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琛,尝一个嘛~”
宋岚看着被晓星尘嘴唇触碰过的糖葫芦,很客套地说了句“星尘自己享用便好,我不喜甜食唔……”
坚硬的、黏糊糊的冰糖葫芦,被塞进了宋岚嘴里,甜丝丝的。
晓星尘笑着问他:“是不是很甜?”宋岚从他狡黠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发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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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琛,尝一个嘛~”
宋岚看着被晓星尘嘴唇触碰过的糖葫芦,很客套地说了句“星尘自己享用便好,我不喜甜食唔……”
坚硬的、黏糊糊的冰糖葫芦,被塞进了宋岚嘴里,甜丝丝的。
晓星尘笑着问他:“是不是很甜?”宋岚从他狡黠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发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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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菩提|伍
第五日:浮生梦
他又来拜访白雪观了。
孟春正月,冰河解冻,他沿着溪水沿岸逆流而上,踏着清晨的鸟鸣,去赴他好友的邀约。
数日前,宋岚接到来信,说观中有急事,要他立刻回来。信中还特意告诉他独身前来,晓星尘如果要同行,也要在隔日之后。
字迹潦草急切,看不出是何人手迹。宋岚和晓星尘心中疑惑,但总归是担心占了上风。刚好晓星尘正打算去栎阳询问常萍翻供之事,于是二人相约到时隔日再见,草草作别。
栎阳事毕,晓星尘早憋了一肚子气,愤愤难平。常家满门遭劫,证据确凿,他费尽心力才捉拿到凶手、争取到公断,他们怎能说变脸就变脸,说放人就放人?!那薛洋如此穷凶极恶之徒,谁知道他这次不死,下一次还...
第五日:浮生梦
他又来拜访白雪观了。
孟春正月,冰河解冻,他沿着溪水沿岸逆流而上,踏着清晨的鸟鸣,去赴他好友的邀约。
数日前,宋岚接到来信,说观中有急事,要他立刻回来。信中还特意告诉他独身前来,晓星尘如果要同行,也要在隔日之后。
字迹潦草急切,看不出是何人手迹。宋岚和晓星尘心中疑惑,但总归是担心占了上风。刚好晓星尘正打算去栎阳询问常萍翻供之事,于是二人相约到时隔日再见,草草作别。
栎阳事毕,晓星尘早憋了一肚子气,愤愤难平。常家满门遭劫,证据确凿,他费尽心力才捉拿到凶手、争取到公断,他们怎能说变脸就变脸,说放人就放人?!那薛洋如此穷凶极恶之徒,谁知道他这次不死,下一次还会祸害哪里!
罢了,罢了。他把烦心事暂时抛到脑后,抬眼看看山那头越来越明朗的晴空。想到马上要见到宋岚和白雪观众人,他心中不由得雀跃起来;常萍也好,金光善也好薛洋也好,等见到子琛,再和他一起商讨如何是好吧。
可是有什么不对。晓星尘忽地停住脚步,疑惑地抬头,望向前方山路上混乱带血的足迹。
他心跳得厉害,一路狂奔,越是靠近大门沿途的血迹越多,邪祟的气息越浓厚。
当他终于推开大门,尸山血海触目惊心。他倒退一步,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小道童趴倒在他脚下,身下流成一滩血泊。四肢被撕扯得弯折变形,仍看得出一副要往里面逃跑的姿势。
大家这是……怎么回事?
子琛……子琛呢?!
他后知后觉记起这个名字,于是强撑着眩晕的脑袋和发软的双腿,跑进院里。
他看到宋岚那一袭墨色,是唯一一个跪在地上的身影。子琛,子琛……!他冲过去,跪倒在宋岚身前,抖着手去摸他的胸口。
还活着……他还活着……
晓星尘握住宋岚双肩,扶直他的身体,看到他双眼紧闭,鲜血流了满脸。
“子琛,你的……你的眼睛……”
宋岚微微抬头,面如死灰。
“星尘……?”那缕气息微弱似无,晓星尘听得心惊不已,“子琛,是我,子琛,你听得见吗?白雪观……这是怎么了?!”
宋岚不语,只是缓缓偏过头去。晓星尘也随着宋岚的方向低头去看,老观主躺在宋岚怀中,胸口当中一个空洞。
残酷的景象不容置疑地凌迟着他的认知。晓星尘再怎么心乱如麻也明白过来了,从小道童到观主,这些伤口绝不是人力所能为,而是和常家灭门案如出一辙的……走尸所为。
“是……”晓星尘艰难开口,“薛洋干的……?”
宋岚抿了抿唇,面上无一丝波澜。
“晓星尘,你走吧。”他轻声道,“你我以后,不必再见了。”
晓星尘抱住昏倒下来的宋岚,一瞬间如坠冰窟。
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怀抱中是仍然昏迷不醒的宋岚。抬头,是仙山熟悉的景致,和从小仰视到大的熟悉背影。
“师父,您之前问我的问题,”他听见自己说,“我已考虑好了。”
“您问我此行下山是否有悔。”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师父,语气坚定,“星尘有悔,但也无悔。”
“我不悔接受常萍的请求,不悔坚持把薛洋绳之以法,不悔和金家宗主据理力争。若重来一次,我仍然无法做到对常氏遗孤的恳求无动于衷,更不会允许自己畏惧恶人和强权的危险而退缩、屈服。”
“我只悔恨自己,不能早料想到,敌人的暗箭会越过我,刺向我的身后。”
他垂下目光,痛苦地扫过宋岚沉静的脸庞。
“我应该想到我在和怎样的力量相斗争,而我应该为此保护好我的……软肋。”
他轻叹一声,闭了闭眼,再次望向高处的仙人。
“但我还是不悔我下山的决定。师父,你是对的,山下的世界暗流无数、人心险恶,远超我的想象。可是山下也有诸多美好,也有许多好人;下山这两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意最幸福的两年,我真正能提一把剑除恶扶弱,扬我心志,也遇到了……我此生最重要之人。”
他轻轻放倒宋岚,跪直腰身,对着仙人稽首长拜。
“师父,求您帮我,让我弥补我的过失。”
山中桃花因风而起,簌簌洒落,乱如红雨。山上仙人微微侧头,仍背对着他。
“换眼之后,不能视物,你又要如何保护他?”
“我无法再保护他了。”晓星尘仍保持着伏地的姿势,眼泪悄然滑落,“我会离开。有些错误,一生只能犯一次。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以后他不会再受我牵连,我亦不会再有软肋了。”
抱山散人缓缓转过身,神色哀悯。
“他果真值得你付出至此?”
“若能换他平安无虞,我把命给他又有何妨。”
仙人摇头叹息,又叹息。
“既然如此,你可准备好了?”
“是。”
“抬起头来。一旦开始,你便不能闭眼。”
晓星尘咽掉眼泪,直起身,最后一次睁开双眼。
冰凉的灵力缠绕上眼前,晓星尘双手攥紧了衣袍。灵力丝丝渗入眼眶,刺入组织,裹住眼球,缓缓往外使力。
“啊……!!!”
晓星尘痛得牙关一松,痛呼一声往前倒去,连忙以双手撑住地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球被扯出眼眶,连着无数断裂的神经组织,血浆混着组织液汩汩地往外冒。他哆嗦着咬紧下唇,凝起全部意志力来强撑着眼皮不要合上,脑中不断对自己念着:不要闭眼,不要闭眼,再坚持一下……!
眼球被整个剥离身体时,他终于支撑不住,合上眼皮,昏死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晓星尘汗涔涔地尖叫惊醒时,正是更深露重,四无人声。
他坐起身,喘息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那些画面,还有痛感,直到现在仍然清晰可感。眼睛还在隐隐刺痛,他心绪纷乱如麻,但唯一几乎可以断定的是,这个梦是记忆——另一个他的记忆。尽管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梦到这些。
原来和宋岚相遇的代价竟是这样沉重……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晓星尘抬起头,认出已经熟悉的脚步声。
“子琛?”他轻声问道,“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
宋岚走进来,牵起他的手。“眼睛,”他写道,“又流血了。”
晓星尘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宋岚已经帮他解开了带子,清理起来。可当宋岚拿来干净的新绷带要给他系上时,晓星尘轻轻止住了他的动作。
缓慢地,颤抖着,晓星尘对他睁开了双眼。
他能感觉到,宋岚的动作瞬间僵住。
与梦中的情形不同,他这双眼只是进了毒粉,被破坏了视觉。若非眸中不见一丝神采,这双眼看起来与从前并无二致。
“这双眼,”他轻声问道,“和你现在的眼睛,可是一模一样?”
宋岚瞳孔骤缩,如遭雷击。
他抓住晓星尘的手,匆匆写道:“你……如何知道?!”
这等于是得了确认。晓星尘合上因强行见了光而开始刺痛的眼睛,低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托出实话:“我好像梦到了……他……的记忆。”他抬起头,“子琛,在我遇见你的那个世界,薛洋毒的是你的眼睛,对吗?”
宋岚心中震动,一时无言,只能垂首默认。
“坚持惩办薛洋的是我,你有何辜,竟替我受了这般灾祸。”晓星尘叹道,“这双盲眼在我身上不过是一道战斗的疤痕,可落在了你身上,却是我的一败涂地。”
宋岚急切否认:“不是的……”
“怎么不是呢?他为此背上罪孽,失了至交。”
一直以来,宋岚不敢把这一切讲给他听,最害怕的就是如今这样的情形。
“对不起。我非有意……”他逐字写道,心如刀绞,“我一直懊悔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晓星尘苦涩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合该如此。我……他……怎能反而要你说对不起?就算还了你一双眼,也无法还你白雪观上下性命了。”
“不该由你来还。该付出代价的是薛洋。”
晓星尘抬起头;明明仍然闭着眼,宋岚却感觉自己被他的目光刺得疼痛。“在梦里,我听见他对师父说,他悔在没有能够保护好他的软肋。可是子琛,他一人之力,势单力薄,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要如何才能永远保护好身边的人?”他停顿一下,抬起的头又垂下去,双眼藏进阴影里,“也许不再相见是最好的选择,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停留在一个人身边,让他成为我的软肋。”
可我想要留住你。宋岚的左手颤抖着在身后攥成了拳头。有所悔的也不只你一人。若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自己是一个软肋,我会做你的盔甲。
但他把无法宣之于口的私情私愿咽进肚里,只反问道:“世间与恶为敌者,都不配得一知己么?”
晓星尘一怔,抿住了唇。
宋岚又道:“星尘认为,我亦该如此么?”
晓星尘无法回答。
“你让我一个人出去走一走吧。”最后他垂首说道。
外面明月当空,风寒露重。
晓星尘站起身,宋岚给他披上了衣服。
那时他伤得极重。即使偶尔有些意识,身体也动弹不得,只能朦朦胧胧地听到、感到有人在侧,分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伸手抓住。
当他终于真正找回清醒的神识,听到来人走近床前,他急切地摸索到那人手腕抓到手里,用嘶哑的声音唤道:“星尘……”
那只手腕僵住了;宋岚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手中的腕子过于纤细,不是熟悉的触感。他茫然地松开一点掌握,那人把手抽了回去。旁边响起放下水盆的声音,响亮得超出了必要。
“我晓师兄已经走了。”清脆的少女声音从上方传来,“是你要他走的,不是吗?宋道长尽管放心,他全都如了你的愿。”
他的手还不知所措地停在半空;好像只要他不让它落下来,晓星尘就还站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方向。
可它总归是要落下来的。当手臂终于失力地砸落床褥上,宋岚迟来的恐慌淹没心脏,凝成覆目白绫上渐浓的血色,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或可侥幸把亲手泼去的覆水回收。
“哎呀,你不要哭!”晓星尘的师妹见了急得跺脚,“新接上的眼睛很脆弱的,你别糟蹋了我家师兄的眼睛!”
宋岚的表情空白了。“你说……什么?”
抱山散人告诉他:新目要一年时间才能愈合完全。这一年里,他不能睁眼,不能下山。起居在晓星尘的旧居里,他蒙着眼,用手指摸索遍晓星尘的房间,抚摸过和晓星尘有关的一切痕迹。学着在黑暗中行动,和已不知身在何方的友人好似异地而同劫。
日日夜夜他辗转反侧,徒劳地对着虚空问着:他一人盲眼下山,无依无靠,会遭遇些什么?
他常常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去感受双眼的存在。后方断裂的血肉经络、被强行嵌入的完好眼球,缓慢生长连接,日渐紧密地结为一体,融合为他无法推拒的一部分。无法摆脱的一部分。
他已经知道他将用一生去赎那一次动摇和冲动。
他恳求抱山散人,以及每一个来房间里照看他的弟子,想知道晓星尘走前可曾留下什么只言片语。没有,他们的答复一致。
宋岚无法让自己相信。
最后还是当初生过他气的五师妹看不下去了,悄悄告诉他,晓师兄换眼前夕伏在案前写了很多东西,只不过全都变成纸团丢进了纸篓。没有人知道那千言万语究竟都是什么。
那日宋岚清扫房间,竟扫出滚进柜子底下的几个皱巴巴的纸团。
他终究是不敢拿去问别人,这上面写了什么。它们被好好藏在枕头底下,成了宋岚这一年恓惶黑暗里最珍贵的希望和慰藉。
一年期满,他睁开了晓星尘的眼睛。镜中的眼眸漆黑明亮,温润多情;嵌在宋岚冷清的面庞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和谐。眼泪掉落如断线的珠,他不知道哭的究竟是他还是晓星尘。
他可以读那些纸了,确然是星尘的手迹。深夜无人时,他在轻柔的烛光下展开第一个纸团。开头端端正正地写:“星尘再拜:子琛吾友……”写到这里便没有了,因为最后四个字已经被一笔划去。下一张的起笔变成了“宋道长惠鉴”,但仍然被划去,揉成一团。
最终仍是回到了“子琛吾友”。笔端蜿蜿蜒蜒铺展开来:“恙体愈否?新目初试,须得仔细调养,切莫伤神过度……”
最完整的一篇也被烦闷的笔触乱划了几道,成了废稿。宋岚把它铺平,就着烛光逐字辨认。
“星尘平生,孑然少友。莫逆相知者,惟子琛一人。吾与子琛以志同道合定交,尝有倾盖如故之意,红尘青山之期……”
一个巨大的墨点洇开;执笔者写到这里,想必出神了许久。
“扶弱除恶,涤荡世路,宁奉廉洁正直以自清,不可如脂如韦以絜楹,此吾与子之所共志也。故犯强权,诛大恶,虽逆势而为,亦当无愧于心。
“星尘所深愧者,惟轻狂愚钝,不谙人心险恶,曾不知我之所为,所系非我一身,竟置吾友一门师友于万仞深渊而未有识察。一人之举,殃及君亲;白雪何辜,血染青山。此星尘万死难赎之罪过,亦无颜再行走吾友左右,不敢复累吾友为我蒙不测之危难。
“缘分虽浅,前路悠长,伏愿吾友切莫伤怀日久,至于不振。明月有缺,不改其光;利剑折尖,不改其刚。纵使天道微昧,举世混浊,君子道心不可死,脊梁不可折。红尘此去多歧路,用君之心,行君之意;劫烬余灰,亦可涅槃。君与我,其共勉之。万望珍重,勿复沉沦。
“……絮絮至此,不知所云。……或许子琛根本无意展阅此书,我又何必让他徒增纷扰……”
合上皱巴巴的信纸,宋岚闭上被泪水刺痛的双眼,已经知道自己明天的去路。
他要找到他,用尽一切追补他造成的伤害,无论要用怎样的方式,哪怕要搭上整个余生。
他要向他道一千次歉,告诉他从来不是你的错。他要做他的眼睛,做他的盾与剑,守护他再不受风霜摧折,守护他道心纯挚,一生安然。
晓星尘已在湖边静坐两个时辰了。
清晨时分,身旁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宋岚在他身旁坐下,微风拂过,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晓星尘先打破了寂静。
“子琛。”
宋岚拉过他的手。“对不起,让你知道这些。”
晓星尘摇摇头,开口时已恢复了常日的平静:“是我自己要知道的。况且能知道自己的另一种命运,也是难得的幸运。如果我不知道这些,也许我也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宋岚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掌,传达着安慰。晓星尘叹了一口气,又道:“子琛,我明白的。我也许只是……太难接受了。换作我是他,我也会没有脸面再见你了。”
宋岚写道:“若是我想再见他呢?”
晓星尘苦涩笑道:“可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宋岚的手指停滞了片刻,“那之后的事,你还想知道么?”
晓星尘转向他,面露讶异:“你愿意告诉我了?”
“时间不多了。”宋岚写道,“我来此地,只有七天时限。”
“什么……?”晓星尘茫然,而后面色慌乱起来,“还有三天?可、可是……为什么?”
“我会告诉你。”宋岚压下心中的痛苦与愧疚,快速写道,“在那之前,我想带你去一处地方。”
“何处?”
“我的世界的星尘这时所去的地方,蜀东……义城。”
tbc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思量便合双飞去。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绮席凝尘,香闺掩雾。红笺小字凭谁附。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晏殊《踏莎行》
一句“你走吧”要用多少次午夜梦回椎心泣血的“你别走”才能抵偿回来
七日菩提|肆
第四日:白雪香
昏沉的黑暗里,有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
起先,是一个指腹,轻若游丝。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触感自他的颧骨逐渐往上游走,直到额头,略一停顿,又沿着发际缓缓往下。拇指抚过眉骨,又回到眉心,抚过鼻梁,以极轻的力道擦过他的下眼眶,颤颤停在眼尾;又还不够似的,回过来再抚过一次。这回更轻,也更缓。
他认得这个触感:在一切他遇过的人中,只有这份触感让他感到的是依恋,而非排斥。
四根手指徘徊着往下抚摸;比起抚摸,说是描摹更为妥当。那人一寸一寸描摹他的面庞,直到下颌,每个地方都反复描画,流连半晌,像是要用指尖仔细读出他的模样。
冥冥中他感觉到那人的拇指来到他嘴唇上方,...
第四日:白雪香
昏沉的黑暗里,有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
起先,是一个指腹,轻若游丝。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触感自他的颧骨逐渐往上游走,直到额头,略一停顿,又沿着发际缓缓往下。拇指抚过眉骨,又回到眉心,抚过鼻梁,以极轻的力道擦过他的下眼眶,颤颤停在眼尾;又还不够似的,回过来再抚过一次。这回更轻,也更缓。
他认得这个触感:在一切他遇过的人中,只有这份触感让他感到的是依恋,而非排斥。
四根手指徘徊着往下抚摸;比起抚摸,说是描摹更为妥当。那人一寸一寸描摹他的面庞,直到下颌,每个地方都反复描画,流连半晌,像是要用指尖仔细读出他的模样。
冥冥中他感觉到那人的拇指来到他嘴唇上方,近在咫尺,停留了许久。
——他知道它会落下来。因为他记得它最终落了下来,尽管只有极轻微的一瞬。下唇被轻轻擦过,那手指已立刻抽离了回去;可他只觉得那是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几乎让他融化,令人上瘾。
别走……
他试着抬起手来;但他太虚弱了,花尽力气也只能让手指动了一动。不过,这已足够吸引到那人的注意。温热的触感如他所愿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
“睡吧,子琛。”上方飘来轻柔的声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是那触碰有什么魔力,还是那声音太让人安心;总之他便听了那人的话,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他要等到下一次醒来以后,才会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拉住他的机会。从此一别天高地迥,水阔山长,再不知相隔蓬山几重。
“啊……!”
宋岚睁开眼,见到的就是一个近在咫尺,吓了一跳的晓星尘。白绫下面的脸庞涨得通红,晓星尘嘴唇颤抖两下,还来不及斟酌语言:“你……你怎么醒了?!”
宋岚看到自己还抓着晓星尘的手腕,举在二人之间。这就是惊吓到晓星尘的原因。
他松开掌握,晓星尘迅速把手缩了回去。
“对、对不起,我只是……”晓星尘结结巴巴地说,一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里的样子,“我只是……”他咬了咬唇,声音越来越小,“……想看看你的模样……我没想到你会醒,对不起……”
宋岚看着他慌张的模样,觉得颇为可爱,不觉牵了牵唇角。他拉过晓星尘无处安放的手,写道:“无妨。”想了想,又写道,“还要看吗?”
“?!”晓星尘僵住了,“可……可以吗?”
宋岚握住他的手,覆上自己脸庞。
晓星尘咬了咬唇,感觉到自己脸上越来越烫。但他还是伸开指尖,沿着手下的轮廓,继续缓缓探索起来。到这时他才发现:他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同样温暖得不同寻常。
他努力定住了神,让注意力集中在手下的轮廓上。
“我差不多能想象你的模样了。”他说道。手指游移,最后又停到宋岚眼眉处,“子琛……”他轻声问,“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这个问题实在猝不及防,宋岚瞳孔骤然一缩,染上痛苦神色。
“子琛?”没有得到回应,晓星尘疑道,“不能说吗?”
宋岚抓住他的手。“我会告诉你的,”他匆匆写下,“很快就会。”
晓星尘不明所以,只好点头。宋岚又问:“现在几时了?”
“寅时三刻。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你呢?”
“我也不想了。”
宋岚望望窗外。天色未明,但也无甚要紧。“我想,”他写道,“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我年少时,修学成长之处。”
天光破晓,负雪的苍山渐渐明朗起来。
山门外的小道童双手拿着一把比他还高的笤帚,正在清扫积雪。这份任务是他主动向师父请缨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这是他来到白雪观之后第一次见到山上下雪,雀跃不已,要借着机会出来一览天地落白。
小道童扫得累了,便倚着门框捶捶后腰,往天边远眺。天地相接的地方是上山的来路,小道童眨眨眼睛,两个人影闯入视线。这么早就有香客来了?
不对……
两位来客走近,一黑一白,皆着道袍,负长剑,挽拂尘。他们停在道童面前,白衣蒙眼的那位朝他施礼微笑,有如春风拂面:“这位小道友,我二人云游到此,久慕白雪观高名,前来拜会。可否请见尊观主?”
小道童看看他,又看看另一位不说话的道长,点点头道:“二位道兄先到大殿里来吧,我去请师父!”
“有劳。”
小道童放下笤帚,往观里跑得飞快;一面跑着他一面想着,那位白衣的道兄真好看呀,高高瘦瘦,像发着光,而且看不见还能走得那么从容,不会是仙人吧?
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他旁边那位黑衣的道兄。虽然他只是一直站在那里,面若冰霜,一言不发,但不知为何,他竟觉出几分熟悉和亲切来。而且不知为何,那位黑衣道兄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好像看见了沧海桑田。
宋岚和晓星尘在大殿里拜完三清,不久便等来了观主,身后簇拥着三四弟子。宾主相见,皆是一怔。
见礼之后,晓星尘报了姓名,顿时众人肃然起敬。晓星尘问道:“请问观主,观中可有一位弟子,名叫宋岚?”
年迈的老者看看晓星尘,又看看他身旁的另一位道子,沉吟着答道:“确实有过。”
“他现在何处?”
“吾徒不幸,三年前身染重疾,已经不在人世。”
三年前,正是晓星尘下山的前一年。
一时间众人默然。片刻后,晓星尘点点头,转向宋岚的方向,清了清嗓子:“我这位朋友,宋道长,是……宋岚的……哥哥。”
“原来如此,”观主身后一位弟子恍然道,“我早观这位道兄模样和宋师弟有七分相像。”
众弟子纷纷附和。另一人说:“宋师弟来观里时,我们只知道他父母早亡,还以为他世上再没有亲人了。如果他能见到宋道长,一定会很高兴,可惜……”
“既然如此,”为首的大弟子迈出一步,倾身施礼:“能否让我带二位道友在观里游览一番,看看宋师弟的旧居?”
“太好了,”晓星尘微笑回礼,道,“我们也想听一听……宋岚以前的事情。”
日头将落时,一众弟子都跟着把二人送到山门外。年纪小的弟子们拽着晓星尘的袖口,塞给他观里种的橘子,要他下次再来讲山下夜猎的故事;年纪相仿的弟子也纷纷邀请二人再来喝茶论道。晓星尘笑得开心,满口答应着,和众人一一拜别。
宋岚对着老观主,深深揖了一礼。
观主伸手把他扶起,看到宋岚双眸哀伤,翻涌着万语千言,最终化成两行泪水滑落下来。
待到二人远去,山回路转不见身影,大弟子把师弟们全都赶回观里,去补今天的功课。等人都走了,他转回身,回到仍守在山门的老观主身边,欲言又止,犹豫再三。
观主开口了:“徒儿,你发现了什么?”
大弟子低声道:“师父,今日我观那位宋道长,不闻心跳,亦无呼吸。听说外面有修鬼道的人,能将死人炼成活尸,当作杀人兵器,他……”
观主临风而立,闻言并未改容。“你怎样想?”
“我看他神志清醒,并无邪气,颇有道骨。况且和他一道的晓星尘道长素有侠名,今日交谈,果然也令人折服。”
观主微微颔首。
“师父,”大弟子又压低声音,语带迟疑,“……他真是宋师弟的哥哥?”
老观主仍遥遥望着二人身影消失的方向,缓缓摇头道:“非也……”老者长叹一声,“天机不可知,天道不可测啊……”
“我十六岁时的确生过一场大病。”
下山的路上,宋岚拉着晓星尘的袖子,指引着他小心脚下狭路和逸出的树枝。二人各自沉默一路,待来到空旷易行的平地,宋岚才和他写字交谈。“看来这个世界的我没能挺过去。”
晓星尘点点头,轻声道:“太遗憾了。”
月上梢头,他们回到了客栈。宋岚依然留在晓星尘房间里,准备好明日启程的行囊。
“在白雪观的时候,你很激动,”晓星尘坐在桌边,忽然打破沉寂,“我能感觉出来,你有很多话想和他们说。”
宋岚动作一顿。
“在你的世界里,白雪观后来怎么样了?”
他总是会惊叹于晓星尘的敏锐。
宋岚放下手中的行囊,来到晓星尘对面坐下,拉过他的手。
“横遭人祸,满门无存。”
十数轮春秋过去,历尽人事摧心褫魄,早是心如枯木。已是趟过重重血海炼狱而来,他本以为自己已可以从容面对故地故人。
可当这一刻真正实现,活生生的师门众人站在他的面前,当他围绕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中间,看见他们眼睛里好奇的光,恍然间他好像又成了那个一腔意气的观中少年。那时他有家,有挚友,还有天真但炽烈的理想。那时他未谙世事,却自视甚高;空负凌霜的名号,实则根本未历过摧折。
可他有家人,可他被爱着。
他们本可以活下去。他们本该如此。小师弟本该一边扫雪一边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老师父本该被弟子们簇拥着讲经论道,享尽天年。
晓星尘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最害怕听到的可能:“……是怎么回事,何人所为?”
宋岚手指微颤。对于写下这个名字,他仍然感到极度抗拒。
“薛洋。”
“薛洋?!”晓星尘眉头惊讶地一跳,随即皱了起来:“可是他为什么……”
话音未毕,他忽然顿住,破碎的线索在脑海中迅速连缀拼接,另一种命运的走向残忍却不容分说地浮现出来。晓星尘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双唇轻颤,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难道是……”他放低了声音,极小心地问道,“……因为我?”
宋岚的手指悬在晓星尘手心上方,迟迟未落。他不敢看他,心痛如绞,仍未想好要如何向他托出这一切。
但迟疑已足够意味着默认。
“子琛,子琛……”晓星尘慌乱地抓住宋岚的手,手上抖得厉害,“宋道长,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再逃避下去了。
宋岚稳住心神,抚开晓星尘手掌。
“他屠杀平民,炼制数百凶尸,突袭我观。众人仓惶应战,不敌他有备而来,……”
宋岚闭了闭眼,补完最后一句。
“……无一生还。”
晓星尘脸色越来越苍白。
“是为了……报复我?”
宋岚心如凌迟。
“那……你呢?”他抖着声音问道,“你也是在那时被他炼成凶尸的?”
“不是。那时我不在观中……”宋岚写下半句,犹豫地看了晓星尘一眼;这一眼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写下去了。
晓星尘缠眼的绷带下,洇出了越来越深的血泪。
他慌张地找出手帕,给他擦拭。晓星尘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满面痛苦,一字一顿,却哽咽得几乎连不成句:“……你为何还认我做好友?”
宋岚挣开他的掌握,匆匆写道:“不是你的错。星尘,不要怪自己,不是你的错。”
顿了片刻,他又写道,“在这里,这些都没有发生。白雪观很好。”
晓星尘苦笑一声,低下头去,不再出言。
宋岚再次尝试帮他擦去脸上血泪,晓星尘没有躲开。这条绷带已经被浸透了,宋岚小心地给他解开,沾湿手帕,慢慢擦净绷带下的血迹。
干净的新绷带系在脑后,晓星尘终于再次开了口。声音沙哑,沉静无澜。
“子琛,你知道吗?自从我遇到你那天起,直到今晚之前,我一直感到很遗憾,也很羡慕,甚至是嫉妒。我责怪不公的命运,降临在我本该拥有的挚友身上。”
“与你相处越久,我的遗憾越深,我也本应拥有一个这样好的知己好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半生漂泊,不知归处。我也遗憾没有机会熟识白雪观的各位道友,他们人真的很好。可现在想来,这也并非全是坏事。正如你所说,至少白雪观安然无恙,他也……不会经历后来这样残酷的命运。”他轻轻叹了一声,“不与我结缘,对他和白雪观众人,都是幸事。只是苦了你们,竟受另一个我所累至此。”
尽管知道晓星尘看不见,宋岚还是无声地摇了摇头,手上写道:“可我宁愿与他结缘。”
“可你们遭了这样的劫难。”
“不是他的错,”宋岚一遍遍写道,企图把这句话印刻进晓星尘心里,“正道直行,惩恶扶弱,错的不是你,亦不是他。”
晓星尘垂下头去,一只手扶上额头,像是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
宋岚便也只是陪着他,这样静默地坐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才起身劝他睡下。
“子琛。”他蓦地拉住宋岚的袖子。宋岚转过身,晓星尘也站了起来,伸手给他紧了紧衣襟,轻声道:“夜里露重,不要再在外面呆那么久了。”
房门被掩好。漆黑静谧之中,晓星尘若有所思,抬起右手,在虚空中捻了一捻。
刚才给宋岚整理衣襟,他摸到了衣料覆盖下的什么东西。柔软轻暖,似乎聚集着微弱的灵能。
更让他在意的是,接触到它的一刹那,他全身好像过电一般一阵刺痛,又转瞬即逝。
不过,这个微小的疑窦很快被他抛在了脑后;关于另一个世界自己的命运,宋岚的命运,白雪观众人的命运,仍在他脑中乱作一团。
沉入梦乡之前,他还朦朦胧胧地想着那个他非常在意,却没有胆量去问宋岚的问题:在另一个世界,发生那一切之后,另一个自己做了什么?
他要怎么做,才有可能弥补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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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之巷绝鸡鸣,锺岭之山空鹤唳;风尘萧索兮十二楼,烟雨凄迷兮四百寺。乌啼上苑之花,鹊噪孝园之树。故老吞声,行人陨涕;殷王子麦秀之歌,周大夫黍离之泪,天地何心,山河何罪?
——夏完淳《大哀赋》
七日菩提|叁
第三日:断桥雪
白茫茫的余杭并不常见。
江南落雪往往数年不见一次,却偏偏种梅最多;红梅摇荡春风,若无白雪作衬,总是要失却三分颜色。所以,当晓星尘随宋岚一道回到余杭又恰逢落了一场大雪时,他兴奋地拉着宋岚到处跑,直到在城门外寻到一大片红色的梅林。万山载雪,天地一白;而红梅鲜妍如血,美到惊心动魄。
他们在梅林中且行且停,流连赏玩。宋岚落后几步,凝眸看晓星尘闻香折梅,一袭白衣仿佛融于雪色,无端地想:谪仙人入画。
谪仙人入画,天地草木才苏醒了灵气,一时明媚起来。
晓星尘挑了高处艳绝的一朵摘下,转身唤宋岚近前。宋岚以为他叫自己一同赏花,不料走上前去后,晓星尘举手扬起衣袖,竟是要把...
第三日:断桥雪
白茫茫的余杭并不常见。
江南落雪往往数年不见一次,却偏偏种梅最多;红梅摇荡春风,若无白雪作衬,总是要失却三分颜色。所以,当晓星尘随宋岚一道回到余杭又恰逢落了一场大雪时,他兴奋地拉着宋岚到处跑,直到在城门外寻到一大片红色的梅林。万山载雪,天地一白;而红梅鲜妍如血,美到惊心动魄。
他们在梅林中且行且停,流连赏玩。宋岚落后几步,凝眸看晓星尘闻香折梅,一袭白衣仿佛融于雪色,无端地想:谪仙人入画。
谪仙人入画,天地草木才苏醒了灵气,一时明媚起来。
晓星尘挑了高处艳绝的一朵摘下,转身唤宋岚近前。宋岚以为他叫自己一同赏花,不料走上前去后,晓星尘举手扬起衣袖,竟是要把花朵别上好友耳边。宋岚本能想要躲开,但一念之间又无由地止了步,僵立着任由他摆弄了。
及腰青丝并漆黑道袍,宋岚全身上下浑是一袭墨色,在雪地中显得格外分明。晓星尘别好后退开两步仔细看他,黑白天地一点红。像是误入仙界的一点烟火红尘,给冰霜般孤高的道人平添了些许艳冶;云端上的神君走下凡尘,为他春意盎然。
宋岚被好友盯得有些无措,抿了抿唇,面色好似也被鬓边红梅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晓星尘回过神来,无端也有些脸红;于是他扑上去,将他的一树寒梅抱了个满怀,还不忘调笑好友:“凌霜花衬凌霜客,果然好看得不得了。子琛不知道,我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那是他们相交次年的冬天。晓星尘放开怀抱后,仍两只手臂挽着宋岚,贴得紧密。彼时宋岚不喜触碰的小洁癖在他们二人之间早已不存,若四下无人,一双好友总会悄悄挨得更亲密些;却在有旁人经过时迅速分开,让出一个符合礼节的距离,神情自若如无事发生。
他们不曾讨论过那些细小的举止意味着什么。
时事流转,又一回雪落余杭。西子湖畔是熟悉的行行古柳,枯枝负雪,亦成风景。世易时移,眼前风物虽一如记忆中的旧乡,身旁的人却不知还能否称为故人。
他们并肩走着,隔出一个礼貌的空间,只有在需要写字交流时才会稍微靠近。
“你说得对,宋道长,”晓星尘一手捧着荷花酥,口中还有些含混,“这个真的很甜很香!”
宋岚微微笑了一下,牵住他的袖角,示意他拐弯。“上桥。”他写道。
“啊,”晓星尘眉头一扬,“是断桥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晓星尘的笑容瞬间扩大。“太好了!我听说断桥残雪,雪天一色,桥面似隐非隐,似断非断,真是这样的奇观吗?”
“正是。”
“我真应该早点来看。”
雪后的西湖,游人如织。沿岸排开一溜叫卖的小贩,吆喝声夹杂着行人的谈笑不绝于耳,悠长悠长。宋岚与晓星尘缓步上桥,听得桥上众人簇拥着一位歌女,那吴侬软语和着琵琶,婉转醉人:
“再世菩提,白蛇妖孽,宿有根源。恰附舟巧合,两相心许;赠金陡起,官事颠连。逃避姑苏,蛾眉俯就,旅邸花筵遂宿缘……”*
晓星尘驻足听了两句,觉得人太拥挤,便继续往下走去;可口中却不忘刚才的唱词。“那首曲子唱的是白娘子和许宣故事,宋道长可听说过?”
宋岚拉过他手心,轻轻捏了一下。晓星尘忽然摇头笑了:“是我问得多余了,这个故事在中原人尽皆知,只有我是下了山才第一次知道。我刚下山不久时买到了一本传奇,叫……叫……叫什么……”
“《雷峰塔》。”宋岚写道。晓星尘愣了一下,缓缓点头:“就是这个名字。”
他顿了顿,又道:“在山上时,我从来没有机会读到传奇和话本,下了山才发现,原来天下间有那么多浪漫美丽的故事。宋道长,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读到《雷峰塔》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断桥边游湖借伞的初遇,想着将来我若游览断桥,是否也能有一场奇遇,遇一知心之人。”
宋岚认真回道:“我知道。”
“……”晓星尘再次顿住,哭笑不得:“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知道!好不公平,另一个世界的我到底告诉过你多少东西?”
“你我之间,向来无话不说。”宋岚写道,“他同你一样,总是话很多。”
晓星尘眉梢一动,就要抗议:“我……!”
第一个音节戛然停住。未尽的话音突兀地回旋在空气中,晓星尘忽然惊觉:宋岚说的,好像也没错。
短暂的沉默中,二人各怀一盏心事。
那年雪后,宋岚和晓星尘赏完梅雪争春,又进到城里去赏西湖佳景。
他们踩着厚重积雪,走上断桥,晓星尘忽然开口:“子琛,你可读过《雷峰塔》?”
宋岚摇头:“不曾。”白雪观清规森严,宋岚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思读民间取乐看的传奇话本。晓星尘叹道:“太遗憾了!你长在余杭,游过那么多次西湖,竟然没有读过这里流传最广、最美的故事。真是熟视无睹!”不过随即他便眉飞色舞地给宋岚讲了起来,讲得津津有味如数家珍,一点也不见遗憾的样子。
额头上落下一点凉意;宋岚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又下雪了。”晓星尘也说。宋岚与他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惊喜。
“子琛,你在这里站着别动。”晓星尘忽然道,转身奔回桥的另一端,“等我一下!”
宋岚站在桥头,光秃秃的柳条底下。他眯起眼睛,抬手挡了挡眼前的雪点,望着晓星尘与天地一色的身影消失在桥的那头。
虽然他自小修行的道观名为白雪,但实际上,生长江南的宋岚并没有见过几次雪。此时他放眼望去,银装素裹是天地自然赐来的奇观;闭上眼睛,倾耳聆听,游人的笑语是一方清平人间。
也许星尘说得对,对于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的美好,他确实有些熟视而无睹了。
有人清了清嗓子,宋岚睁开眼睛。来者撑一把素白纸伞,伞下人素衣如雪,负手而立。伞沿微抬,露出眉眼笑意盈盈,像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小郎君。
雪又不大,他刚想问他何必花钱;对面的小郎君却丹唇先启,柔情似水:“这位娘子,树下避雪恐有不妥。”*
宋岚微微睁大了眼睛,脸庞爬上红晕。立刻他便反应过来:晓星尘这是要他陪他演一次话本呢。宋岚面露无奈,但仍勾了勾嘴角,配合地回以刚刚听来的对白:“我方扫墓归来,不想遇此大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晓星尘眼睛一亮,纸伞随即递到了宋岚手中:“那,就用我这把伞吧!”
怕他不要似的,还特意掰开他的手强塞进他掌中。晓星尘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宋岚执着纸伞的样子,好像颇为满意。
宋岚只好继续道:“只是郎君你呢?”
“我不要紧的。”
“这如何使得?”
“拿去吧!”
接下来好像是该顺水推舟,收下道谢了。可宋岚看着晓星尘发上落下的点点斑白,心念一动,凑近一步,伞盖稍倾,把好心赠伞的小郎君纳入阴影。
“共撑一伞,郎君可愿?”
惊讶的神情只消一瞬,便化作了温柔笑意。
“共撑一伞,可是要同行?”
“正是。”
“去往何方?”
或许是断桥的飘雪太过多情,或许是话本的故事太过浪漫。亦或许,是伞下友人的眉眼太让人沉沦——这一刹,宋岚觉得自己好像被永恒的祈愿蛊惑了。
“行世路,步人间,天涯海角,红尘青山,郎君肯否?”
“嗯?”晓星尘忽然打破沉默,“又下雪了。”
宋岚眨眨眼,伸手接了一下,果然是。怔愣间,雪花已下得越来越密,纷纷扬扬,桥头卖伞的小贩把叫卖声扬得更高。宋岚看了晓星尘一眼,正看到他神色一动,张了张口,没有出声;片刻后却只是笑笑,改了口道:“要买两把吗?”
宋岚捏了捏他的手心,带他走到树下,自己折返回去。
等晓星尘听到他回来时的脚步声,露出微笑,却还未等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拉过手写字:
“这位娘子,树下避雪恐有不妥。”
晓星尘愣住三秒,随即扑哧一声,捂住脸庞笑弯了腰。宋岚很熟悉他这幅样子,甚至甚为怀念;他不觉得意外,尽管他并不知道这次戳中好友笑点的是“这位娘子”还是“树下避雪”还是“恐有不妥”,还是宋岚拉着他扮演许宣白娘子这件事本身。等晓星尘差不多笑够了,宋岚才拉了拉他的手,要回他的注意力。
晓星尘轻咳两声,努力敛了敛笑容,整顿表情,入戏道:“我方扫墓归来,不想遇此大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伞柄随字迹一同递了过来。“就用我这把伞吧。”
晓星尘作出犹豫的样子:“只是郎君你呢?”
“我不要紧。”
“这如何使得?”
“拿去吧。”
宋岚写完字,直接牵着晓星尘的手握住伞柄,塞给了他。晓星尘便从善如流地接过,盈盈笑道:“如此,便多谢郎君了。”
一阵寂静。宋岚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按照剧本,接下来是一起乘船回家;但此时湖面已经结冰,他们也没有什么家可回。
晓星尘把伞倾向宋岚,笼罩住他们两人。“谢谢你,宋道长。”他说。声音轻柔。
宋岚写道:“为何?”
“你是因为我喜欢游湖借伞的故事,才陪我演这一幕的吧?”
宋岚没想到他会猜到。“你怎知晓?”
“宋道长,不像是我这样幼稚的人。”晓星尘又笑了笑,“刚才下雪,我听到有人卖伞,就起了也模仿一次人家断桥借伞的念头。我猜,在你的世界里,是我先开始演的。”
宋岚只好承认道:“你很敏锐。”
晓星尘低下头,笑容更深了些:“有宋道长这样好的好友作伴,他很幸运。”
宋岚手上一颤,抬眸看他一眼,闪过复杂神色。
半晌,他写道:“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啊,这是……梅花的香气。好香。”
城郊的梅林仍是层层叠叠,花红如血。宋岚拉着晓星尘,小心地漫步在花林中间。
“你也知道我特别喜欢梅花,所以带我来了这里,对吗?”晓星尘慢慢驻足,停在一株梅花树前,伸手压低面前的一枝,细嗅暗香。恍惚之间仿佛现实与记忆重叠为一,宋岚呆呆地望着,熟悉的光景呼之欲出:好像下一秒晓星尘就会把那枝花折下来,唤他的字,叫他近前。
晓星尘没有。
他恋恋地松开手,让被压低的花枝晃悠悠地回到了原位。
晓星尘偏过头,朝向宋岚的方向,自顾自感叹着:“不借春风温软,不与百花争艳,独自开在严冬雪地,傲雪凌霜,实在是天与奇绝。宋道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最喜欢梅花高坚气节,霜雪不能摧折。”
这天晚上,二人投宿在城中的客栈。他们要了挨着的两间房,但宋岚坚持要先在晓星尘那边帮他收拾妥当,非要等他钻进被窝,给他灭了灯烛再走。
此刻晓星尘躺进了被窝,拉着宋岚坐在他床沿说话,脸上还挂着不好意思的红晕:“太麻烦你了,为我拾掇这些。”
宋岚摇摇他的手:无事。
“宋道长……”晓星尘犹豫道,“白天的时候,我好像的确一直在和你说话……”
宋岚一愣,原来晓星尘还在在意白天那句“他同你一样,总是话很多”。
“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没有这么多话,不知为什么,在宋道长身边竟成了话匣子。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竟也能说一整天,连我自己也很意外。”
宋岚思索片刻,点评道:“酒逢知己,自无需缄口。我遇星尘,亦是如此。”
晓星尘重重点头,深以为然。不过忽然又有些犹豫:“可毕竟说话的只有我一个人,你会觉得我烦吗?”
“怎会,我很荣幸。”
晓星尘笑笑:“宋道长真是温柔。”
宋岚注视着他,忽然写道:“子琛。”
晓星尘露出疑问的表情。
“我的表字。”
晓星尘恍然,低声念道:“子琛……子琛……”嘴角随着尾音自然扬起,漾出一个微笑。“真好听。”
片刻寂静,他又唤道:“子琛?”
“?”
“我还是要多谢你……这些天为我做的一切。”
夜风穿过窗牖,烛影摇动,明明暗暗地映照着晓星尘的脸庞。
宋岚看他一眼,低头写道:“莫再言谢。你是我至交。”
晓星尘一怔,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化作唇边莞尔。
掩上房门,宋岚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走上阁楼天台,凉意袭人,风露沾衣。一只手抚上胸口,轻轻拢住衣襟。那里藏着一只老旧的锁灵囊,散发着极微弱的能量,几不可察。
可他的故人,毕竟在这里。
那天断桥雨雪,油纸伞下,他们的对话偏离了剧本。
他以为星尘会毫不犹豫地说“好”。
但晓星尘却是瞪大了眼睛,神色慌乱,脸颊通红;良久,才轻声开口。
“天涯,海角,红尘,青山,都要和我走过,真的吗?”
宋岚眉头微皱:“有什么问题?你是我唯一同道知己,不与你走,还能与谁?”
“同道知己……”晓星尘喃喃重复了一遍,“是啊……子琛也是我唯一的同道知己。”
宋岚不解他的踌躇,心中也慌乱起来,“怎么,星尘,你不愿么?”
晓星尘方如梦中惊醒,连忙笑道:“怎么会!我只是太高兴了。”他伸出手,也握住面前的伞柄,和宋岚持伞的手几乎相贴。
“若真能如此,我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说。
曾经有人用了八年时间,试过各种奇诡之术,试图将他拉回人间。没有一丝成效。
宋岚也一样。
可他仍不甘心。永不甘心。
他们还没有一起走遍天涯海角,红尘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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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晚青山路,白首期同归。
——白居易《昔与微之在朝日,同蓄休退之心。迨今十年,沦落老人,追寻前约,且结后期》
红尘是少年入世,青山是晚岁归隐。
合起来是一生一世的同路同归。
注*
①引用自清代方成培创作的《雷峰塔》。一个bug,魔道的时代设定应该不会这么晚,但。。。别管这个了(dbq)
②一个bug,这里的对话并不是《雷峰塔》里的内容,是改的1980年的京剧《白蛇传》,因为这个比较合适……也别管了!
七日菩提|贰
第二日:菩提花
“多谢你救了我。”
天山的暴风雪已息,宋岚走出临时避难的洞窟,闻言停住了脚步。
他微微侧身,摇了摇头,作为回应。随即又要前行。
“宋道长,”洞窟里的狐妖喊道,“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兰陵的小金宗主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宋岚再次驻足。狐妖倚坐在石窟里,面色苍白,一副受了伤正在调养的模样。她继续道:“我虽弱小,但天山广袤,藏着不少珍奇灵物,也许我能帮上你什么。”
宋岚转过身来,快速走近两步,挥剑写道:“可有修补魂魄之法?”
狐妖要来两只锁灵囊,抚摸一阵,沉思道:“阿箐姑娘的魂魄好说,虽然灵力弱一些,但一直在慢慢愈合。只是晓星尘道长这只……自碎之魂,难以自愈...
第二日:菩提花
“多谢你救了我。”
天山的暴风雪已息,宋岚走出临时避难的洞窟,闻言停住了脚步。
他微微侧身,摇了摇头,作为回应。随即又要前行。
“宋道长,”洞窟里的狐妖喊道,“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兰陵的小金宗主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宋岚再次驻足。狐妖倚坐在石窟里,面色苍白,一副受了伤正在调养的模样。她继续道:“我虽弱小,但天山广袤,藏着不少珍奇灵物,也许我能帮上你什么。”
宋岚转过身来,快速走近两步,挥剑写道:“可有修补魂魄之法?”
狐妖要来两只锁灵囊,抚摸一阵,沉思道:“阿箐姑娘的魂魄好说,虽然灵力弱一些,但一直在慢慢愈合。只是晓星尘道长这只……自碎之魂,难以自愈。需得先唤起他自己求生的意愿。”
宋岚一顿:“我无一日不在尝试。”
狐妖摇头道:“锁灵囊是一个牢笼,也是一道屏障。锁灵囊之外的灵魂非它所能感知,它能感知到的,唯有自己的魂魄。只有让他自己劝动自己,回转心意,才有希望。”
宋岚茫然地抬起头,眼中闪过恐慌。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狐妖沉吟片刻,自怀中取出一朵花苞:“这是七日菩提,花开之时,能交汇不同时空,带你去见另一个世界的他。”
宋岚看着花苞,瞪大了眼睛,手中剑微微颤抖。
“如何说服另一个世界的晓道长去劝动他的魂魄,就看宋道长你的了。”
花苞纯白无瑕,紧紧闭合着,看不见内里蕴藏着怎样的机缘。宋岚握紧剑,重重点了下头,划出郑重的字迹:“多谢。”
“宋道长,你可以选一个时空节点。花开七日即谢,你有七天时间。”狐妖把花茎埋进地里,开始结印,“对了,一个时空不能同时出现两个宋道长,所以你要去的那个时间,不会存在另一个你。”
宋岚点点头,低头思索片刻,写道:“星尘……救到薛洋之前。”
再睁眼时,宋岚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夜空澄明,空气冰冷,地上覆着厚厚的积雪。这里也刚刚下过一场大雪。
远方传来数声嗥叫。有妖鬼。宋岚凛神,提剑循声而去。鬼叫声渐渐临近,竟全似一片哀嚎,混杂着有条不紊的剑风。他放缓了脚步;已经有人在夜猎了,且听起来无甚危急。
尽管如此,当他穿过重重树影,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背影时,还是震惊得整个冻在了原地。
他看着晓星尘利落地打倒所有鬼魂,又蹲下身一一施法度化,有些头晕。一切都如梦似幻,像是他曾反复梦到或幻想到的画面。百般心绪如波涛翻涌,他再一次不敢迈出脚步了,甚至不敢露出一点声息。
“你已死过一回了,何必还要再承受一次?”
那声音背对着他,温柔明朗,带着笑意;分明放得很低缓,听进宋岚耳中却如同震耳欲聋,回响在他四肢百骸。
“我给你祈了福,下一世应能投个好人家。去吧。”
这语调是如此熟悉;是十数载春秋轮转,他很久以前就想不起来了的声音。他眨了眨眼,泪水刺痛了眼睛。如果他的心还能跳动,此时一定是要跳出胸腔一般的狂乱。
宋岚按捺住心中胆怯,鼓起勇气,向着梦中的身影轻轻走近。
晓星尘抓起霜华,猛然转身,剑势如风。宋岚一惊,本能地握住了剑刃,在胸前一寸。
他看到了故人,近在咫尺,熟悉的容颜。
覆目的白绫刺痛了他。
还未来得及解释,右侧掌风袭来,宋岚接住他手腕,化解力道。数年修为的差距让他在面对十九岁的晓星尘时游刃有余。宋岚翻过他的掌心,匆匆写下“星尘”二字。
星尘的手也是记忆中的样子。他还记得自己是多么喜欢晓星尘的触碰;晓星尘第一次在急切中忘记了宋岚的洁癖,握住他的手,那是他第一次惊讶地发现自己被人这样触碰竟没有觉得反感。
“阁下认得我?可否告知来意?”
星尘脸上没有认出字迹主人的迹象。
宋岚在紧张中想起剑来,把拂雪递到星尘手中。
“……剑名拂雪?阁下也是仙门中人?”
宋岚无措地立在原地,最后不甘心地试着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故人抬起头,对他露出犹疑却尽量礼貌的微笑。
“抱歉,我没有印象。我们在哪见过吗?”
宋岚彻底不知该怎么办了——这里的晓星尘,根本不曾认识宋岚。
绝望的苦涩不合时宜地弥漫开来。
“你的手……”
宋岚闻言惊醒,松开了剑刃。晓星尘提出要给他包扎伤口,宋岚没法拒绝。
在晓星尘给他缠绷带的时候,宋岚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他的好友比他上次见他时显得更年少一点,容颜清俊,面色柔和,一如从前。宋岚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想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盲的,这两年他是如何过的,是否有别的好友作伴……
他不知该从何问起。
最终是晓星尘先开了口。
凶尸之躯并不是感知不到疼痛,只是不会因创伤再死一次罢了。宋岚避重就轻地回应着晓星尘的问题,一来一往,效率虽低,想传达的意思却都能被准确无误地接收到,就好像他们依然心有灵犀。这天晚上宋岚写了很多字,写到月上中天;直到晓星尘忽然打了个哆嗦,宋岚才注意到气温已越来越凉了。
他起身去找东西生火,又从乾坤袋里找出一条毯子,铺了简单的地铺,然后拍拍晓星尘的肩,示意他该躺下了。他把自己的披风盖在晓星尘身上,又给他四周设了挡风的屏障。做完这一切,他听到晓星尘有些犹豫的声音,问他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正是宋岚必须要告诉他的事情。他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正是为了请这里的晓星尘劝说他的晓星尘回到人间。
但现在不是时机,他和晓星尘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于是他俯身写道:“此事话长。可否与你同行几日?”
还没等他写完最后一字,晓星尘已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自然好。”他说。宋岚也不禁弯了弯嘴角,起身离开,到树下打坐。
“晚安,宋道长。”
宋岚动作一顿。抬眼,竟看见对方已经睡着。晚安,星尘。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型。
这天夜里,宋岚在离晓星尘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熟悉的面容看了一夜。
翌日清晨,二人一同上路。宋岚问晓星尘要去何方,晓星尘答:没有方向,漫游人间而已。
他们没有食物了,所以宋岚引他走向下一个小镇。他们挨得很近,近到晓星尘有些不适应;只是为了随时能在手上交流,才没有避开。
“你本来有更大的志愿。”宋岚写道。
晓星尘轻笑一声:“是啊。可是我现在这幅样子,能顾好自己就已经不容易了。若能尽己所能行善除恶,帮助沿途遇到的人,便也不算碌碌此生。”
宋岚看着他脸上的白绫,迟疑写道:“你的眼睛……”
“啊,你不知道。”晓星尘轻声道,“这是薛洋的报复。”感受到手边人瞬间的紧绷,他歪了歪头,“你知道薛洋吗?”
宋岚按捺住心头汹涌,捏了捏他的手心。晓星尘点点头:“我捉薛洋上金麟台,本来已经得到承诺,押入死牢,择日处死。谁料聂宗主一死,金家就逼迫常萍翻供,找了由头放了薛洋。薛洋自然恨我入骨,出来后便埋伏在我暂住的地方,偷袭毒瞎了我的眼睛。”
他前半段还有些愤愤不平的语气,后半段说到自己,却讲得云淡风轻。宋岚心里却已是万般苦涩;没有遇见宋岚的晓星尘,孤身一人,没有亲故,薛洋的一切报复都只能落到晓星尘一人头上。
如果重来一次,他宁愿薛洋报复的是自己,让他能与星尘一同分担。
“好在金光善已死。昨天我听人说,金光瑶上台后,已经清理了薛洋。”晓星尘淡淡叹了口气,“幸好。”
像是突然意识到宋岚已经很久没有回应了,晓星尘停顿了一瞬,微微侧头,问道:“宋道长,刚才你问我的眼睛,莫非在你的世界里,我没有瞎?”
宋岚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回道:“他没有毒瞎你。”
晓星尘露出惊讶的神色,却很快又笑了起来:“那我还真是幸运。想必是多亏了有宋道长这样的至交好友做我的战友吧?”
宋岚紧紧盯着地面,不敢看他的表情。太阳越升越高,前方人烟渐浓,他紧紧握住晓星尘的手,加快了脚步。
晓星尘只当那是一个认同的表示,微笑着随他进了一家小餐馆。
晓星尘负责点餐,宋岚替他们选了个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
再次看到他一直找寻着的好友,宋岚直到现在还是会觉得恍如梦幻。这个晓星尘年轻,温和,不染俗尘;除去对世间百态多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和他记忆中十九岁意气风发的好友相差无几。蒙住双眼的白绫,也好像丝毫不会影响他行走时从容的步伐,和与人交谈时仍是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得体而友善。好像他对那道受过摧残的证明浑然不觉,好像他从未残缺。
在他身上,宋岚唯独看不到的,是他在义城最后一次见到的那个星尘。那个满面血泪,连碰他一下都不敢的晓星尘,从此长住他噩梦中的晓星尘。
……该如何向他讲述这一切?该如何开口请他帮忙?
宋岚盯着晓星尘转身走来的身影,眉间染愁。决心最好下,可当他真正面对这个依然意气的少年,他才发现,他的任务分明竟是诛心。
晓星尘在他对面坐下,放下两碗菜汤和一盘烙饼。宋岚已经告诉他自己不吃东西,但他仍然给他买了一碗汤。
尽管知道晓星尘看不到,宋岚还是投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但当他捧起碗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眉头拧了起来。碗被一下子搁回桌上;声音不是很重,不至于引起多少注意,却也绝不算轻。
晓星尘抬起头:“怎么了?”但宋岚已经连他的碗一并拿起,阔步走向掌柜,摆在他的面前;这两碗汤里,分明只有蔫了和烂了的菜叶,没有一片是应该放进客人碗中的。
高个子道长气势汹汹,掌柜被吓得一跳;却还是强撑着胆子反唇道:“怎、怎么了?你们修仙的就能仗势欺人,在我这小饭馆闹事吗?”
他明明自知心虚,可仗着看出了这两人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哑巴,就起了占便宜的念头;这便宜一占,便没有脸面再收回来了。话一说完,掌柜已经满头大汗,只能赌他看起来不像是个真敢拔剑闹事的。
饭馆里的人不住地往这儿张望;宋岚怒视着死不认账的掌柜,按在柜台上的手用力到颤抖,只恨自己无法说理。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晓星尘温润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宋道长,我们走吧。”
宋岚转身离去的时候,衣袖带过一阵劲风。
哪怕数十年的奔波已足够他见惯世态凉薄,人心诡诈,在看到晓星尘因为眼盲而受人欺负嘲笑时,仍然无法保持平静。
他感到如此的难以理解:星尘给所有人春风般的礼貌、友好和帮助,竭力让面对的每一个人感到舒适,为什么会有人舍得伤害他?
更让他感到苦涩的是,他不知道在晓星尘看不见的那几年里,没有宋岚在身边,他一个人,遇过多少难关,受了多少委屈。
“至少饼还是能吃的。”晓星尘在他身边边走边吃,略带歉意地微笑道,“只可惜,本来想让你润润喉……对不起。”
宋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这是表示否定的意思,是他们今早才一起决定的。
“也谢谢你,”晓星尘继续道,“帮我做这些。”宋岚刚要再表示一次不用,又听得晓星尘说,“其实这些天,我已经惯了。”
“不生气吗?”宋岚写道。
晓星尘摇摇头:“一开始是会觉得生气。但后来想到,这些做小生意的百姓,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所以……何必苛求。”他轻叹一声,随后又对着宋岚露出笑容,“忘了这件事吧!宋道长,这里往北不远就是余杭,你可以陪我去游览一番吗?”
宋岚微微一怔,随后也微微笑了,在他手里写下一个“好”字。
“太好了。”晓星尘笑道,“那么,路上你可以和我讲一讲,在另一个世界你和我是怎么认识的吗?还有你们同行时的故事?”
那一天宋岚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心情随着回忆变得轻快起来。并且从这里讲起,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切入。宋岚捏了捏他的手,写道:“那要从很久以前讲起。”
“多久都行!”晓星尘立刻道,“你慢慢写,我慢慢读。”
他们走了一天的路,入夜,又赶到一座山林。彼此都尚不觉疲惫,于是并肩夜猎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夜猎结束后,他们又一次升起火堆,坐在一起。晓星尘的白袍在夜猎时被树桩挂裂了一道。他婉拒了宋岚要帮他缝补的好意,坚持自己可以缝好。只是不知是一天下来体力消耗太过,还是被宋岚的目光盯得有些紧张,第二针便丢脸地扎到了手。
晓星尘没话说了,只能认命地任宋岚把针线夺走。
身旁穿针引线的声音和缓而有节奏,晓星尘漫不经心地听着,出神地想象起宋岚此时的动作。
刚才的夜猎不算困难。林子里的邪祟虽多,好在怨力不大,以晓星尘和宋岚的修为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的事。让晓星尘惊讶的是他们的默契。起初他还有些担心,多一个人会不会让他分心辨认和避让同伴;但几招下来,宋岚都能极自然地避开他的剑锋。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宋岚补上了他所有的破绽,甚至有几处他今天才第一次意识到。很快,他彻底放下心来,放手运剑:二人背靠着背,几乎没有交流,却已各自作为半面的剑锋和对方的后盾,彼此辅助,互相补充,身法自然相合,好像天然的阴阳两极。
这是他下山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次夜猎。
也许不是天然的默契,他默默地想着,是他们千百次并肩作战的结晶。
他不过是偶然间借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光,瞥见了另一种可能命运的模样。
手腕被轻轻摇晃,唤醒了他的遐思。宋岚把补好的衣服递给他。晓星尘抚摸着针脚,细密整齐。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纯粹的温暖和感激,可心头同时涌上的,还有一种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太感谢你了,宋道长。”他露出微笑,发自内心地表达着感激,“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宋岚拉过他的手写道:“下山两年,你感觉如何?”
“我……?”
“你听我讲了一天,”宋岚写道,“我也想知道你的生活。”
晓星尘点点头。有夜风拂面,他抬起头,望向看不见的星空。“山下的世界很广阔,比山上大得多。山下很美,也很热闹,有许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我也遇见了很多善良的人。我喜欢这里。只是……”
他抿了抿唇,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吐露更多。
宋岚静静地等待着他。晓星尘叹了口气:“我有时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或者说,我好像不属于任何地方。我好像是这世界的一个过客,走着,看着,却始终无法融入。”
手心传来触感:“为何?”
晓星尘的头垂了下来,往抱在怀中的衣服里埋了埋。“没有人真正与我同道。”
“在师门时,作为道门弟子却一心想要入世济人,师兄弟笑我,师父不赞成我,山上没有我的同道,也不是我想要的归宿。我以为山下一定能有人明晓我心。
“来了中原才发现,如今的仙门由世家大族掌权,几乎垄断了修仙的资用和途径。即使是在世家内部,权力也只在嫡系一脉里传承,一个修行者若没有高贵的出身,单凭一己之力,很难登峰造极。
“虽然我结识的那些世家公子中,也不乏为人端正、乐善好施之人,但他们根本上仍然最看重血缘亲近。可我想象中的中原仙门,应该是不论血缘尊卑,兼照众生,人人皆可修行,修行者皆以护佑天下万民为任。”
晓星尘停顿一阵,轻轻叹了口气。自下山以来,他一直想要改变不公的仙门现状。可他在中原没有任何亲故,势单力薄,亦不曾遇到一个和他志同道合的同伴。如今落魄盲眼,他能做的事情更少了。
“那些向我发出邀请的世家大族,无非是想用我来拔高家族的名声。一直以来,没有人真正与我心志相投,愿意同我一道。所以,”他侧首面向宋岚,牵了牵嘴角,“直到现在我都很惊讶,不知道在宋道长的世界里,你是怎么会与我结为至交的。”
过了一阵,手心传来回应。晓星尘凝神辨认着,神色逐渐变得惊异,掌心竟随着字迹颤抖起来。
“创立全新门派,只论志同道合,不论血缘亲近,我亦有过如此愿景。”
这正是他还没有说出口的,他尚未开始便已断灭的设想。
晓星尘一把握住宋岚的手指,攥得紧紧的,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这莫名的冲动。半晌,他轻声问:“那宋道长,可还在坚持?”
“凶尸之身,如何示人。勉力行走世路,除魔歼邪而已。”
晓星尘一怔,随即苦笑:“原来如此。”随后又轻叹道:“我明白你我为何会成为至交了。”
风穿过夜色,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悼念着死于萌芽的理想,和遗憾重重的命运。
tbc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
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千万恨,为君剖。
——顾贞观《金缕曲》
七日菩提|壹
summary:
“菩提花开七日,际会三千因缘,这七日里你可以穿过时空,去见另一个世界的他。”
或者说:等了晓星尘许多年的凶尸宋岚,穿越到平行世界,在这里他遇到了19岁没遇见过宋岚的晓星尘。
预警:
(预什么警呀预多了就剧透完了…简单预点)
①宋晓宋互攻
正文3w 清水;番外一个晓宋一个宋晓,到时走ao3。
②薛洋出没,薛洋死了。我尽量贴合他原著人设。
第一日:远行客
风雪如晦。
晓星尘循着人声走入一家茶肆,放下帘子,将呼啸的冷风隔绝在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茶肆里温暖却嘈杂。晓星尘越过所有有人的桌子,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向...
summary:
“菩提花开七日,际会三千因缘,这七日里你可以穿过时空,去见另一个世界的他。”
或者说:等了晓星尘许多年的凶尸宋岚,穿越到平行世界,在这里他遇到了19岁没遇见过宋岚的晓星尘。
预警:
(预什么警呀预多了就剧透完了…简单预点)
①宋晓宋互攻
正文3w 清水;番外一个晓宋一个宋晓,到时走ao3。
②薛洋出没,薛洋死了。我尽量贴合他原著人设。
第一日:远行客
风雪如晦。
晓星尘循着人声走入一家茶肆,放下帘子,将呼啸的冷风隔绝在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茶肆里温暖却嘈杂。晓星尘越过所有有人的桌子,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向店家要一碗热茶。有几桌人正在高谈阔论,从村里八卦指点到江湖风波,想必也是在等雪停。
那些声音实在激昂,让人很难忽视。晓星尘喝着茶,颇有些无奈。他现在最想好好休息一下,却只能听任话音灌入耳中。
“……话说回来,那金家新继任的小金宗主确实雷厉风行呀!人家都说打他上台,门风为之一振!”
“你说金光瑶?这我倒是听说了,只是以金光善那副德行,换了他儿子上位,又能好到哪去?”
“你不知道么?金光善一直包庇的客卿薛洋,被金光瑶弄死了!”
“那个屠了栎阳常氏的薛洋?有这等事?”
“那可不?就前两天的事,弄得是大张旗鼓,就是为了昭告天下,金家要和这些邪门歪道断干净了!”
“果真如此,真是大快人心!也不知道当初独身抓捕薛洋的晓星尘道长知道了没有……”
“是啊,可怜他白为这事瞎了一双眼睛……”
晓星尘低了低头,尽可能拿碗挡住自己的脸。最后一口一饮而尽,身上已经暖和过来;他放下茶钱,拿起佩剑,趁还没人注意到自己缠眼的白绫,掀帘走回风雪之中。
暮色降临时,持续了三天的大风雪终于渐渐停息,只余丝丝凉意。晓星尘知道自己一定是睡不着的,便干脆离开村落,朝着荒原走去。先前听说这边时有鬼怪跑到村里扰民,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
寂静的荒野,草木无声。身后有一瞬的窸窣,晓星尘凝神,觉出鬼气。蓦然,数声嗥叫惊起飞鸟,霜华随之出鞘破空。
得知薛洋已死,他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落了地,连剑都运得更轻快了些。不多时,几只鬼怪便都趴在了地上,晓星尘蹲下身,一一为他们施法度化。
轮到最后一只弱小的鬼时,晓星尘听到一个儿童的声音,颤巍巍道:“……道长,你不杀我们?”
晓星尘手上写符不停,露出一个微笑:“你已死过一回了,何必还要再承受一次?小友此生心有不甘,才不肯入轮回。”符箓贴上小鬼额头,灵光渐显,“我给你祈了福,下一世应能投个好人家。去吧。”
灵光的包裹之中,小鬼的颤抖渐渐停了。在消失前一刻,它突然道:“你身后……”
晓星尘一愣,这才发现搁在一旁的霜华正在颤动。有走尸?!怎会如此大意!他连忙拔剑转身,顺着剑气指引刺向前方。
预料中穿透身体的声音没有响起,剑势被一股劲力紧紧锢住。晓星尘拉也拉不回来——对方握住了他的剑刃。
晓星尘心里一惊,突然意识到这只走尸一直悄无声息,气息敛得极稳,要不是霜华有异,自己可能根本无法察觉。这显然不是普通走尸能做到的……
他不敢停滞,左手以掌作刀,劈向对方。又一次被接住了。手腕的力量瞬间化解,又立刻被对方翻过手掌,向上摊开,随后手心竟传来写字一般的触感。
他写的是——“星尘”。
晓星尘小声吸了一口气。
他首先想到的是,这只走尸似乎拥有神智,在试图交流。接着他想到,下山以后从未有人这样亲切地称呼过他。他完全糊涂了。
至少对方没有主动攻击他。晓星尘稍稍卸下紧绷,小心问道:“阁下认得我?可否告知来意?”
无声。晓星尘提着心等了一阵,布料摩挲声响过,手里递来一样东西,沉甸甸的,是一把剑。晓星尘抚摸过剑柄纹路,认出篆刻的字:“……剑名拂雪?阁下也是仙门中人?”
还是无声。
他又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等来的是手心再次传来一笔一划的触感。晓星尘微微侧过头,分神想到:那走尸的手抖得好厉害。
他写了两个字:“宋岚”。
晓星尘皱眉默念两遍,神色疑惑。他踌躇着抬起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抱歉,我没有印象。我们在哪见过吗?”
这回晓星尘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应。面前的走尸一手停在他掌心上方,迟迟未落字,另一手还紧紧握着他的剑刃。晓星尘道:“你的手……”
宋岚松开剑刃,血腥气一瞬间扬得浓烈。晓星尘收了剑,迟疑道:“我先给你包扎一下,可以吗?”
他们坐在草地上,宋岚手上白色的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面对这个一言不发的神秘“走尸”,空气中有那么点微妙的尴尬,晓星尘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只好率先开口:“你一直在抖,是不是很痛?”
宋岚拉过他的手,写道:“凶尸,无碍。”
“凶尸……”晓星尘喃喃道,“你是被炼成的?”宋岚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这大约是肯定的意思。晓星尘抿了抿唇,低下头去:“刚才……对不起。”
手上传来触感。“不能怪你。”
晓星尘道:“你有剑,明明可以以剑抵挡,何必……”
“情急之下。”
晓星尘心里觉得对不住他,低头给绷带系上结;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突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一尾拂尘递到他手中,不是自己的那一把。晓星尘微笑:“原来阁下是道友。”他抿了抿唇,唤道:“宋道长。”
对方未置可否。晓星尘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我们在哪见过。你如何认得我?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这一回,对面的凶尸默然半晌,随后是一阵漫长的手写。
好在,晓星尘不是一个耐不住性子的人。
他聚精会神,逐字去认;起初露出惊异的神色,又逐渐变得凝重。
事实上,他一直不敢完全放下对对方的戒备,霜华的颤动无时不提醒着他对方是一具凶尸。但不知怎的,他竟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信任这只奇怪的凶尸;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没有伤害自己,抑或是,这人分明心中急切如火,却能一直克制着,一笔一划,如此沉静。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晓星尘的眉头已经皱成了结。“让我从头梳理一下,你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宋岚在他手上轻轻捏了一下。
“在你的世界,你我是……至交好友?”
“是。”
“另一个世界的我已经死了,而你因故变成了凶尸……”
宋岚沉默片刻,仍是轻轻肯定。
晓星尘长长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可是……”他皱着眉斟酌词句,“……这太难以置信了。”
不是他不愿相信这个陌生的凶尸,只是这事实在闻所未闻;而且他实在很难想象出,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自己,怎会有这样一位知己好友。
宋岚似乎读懂了他心中所想,片刻之后,拉过他的手继续写道:“你喜欢吃糖葫芦和甜的糕点。你最喜欢余杭的荷花酥。”
晓星尘愣住了,微微张了张嘴。“你在师门山上种了一院子的梅花,你下山时还未等到它们第一次盛开。它们后来都开了,是红梅,长得很好。”
晓星尘神色越来越慌张:“这、这……”
“下山前抱山散人让你选一把灵剑,你选了霜华,因为你喜欢它会结好看的霜花。下山时你在山腰迷了五天路,才想到顺着水流的方向走。你下山后第一次吃到糖,此后你的口袋里一直装着各种……”
晓星尘使劲挣开了手,脸上通红通红,局促道:“好了好了,我……我信你了!”
他羞得要死,宋岚还知道他多少事情?!
最重要的是,除非他会读心术,否则……他说的就是真的。
他喘着气,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镇静下来。“真不敢相信,这都是我……另一个世界的我,告诉你的吗?”
宋岚捏了他的手。晓星尘又犹豫道:“可是梅花的事情,我都没有回去看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你……到我的师门去过?可是这怎么可能……”
一阵寂静。
掌心收到了回应:“是。”隔了一阵,宋岚又写道:“个中因由,非一言可道。”
晓星尘抿了抿唇,低下头去,声音微颤:“那,我师父他们……还好吗?”
“无恙。”
晓星尘轻轻笑了:“……谢谢。”方才略有舒展的眉头很快又微蹙了起来:“刚才有一点,你说得不对。”
宋岚静静注视着他。
“我没到过余杭,没吃过余杭的荷花酥。”
宋岚一愣,写道:“你是随我去的。在遇见我之后。”
晓星尘一怔,露出微笑:“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确实一直向往余杭,那里有很多传说。”
掌心被握住,轻柔地捏了一下。
晚风吹拂过旷野,寒意袭来。晓星尘不觉打了个哆嗦。他听到宋岚起身的声音,没有去问,冥冥之中他觉得对方一定和自己想得一样,是想要找东西生火。果然,当晓星尘从乾坤袋里找出燧石时,宋岚也抱来了一把树枝,铺在地上。
但是他还铺了一张毯子在旁边,这是晓星尘没想到的。
火焰猎猎作响,晓星尘被赶到了毯子上躺好。一件厚重的冬衣覆上身体,晓星尘嗅着衣上浅淡的皂角香,听着他设起挡风的结界,眼眶忽然有些泛疼。
“所以……”他小声道,“可以告诉我,另一个我是怎么死的吗?还有……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宋岚在他身边俯下身来,晓星尘伸出手心。宋岚却写道:“此事话长。可否与你同行几日?”
晓星尘闻言刚有点遗憾,这下又颇觉欣喜。他露出笑容:“自然好。”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晓星尘听得宋岚到近处的树下坐了下来,然后便一动不动。炼制凶尸本是鬼道邪术,晓星尘对于凶尸向来只知如何杀灭,除此之外知之甚少。他只坐在那里,不睡觉吗?他会觉得冷吗?之前划破的手掌,还能不能愈合?……
周身是如此温暖柔软,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持续已久的紧张被化去,晓星尘再也无法抵抗数日奔波的疲惫,很快便感觉支撑不住了。
“晚安,宋道长。”陷入梦乡前,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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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叶堪为酒,春来酿几多。
不辞山路远,踏雪也相过。
——张九龄《答陆澧》
⭐:突然冒出一个自称是我素未谋面的老婆的凶尸怎么办 急 在线等
魔道祖师
怎么会有所谓的全员粉呢?
凡事都要有个是非对错吧。害人者和被害人总有一方是错的吧?
如果喜欢害人者,认为害人者经历凄惨,受过伤害,去加害别人可以理解,那是认为被害人活该被害吗?这还称得上是喜欢被害人吗?
如果喜欢被害人,觉得他们无辜被害非常可怜冤枉,那怎么还会原谅害他们的人,喜欢害他们的主谋以及有意无意(或者被欺骗利用)的推手?
所以,我一直认为根本没有什么全员粉,有的只是打着全员粉的旗号喜欢某一方的人罢了。大方承认自己就是喜欢某个角色不好吗?为什么要打着全员粉的旗号呢??
怎么会有所谓的全员粉呢?
凡事都要有个是非对错吧。害人者和被害人总有一方是错的吧?
如果喜欢害人者,认为害人者经历凄惨,受过伤害,去加害别人可以理解,那是认为被害人活该被害吗?这还称得上是喜欢被害人吗?
如果喜欢被害人,觉得他们无辜被害非常可怜冤枉,那怎么还会原谅害他们的人,喜欢害他们的主谋以及有意无意(或者被欺骗利用)的推手?
所以,我一直认为根本没有什么全员粉,有的只是打着全员粉的旗号喜欢某一方的人罢了。大方承认自己就是喜欢某个角色不好吗?为什么要打着全员粉的旗号呢??
假如有夷陵魏氏26(完)
晓星尘与宋岚在白雪观待到元宵佳节后就继续游历四方。
一个月后,蓝翊的周岁宴如约而至,宴会上有许多人,蓝翊被魏珞淇抱着。
抓周开始,蓝翊被放在铺着红布的圆椅上,上面放着物品,蓝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桌上的东西,然后向自己熟悉的法器爬去。
众人看到蓝翊抓着蓝曦臣的裂冰都哈哈大笑。
魏珞淇抱起蓝翊,轻轻捏了捏蓝翊的脸蛋,笑道:“以后阿翊就跟着你阿爹学箫了。”
蓝翊咯咯的笑出声。
周岁宴结束后,晓星尘向蓝曦臣他们告辞。
六年后,宋岚与晓星尘建立起不以血缘关系立尊卑的门派—清风阁。门派成立后,两人广...
晓星尘与宋岚在白雪观待到元宵佳节后就继续游历四方。
一个月后,蓝翊的周岁宴如约而至,宴会上有许多人,蓝翊被魏珞淇抱着。
抓周开始,蓝翊被放在铺着红布的圆椅上,上面放着物品,蓝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桌上的东西,然后向自己熟悉的法器爬去。
众人看到蓝翊抓着蓝曦臣的裂冰都哈哈大笑。
魏珞淇抱起蓝翊,轻轻捏了捏蓝翊的脸蛋,笑道:“以后阿翊就跟着你阿爹学箫了。”
蓝翊咯咯的笑出声。
周岁宴结束后,晓星尘向蓝曦臣他们告辞。
六年后,宋岚与晓星尘建立起不以血缘关系立尊卑的门派—清风阁。门派成立后,两人广招弟子,两人在修真界的名声极好,有散修慕名而来,他们也会收养孤儿,教他们修习。
又过一年,晓星尘与宋岚举行合籍礼。
七年后
九华山围猎,蓝忘机对着蓝翊蓝景仪温苑叮嘱道:“熠尧,思追,景仪夜猎尽力而为,不可逞强。”
蓝翊:“是叔父。”
温苑:“是师爹。”
蓝景仪:“是含光君。”
魏无羡叮嘱道:“去吧!遇到危险记得发信号。”
三人道:“是。”
蓝翊三人来到九华山围猎,蓝忘机魏无羡在附近等着他们三人。
几人在九华山遇到同样来夜猎的阿箐和清风阁的弟子。阿箐是晓星尘与宋岚在栾城遇到的,两人看小姑娘无依无靠就将她带到清风阁。
几人相互打招呼后就一起结伴夜猎。在途中还遇到一起来围猎的欧阳子真,欧阳子真也加入他们队伍中。
围猎结束后,几人相约下次有机会一起夜猎。
阿箐几人到山下找晓星尘,宋子琛。
阿箐等人看到两人后,对着两人行礼:“师尊,师父,我们回来了。”
宋岚道:“回来就好。”
晓星尘看到几人,笑道:“回来了,感觉如何?”
阿箐道:“师尊,我们在山上跟熠尧他们一起斩杀了活了百年的狼妖。”
其他子弟向他们描述当时的场景。
晓星尘夸道:“第一次围猎,大家都很棒,师尊带你们去客栈吃。”
“好哦!”
晓星尘道:“那我们走吧!”说完很自然的牵起宋子琛的手。
几位弟子已经习以为常,毕竟在清风阁时,他们被迫吃两人的狗粮很多次。
这边,蓝景仪几人绘声绘色的跟魏无羡两人讲斩杀狼妖的过程。
蓝忘机道:“做的不错,回去记得写夜猎笔记。”
“是。”
魏无羡笑道:“大家都很棒,现在回蓝氏吧。”
几人回到云深不知处,就看到侍女牵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在门外站着。
小女孩看到他们,就迈着小短腿跑向他们,道:“二舅舅,叔父,哥哥们你们回来了,阿妍想你们了。”
“我们也想阿妍了。”
魏无羡蹲下来,将小女孩抱起,笑道:“我也想阿妍了,阿妍这几天都干嘛了?”
蓝妍掰着手指,奶声奶气道:“认字,练字,跟阿爹阿娘他们一起去彩云镇,阿妍还做了好多好多事。”
魏无羡夸道:“那我们阿妍很棒哦!”
蓝妍咯咯一笑。
蓝妍是魏珞淇在四年前所生,蓝氏已经许多久不曾出现嫡女,蓝妍的出现集宠爱于一身,魏无羡等几位长辈宠她,几位哥哥也宠她。
魏无羡抱着蓝妍来到寒室,蓝曦臣与魏珞淇在处理宗物。
“兄长,兄嫂。”
“阿爹,阿娘。”
魏珞淇笑道:“回来了,等到你叔父,舅舅,哥哥他们啦。”
“是哒。”
蓝曦臣调笑道:“阿妍知道你们今天回来,非要去门外等你们,拦都拦不住。”
魏无羡噗嗤一笑。
蓝曦臣道:“忘机,无羡,晚上一起在寒室吃饭。”
蓝忘机道:“好。”
几人在寒室的小厨房做好饭菜,就围在桌子上一起吃饭。
寒室时不时传来交谈声和笑声,还有小女孩轻脆的笑声。这样美好的时光每一天都在进行着。
—
完结啦,忘羡,双道长,蓝涣都要幸福哦!
23.九重之光
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众人皆是眉头紧锁,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这些村民竟然全都都不是人,若不是无意间知道了,他们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知道村民们早已死亡。
如今的事便是要查清这些村民的死因,再送他们至地府往生。而就这时四周突然阴风大起,那些消失的村民魂魄再次出现。
他们比方才更为恐怖,那些阴魂浑身被黑气包裹在其中,他们脸上的皮肉已经腐烂松松垮垮的挂在上面,有的地方干脆连皮肉都没有,只有一个空洞里面还冒着黑气。
那些阴魂只有眼白没有眼仁,他们看着晓星尘一行人身上的阴气更重了,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声音夹杂着黑气朝他们袭来。
几个小...
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众人皆是眉头紧锁,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这些村民竟然全都都不是人,若不是无意间知道了,他们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知道村民们早已死亡。
如今的事便是要查清这些村民的死因,再送他们至地府往生。而就这时四周突然阴风大起,那些消失的村民魂魄再次出现。
他们比方才更为恐怖,那些阴魂浑身被黑气包裹在其中,他们脸上的皮肉已经腐烂松松垮垮的挂在上面,有的地方干脆连皮肉都没有,只有一个空洞里面还冒着黑气。
那些阴魂只有眼白没有眼仁,他们看着晓星尘一行人身上的阴气更重了,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声音夹杂着黑气朝他们袭来。
几个小辈当即被这声音震得头昏眼花,阿箐更是七窍流血直接晕了过去。蓝思追二人也好不哪儿去,两人被震得面色苍白虽不像阿箐一般晕过去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只觉得自己被震得心神荡漾。蓝景仪更是直接吐了血。
“封闭听觉”蓝忘机的声音传来,蓝思追二人应即将听觉封闭人也好受了许多。
蓝忘机运起灵力操控着避尘在阴魂中穿梭,晓星尘二人哪边也是状况激烈,各色的灵力在上空飘荡将空中的阴气杀死。
众人与这些失控了的阴魂交手,完全没注意到上空,只见原本乌云密布的上空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散去,一轮血红的圆月挂于上空,月亮散发着一丝丝黑气。
就在这时那群阴魂身上的黑气突然加重,所有阴魂迅速聚成了一个高三米的巨大阴魂,那阴魂嘶吼一声,巨大阴气带着风朝众人袭去,蓝思追二人被直接掀飞了出去,晓星尘几人亦是后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那月亮不对”魏无羡看着天上的血月皱眉着。
“蓝湛,走,上去看看!”魏无羡说完直接飞了出去,蓝忘机连忙御剑跟了上去。两人站在半空中将岛上的景象尽收眼底,只见整个岛被一个红色的巨大阵法包围,那阵法古老而复杂,阵法正散发着浓厚的鬼气,这些鬼气连着天上圆月的黑气正源源不断的被那阴魂吸收。
“伏鬼万妖阵!”看到那阵法魏无羡眉头紧锁,这阵法他知道,是他在礼葬岗里捡到一本古文书看见的,这是一个古老而嗜血的凶阵,此阵一出方圆十里的活物一个都活不了!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竟用这个阵法,他要干什么!”魏无羡怒道
“蓝湛,我需要你的帮忙,这个阵叫伏鬼万妖阵……”魏无羡简单的跟蓝忘机解释了一番
蓝忘机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两人双手同时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
“嗽!”
“嗽!”
一红一蓝两股灵气同时朝那血月飞去,那血月却将两股灵气如数吸收,阵上的鬼气更重,四周黑气顿时布满四周。那阴魂周身鬼气暴涨,众人全被掀飞了出去。
而魏无羡此时却稳稳的站在空中,只见他双眼一瞬血赤红,身上鬼气暴涨,他正在吸收阵中鬼气!
“魏婴!”蓝忘机见此当即御剑往魏无羡飞去,却被魏无羡挥手掀飞。
鬼气源源不断的将魏无羡包围住,将其围在了鬼气之中,阵法中的血月红光大盛。蓝忘机正欲想办法,下一刻他便直直从剑上载了下去,他感觉到身上的灵力正在被东西吸出了身体。蓝忘机连忙调整姿态落了地,而晓星尘几人身上的灵力也同样被吸走。灵力直直飞入空中魏无羡身上。
一行人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灵力如数被收走,四人皆脸色苍白,就在这时一人朝他们飞来,她手一挥切断了灵力供给。
茶茶看着被鬼气包围的魏无羡,她双手结印,整个人红光大亮,下一瞬她手一挥包围魏无羡的阴气被打散了,她屈手成爪一把抓住了那血月,血月在她手中化作一个珠子,她用力一抓珠子顿时化作飞灰。而魏无羡也从空中跌落,茶茶想去接都被蓝忘机抢先一步。
茶茶挑了挑眉,而那三米高的巨阴魂在阵破的一瞬四散开来,那些魂魄也恢复神志。
他们齐齐看向蓝忘机众人,冲他们揖手行礼,“多谢仙长相救,我们终于可以解脱了”
那群村民说完齐齐落下泪下,可鬼根本就不可能有眼泪,只见那些泪水飞至凝成一滴,而这时天空泛起鱼肚白一束阳光照耀到泪水之上,那泪瞬间化作一束白光。
“那是九重之光还不接着?!”茶茶出言道,蓝忘机见状立即将束光收了起来。
作者的话:久违的更新😃
[忘羡]阅歌体
文名:魔道祖师阅歌体——不尽墟
作者:@淮休
这是借鉴春黎未晓太太的回梦境一文,有些设定会相同,已向太太说明。
私设众多,ooc预警,能看则看,不喜勿喷。
时间线是云深不知处被烧时,cp忘羡轩离曦澄双道长,可能还有别的。
已完结,he
链接https://huaixiu184.lofter.com/post/1f5a57e2_1c64b4ad4?incantation=rzxyT0ukW3X1
文名:魔道祖师阅歌体——不尽墟
作者:@淮休
这是借鉴春黎未晓太太的回梦境一文,有些设定会相同,已向太太说明。
私设众多,ooc预警,能看则看,不喜勿喷。
时间线是云深不知处被烧时,cp忘羡轩离曦澄双道长,可能还有别的。
已完结,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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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有夷陵魏氏25
两人抱了许久,宋岚轻轻放开晓星尘,问道:“星尘,我可以亲你吗?”
晓星尘轻轻点了点头。
宋岚凑近亲了亲晓星尘额头。宋岚放开晓星尘后,晓星尘凑近吻上宋岚的唇,宋岚微怔,不过反应过来,用手扣住晓星尘的头,细细的在他唇上辗转着,最后,宋岚亲了亲晓星尘的嘴角,就放开晓星尘。
晓星尘脸颊微红,抱着宋岚,安静的听着宋岚的心跳声。俩人又抱了一会,就回宋岚的房间休息。
夜里,晓星尘躺着宋岚的怀里,宋岚的右手环着晓星尘,手掌轻轻抚摸着晓星尘的背。
晓星尘抬头目光发亮的看着宋岚,笑道:“子琛,我们明日到镇上买年货吧!”
宋岚低头亲了亲晓星尘的唇,道:“好...
两人抱了许久,宋岚轻轻放开晓星尘,问道:“星尘,我可以亲你吗?”
晓星尘轻轻点了点头。
宋岚凑近亲了亲晓星尘额头。宋岚放开晓星尘后,晓星尘凑近吻上宋岚的唇,宋岚微怔,不过反应过来,用手扣住晓星尘的头,细细的在他唇上辗转着,最后,宋岚亲了亲晓星尘的嘴角,就放开晓星尘。
晓星尘脸颊微红,抱着宋岚,安静的听着宋岚的心跳声。俩人又抱了一会,就回宋岚的房间休息。
夜里,晓星尘躺着宋岚的怀里,宋岚的右手环着晓星尘,手掌轻轻抚摸着晓星尘的背。
晓星尘抬头目光发亮的看着宋岚,笑道:“子琛,我们明日到镇上买年货吧!”
宋岚低头亲了亲晓星尘的唇,道:“好。”
“子琛,白雪观是如何过年的?”
“与师弟们一起买年货和清扫白雪观,一起守岁……”
晓星尘笑道:“在山上,师父会给我们发压岁钱,会到山下买年货回山上,我在十五岁时跟师父下山过一次……”
宋岚摸了摸晓星尘的头,温声道:“以后过年我们都一起过。”
晓星尘眉眼一弯,笑道:“好啊,一言为定。”
宋岚点点头,道:“先睡,明天一起去镇上。”
“好,子琛,晚安。”
“晚安,星尘。”
第二天,晓星尘与宋岚两人到镇上买了许多年货回白雪观。众人在清扫白雪观。突然有弟子喊道:“下雪了。”
晓星尘寻声望去,看着外面的雪花,惊喜的拉着宋岚到外面,开心道:“子琛,下雪了。”
看着晓星尘的笑容,宋岚眼神变得柔和,道:“嗯,冬天这边经常会下雪。”
晓星尘微笑道:“我第一次见到雪,以前只在书中读到过,子琛,我想堆雪人。”
宋岚道:“好,过会,雪停了,来堆”
“好,子琛以前堆过吗?”
宋岚:“没。”他洁癖,不会去碰积雪,不过晓星尘想堆,他当然要与星尘一起。
晓星尘眨眨眼道:“我也没,刚好可以和子琛一起。”
“嗯。”
大雪停后,晓星尘与宋岚站在院前,看着院中的积雪,晓星尘道:“子琛,我们开始吧!”
宋岚:“好。”
观中弟子惊讶的看着院中在堆雪人的宋岚,是谁每次说积雪不干净,不跟他们一打雪仗和堆雪人。现在蹲在院中的人还是他们的大师兄吗?不愧是晓星尘道长,大师兄跟晓道长在一起,连洁癖都治好了。
两人堆完雪人后,晓星尘问道:“子琛,我堆的如何?”
“好看。星尘手巧。”
“子琛的雪人也好看。”
宋岚微微一笑。青珩过来,询问道:“大师兄,星尘道长要不要一起来打雪仗。”
晓星尘:“好啊。”
“大师兄一起去吗?”
“嗯,去。”
本来做好被拒绝准备的青珩,听到宋岚答应,这还是他认识的大师兄吗?自从星尘道长来了之后,大师兄的洁癖就像不存在一样。青珩用敬佩的眼神看着晓星尘,晓道长真是神人。
三人来到打雪仗的地方,有许多弟子等在那里。云熙道:“我们各自为战,如何?”
晓星尘宋岚:“行。”
许多弟子道:“好啊。”
青珩道:“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晓星尘捡起一个雪球丢向宋岚,宋岚捡起一个雪球想反击,但是看着晓星尘的笑容又下不去手,将雪球丢向晓星尘旁边的青珩。
青珩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大师兄明明是星尘道长砸的你,你为何用雪球砸我,我可是你师弟啊。
青珩捡起雪球想砸向宋岚,但是想到大师兄平日里的威严,不太敢,转了个弯,砸向旁边的晓星尘。
晓星尘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捡了个雪球砸向青珩,宋岚也加入其中,与晓星尘一起用雪球砸向青珩。
云熙看着青珩不敌,大声喊道:“青珩,我来帮你。”
“大师兄,星尘道长我也来帮你们。”
……
就这样,原本的各自为战被成了两支队伍。最后变成了两支队伍。结束后,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许多雪花。宋岚伸手将晓星尘头发上的雪花轻轻拍掉。
晓星尘抹了抹脸。宋岚看着晓星尘脸上也沾上一些雪花,微微一笑:“星尘变成小花猫了。”说完拿出手帕帮晓星尘擦脸。
晓星尘脸颊微红:“那有。子琛,我今天好开心。”
宋岚摸着晓星尘的秀发,温和道:“开心就好,每年都可以玩,过年前后几天,师父都会让我们放松。”
晓星尘点点头。
魔道祖师阅歌体——不尽墟【完结】
链接:魔道祖师阅歌体——不尽墟
作者:淮休
这是借鉴春黎未晓太太的回梦境一文,有些设定会相同,已向太太说明。
私设众多,ooc预警,能看则看,不喜勿喷。
时间线是云深不知处被烧时,cp忘羡轩离曦澄双道长,可能还有别的。
岐山温氏势头正盛,时温若寒之子温旭带领众多温家修士攻上云深不知处,欲派人烧毁藏书阁,蓝家人抵抗不得,青衡君出手却不幸被伤,蓝曦臣眼看着这一切却不能阻止。
“父亲,曦臣愿与云深不知处共进退!”
“曦臣,带着藏书走!走啊!”
“给我打断他的一条腿!”
“嘭!”
蓝曦臣抱着古籍,脚步跌跌撞撞,脑海中原还在忆起父亲...
链接:魔道祖师阅歌体——不尽墟
作者:淮休
这是借鉴春黎未晓太太的回梦境一文,有些设定会相同,已向太太说明。
私设众多,ooc预警,能看则看,不喜勿喷。
时间线是云深不知处被烧时,cp忘羡轩离曦澄双道长,可能还有别的。
岐山温氏势头正盛,时温若寒之子温旭带领众多温家修士攻上云深不知处,欲派人烧毁藏书阁,蓝家人抵抗不得,青衡君出手却不幸被伤,蓝曦臣眼看着这一切却不能阻止。
“父亲,曦臣愿与云深不知处共进退!”
“曦臣,带着藏书走!走啊!”
“给我打断他的一条腿!”
“嘭!”
蓝曦臣抱着古籍,脚步跌跌撞撞,脑海中原还在忆起父亲所言,乍一听到身后这一声,转身一看,目眦欲裂。
蓝忘机半跪于地,避尘落在一旁,目光内尽为漠然。
蓝曦臣突然失了声,抬了抬脚,似要走上前去,却又停下了。
忽地一阵白光闪过,蓝曦臣讶然,他立于一个陌生之地,白雾之中,依稀可辨周围群山高耸,不见其余人。
“此间为何处?”蓝曦臣喃喃自语。
空中白光乍现,白雾散去,显出真实面貌。蓝曦臣看向前方,一人身着白衣,束着抹额,飘带在身后随风轻扬,面色如霜。
只是一只腿却仿佛有些不便,赫然是蓝忘机!
蓝曦臣面色一喜,走上前去,蓝忘机见到他怔了一下,问
道:“兄长......这是何处?”
蓝曦臣刚要回答不知,便听一道声音自空中悠悠响起,“此为不尽墟,处于北山之巅。现将仙门百家请至此地,是因一事。”
两人望去,果然有众多人出现。
“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自虑。大道三千多条,其法诸多,然后世纷纷扰扰,争议不止,诸多之人命运一途多舛,故有人将其生平编之于曲,以其信念,让汝等入此地,解其遗憾,但须自行悟意,若能理会,则可逆天改命,实为幸事。”
众人听完议论纷纷,逆天改命?若能如此,岂不是出去之后就能成就一番,一时间,传来许多欣喜的声音,但他们只是听到了最后的逆天改命,却并没有想到依自己的悟性能不能理会其意。
旁人没有听懂,但四大家族的人却都听懂了,逆天改命一事终究要看悟性,况且.....命途多舛?是到了什么程度什么才需要逆天改命?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规矩有二,其一是众人落座,不得干涉其余人等。”
话毕,众人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这处区域被划分为了六份,分别为岐山温氏,兰陵金氏,姑苏蓝氏,云梦江氏,清河聂氏和其余门派。分界处皆有结界,不得突破。
“其二是所闻之曲皆为真,歌曲所及之人会落于台间,无需慌乱,且台上白屏二座,一座现歌词,一座观画面,画面只能台上之人观看,台上台下设有结界,不通其言,只能观形。”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什么叫只能台上之人观看?是说他们不配呢?还是什么呢?
那道声音不管他们的想法,继续说道:"现在则可开始。”
话落,白光现于云梦江氏地界,再观之台上,却是云梦江氏大弟子魏无羡。
魏无羡原本还在跟江澄笑言还不知道谁是第一个上去的,命这么苦,结果话音刚落,他就坐在了台上。
魏无羡愣了愣,逆天改命第一人?他这以后的命运是得有多悲催啊?
没人看见姑苏蓝氏所处之地,蓝忘机看到魏无羡时,瞳孔微缩,握着避尘的手也紧了紧。
魏婴.....怎会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