

我没有不想参加,我也有好好准备。

我每天晚上都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我已经能够一字不漏背下来。

我已经好不容易堆砌起勇气了。


“老师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班主任的眉头舒展开来,吐了一口气,“既然你也说没有想去参加,那就交给其他同学吧。”


“你也想看见你写的文章被好好地念出来大家都鼓掌的场面吧。”

“对吧?”是温柔如刀的笑声。



腊梅悄无声息的被雪压垮了,颤颤巍巍露不出光秃的残叶。最后一声枪响混着被云掩住的月光泯灭在十七岁的眉梢。


那时的她知道,命运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坦然面对的。

勇气堆砌后轰然塌陷的痛苦,就足以使一个人丧失再次面对的情绪。


就连那文字,也变得略微腥涩起来,生了锈。


——


在高考前一个月,胖女孩遇见了阿芸。

阿芸拥有胖女孩所有没有拥有过的东西,漂亮的脸蛋,匀称有致的身材,优异的成绩,各种各样的衣裙,和庞大的朋友圈。


如果把人分为一柄秤,那么胖女孩和阿芸肯定处于绝对对立的两端。

胖女孩已经忘记阿芸是怎么成为她的第一个朋友这件事了。

她只记得在那些溺于题海熬不到头的日子里,阿芸会拉起她的手,在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狂奔在学校偌大的操场上,对着学校那个时候唯一亮着的操场指示灯大吼:“啊——我要上大学——啊啊啊——读不下去了——我要玩手机——看小说——啊啊啊——”

很幼稚的行为,而然阿芸每天晚上都乐在其中。


两个女孩常常在空无一人的操场肆无忌惮地奔跑着,夏风烈烈刮得她们的脸生疼,阿芸会在操场的外沿挨着胖女孩坐着,操场外面是鸣着笛的车群,路灯将公路铺成一条会流动的河,荧荧的光源汇集不知会流到哪里。


阿芸望着灯火通明的人间,指着对面那栋永远亮着灯的大楼,虎头虎脑地对胖女孩说:“你看那栋楼,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胖女孩顺着她的视线:“嗯?”

阿芸夸张地抱住她,对着空气比划着:“做人要自信,就像我,有时候看着那栋楼,要相信那是为你而亮!”

胖女孩“噗”笑了一声,推搡着阿芸,觉得离谱:“神经病啊!自恋鬼。”

她们一起抬起头望着天,那上面有着零落的微星,阿芸白皙的手撑着下巴眯起眼望着胖女孩,没来由地开口:“你觉得星星遥远吗,陈陨。”


阿芸叫她陈陨。

胖女孩愣住了。

这是她的名字。本名。只是“小胖”被叫久了,连自己的本名被人叫起都会觉得陌生。



胖女孩急急地低下头,手指又捏起衣角来。

“我不知道。”胖女孩双眼茫然,“它遥不遥远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你干嘛问这个。”

阿芸嘟起嘴:“你别觉得这个话题青春伤感啊。我不矫情。”

“我是认真问你的。”阿芸盯着胖女孩的脸,“陈陨,你知道你不快乐。”

“我常常望着这下面流动的车,想象这就是我们的星空。”阿芸笑起来,撑开手臂,“不是天上的那个星空,这个是我们自己的星空,我不追求什么月亮,我只想去我想去的地方,痛痛快快的活着。”

“你不快乐。”阿芸说,“陈陨,我知道你不喜欢什么,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小胖,你不喜欢你自己,你也不喜欢这个世界,对吗?”


阿芸笑起来,脸上显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她揪了揪胖女孩的脸:“傻子,你不喜欢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啊,别憋着。对她们说不出来,对我还不能吗?我是你的朋友。”

“你学会要正视所有事物。”她说。

“星星遥远吗,陈陨。”阿芸轻声道,“我告诉你,它一点都不遥远,你去过的所有地方,都可能是一颗曾经挂在这天空上面的星星。你的心也可以。”


阿芸牵起胖女孩的手,拉着她又在操场里跑起来,一圈又一圈,在她们都跑不动的时候,阿芸再次爬上了操场的外沿,微风扬起了她的裙子。

阿芸笑着大声对着胖女孩说:“你快来看——”


胖女孩顺着阿芸的方向望去。

那依旧是一条流动的车海,昏黄的路灯下轰鸣依旧,喧闹又寂静。

阿芸大笑着搂着她,在耳畔温声道:“你看,多漂亮。”


“陈陨,你要相信你就是你。不必害怕任何指手画脚的人。”

“难过时就在这里看看,那是属于你的星空。在这里,你能够飞向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你再看,多漂亮啊,这个世界。”


——


在高考后,胖女孩再也没有见到阿芸。

她一个人去往远方的大学,选择了父母不支持的中文系。


胖女孩有时依旧在想,没了阿芸,她还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依旧很自卑,很胆怯,很懦弱。

但是她能够说出那句“我不喜欢小胖这个名字请你们别这么叫我”了。


至少她不是“小胖”了。她有些高兴地想。

她可以是陈陨,不是那个永远捏着衣角的“小胖”。


——


在大学的期间,胖女孩和室友相处得很好。

她依旧因为胖而烦恼,每天都会沿着学校跑上几公里,也仍旧会举着炉甘石溶剂忍着痛搽药,但再也没有哭过。

名为“胖”的生长痛给予胖女孩青春记忆里最灰暗的经历,等到她成熟后余疼未褪,但至少能够正面去面对了。


她依旧害怕社交,会在大学各种各样的活动里躲在身影默默观望着别人参加活动的身影。

直到她遇见白先生。


白先生其人如他的名字一般。

他比胖女孩要大上两届,读大三,是那个年龄段的女生最喜欢的干干净净的学长类型,很沉稳成熟,皮肤白皙眼神清澈,很讨女孩子喜欢。

胖女孩在一次文学社的活动上意外认识了白先生,白先生的文章写得很出色,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止不住地想要去认识他。

于是胖女孩平生第一次主动去要了白先生的联系方式。

在她仓促地低着头羞红了脸问出那句她是中文系的学妹,可不可以加白先生的微信时,白先生笑了笑说了句好。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白先生和她的兴趣相投,话题十分契合,每次聊天总是会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她给白先生看她的文字,白先生惊艳于她的文采,总能提出一些实用的建议,久而久之,两人在网络上的距离越走越近。

于是顺理成章的,在大一的期中,白先生提出了正式见面。


他在语音里面笑着对胖女孩说,上次印象太仓促了,他很想再见见她这个文章写得很棒个性很有趣的姑娘,正巧中文系举办大型活动,要不就在活动上见面。

胖女孩听到这个语音的时候浑身一抖,差点摔坏了手机。


她不自觉感到害怕。

在网络上,胖女孩能够摒弃她身上的一切枷锁,她变得幽默风趣,社交恐惧依靠屏幕蒸发散失。

只是当她放下手机后,那些恐惧又会悄然凝结,轻悄悄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害怕白先生会注意到她的外貌和身材,从此与她疏远。

容貌焦虑刻在了她的骨里,焚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胖女孩尝试着给白先生发信息道:要不下次吧。期末论文还没写完呢。

白先生很快回复:这次活动挺有趣的,你不想参加吗?

她咬了咬唇,手心泌出汗。

想啊,怎么不想。


胖女孩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她不想再做一个缩在壳里的懦夫了。


于是她孤注一掷般地回道:好。



——


胖女孩和白先生再次见了面。

在午后的明媚阳光下,她第一次穿着自己偷偷买的裙子,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白先生穿着一身白衬衫,在日色映照下染了层暖色,他提了两杯奶茶,朝胖女孩递过来,弯着眉眼:“久等了,这杯奶茶请你。”

“终于见到你啦。”白先生眨了眨眼睛,嗓音清澈,“一起去报名参加活动吧。”

奶茶是冰镇的,她轻轻接过,却在氤氲在杯壁的水滴里感受到了余温,温温软软,凝成雨烫进了她干涸的枯田。

白先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更没有用从小到大围绕在她四周的挪揄眼神望着她,他的眼神是干净的,带着浅笑。


此生正值盛夏,银杏树影斑驳,枝叶晃荡而不下落。

摇曳的枝叶和她的心一样,久久颤悠澎湃地生出澄然的花,开在了灰蒙的火山口。


胖女孩很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她喜欢白先生。没错。就是那种剖在心口的炽热暗恋。

他们兴趣相投,之后的每一次见面他们总是有着聊不完的话题,胖女孩望着这个有着浅浅笑意盛满阳光的男生,自卑和喜欢的情绪相互碰撞,生长出了一个矛盾的她,生长出了一个不敢表白却又不甘的她。


只是心事野蛮生长,喜欢终压过了自卑,在认识白先生的第七个月,她决定表白。

于是他们在又一次见面中,胖女孩假装不经意间提出了去江边走走,白先生欣然接受,两人一起漫步于江边。

只是当真正决定说出口时,胖女孩酝酿了一路的勇气突然丢兵卸甲。

她也明白,她在害怕失去。就好像年少时那一篇演讲稿一样,美好地折断她的半截灵魂。

她害怕,盖在她名字上“小胖”离开了,可另一个“小胖”已经扎在了她的心里。


晚风缓缓,白先生带着笑意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在发什么呆?你提出来江边的,不看看江景?”

她“唔”了一声,有些怔愣着望着白先生的面容。

白先生见她还是这么楞楞的样子,干脆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来到了栏杆边。

相比盛夏,江水已经涨了很多,在灯光和余晖中泛着温柔的暖色,包裹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

“好看吗?”白先生轻声对她说,“你看这个世界多漂亮。”


你看这个世界多漂亮啊。陈陨。

胖女孩微颤,突然想起了阿芸。


阿芸。阿芸。

带给整个青春最轻松回忆的阿芸,那个有着地下烂漫星河的阿芸。那个拉着她的手说是她朋友的阿芸,那个让她坚强不要自卑的阿芸。

只是都是假的。她心里明白,都是假的。没有什么阿芸,只有独身一人的她。


哪有什么阿芸。

她望着白先生,突然想要流泪。



——


她半蹲下来,有些哽咽。江边的风淡淡地拂过,柔和得她眼角发酸。

“白晏。”她低低抓住白日晒得温热的栏杆,“我……我今天想要说一些事。”

她第一次想要把心事剖开,讲给她想要倾述依赖的人。


她说,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没有一个朋友,也没人想和她做朋友。

她很胖很胖,胖得没人喜欢。就连她自己也不喜欢她自己。

没人叫她的本名,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本名,一个外号就堂而皇之淹没了她的青春。

她小时候会怀疑她是不是出生下来就很胖,她的父母是不是特别特别讨厌她这个样子,所以才给她取名“陈陨”,陨石的陨,被太空抛弃丢至各处降落,没有人想要的烂石头。


她曾经以为她有个朋友,叫阿芸。


阿芸拉着她的手跑遍了学校操场的每个角落,明亮又美好,对着灯火通明的车流说这个世界多漂亮啊。

可是她其实一直都明白,这个世界没有阿芸,阿芸是她臆想出来的,另一个自己,触不可及的自己。

她是陈陨而不是陈芸。这个世界没有陪她长大的阿芸,只有一个人在操场上跑到失去力气哭都无法出声的陈陨,只有那个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努力都很难瘦下来的陈陨。


没有人曾经在十七岁的夜晚拉起她的手。

没有人愿意做她的朋友。

没有人。


她不配有朋友。


然后她还是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了,到了大学。

她以为一切能够改变了。

当时还是没有啊,她还是害怕着人际关系,害怕别人的目光,在意着别人的眼神。自卑刻进了她的骨,在髓间划上了磨不平的刀疤。她一个人蜷缩在里面,刃割不破自我的壳。


然后啊。然后。


她望了望模糊视线里的白先生,语无伦次地不知道怎么说。

她想要大声向白先生表白,扬起微笑说,然后我遇见了你呀,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我不优秀,不漂亮,不可爱,性格还有些胆小。

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呀。就和我喜欢文字一样,我讨厌白天明烈的阳光,所以你是我天空中那一弯钉在星河里的月亮,是我小心翼翼怕会弄碎的星光。

也是我触不可及的远方。

可是她不敢说,她不敢去望四周,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角,茫然地说,我是不是很烂啊,没有人会喜欢我。


为什么会和白先生说这些呢,就好像故意道德绑架一样,她有些崩溃地想,这算什么啊,为什么连告白都会被她弄成这种糟糕的模样。

她不敢说下去了,字眼堵在了胸口噎住了喉咙,她抬起眸,悄悄朝前方看去。


喜欢的男生泡在夕阳温暖的晖光里,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她的眼眶中滚落下几滴泪,然后突然被手掌温柔地盖住,世界变成了一片柔和的单色。


她听见白先生轻轻地说:别哭啦。陈陨。别难受。


“你从来都是你自己。”白先生替她擦了擦眼泪,盖着眼眸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你永远都是陈陨,没有人会决定你活成什么样子,陈陨,你永远都是你自己,你很勇敢呀。”

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白先生在她耳畔温柔地说着,你很优秀呀,陈陨。


他说,你一点都不胖,陈陨,真的。

他说,陈陨,你不糟糕,你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像只呆呆的兔子,很可爱的哦。

他说,陈陨,你真的很优秀,你的文字很美,我第一次读你的文章就觉得你真的很棒,你的文字打动了很多人,有很多人都喜欢你的。

他说,陈陨,你的名字很好听,陨石是天上的星星,我相信你的爸妈是很爱你才会给你取名这个名字呀,不要难受。你是上天赐给他们的星星。

他说,陈陨,陈陨,你看看我,别哭啦。

他说,陈陨,你有朋友的,你看看文学系的其他同学,你的文章特别棒,我和他们说起你的时候,他们都很想认识你呀。

他说,陈陨,你一直很勇敢,你在做自己,我知道的,有时候成长也许会难受,但是你要说出来。我们都在。我们都在的。

他说,陈陨,别难受,我在呢。


她听着白先生一句一句对她说的话,眼泪止不住地掉,她有些茫然地摇着头,想要否认这些话,她想说这些都是骗她的,她哪里是白先生口中那个“陈陨”,她明明还是那个只能对着自己开枪的笨蛋“小胖”。

可是,可是,哪怕她早已千疮百孔,但她不想错过了。

她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喜欢你呀。

她哭着说,白晏,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她抽噎着,不敢去望白先生的眼睛,闭着眼攥紧了拳头,嗓音嘶哑又决绝,有些颠三倒四地说着她准备了很久的话。

比如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冲动之下去加了他的联系方式,那时候的白先生笑起来让她想起来了晚风,温和低缓,一个奇奇怪怪又有些浪漫的比喻,比如他们第二次见面白先生递过来的奶茶,那个时候正值春夏,她一直不喜欢的夏天,却在奶茶喝到了夏天独特的明媚味道,比如她察觉自己的心意的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每一次和白先生聊天就会感到很开心,比如……


她说着这些话时,白先生静静地听着。

末了,她闭上双眼,大脑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地茫然站立。

她害怕地等待白先生的回绝,却又不敢燃起期盼。

直至她感到白先生再次拥住了她,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浅笑说,傻姑娘,你呀。


你呀。他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紧紧拥住她,闷闷地说。

她有些呆愣地望着白先生身后的江景,晚霞在天空勾勒出烂漫的油画,月亮在云后探出了头,人群熙攘而美好。

晚风微凉,吹起了她凌乱的头发。



夏天原来已经要过去了呀,她迷迷糊糊地想。


见她没反应过来,白先生松了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红红的鼻子,笑着牵起她的手,朝她眨了眨眼。

“你呀,”白先生笑着地说,“我也喜欢你呀,陈陨。”

“我也记不清是多久喜欢你的了,”他说,“也许是一开始你来找我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你知道吗,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的文章真的很棒很优秀,我一直很想认识你呀。”

“你很可爱,很优秀,很棒,每次和你聊天我都非常开心,我真的好喜欢你。”

“傻姑娘,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他闷闷地对着陈陨说,“我想了很久该如何对你表白,结果被你抢先啦。”


她呆住了,楞楞地说,真的吗。

白先生轻轻笑着,突然正色起来。


“那亲爱的陈陨同学。”他清了清嗓子,眨眨眼,“其实我刚刚没有听见你的话。”



“处于某种原因,我想要先对你说,我喜欢你,可以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我,白晏,喜欢那位大名陈陨但我一直想叫她陈星星的女生很久啦。”


“你答应吗?”


椑薇

她(递给我看手机):[图片]


她(皱眉):我觉得他们有些恶心……


我(一愣):嗯?


我(迟疑):我记得,你是腐女吧?


我(歉意):抱歉,我以为你对现实世界里的男男接受程度会高一些。


【百度百科:腐女全称腐女子(ふじょし),是指喜欢BL,也就是男男爱情(即男同性恋)的女性。除ACGN作品、电视剧、电影等(不管作品本身是否为BL系)以外,大部分腐女也会对真实世界的男性关系产生遐想。】


她:(撇了撇嘴)是啊,但是他们长得emmmm


她:我还是喜欢看帅哥谈恋爱。


我(挑眉):你的意思是,只喜欢长相好看的同性之间谈恋爱,而不喜欢长相一般的同性之间恋...



她(递给我看手机):[图片]


她(皱眉):我觉得他们有些恶心……


我(一愣):嗯?


我(迟疑):我记得,你是腐女吧?


我(歉意):抱歉,我以为你对现实世界里的男男接受程度会高一些。


【百度百科:腐女全称腐女子(ふじょし),是指喜欢BL,也就是男男爱情(即男同性恋)的女性。除ACGN作品、电视剧、电影等(不管作品本身是否为BL系)以外,大部分腐女也会对真实世界的男性关系产生遐想。】


她:(撇了撇嘴)是啊,但是他们长得emmmm


她:我还是喜欢看帅哥谈恋爱。


我(挑眉):你的意思是,只喜欢长相好看的同性之间谈恋爱,而不喜欢长相一般的同性之间恋爱?


她(理所当然):这个……毕竟他们长)得不好看,在一起看起来真的有点恶心啊。


我:……


我:其实我也是腐女。


她(惊喜)哇!是姐妹呀!


我:并且我是支持同性恋的。


她(兴奋):好巧啊我也是


我(微笑):是吗?我以为你不是


她:我当然是的!


她:说起来不是有句话吗,同性才是真爱,异性只为繁衍后代


我:……抱歉,我不太喜欢这句话。


她(皱眉):为什么?你不是腐女吗?你不是支持男男的吗?


我:……


我:难道支持男男,就必须否定其他性向之间的爱情吗?


她:可是男女之前总有为了生孩子之类的事情,即使不爱对方也会在一起,男男之间就不会了!这难道不是真爱吗?


我:男性与男性之间也存在单纯肉体上的关系……


她(不耐烦地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说了。话说你看过《XXX》吗?有一说一,我觉得里面的受有点恶心,一口一个“姐妹”“老娘”,感觉好娘啊……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认真解释):据我所知,现实里gay圈说这样的话是正常的。我有位喜欢男性的男性朋友,他与他们圈子里的朋友互称就会用到“姐妹”。


她(眉头死死皱起):你不要讲了,我觉得这个好恶心


我:……抱歉。


她:那《XXXX》你看过吗?我超级喜欢那本!


我(迟疑):我记得里面好像所有女性角色都很……


她(兴奋):对!里面女的全都是煞笔!其中那个女配更是恶心,活该最后被女干杀!


我:……


我:我记得早起耽美创作应该是霓虹的漫画家为反父权社会,鼓励女性创作为目的的。


我(委婉):《XXXX》却有很多对女性的……我觉得,嗯……


她:……


我(试图缓和气氛):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百合向作品呢?我挺喜欢《XX》的。


她(皱眉):抱歉我不看百合。


她:你不觉得百合有1、、恶心吗?


我(愣住):……啊?你不是支持同性恋的吗?


她:但是我不太能接受女女。


我:……


我:其实——


她(猛地打断):好了,为了我们各自的心情,你不要再了。


我:……


我(无奈):行。






异性、同性、双性,又或者是无性恋等等,尊重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爱情。

祝福他们风华正茂的年纪拥抱住自己所爱,在白发苍苍的时间里去亲吻爱人布满皱纹的面颊。




我们来到人间要去看看太阳,要和心爱的人牵着手一起走在街上。








*最后一句改编自海子的作品。

不是朋友,真的不是朋友,我没有这样的朋友,这篇文章是编的啊……(╥ω╥`)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好恶,不是强迫您去支持也不是强迫您去喜欢,是请求尊重。

尊、重。

禽秦

《食脑》

又一个人被吃了,脑子黏黏糊糊流一地。


出警时老吴砸断了木板凳腿,咬着烟恶狠狠说尽了能想到的脏话。


“他奶奶的!”

这是走前最后一句。


案发现场在一处正在装修的门面房里,警队拉起警戒线隔断外面看热闹的闲人。


“第几起了?”副队问我。


“七。”

三个月,七个人被吃,死状惨烈。


我蹲下看死者,她已经尸僵,肢体捆绑处鼓出紫色的淤,生前猛烈挣扎过。卷发,面容姣好,如果眼珠子往里面收一收的话。

“年龄估计在20-25之间。”


角膜混浊,可以透视瞳孔。

“死亡时间6—12小时。”


烫染的红棕发丝黏着成绺,一棵平面的树在脑边扎根茁壮成长,蔓延...




又一个人被吃了,脑子黏黏糊糊流一地。


出警时老吴砸断了木板凳腿,咬着烟恶狠狠说尽了能想到的脏话。


“他奶奶的!”

这是走前最后一句。


案发现场在一处正在装修的门面房里,警队拉起警戒线隔断外面看热闹的闲人。


“第几起了?”副队问我。


“七。”

三个月,七个人被吃,死状惨烈。


我蹲下看死者,她已经尸僵,肢体捆绑处鼓出紫色的淤,生前猛烈挣扎过。卷发,面容姣好,如果眼珠子往里面收一收的话。

“年龄估计在20-25之间。”


角膜混浊,可以透视瞳孔。

“死亡时间6—12小时。”


烫染的红棕发丝黏着成绺,一棵平面的树在脑边扎根茁壮成长,蔓延出茂密的红色。这七起事件的受害者们唯一相同的地方是颅顶正中央打穿的孔,圆圆的,需要扒开头发去找。


“和之前作案手法一样,捆绑后电钻钻颅。”

尸体不远处扯着电线。


周围的辅警忙碌寻找现场残留的证据,对我说的话没有吱声。三个月内这些话说了七遍,猜也能猜到了。


零碎证据全套进了密封袋子拿给老吴看:身份证、一沓某高校的论文纸、还有一个最熟悉的东西。

他接过密封袋,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一片纸慢吞吞念出上面单薄的两个字。


“甜的...”


沙沙两个字划破空气,所有人默默看向孔隙,那里白色已经凝固,我们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老吴想抽烟,摸到烟盒又放了回去。


“他奶奶的。”


我垂眼看着地上仰面鼓胀眼珠的女人慢慢摘下手套,附和了一句。


“他妈的。”






夏天总爱下雨,和案件的进展一样绵绵缠缠。


“这起连续性犯罪影响十分恶劣,上面很重视。”

专案组聚集在会议桌旁,那上面零散摆着三个月内搜集到的各种线索,最明显的是一张张写着红字的小纸片,红字耀武扬威,内容大差不差。


甜的、有点咸、美味、不够新鲜...像是美食评鉴。


我拿起一片静静看,手指隔着胶手套描摹字迹,在一撇一捺上面徘徊。


“初步判定作案人是男性。”

纪何拿起装着一枚纽扣的袋子,他工作不久,脸上还有激情。

“这是第四起案发现场发现的某男士品牌的衬衫纽扣,虽然不排除女穿男装,但综合这几次的犯罪现场与受害人特征,是女性的可能性很小。”

“第五起的受害人为男,身高172,67千克,女性单人制服可能性不大,除非团伙作案。”


“不是团伙,犯罪现场只有一种大小的脚印。”

张锐拿起一张现场拍摄的图片,那是第五个案发现场寻到的几处残缺脚印。


“嫌疑人很聪明,脚上套着很大的脚套,也或许是塑料袋一类物品,只有大致的形状,判断不出具体尺码。”

七次作案,留下脚印的只有那一次。他必定是极为小心处理过,但在那次没能把现场完全清理干净,给了为数不多的线索。


“受害人财物没有损失,不是为财。”

“受害女性尸检结果显示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男人……不为钱与色,单纯的心理变态么?”


我默默听完,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滋补身体、虐待心理、追求控制权力,犯罪心理学把食肉的原因归结得粗略。


畸形心态何止这些。


纪何拿起面前密封袋,里面是一柄不锈钢小勺,细长。


“这是第二起案件中死者脑边发现的勺子,上面沾着血迹与脑浆,根据多次案件现场搜查,我推测这是罪犯的'进食工具'。”

“但并没有在上面检测出唾液,具体如何“进食”不得而知。”


专家组在听取我们半天汇报后沉默不语。


举国上下,也或许是全球范围内,连环食脑闻所未闻。接下这个案子,压力逼迫着每个人。


“今天先这样,继续调监控排查,发现异常立即汇报。”

“散会。”


悉悉索索的收文件声音,我倚在那儿没有动。窗外天色很暗,案件高发让马路上的车减少一半,灰蒙蒙。


“迟早,下班喝一杯?”

纪何叫上几个同事走到桌前,他年轻,每天带着冲劲儿。


“好。”

我放下卷宗,没拒绝。



“老吴又被带去谈话了?”

“几个月了没进展,死者一天天增加,不被训话才怪。”

“天杀的孬种!”


酒杯碰撞声掺杂着脏话,警队里都是老粗,高学历的只有我。


“你说,下一个,什么时候?”

张锐倒一杯啤的,盯着里面的黄色泡沫声音从喉咙里滑出来。


“三个月七起,一个月两个人,案发时间很有规律性,分别在月初和中旬。”

“按照这样推算,下一个估计是在这月十几号。”


我脑子里循环案宗上的所有数据,面前的酒杯满满的,一滴没喝。

酒精只会让我大脑发昏。


“啧…”

“这家伙,严谨,聪明。”


张锐仰头,一口灌了干净,酒激了他的舌头,说话有些混浊,但我把下一句听得清楚。


“和你一样。”


我没有说话,确实和我一样。





警队决定在月中加强巡逻力度,尤其在各高校和高新技术企业附近。


“他只吃聪明人。”

或者,高学历人士。

这是在第七起案件后我们统一得出的结论。


死者一:高校法学教授

死者二:某私企高分子材料研究员

死者三:海归金融硕士

死者四……


最后一起,受害人为在校研三即将毕业的女学生,计算机专业,已经拿到多家外企offer,前途似锦。


“那按照这样,除了迟姐我们都安全。”

纪何掂杯香飘飘倚在我椅子边指指自己的脑袋。

“我们这脑子,那变态肯定不稀罕。”


“臭小子!”

张锐老吴被戳到学历的痛处,一人给了他一脑瓜崩。


我不受干扰静静看着那页纸上受害人的资料,写写画画。某种程度上,天才还是疯子,都是我欣赏的人。

当然,我也是。


手里的纸有些锋利,我眼皮耷拉着盯着被涂涂画画的影印纸半晌,慢慢摩梭几下。

几个月的侦查并不是一无所获,当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思考时,微微转变思路或许就会柳暗花明。


我深知这一点,也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


“他的下一个作案地点,或许是南至大学。”

红笔落下最后一划,警局里吵闹的人停了下来,看向了我。




“假设较长距离为'—',均匀距离之间的作案地点为'•',那么,”


—•••,•—•,•—,••…


间隔均匀的摩斯密码贯穿城市,我的手指指向第八个“•”。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下一个'•',会落在南至大学。”

“密码完整拼写下来,推测是B R A I N。 ”


脑子。


“他是否为了杀人而杀人不得而知,但很明显,他在完成某种计划,推测是一种变态心理。”


警局里静悄悄,老吴盯着我沉默半晌,最终站起来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最喜欢聪明人。”





“今儿开始,便衣全部去南至大学周边 ,记住!不能打草惊蛇!”

第二天他下了死命令。


“真的会出现吗?”

纪何倚在靠椅上盯着天花板喃喃,他也被分去当便衣,看起来有些迷茫。


“或许。”

外面依旧下着雨,我推开窗咽了口茶,风很凉。


他是个疯子,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杀人。我们被迫陷进了一场游戏,与他周旋。


只能赢,不能输。






我的猜测或许是对的。


八月六日晚,表针指向8:17,警队里我和老吴值班。


“吴队!南大报案!有学生失踪!”


“他奶奶的!”

刚修好的木板凳又断了一条腿。


警报声充斥校园,地上的积的雨水,学生的围观。所有干警都被从家叫了出来,还有几个鞋没换。


“学校搜查过了吗?”

“搜查了一波,看了各处监控,没有发现失踪学生。”


“失踪学生基本信息?”

“女,本科南大,心理学研究生,保博。”


对象特点符合,地点也符合...可为什么是今天。


“会不会已经挟持出校了?”


“不会。”

我打断老吴。

“外面围着便衣,劫持一名成年人出校的可能性极小。”


“说的也是...”

“哎,纪何呢?纪何?!”


被叫到的人火急火燎跑过来,他皱眉打开学校给的简图,勾勾画画做着排查标记,我盯着看了一会儿,心脏漏了一拍。


“寝室教学楼全部寻找过,还有...”

他指向剩下的几处作记号的地点,上面写着'已搜寻、未搜寻'。


“食堂附近没找。”


“快去找!”


“是!”



我盯着他飞奔的背影没有移开目光,问一边的辅警。


“今天一天都有便衣是么?”

“是,吴队下完命令后就一直有人在这里蹲守。”


“嗯。”


“有什么问题吗迟姐?”


“没。”

抠着指节,我有些不想说话。




“喂?”

“什么!!”

老吴接个电话,声音骤然增大。半晌缓缓转头看向我,眼角红丝漫延。


“东钢厂,有人遇害。”


啪嗒————我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


似乎猜错了。







第八起案件的受害人是一名女童,亚洲奥数少儿组一等奖。


倒吊在废弃钢厂内,地上一滩凝固的液体,上面孔里空空荡荡一块不剩。


“年龄估测在8-12岁之间。”

“死亡时间不足六小时。”

“面部毛细血管破裂,推测是钻颅致死后不久将受害人倒吊所导致。”

我直起身,老吴站在废钢厂铁门框里抽烟,一句“他奶奶的”都没有说。


南至大学失踪女学生当晚被找到了,在操场器材室里。她晕倒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捆绑在凳子上,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中了调虎离山。





案件陷入了停滞,老吴又被约谈。


“在南大光明正大劫持女学生制造假象…其实是为了在东钢厂下手。”

警局里死寂。


“这家伙...”

纪何掂杯香飘飘喃喃,我盯着第五起案发现场搜寻到的那颗纽扣发呆,默默在面前的城区规划图上添一道红色笔迹。


“上面怎么说?”

“说我办事不力。”


“没了吗。”

“嘁,说我这脑子猪一样,不想干就滚蛋。”


我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倚在桌边喝了口茶。


“有想法吗,今天。”

“什么想法?”


“装傻么?”

我挑眉,老吴看看我笑了出来,一口白牙。


“你也想到了么?”


我点头,茶杯里的茶叶晃晃悠悠。


“清楚警局的动向,在便衣眼皮子下面劫持学生,把我们玩得团团转。”

“甚至没有等到这月中旬,提前作案。是为了打乱我们对他作案时间的猜测。”


墙上日历上面勾勾画画的红笔痕迹似血,是今天惨死的女童脑下的红,花一样的年纪。


老吴眼里的笑容慢慢变大,烟头拧了拧扔进烟灰缸。


“还是你脑子好使,我就喜欢聪明人。”

“但,还有一点,是你不知道的。”


我眯眯眼,放下茶杯,示意他继续。


“东钢厂附近荒废了很多年,但,不远几家钉子户还没有拆迁。”

“昨天我去调查的时候,一家的孩子跑了出来。”


“她对我说...”

老吴盯着我的眼睛想从里面探寻到什么东西,我回视,他慢慢继续。


“她说在前天,见过我们这套警服。”



茶杯里的水变凉了,我静止半晌,把手里的纽扣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在我们中间。”

这是那晚老吴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

这是那晚我对老吴说的最后一句话。


 



—•••,•—•,•—,•(?),—•


东钢厂距离南至大学较远,是摩斯电码第九个“•”所在地。


虽然第九个“•”先于第八个“•”发生,但犯罪依旧没有偏离摩斯电码构成的直线。


他没有放弃计划。

天才和疯子有一个共同点,怪异的执拗。





警队对南志大学的监视没有停止。


八月十五,表针指向七点半,警局里只有我和张锐。


“你不下班吗?”


“我再看看卷宗。”

他没有抬头。


“这么努力?”


“那人已经很久没有动手,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撑着脑袋慢慢摩挲密封袋里的纽扣,开了口,前言不搭后语。


“你那件衬衫,好久没穿过了。”


张锐僵住,腮帮肉眼可见的紧绷,我看着他的颅顶慢慢把那枚扣子放在他的眼前。


“想和我去南至大学看看么?”







便衣还在学校附近蹲守,几个人看到我和张锐打了个招呼。


南志大学管控严格,大一到大三的本科生七点要准时上晚课,人很少。

我站在操场看台上,风凉飕飕往衣袖灌。


“不是我。”

张锐盯着我的眼睛。


“那么,你的纽扣为什么会留在案发现场?”


“我……我不知道。”

“但我可以保证,我绝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他人有些慌乱,拉上我的胳膊,声音带着颤抖。

“是有人栽赃我,一定是的!”


“我看到那枚纽扣的时候怕极了,我知道那是我的,但一旦承认,怎样都说不清……”

“我入队三年虽没有功绩,但也绝不能有黑点,你明白吗,迟早。”


我推开他的手,慢慢理了理头发。


“我明白。”

“所以我带你来了。”


笑了一下,看着他。


“立功,愿意么?”


他慢慢放下手,像是没听懂这句话。


但他绝对明白。







学校的钟声晃晃荡荡,指针指向了八点。问校方要的钥匙温热,我没看身后人的表情,把它插进器材室冰凉铁门。


月光昏昏,打在一盒开了盖的冲泡奶茶上,里面的粉剂没有撕开。


少了根吸管。


脚踩到电钻的线,我看着里面的人影慢慢笑,应该很清脆。


“还没开始么?”


张嘴还未咬到吸管的人,停住,又咬了上去,似乎把我当做空气。


我听到了吞咽声。


吸管从小孔插入,搅碎的浆与组织粘稠溢出锈味儿。月光出现几秒,我瞥到他贪婪的眼睛,紧紧抱着滚圆的头,腮帮子鼓起又瘪下去。


“纪何。”

“够了。”


身后张锐的声音传来,我慢慢抠着指节。他声音比我想的平淡些。


哐当——

我听到了铁门关闭的声音。


“给我留点。”


暴露的比我想的快一些。




我低头看了看表。




苏格拉底说,根据头形,可以把人分为善和恶。


那我的头形怎么样呢?是不是看着很美味。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

他嘴角沾着渣子围着我慢慢转,盯着我的颅顶。


“六号,下雨,你的鞋子是干的。”

我动了动被紧绑的手,看着瞳孔发白的女人说着话。


这里除了我,空气里只有吸管咕咕的响声。


“第三起案件搜到的勺子上没有唾液,你想把“进食工具”是吸管的嫌疑洗掉,有些贼喊捉贼。”


纪何走两步,倚着墙,盯着我笑,似乎听得很开心,也或许是把我看成了一餐美味的食物。


“六号,你在【器材室】的位置写了已搜寻,其实没有。”

“而且,你的字,每一撇都喜欢在末尾上扬。”

“习惯是很难改变的,纪何。”


视线转向张锐,他一样的贪婪。


“那天你们没有交接好。”

“他为求保险,在东钢厂作案想扰乱我的思路,而你为了完成'brain'计划,固执地选择了南大。”


“六小时进行两场完美犯罪,我想不到你可以怎么分身。”


话说完,有点渴,我没有茶了。



“哼哼……”

喉咙里溢出颤音,他像是在极力隐忍些什么。


终于笑了起来,奇怪的咯吱声,有些癫狂。


“你的脑子,一定是最好吃的。”




我笑一下,不置可否。




“我们还是赢了。”

他围着我,在我耳边慢慢呢喃,鼻尖是臭味。


“B R A I N ”


我没有说话,他围着我又转了一圈。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他的手拍打我的头顶,我眼皮跳了几下。


“为什么抠手呢?”


手指停住,指甲陷进肉里,打断了我默默的计时。


“是因为……”

停顿,他眼里露出胜利、兴奋的光。


“是因为,说了这么久,没有等来老吴么?”


轻柔的声音像是毒蛇带粘稠液体的獠牙,陷进了我的咽喉。



我微微睁大了眼,飞快转动大脑又慢慢归为平淡。


原来…


“你可真有趣,可惜我们没法享用你……”

拿出一根吸管,纪何慢慢蹭着我的头发,像是在比较大小,试试能不能一下戳到底。


“你的聪明脑袋是被钦点的,动不得。”

角落的张锐吸完最后一口,转头看着我咯咯笑,牙上掉下一块白,掂起了地上的电钻。


我喉咙干涩,耳边滑过机器启动的嗡鸣,钦点的,我想我明白了。


他最爱夸我聪明来着。



门啪嗒一声打开,凉风灌进来,我闻到了烟味儿。


他在那里很久,风吹乱了头发。也在笑,嘴角窝出皱纹,和那晚一模一样。



崭新的吸管从塑料皮里剥了出来。


我听到了尽头的声音。




嗡———











火崽

特殊职业:我是模具定制师,而今天的客户竟是我大学暗恋的老师……

“客人,现在我要给您脱掉裤子了。”

我工作的房间内,放置了一张大床,戴着男爵面具的男客人躺在上面.

今天的男客人身材很好,一米八几,西装笔挺,身上散发着冷调的香水味。

“你的声音有点耳熟。”男客人嗓音低沉磁性,有些清冷的尾调,撩得我心脏都痒痒了一瞬。

然而,表面上我无动于衷。

“不可以撩定制师的哦,请客人遵守我们的规矩。”

“好的。老公、主人、小哥哥,您更喜欢哪一个称呼?”

“叫我教授就好,楚恬。”

我一愣,愕然抬头。

大学时,我喜欢经济学教授喜欢了三年,最痴迷他脖子上那颗红痣。

“傅教授?”

男客人承认得很快:“是我,傅云深,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


“客人,现在我要给您脱掉裤子了。”

我工作的房间内,放置了一张大床,戴着男爵面具的男客人躺在上面.

今天的男客人身材很好,一米八几,西装笔挺,身上散发着冷调的香水味。

“你的声音有点耳熟。”男客人嗓音低沉磁性,有些清冷的尾调,撩得我心脏都痒痒了一瞬。

然而,表面上我无动于衷。

“不可以撩定制师的哦,请客人遵守我们的规矩。”

“好的。老公、主人、小哥哥,您更喜欢哪一个称呼?”

“叫我教授就好,楚恬。”

我一愣,愕然抬头。

大学时,我喜欢经济学教授喜欢了三年,最痴迷他脖子上那颗红痣。

“傅教授?”

男客人承认得很快:“是我,傅云深,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

 2

我手开始有些抖,花了三秒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真是太巧了。不过,为了玩具定制顺利进行,也为了让您太太放心,还希望傅教授对认识我的事保密。”

“答应帮你保密可以。”

我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见傅云深又说:“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一行。我记得你的家世不错,你的成绩也很好,不需要做这种对女生来说有些脏的活谋生。”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评价我的工作。

并非看不起,而是似乎有些怜惜。

我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触动,在权衡过后告诉了他真相。

“我是一名性瘾者。”

我很平静地说完了那句话,但内心却有一丝细微的紧张。

傅云深毕竟是我喜欢过三年的男人,而且,是我曾经的大学老师。

现在,我却要亵渎他的身体。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傅云深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反应,仿佛探讨学术一般,很认真地问我。

“是对男性肉体的渴求?”

在他的情绪下,我心里的紧张也被抹去,诚实地告诉他:“是。一开始,我通过交往男朋友满足性瘾,可那些男朋友知道我的症状后,都骂我是荡妇。”

“可是,女性有性需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我只不过是比一般人性欲望要强烈一些,并且把我对性的需求说了出来,怎么就成荡妇了?”

“我讨厌这个社会在捂女性的嘴,束缚女性的思想,束缚女性的欲望。”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客人聊过这些,傅云深是第一个。

我还告诉他,我不想做妓,定制师这一行是我的出路。

傅云深没有嘲笑我,反而很认真地说:“我很开心你愿意把这些告诉我,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不过,我也希望,我能是你的最后一位顾客。”

我愣了下,旋即笑了。

“傅教授,你这是想要救赎我吗?不需要哦。”

“不是,是想让你救赎我。”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傅云深却岔开了话题。

“麻烦楚同学继续之前的工作。”

 

结束时,我需要先退场,待离开后,用遥控替客人解开锁环。

傅云深却问我:“不揭下我的面具吗?”

我手指微动。

我当然是想的。

他动情的时候,我脑子里全是以前用他的脸做的春梦画面。

男人有梦中情人,女人也可以有。

为梦中性幻想的对象私密服务,尤其是对方已婚,那种身份让背德的刺激感不断叠加,我巴不得看他动情时脸蛋泛红,性感的嘴唇微张,发出喘息的模样。

但我却说:“不揭了,这不符合工作规则。”

我只帮他清理好,拉上拉链的同时,封闭上我内心的欲望。

傅云深追问:“如果这是你接待的最后一位客人,这是你最后一次做这份工作,你愿意揭开我的面具吗?”

我从他太太那接单时,了解到他如今是企业家的身份。

我一下就有些恼火了。

“傅教授,我已经毕业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当老师了,还要管我的职业是什么吗?难不成你要用自己如今的权势让我做不成这一行?”

不然为什么反复提及“如果他是我的最后一位顾客”?

傅云深无奈叹息。

“楚恬,你不要激动,我……”

回应他的是我关门的声音。

第二天,我就将等比例定制的玩具做好了。

我知道这是它的女主人要使用的物件,我克制着用手描摹它纹路的冲动,将它放进盒中装好,这才取下手套。

在快递寄出去后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心里面空了一块。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傅云深有交集了。

然而,当天晚上,我收到了女主人发来的消息。

“楚小姐,可以见一面吗?”

 5

抱着想知道他娶了什么样的女人的隐秘心思,我去赴约了。

然而,进入包间后,我才发现,没有人在。

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声音。

我颇有些紧张,忍不住整理了下头发,手刚放下,就看见一双大长腿迈了进来。

我微微瞪大眼睛。

那张俊朗的脸几乎是几年前一样,只是更添了几分成熟。

傅云深将门关上,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很意外是我?”

我有些不快:“不是你老婆约的我吗?”

傅云深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示意我看。

我瞥了一眼,瞧见了我和他太太的对话框。

“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她能放心把微信账号交给你。”

傅云深看着我,黑眸中情愫涌动。

“楚恬,你还没明白吗?这就是我的号,我开了一个小号和你聊天。我没有结婚,没有太太。”

在我大脑宕机的时刻,傅云深用手机打开婚姻登记网,调出他的信息。

上面显示状态:未婚。

“那你……”我努力组织理智回笼,下意识道:“你变态吗?”

没有老婆,却用小号和我聊天,需要成人玩具定制服务。

“……”

傅云深沉默了好几秒,才看着我说:“你为什么不能猜是我喜欢你呢?”

我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却想也没想地反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如果是喜欢,你多的是方法和我见面。而且,我毕业这么多年了,你要想找我,哪会拖到这个时候。”

我开始对傅云深感到失望。

许多年不见,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样虚伪傲慢了。

不过,不可否认,我是迷恋他的身体的。

如果他待会儿给的理由勉强能听,那我允许他做我的床伴。

这时,我就听见傅云深说:“我也是性瘾者,在此之前,我也害怕你知道情况后会远离我。”

 6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傅云深说谎都不找一个靠谱点的理由。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性瘾者遇到了她暗恋的性瘾者,对方还偷偷喜欢她?

然而,傅云深甩出了一份他的检查报告,明确显示他和我是一类人。

我捏着报告的时候,能感受到自己在剧烈分泌多巴胺。

异常得兴奋。

我舔了下嘴唇看他:“去酒店?”

傅云深也笑了,然后无情地拒绝了我。

“先吃饭。”

我撇嘴腹诽。

我现在哪里想吃饭,我只想吃你好么?

傅云深给我倒了杯水递过来,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握住杯子时,越发显得骨节分明且很有力。

在肌肤上游走时一定很色情。

我接过杯子时,指尖相触碰,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先吃饱饭也好,待会儿去酒店才更有力气。”

很难相信,我有一天能大大方方说出我对性的渴求和要求。

也很难相信,曾经高贵矜持的傅教授居然红了耳朵。

“嗯,会让你满意的。”傅云深应了一声。

一吃完饭,我俩就直奔酒店。

进房间后,都默契地刷牙洗澡,然后搂抱在了一起。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洒下,从他的胸肌上划过,一路前行。

我俩肌肤相贴,,水珠顺着光泽的皮肤往下滑落,涂着指甲油的指尖描摹他的腹肌,滑过人鱼线。

他闷哼了一声,将我一把抱起。

“恬恬,把腿盘上来。”

令朝月

乖,别紧张,一会就没事了

「弄出来啊,不行了!」

「别紧张,现在就拔。」

「乖,先把我手松开。」

1

「我听别人说,那个很疼的。」


「你听谁说的?瞎说,一点都不疼。」


「真的吗?我害怕,能不能别搞?」


「来都来了,钱也花了,不试试岂不是亏大了?」


这会和我说话的是我朋友的师弟,我全身神经都紧绷起来。

毕竟,我之前看那些新闻,她们来这种地方,都会鬼哭狼嚎。


「别怕,来这边坐下。」

「力道怎么样?」

「还,还好,就是有点痒。」

「那现在这个力道呢?感觉怎么样?」

小师弟侧着头看向我,姑且先跟着我朋友这么叫吧。

他似...

「弄出来啊,不行了!」

「别紧张,现在就拔。」

「乖,先把我手松开。」

1

「我听别人说,那个很疼的。」

 

「你听谁说的?瞎说,一点都不疼。」

 

「真的吗?我害怕,能不能别搞?」

 

「来都来了,钱也花了,不试试岂不是亏大了?」

 

这会和我说话的是我朋友的师弟,我全身神经都紧绷起来。

毕竟,我之前看那些新闻,她们来这种地方,都会鬼哭狼嚎。

 

「别怕,来这边坐下。」

「力道怎么样?」

「还,还好,就是有点痒。」

「那现在这个力道呢?感觉怎么样?」

小师弟侧着头看向我,姑且先跟着我朋友这么叫吧。

他似乎特别关心我舒不舒服,反而把我搞得更加紧张了。

「还行,力道重了些,有点疼哈。」

「这就疼了?」

「就,就有点疼,但我还能撑住。」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其实好想喊出来,但是又怕被听到。

「噗嗤。」

我听到小师弟笑出声。

笑完后,他左手在我肩膀用力按了下穴位。

为了防止我乱动,他右手抓住我另一边肩膀。

「若真疼可以喊出来,待会我师哥来了,他会给你按得更加疼。」

「你肩膀太硬了,脖子也是。」

「可以不扭吗?听说正骨很疼的啊。」

「你听谁瞎说的?一点都不疼,别怕。」

帅气的男人挪到了我正面,他双手捧起我的脸,逼得我和他直视。

我了个乖乖。

我用5.0的视力,他面目清秀,皮肤白皙,口罩外是一双迷人的桃花眼。

我的头被他单手抬起,他另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

随即,我听到他干脆的嗓音响起。

「这样抬起来疼吗?」

「有点点疼,像是被人扼住了命运一样,可能他想抢我钱。」

听完我的话,他忍不住笑了。

我肯定是昏了头,此刻觉得他像个蛊惑人心的男妖精。

2

「你情况比较严重,正骨比较好。」

「是我给你正,还是等我师哥来给你弄?」

「要不,还是你来吧,你轻一点。」

我想到他方才说我朋友力气更加大,瞬间怂了。

话落没一秒,头被放下。

他挪到我身后,先是给我活动肩膀,紧接着让我疼就喊出来。

因为,他说疼就喊出来,不丢人的,他不会笑话我。

他这么一说,我更加害怕了,身前那对A努力起伏着喘气。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心理建设都没有做好,脖子便被正完了。

我就听到了几声微弱的“咔嚓”声而已。

他没有骗我,真的一点都不疼!!!

「怎么样?弄完了吗?」

「一起去吃饭,时候不早了,饿晕了,晚点再继续吧。」

我朋友终于在阿姨那边忙完回来了。

他邀请我跟他,以及跟这个我好奇的小师弟吃饭!

去!

怎么不去?

我天天窝在家里写稿,都好久没有见过活的帅气男人了呜呜呜。

3

「你有什么不吃的吗?去不去火锅店?」

我摇头,最近火大,又加上肠胃本就不好,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吃就遭殃,肠胃炎是少不了的,那就更有理由拖稿了。

「那再看看,这家中餐馆怎么样?对了,师哥你们要吃什么?」

我随着他的话落,也看向我朋友那边。

他正和女朋友聊着天,见我们看他俩。

「清淡点就行,其余不挑。」两人同时开口。

我:汪汪汪汪汪。

我这个母胎单身狗,这会不该在车上,而应该在车底好吧!

「你看看这些店,有想吃的吗?」

小师弟突然把他的手机页面凑到我眼前,我瞬间紧张起来。

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爸的手机页面,还没有见过其他男人的。

不是说男人的手里都是秘密吗?

呜呜呜。

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点?

最后,我们定了去喝午茶,而那家茶餐厅又是酒店的产业。

因此,我们四人两两站一起,朝酒店走去的画面。

噗嗤,像不像一起去?

作为小说作者,又是写霸道总裁的我,思绪早就满火车跑了。

罪过,罪过,我在心里不停嘀咕着。

「小心,要进电梯了。」被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要上去了。

开好茶位后,我朋友和他女朋友率先过去拿自助茶点。

而我和小师弟坐在同一边。

「你也去拿想吃的吧,我不挑食,随便帮我点一些就行。」

「我在这儿看着,泡茶给你们喝。」话毕,他摘下口罩。

好家伙。

他脸一露出,我伸出去的一只脚立马收了回来。

我靠,这不就是妥妥的男主脸?

眉清目秀,下颌线流畅,哥哥这是要鲨我吗?

我想为哥哥哐哐撞大墙!!!

「快去拿吃的吧,他们两个人拿不来四人的份量。」

「我不挑食,做医生忙得要命,有时间吃饭都不错了。」

我颔首,快速去我朋友那边。

没一会,我就从我朋友那里得来小师弟的身份信息。

裴靳,第一中医院康复科实习医生,单身。

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才18岁。

「你18岁???我不敢相信。」回到位置后,我忍不住问裴靳。

「怎么?我看起来很老吗?」裴靳笑着给我倒了杯菊普茶。

我摇头。

换做上学晚的学生,恐怕还是当男高的阶段。

我一个23岁,早就被叫「阿姨」的人。

怎么对这么小的男孩子下得去手?

4

「给我正骨的小帅哥才18岁!」我偷偷拿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放下手机后,我把给裴靳点的猪肚胡椒汤端到他面前。

吃饭期间,我朋友问我还没有别的问题。

我便把能说的都说出来了。

我一说完,朋友和裴靳就开始了学术交流。

「下午给她用上针灸,她脖子疼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是个写小说的,整天坐电脑前埋头写稿,一身毛病。」

我不敢出声,埋头吃东西,时不时就看看两人。

我怀疑我朋友想给我和裴靳拉红线。

但是我没有证据。

一会后,我拿出手机,想瞧瞧那条朋友圈有没有动静。

谁知一打开,下面都是:

「加微信了吗?别错过这个机会,你见到男人的机会不多。」

「差五岁,女大三抱金砖,你都快抱两块砖了,要微信啊,怂什么。」

「现在姐弟恋多香啊,赶紧冲好吗?犹豫什么锤子!」

我在评论区底部回复,「不是,你们一群人在评论区激动啥啊?」

「说的我问,人家就会给我微信似的。」

没两秒,我就收到了朋友的回复。

「那你想办法啊,霸总文白写了吗?别让我看不起你啊。」

我:???

身为一个言情甜文收割机,我撩汉子的能力不允许被质疑。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他真的给我了。

他作为实习医生,不得多认识些病症,才能成为变得更好?

「医院有规定不能随便给患者微信的,但你是师哥朋友。」

「四舍五入,我们也是朋友了。」

我笑着点头。

啊对对对,网上不都说,先当朋友后当哥,最后变成我的小宝贝。

「尝尝这个,对胃胀气好。」裴靳把一道菜推到我面前。

我尝了口,味道的确不错。

饭后,我得先回去小区午休,打算下午再去医院做进一步治疗。

我和裴靳站在路边。

我打开手机准备叫车,礼貌性问了句「你要回医院宿舍休息还是?」

「我不住宿舍,在这边有房子,你准备打车去哪?我要去临江小区。」

听到小区的名字,我眼睛都亮了。

难道是上天见我孤寡多年,要给我送个男朋友来了吗?

我们居然在同一个小区,这缘分是想挡都挡不住啊。

不过,到了小区后。

他往C栋走去,而我则住A栋。

我感觉,上天要给我们一点距离感。

不想让我那么快泡到小帅哥当男朋友!

5

回到家后。

我换了套家居服,躺在床上直打滚。

「我出息了,加到一个帅哥的微信了。」

方才我们在小区十字路口分别时,他还和我说,「下午见,一起去医院吧。」

滚了好几圈后,我才想起朋友圈发了和他有关的内容。

我急忙把内容删掉。

若是被他看到,误以为我馋他身子,可就不好了。

下午两点时,我接到他的微信电话。

「起了吗?我待会在小区大门等你,现在准备出门。」

「早点去,不然下午很多人排队,你就要等很久了。」

「嗯,好,我现在出门,门口见~」挂断电话后,我一个鲤鱼打挺起来。

换好衣服后,我立马出去按住下行的电梯,只是,我没有想到。

他在电梯里。

一时间,我们四目相对,我呼吸紧张起来,忘记要进去电梯里面了。

在电梯门要被关上前,他及时按住,「不进来吗?愣着做什么?」

「啊,进,要进的。」回神后,我紧忙走进电梯。

电梯里这会只有我们两人。

我按捺住想问他不是往C栋走,怎么这会出现在A栋电梯里的想法。

没一会,电梯运行到9楼时,突然涌入很多人。

我急忙把口罩戴上,万一被熟悉的业主瞧见,误会裴靳是我男朋友可就不好了。

虽然我不介意这个美丽的误会,但是他还不是呢~

把口罩戴好后,我才发现不知何时被挤到了小角落。

「换个位置,你进来这个电梯角。」我被裴靳拉着换了位置。

我一抬头,就瞧见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正偏向旁边,并没有看着我这边。

他好高!

娇妻不过肩!

我们距离太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轻微消毒水的味道。

电梯再下行到一层后,又进了人,就连裴靳都被迫再次贴近我这边一些。

「抱歉,人有点多,被挤得靠近你了。」裴靳低头对我说。

我被他有力的双臂圈出了安全区域,其他人没法越过他靠近我。

「别挤了,没见没位置了吗?」电梯里不知谁吼了一句。

紧接着,我察觉裴靳身形晃动,不知被谁推了一把。

我们亲密接触了!!!

  

  ……余下内容在赠礼里,感兴趣可解锁……

  

番外剧透:

  ………………

  我大着胆子凑到他耳边「这里,要不要试试?」

裴靳有强迫症和洁癖,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昨晚我们没有在这里。

他伸手扶住我后脑勺,「姐姐,是你挑起的。」

  …………


只给玉逍遥蹭饭的小十七

女人

四岁

她在台阶上一个人玩耍,一个男人走过来抱起了她,手伸进衣服里,摸遍她全身。

母亲看她衣衫不整,问她去哪玩了。

她说,有个叔叔摸了她。

母亲操起镰刀出去找人,人没找到,母亲站在台阶上破口大骂。

回来后,母亲抱着一脸茫然的她失声痛哭。

她不知道母亲哭什么,但她知道哭不好,她安慰母亲,不哭,不哭。

后来,母亲问她记不记得。她问,记得什么?

母亲放下心了。

可是,她记得,记得母亲的哭,那是不好。所以,她每次经过那个台阶,都会从心里感到害怕。

七岁

家里养了一只猫。

她特别特别喜欢那只猫,天天看着它。

给它准备食物,给它准备睡铺。一会不见,她就会去寻找。

她认为,这是...


四岁

她在台阶上一个人玩耍,一个男人走过来抱起了她,手伸进衣服里,摸遍她全身。

母亲看她衣衫不整,问她去哪玩了。

她说,有个叔叔摸了她。

母亲操起镰刀出去找人,人没找到,母亲站在台阶上破口大骂。

回来后,母亲抱着一脸茫然的她失声痛哭。

她不知道母亲哭什么,但她知道哭不好,她安慰母亲,不哭,不哭。

后来,母亲问她记不记得。她问,记得什么?

母亲放下心了。

可是,她记得,记得母亲的哭,那是不好。所以,她每次经过那个台阶,都会从心里感到害怕。

七岁

家里养了一只猫。

她特别特别喜欢那只猫,天天看着它。

给它准备食物,给它准备睡铺。一会不见,她就会去寻找。

她认为,这是她的猫。

家里来了其他的小孩。

他们围着她的猫,摸它,逗它,握着爪子,撸着皮毛。

她悄悄的把猫藏起来了。

其他人找不到猫,闹到母亲面前。小猫被从房间里放出来。

事后,母亲用细竹条打了她一顿。

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自私。

她明白了,猫儿从来都不是她的。

后来,小猫死了。她的家人都很悲痛,只有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母亲骂她没有心的怪物。

可是,那又不是属于她的猫。

八岁

母亲让她去喊父亲回来吃饭。

她去时,父亲不知道是不是和人刚吵了架。

听到她的喊声后,狠狠的踢了她一脚,伸手拧裂了她的左耳。

血流了半边脸。

父亲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

父亲一直说她丑,难看,早知道就送走。

原来都不是开玩笑。

十岁

学校里有个小卖部,里面是个老头。

有天,她去买零食,小卖部就她和老头。

老头冲她招招手,抱住她,将手伸进她的裤子里。

她那时已经看了很多书了。除了儿童读物,她还会悄悄的翻看母亲看的杂志。知音,青年文摘,古今传奇。

她半懂半不懂的知道,这是非常不好的。

她挣脱老头跑了出去,再也没去过小卖部。

朋友问她,怎么不去小卖部了?是不是没钱?

然后又告诉她,让小卖部的老头摸摸,他就会给零食的。

她看着朋友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二岁

父母出去打工了,她寄宿在阿姨家。

阿姨家有个哥哥,有个姐姐。她被要求,不准碰哥哥姐姐的东西。

上学之余,她要帮忙做农活。

五彩斑斓的毛毛虫怕不怕?

怕。

可是没人会理她的害怕。

她明白了,害怕无济于事,于是她上前踩死了毛毛虫。

只要死了,她就不会害怕了。

后来,她一个人踩扁了乱窜的蜈蚣,拍碎了吊下来的蜘蛛,打死了跑过的老鼠,用铁锹斩断了窜进家里的蛇。

只要都死了,她就不会害怕。

十四岁

母亲回来了,她转学到县城里的初中。

她初三空降在一个班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一个月里,她都坐在最后一排,没几个人理她。

月考,她的物理拿了班上最高分。成绩公布后,下课就有几个女生亲密的挽着她,要一起玩。

可是,她都不认识她们是谁。

后来,成绩稳定,她保持二十左右的名次坐在中排。

那时她爱吃豆制品,身体发育的很好。

前后桌的男生对着她发育的胸部指指点点。说苹果,说桃子,把他们穿过的汗臭味的外套罩她身上,嘻嘻哈哈,哄笑声不绝。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愚人节,有男生把青蛙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她忍无可忍,一把抓起青蛙,反手塞到了放青蛙的男生衣服里面。看着男生惊叫连连,涕泪横流。

然后一拳把那个一直拿衣服盖她的男生揍趴到地上。

她很高兴自己干农活有的比一般女生大的多的力气。

此后,她的身边清静了。

十六岁

她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涨了起来。

她总能清楚的听到班上的人喊她丑女,胖子。

她不在乎。

她的同桌是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很好看。

她们都喜欢文字,经常互相推荐书来看。

可能是从小看书的积累。她的作文经常被拿来当范文。

有次,老师惊人的给了她一个满分,甚至惊动了已经分到理科的同学过来借阅。

她很高兴,她的同桌反应淡淡。

后来,换座位,她的同桌就和她分开了坐。

她想去找。

不过,同桌身边总有人。

她清楚的听到,同桌叫她丑女,死胖子。

她默默的转过了身。

十七岁

父亲在北京打工。

母亲在家乡监督她学习。

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出去打了零工。

一天晚上,她和母亲迎来了醉醺醺的母亲打零工的老板。

男人喷着酒气,要去拉母亲的手。

她张开手臂挡在了母亲面前。

她的腿在发抖。

她和母亲用力的将男人推出了门。

锁上了门。

那晚,她一夜没睡。拿了把刀蹲在门边。

一直到天亮,她才发现自己腿麻了,起不来。

十八岁

高考完的暑假,她去了北京父母打工的地方。

她在那洗衣做饭,做家务。

那时她安安静静很少说话,留了半长的披肩发。

一天,一个阿姨找上门,上下打量了她。

可能是觉得她很乖,阿姨虚伪又亲密的说,你父亲有没有和你说想要一个男孩啊。

你乐不乐意添一个弟弟?

她的左耳隐隐作痛。

后来,母亲说她们住的斜对面一个女的生了女娃,你父亲还去包了红包。

我怀疑他们有什么,母亲碎碎念着。

她知道,斜对面那个女的,就是那天上门的阿姨。

原来生了女孩啊,她想。

十九岁

大学,她已经瘦了很多。她喜欢上班上一个男生。

她在看到男生温柔的抱起小朋友时被击中了心脏。

她患得患失,小鹿乱撞。心想,每天看他一眼就好。

看见了他就是清风霁月,晴空万里。

她折起了千纸鹤,写起情书,悄悄的送给男生。

光棍节,她抱着一千只的千纸鹤和买好的巧克力约男生出来。她要表白。

她在长椅上等到了晚上十一点,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回宿舍,她鼓励自己,不管喜不喜欢,自己只求一个答案。

第二天,她接到家里的电话。母亲神经衰弱送进了医院,她的世界一瞬间支离破碎,兵荒马乱。

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像你拿着刀亲手在心上挖出一块肉。

你痛欲晕厥却清醒无比,清楚的看着它的诞生,怎样流脓,无法愈合。又怎样在未来的时间里让你无法感知世间美好,只有痛如影随形。

从此心死如灰。

二十一岁

她毕业北漂。

找了一份房地产销售的工作。

她想要赚钱,快速的赚钱。

她尖锐,敏感。

母亲的病时好时坏,不时会竭斯底里的摔东西,疑神疑鬼的怀疑一切。

她和这样的母亲相处了两个月就面临崩溃。

她匆匆北漂。

她进的公司规模不小,竞争激烈。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针对了。有隔壁的组长处处为难。

新员工三个月内要开单,然而,两个月,她还没有开单。

她的偏头痛开始越来越严重,体重嗖嗖的往下掉,甚至听到脑中人的对话。

最后一个月,经理坐到她身边,拍着她的手。你晚上到我那去,我们聊聊。我那有客户。

她看见了十七岁的拿着刀的自己望着她。

她辞职了。

离开北京,回了家。

母亲和父亲在一起。家里就她一个人。

她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无用。

要是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她想。

二十二岁

她的大脑日复一日的在叫她去死。

她在家里呆了三个月。

发呆,看风看云看树就是一整天。

父母也来看过她,她记得他们似乎是哭了,说她被风吹就能刮走。

她没有饥饿感,也吃不下。

母亲说,你笑一笑啊,笑笑就好了。

可是,笑是什么?

她疑惑的面对镜子,摸着自己没有表情的脸。

两手勾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不知道如何笑,也不知道如何哭。

她准备了锋利的美工刀,在手臂上划出长长的伤口。

血液涌出,她不觉得痛。

或许很久以前,她就失去了痛觉。就像很久以前,她就不再哭。因为没有人会理你。

她不记得自己划了几刀,醒来时,血迹染红了床单。她躺在床上,眼睛看到了窗外。

那是清晨,天空有着大片的朝霞。蹁跹绝艳,鲜红若火,覆盖了整个视线。

她从不知道原来朝霞这么美。刀划的伤口好痛。她嚎啕大哭,就像是在弥补十二岁,十四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一岁的自己。

她开始练习微笑。

二十三岁

她去了她一直喜欢的南方城市。

母亲想她留在家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果断的拒绝了。她不会在按照任何人的想法去做,只会由自己决定。

她在这个南方城市安定下来,找了份喜欢的工作。

她开始看书。

她看了很多书,不在只是文学。物理,化学,生物,百科全书,植物图鉴,人文,地理,经济,心理等等。只要是她不知道的,只要是她感兴趣的。她都会去看。

她开始练习形体,健身,学习舞蹈,散打。研究营养学和养生。

她已经能很好的微笑了,几乎所有人都夸她温柔。

她研究理财,想在这个城市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

二十五岁

她买了房子。

她遇到一个男人。

男人不帅也不是很有钱。但对她很有耐心也温柔。

她对男人称不上爱,顶多是淡淡的喜欢。但是有安全感。

这样也不错,毕竟之前已经准备孤独终老了。

她没要房,没要车。只要求男人和她约定,买份保险。

她告诉男人,租房结婚也可以。

所以,男人一直不知道,他们租的房子,就是她买的房子。

她做了自由职业者。

二十七岁

她察觉男人有了外遇。

爱与不爱都看的出来,不是吗?

她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再是她的了。

她开始执行计划。

她搬到了书房住,给男人和他的外遇留下充足的空间。

她买回亚硝酸盐,把它放到小盐罐里。

她种起水仙。

她买回关于演技的书籍,开始练习。

二十九岁

她去领了男人的尸体。

她在公公婆婆面前跪下,泪如雨下。

她的表演是成功的。

起码,这次,不会有人说她是没有心的怪物。

所有人都说她重情重义。

她望着男人即将火化的尸体,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就像她七岁时望着那只不属于自己的猫死掉一样。

之后,她回家了。

父母在年二十九办了离婚手续。

然而,离婚后还住一起的他们反而和谐了。或许这个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能仗着有婚姻为所欲为了。他以为女人永远不敢和他离婚。

她买了礼物给父亲母亲,就像这个家庭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

离开时,母亲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

如果当初对你多关注一些

如果当初我能勇敢点和你父亲离婚

如果当初我没有生病

是不是你还能温暖幸福的微笑,而不是现在这样理智冷漠的让人心底发寒?

谁知道呢?

如果只是如果。

她劝母亲放宽心。

爱是美丽,孤独也是美丽。

这世间的人千千万万,谁又能去定义。

三十岁

她领回了一个女孩。

“妈妈。”女孩抱着丑萌丑萌的青蛙玩偶站在门前。

她很喜欢这个温温柔柔让她喊妈妈的女人。

女人给她准备了舒适温馨的房间和小床。

她也不是害怕,她只是。

女孩的眼睛乱瞟,她才不是害怕一个人睡。

坐在飘窗想起往事的女人微微一笑,来,她温柔的伸出手。

女孩开心的跑了过去。

她被抱到女人怀里。

“妈妈,你在看什么?”

“看夜景啊。”

“不然你看看。”女人调整女孩的姿势,让她能看到窗外的夜景。

车水马龙,流光溢彩,万家灯火通明。

“哇。”女孩睁大眼睛。

小孩易困,本就是要睡觉的点。不一会,女孩靠在女人怀里,昏昏欲睡。

女人小心的抱住,像是抱住四岁茫然的自己。

她轻轻的哼起摇篮曲。

在轻柔的声音中,女孩沉沉睡去。

你是救赎,也是希望。

愿你走在阳光下,不用看到阴暗。

愿你活在温暖中,不用体验寒冷。

愿你处在公平里,不用遭受歧视。

愿你呆在善良处,不用感受恶意。

如果这些都不行,妈妈愿你内心坚韧,眼带光芒,遮天蔽日,茁壮成长。


ps:不要去劝别人原谅,不要去替别人原谅,因为你不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

520祝所有的小可爱都能做到最重要的爱自己。

吾心即吾神。

拜拜肉不拜拜

【GB】把进谏的丞相绑到床上狠狠惩罚

那晚,我那面若潘安的清秀丞相跪在地上,衣襟半开,红着眼求我宠幸.....


01

烛火明灭,我倚在座上冷眼看着跪地的池竹。他身后那一头如瀑的黑发用白玉冠起,眉若朗星唇若朱红,衣衫下还能看到半遮半掩的锁骨。


他若是个普通男人,我定会将他纳入宫。


可惜他是我的丞相。


“池丞大可不必,”摇曳灯火照在我脸上,阴影分明“不想让我屠尽北夷,上书便是。何苦出此下策?”


池竹身形摇摇欲坠。他咬了咬唇:“陛下误会了。”


“哦?”我玩味一笑,起身走向池竹。耳边的步摇一步一晃,走到他面前时,他早已红透了半边脸。...


那晚,我那面若潘安的清秀丞相跪在地上,衣襟半开,红着眼求我宠幸.....


01

烛火明灭,我倚在座上冷眼看着跪地的池竹。他身后那一头如瀑的黑发用白玉冠起,眉若朗星唇若朱红,衣衫下还能看到半遮半掩的锁骨。

 

他若是个普通男人,我定会将他纳入宫。

 

可惜他是我的丞相。

 

“池丞大可不必,”摇曳灯火照在我脸上,阴影分明“不想让我屠尽北夷,上书便是。何苦出此下策?”

 

池竹身形摇摇欲坠。他咬了咬唇:“陛下误会了。”

 

“哦?”我玩味一笑,起身走向池竹。耳边的步摇一步一晃,走到他面前时,他早已红透了半边脸。

 

我俯下身,用指腹轻轻划过他的面颊,冰凉的金戒压上他滚烫的耳垂。

 

见他这种模样,我弯起丹凤眼:“若是误会,池丞不必勉强。”

 

我起身拂了拂袖,眼中氤氲着寒气:“就算背千古骂名,朕也要将北夷踏平,血洗都城,保我边关万年安宁。丞相不必在此费时,请回吧。”

 

“陛下发北,臣鼎力支持,愿与陛下共征四海!”他顿了顿“但屠城一事,史官笔墨如刀剑,望陛下三思。”

 

池竹跪在地上,仍没有动作,我渐渐生了气。

 

“……名声朕不在乎。爱卿想跪,就跪着吧。”狠狠撂下这话,我兀自离开大殿。

 

他转头望着我流火般的裙摆,嘴唇嚅喏,却不敢踏出一步。

 

回到宫中花眠早已在内室等我,他笑着替我褪下衣服,两根青葱指节按上太阳穴,我闭着眼享受片刻的放松。

 

“陛下今日回来晚了。”花眠有些幽怨。

 

“……被人拖住了。”我拉过他的手贴在脸颊,馥郁的花香瞬间钻入鼻腔。

 

“是男人吗?”

 

我笑了,转身作势就要解他的腰带:“是又如何?眠儿吃醋了?”

 

花眠捂嘴一笑,半推半就向后靠去:“陛下男人太多,臣都不知吃谁的醋。”

 

我双眼微眯:“……意思是,是朕的错?”

 

花眠眼中有一点慌乱,直到我扬起嘴角,他才放松下来。

 

“陛下莫要吓人家。”花眠假装捂着胸口。

 

“今日乏了,先睡下吧。”我不再与他嬉笑,他点了点头。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与周公做了一梦,第二天蒙蒙亮就听见侍女跪在门外喊着什么。

 

我迷蒙着眼起身,花眠急忙帮我披上纱衣。

 

此时侍女打门:“陛下,丞相跪了一夜,撑不住晕过去了!”

 

02

 

我一个激灵醒了大半。

 

这个傻子,要跪还真跪。

 

昨日的不满也消散殆尽,我披着外衣就赶去他的房间,太医们正围在池竹面前,却愣是没有一个人医治。

 

“朕养你们这帮酒囊饭袋有何用?让丞相等死吗?!”我怒起。

 

得到了准许他们才忙碌起来,又是把脉,又是煎药,房间顿时充满生气。

 

我坐在他床前,把手放池竹在额头上试温。

 

他额头有些烫,估计是昨晚着了风寒。眼下也有些乌青,显然是这几日政务太忙。

 

我刚准备收手,他眼睛忽然睁开,看着我的手一愣。

 

“爱卿放心,朕不会占你便宜。”我收手, 顺便在他脸颊上刮了一下。

 

他脸上有些红云,不自在咳了咳:“陛下,我——”

 

“莫要再谈北夷之事。”我皱眉。

 

池竹急忙摇头。他看着房间里的人群,我会意,一个伸手便让下人们离开。

 

房间里只剩我和池竹,熏香沉沉让人心宁。

 

“我与陛下相识许久,”他用那双清澈的眼盯着我,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情愫“是真心心悦陛下,愿侍奉陛下左右。”

 

我一愣。

 

“朝堂之上我为臣,朝堂之下——”

 

“我懂了。”我打断他的话。

 

池竹抿嘴不再说话。他就安静坐在那里,整个人出落得像清秀的竹。

 

我对上他的眼,半晌后微微一笑:“池丞今晚可有事?”

 

他脸上通红:“没……没有。”

 

我哈哈一笑,捏捏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正巧,朕今晚也无事。”

 

做完这一切我潇洒离去。池竹啊池竹,你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想起他那俊秀的脸,这个惊喜,朕喜欢。

 

当天晚上我拒了花眠的邀约,在卧房等着池竹。

 

桌上的奏折堆叠成山,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池竹刚进来,看着小山一样的折子犯了难:“陛下……自应勤于政务。”

 

“莫要毁了朕的兴致。”我给他斟上一杯酒,笑着送到他面前“花烛夜前,不谈政事。”

 

池竹接过酒,红着脸喝下去。只是一瞬那双眼中就荡起醉意,像宝石蓝色的河慢慢淌进我心里。

 

“陛下?”他摇摇晃晃,我笑着一把稳住他:

 

“丞相这酒量,真是不敢恭维。”

 

池竹歉意笑笑。我摘下他头上的白玉冠,三千青丝如瀑滑下落在肩后,平添几分暧昧。

 

“你比眠儿的发质还好。”我摸了摸他额边的碎发。

 

池竹眼中闪烁,似乎听到这份夸奖并不开心。他坐在椅上替我斟酒:“臣替陛下——”

 

“别,”我打断他,眯起丹凤眼“是臣妾。”

 

池竹眼神下意识躲闪,我勾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我。他眼中已经有了些许水汽,不知道是醉还是哭。

 

“……臣妾。”他极小声。

 

我刮了下他的鼻梁:“这才乖。”

 

我俯身,发现池竹在颤。我恶作剧般勾了下他的腰带,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一步的警惕扫了我的兴致。我起身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些许酒珠滴落在衣服上留下水迹。

 

“池丞,你知道朕最讨厌什么。”

 

突然变化的称呼让他一愣。他直起身,磕磕巴巴:“陛下此生最恶三事。其一贪脏受贿,其二鱼肉百姓,其三——”

 

池竹突然停下,我捡起白玉冠替他绾上:“……其三呢。”

 

“……其三未曾信任。”

 

我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丝滑的官服绸缎此时有些褶皱:“你既不信任朕,何必勉强?”

 

池竹仍要说话,我将手指挡在他唇上:“……强扭的瓜不甜。朕要的,一直是全部。”

 

池竹脸色有些难看,我笑着替他披上外衣送他出门。

 

作为我十多年的丞相,他应该清楚我的占有欲。朝堂之上可以顶嘴,朝堂之下,我要他的全部服从。

 

之后几天在上朝时池竹及其安分,连北夷之事都不曾进谏。

 

之前他为了我后世的名声日日上奏折,现在耳边没了这些声音,可谓是轻松多了。

 

就是这些折子令人头疼。

 

我看的堆成两座小山的奏折,埋头苦干,批到两眼昏花,午夜时分。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我终于受不了了,便让下人宣池竹进房。

 

他小心走进房间,脸色没有上次那么红。池竹坐在一旁解开发冠,正要解腰带以示决心,我急忙上前把腰带系回去。

 

他不解地看着我,我直接把折子甩他脸上:“爱卿上次不是说朕应该勤于政务,正好,今日朕与你一同批折子。”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搽了粉,脸颊水灵灵的。

 

“……是臣唐突。”他行了一礼,转身走向书桌。

 

他的背影有些落寞。一身青衫,一盏烛火,像是后园里养的青竹。

 

批了一天折子我头有些疼,便靠在书桌旁休憩片刻。

 

谁知池竹抽出一张折子:“陛下,可曾看过这张奏折?”

 

我一看,那是北夷的求和书。

 

他们准备送来一位绝美男子,以求联姻。

 

03

 

“求和?做梦。”我冷哼一声,把折子扔进火盆。

 

池竹轻叹:

“……人言可畏,你真的不在乎后世名声?”

 

“……注意言辞。”我敛下鸦睫。

 

“我是为了陛下。”他拔高声音。

 

我重重拍下案几:“池竹?!是朕太纵容你了?”

 

他也起身,脱口而出我的小名“妍妍,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成了这种模样?”

 

我们都是一愣,气氛降至冰点。

 

俶尔我哈哈大笑,池竹一声都不敢吭。我拍打着案几眼角快要笑出泪花,眼里却是腊月寒冰。

 

“你想知道,”我抬起头看池竹,极尽癫狂“曾经跟你一块长大的青梅,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吗?”

 

他抿紧嘴唇,我瞬间解开衣衫露出锁骨上的疤痕,毛毛虫一样的血痂甚是恐怖。

 

池竹一惊,眼中闪过心疼。

 

“五年前,我将妹妹送去和亲,”我将酒一饮而尽“我在十里长亭把她交给北夷王。”

 

我狠狠将酒杯摔在地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我将通红的眼转向池竹,抽出袖口的刀抵在颈间:“他们杀了妹妹。她还清醒着,就一刀一刀剜……”

 

呼吸渐渐急促,我咬着银牙不让泪水涌出:“那帮男人,极尽龌龊。”

 

我没有再说下去,但池竹定然明白。

 

“我就只听见妹妹在哭,他们在笑……”我松开手,匕首“哐当”掉在地上。

 

“什么千古贤帝,老子不在乎,”我长出一口气“我只要北夷死,边关再无战事。打散全国,让其再无复原之力。”

 

“而屠城,是唯一的办法。”

 

半响,池竹缓缓捡起地上的酒杯。他眼眶湿润,咬紧银牙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他望着我,眼中满是心疼和愤怒。

 

“臣之过,陛下恕罪。”

 

他跪在地上,双手奉着那把刀:“北夷之战,臣愿往。”

 

我闭眼冷静片刻,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注意安全。”

 

我同意了他的请战。满朝文武,只有他最了解北夷和大齐兵法,是唯一能快速结束这场战争的人。

 

募兵不过一周,池竹就准备出征。

 

他一身轻甲骑在马上,阵风猎猎,吹起身后发带,模糊了青年英姿身影。

 

我替他绾上发冠,指尖不经意在他鼻梁上划了一下。

 

这次他并未脸红,反而眼中充满坚毅:“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我轻笑:“好。不过——

 

北夷众人皆可杀,除了小郡王呼延卓。”

 

当初被他们羞辱时,是小郡王放我走的,这个恩要报。

 

池竹眸子暗了暗,回答:“……陛下命令,臣必从。”

 

望着池竹离开的背影,我恍惚间回到了当初二人相伴竹马绕青梅之时。


他显然又吃醋了,可爱至极。


想起他暗沉的眸,我叹了口气。二人相伴数十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只是……在那之后,我很难去相信任何人。


除非,我能得到他全部的在意。

 

04

 

池竹出征后战报如雪片般飞来,“大捷”的字体让我看花了眼。

 

我本准备为他接风洗尘,谁知在最后一战,池竹失踪了。

 

报信的兵跪在地上汗如雨下,我皱眉看着这份文书,殿内气氛阴沉。

 

“丞相为了保护小郡王,失足掉入河中”他战战兢兢地擦汗“将军派人去寻,未见丞相踪影。”

 

“五十万大军是摆设吗?!”我气极,挥手将案上奏折全部扔到地下,满朝文武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我阖上眼:“……罢了。”

 

群臣松了口气,谁知我下一秒要来兵牌:“朕亲征。”

 

礼部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直接贬了尚书的官。迫于压力,他们只能同意我御驾亲征。

 

月牙河地势复杂,山路蜿蜒险峻,我快马加鞭却还是花了一周的时间。

 

临于岸上,我瞧见水流湍急,若是陷入其中定活不过五个时辰,唯一生还之法在河流旁边的洞穴。

 

我叫士兵在河流两岸排查,同时在下游拦截。

 

第一天没有结果。

 

第二天没有结果。

 

我跟着士兵找了整整五天五夜,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池竹留下的痕迹,顺着找到了池竹和小郡王呼延卓。

 

池竹看到我眼中闪过惊喜,却又被礼数压了下去。他规规矩矩行礼,一旁的呼延卓却红着眼眶直直冲上来:

 

“齐妍!”

 

周围人都是一愣,身旁的侍卫挡在我身前呵斥:“放肆,怎可直呼陛下姓名!”

 

呼延卓不听,曾经盛满山河湖海的双目此时染着血丝,身后黑亮的编发也沾上了杂乱的草绒。

他无比愤怒,额头上青筋暴起:

“想不到大齐帝王,也是出尔反尔之人!”

 

我一头雾水。此时池竹低声解释:“北夷求和所派男子,便是小郡王。”

 

呼延卓气呼呼的:“出尔反尔,陛下可曾有真心?”

 

我思忖片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自然。”

 

我替他清理发上的草绒,其间不经意蹭上少年的脸颊,他脸上逐渐升起粉红的云。

 

但其实我对他只有感激之情,并没有爱意。这么做只是……想看我的小丞相吃醋。

 

池竹一直望着我,目光中带着沮丧。我装作没看见,将呼延卓接到轿上。

 

池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我故作亲昵为呼延卓披上外衣,余光看见池竹有些红的眼框。

 

这二人以后在宫中,我的生活可是有趣了。

 

05

 

呼延卓自荐入宫,我半推半就给他封了个侧君。

 

他身上带着少年的野性,虽然装作柔弱少年,但我能看出他的野心。

 

毕竟我灭了他的国,他怎么可能对我有爱情。

 

只是我在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几乎日日都召他陪寝,花眠都被冷落一旁。

 

呼延卓躺在我腿上,眼中满是耽溺。少年独有的气息带着北方的风尘扑面而来,我玩着他的发丝,另一只手摸到了腰带的地方。

 

他主动抱上我的腰,我的手绕在他背后。丝绸滑腻的触感让人颤栗,火苗渐渐从手上窜到心口。

 

“陛下。”少年无师自通学会了娇嗔。

 

我望向他清澈的眼,里面除了我的身影,还有着隐藏很深的欲望。

 

刚要更进一步,池竹就抱着文书进了门,他看着我二人暧昧的姿势脸上有些尴尬。

 

池竹低下头不去看眼前这一幕:“北夷之事所需文书都在这里,臣已为陛下批阅。”

 

我懒懒地点头,示意他把文书放在桌上。

 

照做后,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把文书交给呼延卓,打趣:“背叛朕的,都是这个下场。”

 

呼延卓脸色未变,只是呼吸有些急促。这个反应在我预料之中,他就像一匹狼崽,找准时间就会反咬一口,我有必要敲打敲打他。

 

“朕乏了,都退下吧。”

 

我阖上眼,呼延卓先行离开。过了半响我睁眼,发现池竹还站在我面前。

 

“池丞何事啊?”

 

“陛下与小郡王……”他脸上有了醋意。

 

“所以呢?”我装作不懂,笑眯眯地看着他。

 

池竹脸色很差。他抿抿唇,猛然向前一步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


我能清晰听到青年“扑通扑通”的心跳。


“陛下可知臣的心意?”


我故意摇头。


他的心脏跳得更快:“臣爱慕陛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我正欲回话,火苗突然从袖口窜起吓了我一跳。


池竹这个傻子,竟然忘了拉过我手时,宽袍大袖下是正燃烧着的火盆。


他也是一惊,急忙拿水泼了我个透心凉。


火是灭了,这蜀地进贡的衣服也彻底毁了。


刀山火海的誓言,不曾想现在就实现了其中的“火海”。

 

“池丞,”我语气变冷“你这是要弑君?”

 

池竹“哐” 跪在地上,似乎是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失态:“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我笑了,勾起他的下巴,语气玩味:“……怎样责罚都可以?”

 

他脸色渐渐变红,像是要滴血:“小郡王所做之事……臣也可以。”

 

我勾勾唇,示意让他坐在旁边。

 

他跟呼延卓不同,少了几分野性多了几分清秀,让人忍不住爱怜。

 

“竹儿,”我叹了一声,手指从他的锁骨滑向领口“朕该如何罚你?”

 

他呼吸变得不太均匀,喉结上下滚动:“……全由陛下决断。”

 

未完

文|谢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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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冷芝士

被病娇和暖男同时爱上怎么办?

霸道病娇的小狼狗哥哥×阳光被驯化的小奶狗弟弟×冷静清醒妹妹

1v1 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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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都是哥哥,你和周子其无话不谈,和我就闭口疏远?”

“放学后你们都干些什么?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压着你?”

眼前的男人情绪已近乎崩溃。

“顾瑜,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1.

我叫顾瑜。

周子然和周子其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我们是重组家庭。

怎么说呢,第一次来到周家见到他们,我就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因为我看出来了,兄弟俩渗透眼底的排斥和冷漠。

"你们好,我叫顾瑜。你们的……妹妹……"

虽说...

霸道病娇的小狼狗哥哥×阳光被驯化的小奶狗弟弟×冷静清醒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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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都是哥哥,你和周子其无话不谈,和我就闭口疏远?”

“放学后你们都干些什么?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压着你?”

眼前的男人情绪已近乎崩溃。

“顾瑜,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1.

我叫顾瑜。

周子然和周子其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我们是重组家庭。

怎么说呢,第一次来到周家见到他们,我就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因为我看出来了,兄弟俩渗透眼底的排斥和冷漠。

"你们好,我叫顾瑜。你们的……妹妹……"

虽说有些尴尬,但我还是几乎从容自然地做了自我介绍。

至于他们的无视疏离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无所谓,我瑜姐到周家来的目的从来也不是来和他们好好相处的。

周父显然已是预料到了两个儿子的反应,面带歉意地说“小瑜,你多担待,这俩小子从小就这样,被宠坏了。”

“没事的,周叔叔,我理解,我会和哥哥们好好相处的。”我体贴地回答。

加上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让周父对我的印象极好,搂着我妈满意地笑道:“还是小瑜懂事啊,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周父吩咐佣人备好晚餐时我妈适时地帮他正了正衣襟,还故作娇羞抬头乖顺地望了他一眼,周父一下眼睛都直了,搂着我妈的腰就开始不老实。

咳咳不愧是我妈。

说来我妈为了培养我也是吃了不少苦。

六岁那年我爸出轨跟着女上司跑了。

我妈知道后愣是一滴眼泪没留,只是狠狠往她的结婚证上唾了口唾沫,然后生生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耳濡目染,我从12岁就知道,男人,靠不住。

但是,

利用男人或许可以得到某些东西。

我妈就凭借着在她那个年纪还算出众的外貌和绝对秒杀其他只会买买买的女人的智慧,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我被接到了周家。

但我永远不会鄙视她,

我感谢她。

晚餐时间,出乎意料的是周子然和周子其竟然都出现在了餐桌上。

不过可能是我忽略了,周家家大业大,家训定然也是很严的,不论周子然周子其如何不待见我和我妈,规矩不能破。即使没有恭恭敬敬地问好,横冲直撞的不尊重也是断断不会有的。

我刚这么想来着。

穿着宽松白t阔短裤顶着一头乱乱炸毛此刻还睡眼惺忪的少年出声了。

“周长腾你怎么个意思啊,老婆女儿都带回家了,还非得让我和周子然给你做个见证不成?”

周父听完先是愣神,接着眼睛一瞪,抬手就要教训。

手还没落下,旁白正襟危坐灰西裤白衬衫的少年也道了一句:“我不认什么便宜妹妹。”

随即头也不抬,拿着刀叉“精雕细琢”。

周父听完又要发作,我妈看其脸色不对,赶紧解围说孩子青春期叛逆很正常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如此好一番下来,这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稍稍指责也不再多说,毕竟是亲生的宝贝儿子,稍微给点时间给他们接受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不过这饭桌气氛倒是更显尴尬,毕竟也算半个外人,我实在是不好开口说话。

“小瑜,既然到了周叔叔家,周叔叔一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A市一中的手续都办好了,明天你就和子然子其一起去学校报道吧。”

“谢……谢谢周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周叔叔和妈妈的期望。”

周父一句话倒是让我心花怒放。

一中可是A市最好的高中。

其实我成绩一直不错,奈何我妈经济有限,只能去县一中念书,不是说县一中不好,只是比起市一中,实在是井底之蛙。这也是我乐意来周家的最主要原因,念一个好大学一直是我妈对我的最大期望。

只是此刻饭桌上另外两人满怀敌意的目光让我实在避不开,我只能扯着脸给他们几个假笑。这这好歹也是你们爸爸的一片心意啊,我……我恭敬不如从命恭敬不如从命啊求放过求放过。

终于熬过晚餐,我也回到周父安排的房间。

还没走进去呢,眼及之处已经皆是资本主义罪恶的诱惑。

房间面积大的离谱咱们暂且不说,这随处可见精致细腻的雕花谁看了不迷糊?这床,这书桌,这衣柜,哪一处不是金钱的味道?

但是忽略这些,最令人兴奋的!就是我终于可以到市一中念书了!

从明天开始谁都别想打扰我学习!

什么清华北大,什么复旦上交……

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其一是学习要趁早,好成绩没得跑。其二嘛,看周家富得流油这阵势,估计出手就是豪车不用想,我呢,实在不想引起太多不必要的关注。

于是到了市一中,我麻利的找了班主任。周父已经交代好了一切,学费学杂费一切都打点妥当。

繁琐的入学流程省去,班主任也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领着我去教室。

七点一刻的市一中教室,满满当当,大多都是埋头晨读的同学……

不愧是市一中,我很满意。

“好,安静一下,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大家好,我叫顾瑜。很高兴能大家成为同学,请多多关照。”

有稀稀落落的鼓掌,不过大多不太关注。

意料之中,我也并不在意大家的疏落,只因为这是市一中的高三优等班。

大家这样的反应实在正常。

“顾瑜,你暂时就坐三小组第四位,你的同桌呢,是我们班的班长,叫周子然,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当然,也可以找老师。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咱们学校的生活……”

周子然?

和周子然一个班?

我愣了。

周父怎么想的,昨天饭桌上气氛那么尴尬,就差没扯开了天打起来,这会儿又来这么一出不是让我难做吗?

我略微忐忑的坐上座位,本想着再怎么尴尬也得打个招呼。

结果一弯头只见其稍稍欠身,薄唇轻抿,眉头微蹙,修长利指握着钢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习题,愣是眼神都没赏我一个。

好家伙,敢情是搭理都不想搭理我。

罢辽罢辽,无所谓,反正我也是来学习的。

“顾瑜?是吧,可真是演的一手好戏。你也就只能唬唬周长腾。你和你妈有什么目的,小爷一眼就看得出,你们这样的女人小爷见得多了……”

我书都还没放下,就听到身后有人逼逼了一大串。

我转头……

周子其?

这兄弟两怎么都在??还一个我同桌,一个我后桌?!

呼~冷静冷静!

平息心态我面带微笑,本着不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的绝望无奈心态转头道。

“哦?我什么目的?子其哥哥您一眼就给我看出来了?”

“你叫谁子其……哥哥呢?我才不是……才不是你哥!别……别跟我装熟。”

周子其可能是真没想到我这么叫他,整个人都微微发愣,雕刻般的俊脸还慢慢泛红。

我被他这反应逗得乐的不行,看他一身球衣,估计是个体育特长生。

“好嘛子其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咱们在学校呢,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安守本分,脑袋里只有学习。在家呢,我也绝不多事生端,在周叔叔面前绝不说二话,这样,行了吧?”

“这样……这样还差不多,不过,你……你不能叫小爷子其……子其哥哥。”

“好,成交!”

我真是有被周子其支支吾吾说话的样子笑到,没想到平常一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叫了声哥哥脸就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3.

因为学的是理科,一轮复习已经完成大半。大致内容各科老师已经或祥或略的讲过,接下来几月上课内容大概是易错题难题的拔尖精讲。

不过毕竟落了几天课,市一中整体学生水平也比较高,思索一分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先跟着老师节奏走。

不过……

具体复习进度我不清楚啊。

这想问吧,周子然那厮到现在没鸟过我。

我只好一手扶额,作势假装微微侧头,眼神三分流转后直勾勾往其笔刃下望。

让瑜姐看看你在写什么玩意儿?

只见其下笔有神,笔锋流畅有力,刷刷一顿操作仿佛行云流水,连停顿都不带的,一道物理分析大题已然完成大半。

“你干什么?”

笔锋骤然停顿,清冽冷漠的声音也随即落下。

“啊?”我一抬头,却看他眉头微蹙地盯着我,那阵势,好像我看的不是他的课本草稿,而是他的秘密贞洁全被我玷污了……

“不……不好意思,我……我就是不知道课程进度。”

被他这么一看我还真有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不会问?”

他薄唇紧抿,虽说不是怒意,但看着那双微眯的眸子,我只觉得透不过气。

好你个周子然,算你狠算你狠。

我翻翻眼不再管他,也埋头开始学习。

市一中不愧是市一中,课程设置科学紧凑,老师讲课深入浅出,干净利落。

因为基础好,我学的并不吃力。不过一天下来,说不疲劳是假的,但累归累,我还是准备把课后习题做完再回周家。

“喂,你还不走?”

我抬头,周子然周子其站在门口看着我。

周子其一手挎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兜。拽拽的样子有点欠揍,明显刚刚是他在喊我。

旁边周子然一脸冷漠,连不耐烦都不屑表现。更欠揍……

“上学放学司机会接送,早上就因为你先走被周长腾训了,怎么?装清高呢?”

啊这不是,我没内意思啊。

算了作业在哪不能写,我麻溜的收拾好东西就跟他们走。

“呵,我当你真清高呢。”

我真要被周子其气死,咱能不一句一讽刺吗?

晚餐时间,周父含笑宠溺地说要带我妈去度假。嘱咐他两个儿子好好照顾我。

“合着您自个认的女儿还要您亲生儿子照顾呢,再说她不也成年了吗,用得着照顾吗。”这是周子其

“没空。”这是周子然。

“谢谢周叔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两个哥哥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哈哈您放心和我妈妈玩就成,不用担心我。”这是我。

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4.

我的弱势科目是物理,虽然花了大把大把功夫研究那些公式定理,但成绩依旧还是达不到我心里的标准。

这不眼前就被一道题难的抓耳挠腮。但是抬头物理老师周围已经站了好几个学生,我只好作罢。

一瞥头竟然看见周子然已经满满当当的写好了这道题!

真的牛啊。

“内个,周子然同学,您能给我讲讲这题吗?实在是……不太懂……”

"不懂可以问老师。"

“好几个同学都在问问题呢,您就教教我吧班长大人。”

……无动于衷

“求求您教教我吧,周子然同学”

……无动于衷

“教教我吧,子然……哥哥?”

“闭嘴!你哪里不懂?”

得嘞。

“就这个电磁感应分析这块……”

……

不得不说,周子然讲题干净利落,详细具体。

自此之后呢,我的物理难题隔三差五都要仰仗他给我解答。虽然每次他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过压不住我脸皮厚,为了知识嘛,冲我甩臭脸子什么的我都能忍。

“你脑子呢?受力分析都能错。”

“哎是是子然哥您说的是,还是您想问题想的全面,我就没……”

“闭嘴。”

“……”

“子然兄您给我看看这题,看它题干普通好似简单,实则哼哼,暗藏玄机。”

“玄机在哪?我解完也没发现玄机。”

“啊这,玄机呢?刚还在这来着……”

“……”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的物理成绩也渐有进步升高的苗头。

周日晚上,我做完学校发的理综小测验,觉得肚子饿的不行,准备到厨房做点夜宵。

我和我妈相依为命那会儿,一日三餐都得我自己做。不吹别的,厨艺我是真是没得挑,当时隔壁邻居家一小孩不爱吃饭,后面我给他做了顿,从此以后天天跟他妈嚷嚷着要来我家吃饭。

周家的冰箱应有尽有,我利索的切好配料食材,没一会儿做好了一大碗杂酱面。

“你在干嘛?”

我转头,周子然穿着棉质灰色格子睡衣,眼神清冷,但少了平日疏离冷漠的距离感。

“奥这……我写完作业肚子有点饿……做点夜宵……要不要一起吃点……”

“嗯。”

周子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回答都是用的鼻音。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愿意啊!我就跟你客套一下啊喂!

我愣了愣,还是拿了碗筷,端到餐桌。

“怎么……还没睡……”

“一个奥数题,想了挺久。”

“……”

“你还会做杂酱面?”

“奥哈哈味道怎么样?我以前跟我家楼下面馆刘叔学的,我经常在他家帮忙打杂……”

“嗯,味道不错。”

……

我不再管他,低头就开始认真嗦面。

但是,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一滴油能飞那么远,正巧弄脏了周子然的衣领。

“对……对不起!我就是……我那个面没夹好……放心,衣服……我帮你洗,绝对给你洗的跟新的一样!”

周家少爷的衣服应该不便宜吧,我可赔不起啊集美们。

“笨死了。”

虽然是骂我的话,不过……是我眼瞎了吗?

面冷如灰的周子然此刻嘴角竟然微微上扬。俊眸都稍带温缓,瘦削硬朗的脸侧线条都渐渐柔和起来……

好帅啊我凎!

可能是意识到我微微发愣又有些花痴的眼神,他放下筷子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我吃好了,记得洗碗。”

说罢略显僵硬的回了房间。

小东西害羞了吗这不是?

“喂,顾瑜你……你数学卷子赶紧拿来给我抄一下。”

还有十分钟,数学魔头张丽娟马上要来讲评试卷。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周子其都这副样子就知道其行事作风多么丧心病狂。

不过,

你他娘也太能屈能伸了吧,你的阴阳怪气呢?在你爸面前可没少怼我。

我嘴上逗他几句,手上还是麻溜的找到卷子递给了他。

“成成成,今日之恩,来日必报。”说完已经眼疾手快的开始埋头苦干了。

看他这样子我忍俊不禁,果然十八九岁的意气少年郎心里从来不装事。

“你这是害了他。”周子然眉头微蹙紧盯着我。

其实平时周子然从来不管这些事的,他只是觉得,今天看着她对别人笑,格外的……刺眼扎人……

“就偶尔一次嘛,况且你也知道……张丽娟有多小题大做……”

“那你对他笑什么?”

“啊?”

……

“走吧,顾瑜,小爷带你去个地方。”

一打放学铃,周子其就拎上书包坐在我桌子上挎着手看着我。

“去哪啊,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瞧你这点出息,去了你就知道了。”说完拉着我的手腕就要走。

“你带她去哪。”

本来已经被周子其拉得起身要走,另一只手腕又突然猛地被周子然拉住。

周子然眉头紧皱,盯着周子其握着我手腕的手满是不悦。

“不是我说周子然,你什么时候变这么事儿了,她也是成年人了,我就带她去吃点东西玩一玩,你把当我什么了?”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就走,留下周身阴冷沉默的周子然。

“你带我去哪啊到底?”

“篮球场。”

我还真不知道,今天有校篮球打比赛这回事儿。只看到周子其的对手们一个个高大彪悍,全然一副不赢不罢休的气势,甚至震慑住了观战的同学们。

周子其拉着我姗姗来迟,自然成了场内焦点。不乏有人调侃打闹说原来是去等女朋友了,周子其那玩意儿还真就顺势接话,跟队友们打着马虎眼儿,好一副二流子气派。

我有些恼意,睨了他一眼,好家伙他当众冲我抛了个媚眼。

这下调侃喧闹声更甚,连对手都看不下去,当场放下狠话说要让他女朋友看着他怎么输。

全场起哄,气氛达到高潮,比赛顺势开始。

其实我没看过周子其打篮球,不过看他逆势狂奔又紧逼防守那样儿,确实比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要帅不少。

又一阵震耳的掌声响起。

原来是周子其线外投球得了分。

厉害,确实是厉害。我被狂热的气氛带动,也鼓起了掌。

周子其这会儿竟也朝我看来,他嘴角都不自然的翘起,又朝我眨眼,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个接着一个,前半段比赛还有些胶着,到现在,周子其和队友已经将比分大幅度拉开,比赛结果已然不言而喻。

终于结束了,对手也没了刚开始的嚣张气焰。闷声打了招呼就走了。

周子其热汗淋漓,却是满脸邪笑向我走来。

观众又一次沸腾,“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起的头,起哄声一声盖过一声。

此时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我还不如回家写作业呢。

我狠狠睨着周子其,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周子其现在已经在阴间报道了。

“我女朋友害羞,哪能给你们看?”说完一把搂着我就走……

身后的喧闹逐渐隔断消失,我给了周子其一记暴戾。

“你什么意思啊周子其,人言可畏你懂不懂,你让我在一中还怎么活,喜欢你的小姑娘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

“一群人瞎起哄,你理他们干嘛?再说,周长腾那个老腐朽可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要是哪个小子骗你谈恋爱了,你让咱怎么交代?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懂吗你?”

“……那敢情我还得谢谢你。”

“感谢什么的口头表示就不用了啊,正好小爷现在饿了,你请小爷吃顿KFC就权当报答了啊,别往心里去,都是当哥的应该的。”

“这会儿承认是我哥了,你是零花钱都花光了吧……”

……

图书馆内,很多寄宿学生都在埋着头读书写字。学习氛围浓烈。

“来图书馆干嘛啊,你还真打算给我补课啊顾瑜,我自己水平心里清楚,去哪念书都一样,真没必要,再说小爷用得着……”

“难道你不觉得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对你刮目相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周子其,你就当是为了甩他们的脸,高考就这几个月,努力一把,你不亏。”

他听后站着愣了好一会儿,眼神都开始变得清澈明亮,最后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

“行。那就听你一回。”

“不过顾瑜我可提前跟你说,小爷呢就不是念书的料,到时候要是达不到你……”

“没事,我分析过了。虽然你的理科成绩算不上优异,但也在及格线边缘。拖你后腿最多的,是英语。但英语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提高的,单词你必须记,语法我给你讲,实在不会的,蒙题也有技巧……”

“行啊顾瑜你把小爷研究的挺透彻啊。”

“别贫嘴,先做套卷子。”

……

我没想到周子然进了医院。

管家王叔说是下午突发了急性胰腺炎,情况不好,连救护车都惊动了。

“子然这孩子可怜啊,从小身体就不好,他比子其大两岁,本来现在该读大学啦,十年前因为生病休了两年学……小时候什么都好啊性格活泼又可爱,生了场病后就不爱说话啦……性格闷闷的,王叔是看着他长大的,其实啊这孩子比谁都懂事……”

我不知道向来冷漠寡言的周子然原来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王叔,在哪家医院,我们去看他。”

“小瑜啊,医院那边都有佣人和陪护,长腾也在往医院那边赶呢,子然这孩子,性格封闭,不会希望你们看到他那个样子的,等过段时间情况好转了,再去不迟……”

这样啊……

我扭头看周子其,此刻平时随意懒散的样子全然不见,眉头蹙着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也在为周子然担心吧,即使平时兄弟二人关系疏离,相顾无话。但毕竟手足情深,十多年的相互陪伴,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帮不上其他忙,我只好到厨房准备了几个清淡的菜让王叔送去。

周子其人机灵,悟性高,帮他补了几天课遇到题目甚至能够举一反三。

“真不是小爷吹,就小爷这惊人的领悟力,明天上高考战场那也是丝毫不慌啊。”

周子其一手拿着刚对完答案的英语试卷,一手摇笔摇的飞快,歪着身子二郎腿都要翘到天上去。

……

“周子其,我们今天去看看周子然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几天我问了好几次王叔周子然在哪家医院,可他支支吾吾,要么敷衍我,要么搪塞我,摆明了就是在瞒着我什么……”

周子其没想到我突然这么说,眼神蓦地沉下来,摇笔的手停下,连二郎腿都不抖了。

“你很担心他?”

“周子其,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哥,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他病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王叔,他……”

“因为他自己,顾瑜,不是我们不担心他不在乎他。他那个人,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做到最好,骨子里都是他自以为是的骄傲。在我看来,他有什么狗屁骄傲,他就是懦弱,就是玻璃心。八岁时他病了,他把门摔上,让我滚蛋,说不需要我的可怜。顾瑜我再的说明白点,就是我们永远只能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你明白吗?”

要多脆弱敏感的自尊和心理,才能做到周子然这样趋于病态的封闭?

最后在我的再三请求下,王叔还是告诉了我周子然的医院。

在我见到周子然的第一眼,我想,或许我有点懂他了。

孱弱的,苍白的,似乎连闭着的眼皮都在排斥着周身一切温暖和关怀……

什么佣人,什么陪护,什么周父在往回赶。

都没有。

除了点滴还在流动病房里安静的听不到其他声音。

我小心打开门,但不想还是惊动了他。

明明虚弱地不行的身体,此时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抗拒,瞳孔都几不可见地放大,羞耻,恼怒,无助……

“嚯周子然你干嘛呢,我看你这好好的,不像有什么毛病啊。这不,物理老师说要我来劝劝你参加个竞赛,高考还能加分,我听着都心动啊周子然,可他非说名额不够名额不够就盼着让你去,我看你气色这么好,怎么的,你搁医院里养生呢?”

从绝望到迷茫到释然。

或许他从来抗拒的只是那些异样的眼光,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善意泛滥的同情……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需要的只是别人随意畅快的交流和调侃。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顾瑜。

“你哪只眼睛看我气色好了?”

“面色红润有光泽,印堂方正眼波流转,翩翩少年惹人眼啊。你要是还不赶紧好,下次月考保不准我排在你前头咯。”

“谁给你的自信超过我?”

……

讲真,其实我也没想到病秧子还这么能怼人。下午闷热难捱,好在他时不时勾起嘴角的浅笑看起来还算顺眼。

估摸着他心情好了一些,时间也不早了,我准备回家给他做些饭菜。

他却拖住我的衣角,神色突然变得黯然无助,眸子还染上一丝意味不明的嫉妒和恼怒。

“你……你是不是和周子其在一起了?”

“不……不是啊,干嘛突然这样问?”

“我听王叔说的,你们俩,最近关系很好。”

“周子其那人啊,性格就跟一小孩似的,和谁都聊得开。最近是在帮他补课啦,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周子其人还挺聪明的,他……”

“够了,我不想听。”

他脸色更显苍白,攥着拳头咳嗽了好几声。我自觉肯定是自己太聒噪,吵到他了,连忙道歉。

“好好好,你先静养,我先回去给……”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见他?”

9.

我回去给你做饭啊你又搁这闹啥脾气呢?

“你咋知道,我是挺急着见刘姨的,我托她买了一堆菜,我寻思着给家里狗做顿饭呢,他老冲着我嚷嚷!”

周家没养狗。

周子然算听懂了,她在这骂他呢。

但是,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抑制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雀跃欣喜,一贯紧绷的嘴角都止不住上扬,连目光都柔和下来。

“知道了,我饿了,你快点。”

他倒被骂的心甘情愿。

接连好几天,我在周子其周子然之间来回跑。

周子其对我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顾瑜,当初可是你说的要帮我补课的,你现在算什么?始乱终弃?这都几天了,他用得着你天天给他做饭吗?你还用不用学习了,巴巴上赶着给人做饭呢你。”

“我不管啊,今儿个你就是不准去。再者也只能做好让王叔给你送去,而且还得做好我的份。我这试卷上问题一大堆呢,你不给我讲谁给我讲?

“敢情真当我是你保姆了啊周子其,你付钱了吗就让我既做饭又补课呢,纯纯资本主义压榨啊你这是,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周子其背着双手撑着后脑勺,桃花眼都乐得弯弯翘。靠着椅子惬意地不行,哪有一副求人做饭补课的样子?!

“我不管啊我不管,今天谁去了谁是狗。你就给我好好待……”

我二话没说捡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他脸上扔,正中目标,他一个不留神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哈哈哈哈哈给你脸了是吧,看你瑜姐怎么收拾你。”

“行啊顾瑜你,长本事了,欺负到小爷头上了,还敢自称瑜姐,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尊老……”

他话没说完,另一只枕头又一次正中目标。

看他吃瘪,我笑得前俯后仰。谁料他趁我不备,拿起枕头就要回击,看我连连后退,他还紧追不舍。我只好作罢求饶,他却不依,誓有报不到仇不肯休的架势。

绕了沙发好几个我实在没有力气跟他闹了。

“周子其住手住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错在不该以下犯上,不对,什么周子其,你是我哥,子其哥哥,我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不是你又瞎叫什么呢,谁是你子其……哥哥!”

肉眼可见的羞赧,俊脸两侧若隐若现的暇红。我蓦地想起第一次这么在教室叫他,他也是这副反应。

邪恶的念头这么一下就蓬勃生长,我拍开他手里的枕头,笑得肆意忌惮,甚至故意走了两步凑近他。

“子其哥哥,怎么一叫你哥哥就脸红?”

周子其只觉得此刻脸热的发烫,下意识的扭头就想走。

结果一后退就被什么咯到了脚,一股惯性让他压着我就往沙发倒……

即使此时周子其努力撑着双手让两人的距离不至于太近,但这样的氛围实在是暧昧的可怕。尤其还是这样近在迟尺的面对面相望……

“你们在做什么?”

10.

周子然面色铁青站在门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此刻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不要失控,眼睛死死盯着沙发上姿势暧昧的两个人。

尴尬,太尴尬了。都怪自己作死要去逗周子其,现在这架势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周子其的脸红在此刻也显得更加可疑……

他狼狈的起身,没给周子然一个眼神,逃也似的就往房间去。

“咳咳内个今天怎么出院了,昨天给你送饭的时候怎么没说,我还准备给…”

“打扰你们了是吗?”

周子然步步紧逼,眉眼紧蹙,眼尾更是红的慎人。或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脸色还略微苍白……

“不……不是,周子然,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你说你给他补课,顾瑜,你每天就是这样给他补课的对吗?”

周子然此刻情绪已然失控,湛白如雪的手背因为攥着拳头连青筋都格外清晰。他目光如炬,迫切的想让我给他回答。

“不是,周子然,这真的是误会。你刚出院,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你站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杯……”

“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来不及思索回应这句话,周子然两步上前就将我横抱起……

“你干嘛周子然你疯了!?”我死命拍打他,被他这么一抱才反应过来他那一句“我不想做你哥哥了”是个什么意思。

可他哪里还听得进。

还没片刻他已经抱着我跨步到了他的房间,反脚重踢关上了门,我也近乎暴力地被他扔在床上……

周子然眼尾通红,下身死死的压着我,青筋半露的手臂越过我的头顶禁锢着我的手腕……

“你说说,你和周子其到底到了哪一步?为什么都是哥哥,你可以和他无话不谈,和我就闭口疏远?”

“放学后你们都干些什么?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压着你?”

眼前的男人情绪已近乎崩溃,生冷的眸子盯的我心底发麻……

"周子然,不是你想的那样,冷静一下好吗?!"

但是男女力量悬殊,即使是身体瘦弱刚刚痊愈的周子然,此刻力气大的也像发了疯的牛,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砰!"

一声巨响,门被踢开。

是周子其。

“周子然你发什么疯?”

说完他手臂一紧就拉开了压在我身上的人,右手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偏偏这个时候周子然一点反抗都没有,任由拳头在他脸上挥。若不是嘴角的那抹刺眼鲜红,我会以为他没有知觉。

“够了!别打了!”

眼前这场闹剧,我只觉得恍然。

突然想起刚进周家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与周子其周子然可是相看相厌。

而我的初衷,原本也只是好好学习……

再三反思,发现很多地方确实是自己太爱多管闲事了。高三正是关键时期,我何故要节外生枝?学习本就足以让我分身乏术。我真是没必要,也不想再管这些纠葛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周子然房间的,只知道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我不再帮周子其补课。

他没问原因,只是脸色沉沉甩了一句“知道了。”就不再多话。

我主动向老师提出换座位,平时的优异成绩让她没法拒绝我。

我选了离兄弟俩最远的位置。

周子然面色凝滞,最后愣是看我搬完书本也没憋出一句话。

我的刻意疏远,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六月初,高考在即。

值得一提的是周子然提前保送了A市首席江华大学。周子其也渐渐步入正轨,竟然颇有几分后来居上势不可挡的派头。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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