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月色如斯,这夜歇在郊外——
我知道,再过这最后一城,便是京城了。
我忽然记起五哥曾经微服出行的一句话:“京城有什么好?我不觉得有哪里好。”
“赵无移,你发什么呆?你包袱里的水壶呢,我的水喝完了。”
我抬头看见打断我思绪的人,原是马文才。
我说:“就在包袱里,你再找找?“
我上下打量他,他还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你出这么远的门,也不曾跟你爹说,不怕你爹找你麻烦么?”
他愣了一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我……我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
我惊住,又听他说:“我已经修书寄回家,想必这几日已经快送到杭州了。”
我愣在原地,不敢想:这小子突然变得这么果断......
月色如斯,这夜歇在郊外——
我知道,再过这最后一城,便是京城了。
我忽然记起五哥曾经微服出行的一句话:“京城有什么好?我不觉得有哪里好。”
“赵无移,你发什么呆?你包袱里的水壶呢,我的水喝完了。”
我抬头看见打断我思绪的人,原是马文才。
我说:“就在包袱里,你再找找?“
我上下打量他,他还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你出这么远的门,也不曾跟你爹说,不怕你爹找你麻烦么?”
他愣了一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我……我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
我惊住,又听他说:“我已经修书寄回家,想必这几日已经快送到杭州了。”
我愣在原地,不敢想:这小子突然变得这么果断,为何?
说着,有人突然叫他,我远远看去,便还是能看清那张好看的眉眼,仿佛我初见他时,似笑非笑,是小江。
哎,原来如此。
我还在考虑若当真他俩最后成了,我该如何替马文才在马太守那边解围?
本公子可是抱着势必要得罪马太守的决心呀……
谁知马文才突然回头瞪着我道:“赵无移,你不是好人!”过了会又眼神温和下来:“……但还是……多谢。”
我愣在原地,他说完就奔小江去了,没有给我说下一个字的机会。
我回到轿子内,一摸胸口,竟少了件东西!心里漏了一拍,打开包袱,哦,原来在这里。
我看着同在包袱内的卷轴,心中暗想,这东西还好在我手上,不然,不晓得有多少人要为此流血、流泪。
夜色越来越深,侍卫提醒我不要走远了,我在一处安静处靠下。
忽然面前来了个人。
“小江?”
“再过这一城,便是京城。”
我愣了一下:“你在记行程?”
“只兴你记,不兴我?”
我愣了一下,笑了,便也看见他笑着道:“一路上你帮了我们不少,也不知该如何谢你。”
“当真要谢我?”
他看着我,点头。
我走了会儿神,只听自己口中却道:“你不想做官,往后便是江湖人,若他日在江湖闯出名堂,便不要跟朝廷作对也就罢了。”
他似笑非笑,道:“如此就好?”
我补充到:“照顾好我那个傻兄弟,他为了你,跟家里头做对,马太守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你倒是很关心他。”
我暗哂,这时有月光洒下。
“我不关心他,难道关心你?”
他愣了一下,我道:“他可是我朋友,替我好好照顾他。”
他看着我,点点头,转身便去到马文才那边,二人有说有聊。
月亮照下来,四周朦胧得不得了,我望着不远处,心中暗道:月亮啊月亮,只有今夜,你能不能别这样好?
谁杀死了卖花女(第四章)
【陈忠道&乐宾】【李逢春x唐立平】
局长办公室,陈忠道站在书桌前,腰板得笔直。房间里家具没了洁癖装上的那些保护套,露出深色木质和油亮皮革,白惨惨的屋内色彩上恢复了一些生机,气氛却依然压抑。这主要来源于书桌对面,新局长绷着脸,不满的表情和前局长姚发如出一辙。
“陈忠道啊陈忠道,就知道你迟早要给我找麻烦。”局长用力摇头,“私闯民宅,殴打市民,上面很生气,要不是念在你上次破获蝙蝠杀人案有功,这会你已经停职了。”
陈忠道背着手,没有急于开口申辩,但听到接下来的话,他眼里立刻流出强烈的抗议神色。“这件案子你不要再抓着棠先生不放了,青衣巷鱼龙混杂,指不定是哪个过路强盗干的,钻牛角尖对你没有好......
【陈忠道&乐宾】【李逢春x唐立平】
局长办公室,陈忠道站在书桌前,腰板得笔直。房间里家具没了洁癖装上的那些保护套,露出深色木质和油亮皮革,白惨惨的屋内色彩上恢复了一些生机,气氛却依然压抑。这主要来源于书桌对面,新局长绷着脸,不满的表情和前局长姚发如出一辙。
“陈忠道啊陈忠道,就知道你迟早要给我找麻烦。”局长用力摇头,“私闯民宅,殴打市民,上面很生气,要不是念在你上次破获蝙蝠杀人案有功,这会你已经停职了。”
陈忠道背着手,没有急于开口申辩,但听到接下来的话,他眼里立刻流出强烈的抗议神色。“这件案子你不要再抓着棠先生不放了,青衣巷鱼龙混杂,指不定是哪个过路强盗干的,钻牛角尖对你没有好处。”
“局长,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棠玉朗,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们就应该抓住他不放!”
“证据?除了棠先生丢了的那个胸针,你有什么证据?”局长朝书桌上方的空气一挥手。陈忠道抢上话头:“案发当晚,他本来要去青衣巷的一个女人那里,最后却没有去,路线就经过发现尸体的地方,死亡时间也对得上!那个女人还说……”他犹豫一下,刚要把百合平时下药、导致棠玉朗醉酒误杀的证词说出,就反被局长不容置喙地打断。
“这全都可以是巧合,办案讲求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更何况你还打了人!我不管你在长春破了多少案子,也不管你在姚发手上怎么办事,在我的巡捕房里,不允许这种暴力行为,听见了吗!”局长正色敲桌。
一时气愤打了棠玉朗,陈忠道并不后悔。当时看着他揪烂花瓣,联想到百合和小蝶脖子上入骨的淤痕,再加上他说的那些轻侮的话,即便当下再选一次,陈忠道恐怕还是会往他脸上招呼这一拳。但理亏便是理亏,局长说得正义凛然,他也只能回答:“听见了。”
“别光听见,要照做。”局长做了个打发他出去的手势,陈忠道行个礼转身往外走,另一个巡捕喜形于色地拿着文件进来报告工作,甚至没等陈忠道走出房间:“局长,那个案子的犯人刚刚招了。”
“哦?赃物在哪里……”
哐当。陈忠道关上了房门。
刚顺着楼梯往下走了两步,乐宾就从楼下过道里向楼梯上冒出来:“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被臭骂了一顿。说我没有证据,使用暴力,还让我别再调查棠玉朗。”
陈忠道边说边往自己办公桌走,路过审讯室门口时偶尔瞄了一眼,里面桌椅狼藉,铐着个鼻青脸肿瘦瘦小小的男人,一看就是刚在里面使过些特殊手段,不禁问道:“这就是刚刚招了的那个人?他犯了什么案子?”
乐宾伸头扫了一眼:“他啊。偷了哪个有钱人的东西吧。”说着,又扫一眼陈忠道,“好像还是局长点名必破必办的案子,躲了三天,今早刚被抓住,没扛过二十分钟。”
陈忠道顿时火起,猛抬起手指着二楼:“他还说我使用暴力?!”
乐宾差点被他戳着脸,叉手奇道:“局长向着谁,你在姚发那里不是早领教过了吗,还这么惊讶?”
“你不惊讶吗?你没想过换个局长能让乌烟瘴气的巡捕房好一点吗?”
“不惊讶,没想过。”
“为什么?”
乐宾四周望一望。早上九点,偌大巡捕房却没什么人,他也不避了,开口反问:“我们这一片公共租界的巡捕房,由谁管?”
“工部局警务处啊。”陈忠道不明所以。
“那工部局又是谁管的?”
陈忠道茫然,乐宾意味深长地轻蔑一笑:“我告诉你,上海工部局,归上海的有钱人管。”
“……啊?”
“工部局的董事,都是相互认识、利益勾结的人选出来的。”乐宾耸肩,“有钱人选出董事,董事管着工部局,工部局又管着巡捕房,有钱人不就是我们巡捕房的顶头上司吗?”
陈忠道气得发噎,闭着眼不住点头:“走了一个姚发,来的还是姚发。没了一个姚华生,外面全是姚华生。”
乐宾拍拍他:“所以我说,你这样的傻子,会很痛苦的。”
陈忠道默然片刻,还是说:“痛苦总比麻木好。”他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走吧,总得干活。”
往办公桌走的路上,陈忠道抬手摸了摸后脖儿,突然道:“你说,叶玉树是不是也因为这样,才走上了蝙蝠杀人的复仇路?”
身后的脚步顿了一下,乐宾满不在乎的声音越过肩膀传来:“也许吧。不过,比起理解杀人犯,我更喜欢抓到他们拿去换奖金。”
陈忠道扬起一点笑:“那就把这份热情用在破案上吧,找到棠玉朗的破绽,我给你发奖金。”
“谁稀罕,反正又是云吞面。”
“你就说吃不吃吧。”
“……不吃白不吃。”
“棠玉朗这么快就把事情搞定了?”李逢春鼻哼里带着笑意。过了片刻,唐立平略带沙哑的冰冷嗓音才在暗室里响起。
“要是这点事都搞不定,他也别在上海混了。”
“我倒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摆平。调查案子的那个陈忠道是出了名的驴脾气,局长的命令能压住他?”
李逢春皱起眉叹了一声,倒并不是因为担心棠玉朗的处境。唐立平自顾自抬手捋了一把汗湿的额发,听得李逢春继续道:“你好像不怎么担心棠玉朗。看来他昨晚的表现让你失望了吧?”
“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六爷,我早就说过,棠玉朗这种天生富家公子哥跟你不是一路人,我才是。我们都是从任人踩踏的泥巴里面,一步,一步,一步……”他两指作腿脚,足尖微微陷进柔软表面,沿着自然弧度往上一步,一步,一步,被唐立平厌烦地一把拍掉,李逢春只是笑,“万般辛苦,爬到这里的。”
唐立平乜他:“爬到我床上?”
“这是额外收获。”李逢春挑一挑带疤的眉。
一阵不完全的静默,像空白唱片的杂音,窸窸窣窣,唧唧吱吱,唐立平在片刻清净里逐渐恍惚漂浮,李逢春却又突然开口。
“对了,六爷,给我弄支枪吧。”
“……你自己连把枪也搞不到?”唐立平压抑怒音。
“怎么会,只是这件事嘛……拿到六爷给的枪,我才会去做;六爷不给,我连试也不会试。”李逢春俯身下去在他耳朵边悄声,“怎么样,你让不让我做这件事,给不给我这把枪?”
唐立平啧了一声偏过头去。
“再往我耳朵边上吹气,我就冲脑门给你一枪。”
唐立平床上的规矩比床下更密:不允许亲吻,不允许吹气,不允许言语放肆……总之,禁止一切不必要的亲密和挑逗,每条禁忌都对应一种死法。李逢春满不在乎地耸肩。
“那可不太好。知道吗?据说,男人窒息或者头部中枪而死的时候,因为繁衍留种的原始机制,有时会控制不住地,嗯,我该怎么说呢……”李逢春故意停下,静止着沉思,似乎在谨慎措辞。
“我见过,别他妈……废话。”李逢春的静止让唐立平更加焦躁。腰窝挨了膝盖骨一记狠捅,他稳了稳身形才慢悠悠继续下去:“所以呢,唐六爷最好不要现在给我来一枪,我要是控制不住……”
李逢春猝然静默,唐立平骨节分明的手赫然掐在他喉管上,捏得他笑着抬起下颌。
“我警告过你,要是再敢,死了我也把你撕碎了喂狗。”
“是吗。希望那时候六爷能下得去手,别又像上次一样,枪顶在我头上又舍不得了。”
唐立平拧着眉头一下挣起来,反把李逢春捏着脖子按在下面,随手把一角床单堵进他嘴里。
“你话太多了。”
李逢春,这男人是个不知死活的疯子,是一只踩不死、打不死、会随时再冒出来的虫子,也是一帖沾上就甩不掉的破狗皮膏药——唐立平常常这样想。某个酒会上见过一面后,李逢春就此发了癫,先是送花,被唐立平视若无睹,然后是跟踪、偷拍,拿某些可作犯罪证据的照片约唐立平见面。唐立平并不在乎那些“证据”和隐含的告发威胁,左右他能直接摆平,根本不用理睬什么单方面的约定。
但这个李逢春,实在太欠抽了。
于是唐立平去赴约了。李逢春被压倒性数量的手下打得呕血,额角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围殴停止后他在地上抽搐了一阵,转头向插兜立观的唐立平咧出一个艳红妖异如嚼着玫瑰的笑:“你不喜欢这种追求方式,还是不喜欢我这个类型?”唐立平当他脑子有病,也懒得再和他纠缠,丢下一句:“你觉得老虎眼里看得见虫子吗?”
李逢春眉角流血,一只眼睛被糊住了睁不开,让他看上去像在抛一个轻佻媚眼,一道目光稠密如蛛网:“我会让你看见的。”
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痴缠,唐立平这头老虎几乎被烦得咬碎了牙,无数次地撕碎李逢春对他各种的算计,又无数次地收到为他夺来的利益。有几次唐立平已直接出手要彻底解决他,可李逢春纵使不敌,也总能皮开肉绽又优雅大方地消失在唐立平的围杀中。直到过段时间,又送来一份署满名字的礼物,给唐立平帮个大忙,或是添一条重伤,再被唐立平勃然反击,循环往复。
最后一次对局,李逢春干得前所未有地漂亮,竟把唐立平孤身一人地引到了陷阱里,一枪打穿了他的左腿。唐立平拖着血流如注的伤腿,倚在地上冷看面前艳丽的疤脸男人和正对自己的枪口,阴沉道:“别以为你赢了。”
李逢春却垂下持枪的手,一甩腕就把枪丢了出去,在他面前蹲跪下来,目光齐平相接,光彩慑人的笑映在唐立平深渊样的瞳孔里:“我是赢了。你终于看见我了,不是吗?”
“所以呢?”
“所以……”李逢春探身靠近,宽大有力的手突然攫住唐立平两腕强行扣上了手铐,顺便连胳膊带人一起按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扼住唐立平脖根的领带结,往外一抽,衬衫领口随之敞开。
“所以,我要拿我的奖励了。”
奖励很好,李逢春很满意,延迟的副作用很严重。养好了腿伤的唐立平抓住一个小小破绽,摧枯拉朽地杀到李逢春面前,亲手把枪口顶在了他额头上。
只要扣动扳机,一切就都结束了,再没有一个李逢春来纠缠不休了。
李逢春初时的惊异早已消退,现在又笑吟吟地抬头看他:“果然,你还是杀人的时候最好看。当初是,今天也是。”
唐立平被他说得犯恶心,面上无风无波:“今天之前,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杀人?”
“你忘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场酒会之后,酒店背后的小巷里……”
唐立平眼神倏然霜寒,枪口加力一抵,李逢春闭上了嘴,玩味地看向他身后的手下,那里正传来一阵微小骚动:“难道老徐真是被六爷……”“别胡说,老徐是六爷的左膀右臂啊……”“可老徐当时不是强烈反对六爷搞军火吗……”“放屁,吵几次架而已,六爷怎么会杀自己兄弟!”
他们窃窃私语,唐立平听不清,也仍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握枪的手越捏越紧,但他现在若杀李逢春,反而像杀人灭口,欲盖弥彰,不如光明正大让他说完,借他敲山震虎,看看有多少人这样怀疑,再用挑拨离间的罪名来一出杀鸡儆猴。唐立平逼问:“话别说一半,小巷里怎么了?”
李逢春饶有兴趣地望了一圈人群,缓缓道:“小巷里?啊,对了,你和一个矮个子说话,有个穿黑衣服的年轻男人,围巾包着下半边脸,突然冒出来要杀你。那个矮个儿扑上来给你挡了一枪,你也向那个杀手开了一枪,不过因为要救矮个儿,没打中,让他跑了。我看到的就这些。”
唐立平微微睁大了眼。这正是他对自己人的解释,一点不差,包括那个不存在的杀手的着装,和为了笼络老徐手下人而设置的,为他挡枪的死因。他不知道李逢春是怎么无声无息探听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要帮他掩护。
细小骚动渐渐平息了。当初唐立平利落射杀老徐时,脸上曼陀罗一样温吞柔和的剧毒笑容浮现出来,和眼前的人五官重合,警惕眼神比方才决意杀他时更加凛冽。李逢春眨了眨眼:“六爷,我给你找了不少麻烦,也帮了你不少忙。今天你杀了我这么多人,总出够气了吧,不如让我功过相抵,日后我绝不再捣乱,只做你精诚合作的伙伴,你看怎么样?”
威胁,掣肘,示弱,投诚,数轮对话间李逢春已反客为主。唐立平居高临下俯视这个在刀尖上跳华尔兹的疯子,忽然觉得现在杀了他虽然轻松,却也很没意思。手臂缓缓垂下,唐立平冷笑道:“和我合作?你最好今天就准备棺材。”
唐立平转头往外走,李逢春终于不被枪指着了,倒有点意犹未尽的遗憾。他靠在沙发上姿势不变,抬手挥了两下,眼里射出如蛇吞吃完猎物的光,餍足而慵懒地拉长音调:“六爷慢走,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拜访来,拜访去,李逢春就升级成了唐立平的伴,生意伙伴,外加床伴。只不过,唐立平还是不收他送的花。
李逢春正穿衣服,唐立平突然扔了个沉甸甸的铁块过来,冷冰冰地撞在他没扣衬衫扣子的前襟,再落到手心里。李逢春定睛一看,吹了声口哨。
“巡捕用的警枪?还有官方枪号。哪来的?”
唐立平说:“偶然得来的。”
“六爷真疼我。用它,谁能怀疑到我头上。”李逢春打开弹仓,里头却只有两颗子弹,不禁笑了,“被我打过一次,你就这么信任我的枪法了?”
唐立平没和他废话:“到手时里面就剩两颗原装的。要是不够,你自己想办法,用完把枪处理干净。”见李逢春还在沉吟,唐立平不耐皱眉,“要是不用,现在就还我。”
“当然用。”李逢春回神,“多谢六爷了。”
唐立平已经重新把自己包在西装三件套里,照常叠起腿斜在沙发上,看着李逢春愉悦穿衣,冷不丁地问:“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李逢春答道:“棠玉朗被那两个巡捕咬住,不抖搂点什么出来是不肯松口了,如果攀扯上我们岂不是不妙。再说,现在你也看不上他了,我直接杀了他,也没什么吧?”
“那两个巡捕不也是你扯进来的?”唐立平哼一声,“算了。不管你做什么,手脚都干净点,要是你被棠玉朗反过来针对了……”
“知道,你也不会管我,就像你现在不管棠玉朗一样。放心好了。”穿戴完毕的李逢春拿起枪在枪管上吻了一下,眼睛却暧昧地直直盯着唐立平,给他留下一个笑眼,出门而去。
黑板上字写了又划,划了又擦,陈忠道桌上乱蓬蓬一堆档案资料,他本人一手夹着支粉笔,手上全是粉笔白灰,靠在椅背上望着黑板,目光快把它磨出两个洞来。乐宾端着两只杯子,在桌上放下一个:“还不下班啊。”
“没头绪哈啊……”陈忠道一开口就是个大哈欠。
“这两天该问的问了,该查的查了,该分析的也都分析了八百遍了,你再盯着黑板看,它也不会开出花来的。”
陈忠道拿起咖啡杯不甘叹道:“我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还是棠玉朗。就真的找不到确凿的证据针对他吗?”
“你不怕局长又找你麻烦?”乐宾吸溜一口自己杯子里的咖啡。
“怕什么,我是在调查案件,不是在专门调查他棠玉朗。大不了我这次忍住不打他。”
乐宾看看黑板上一堆被杠掉的线索,盯了会儿陈忠道眼白上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晃了两下手里的杯子道:“我有个线索,就怕你不爱听。”
陈忠道蹭一下直起腰:“什么线索?”
“之前李逢春送来的资料……”陈忠道皱起眉头,乐宾脸色不变继续说,“已经碎掉当垃圾丢了,不过当时我瞄到一条内容,也许有帮助。怎么样?要不要听?”
陈忠道眉间纠结起来:“这不是给李逢春当枪使吗?”
乐宾抬眉:“你可以反过来想啊,反正我们要抓棠玉朗,不管用什么手段,这个结果都对李逢春有好处,那为什么不借他点力,收点利息呢?”
“……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那个李逢春给人感觉怪怪的,我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怎么,就因为他想把我挖走啊?”乐宾玩笑道,不料陈忠道昂起头直道:“是啊。他上来就要撬我搭档,我肯定讨厌他。”
“……”
共事一段时间了,乐宾还是不习惯陈忠道突如其来的直言不讳。他无言以对地又吸溜一口咖啡:“那怎么办?”
陈忠道站起来拍拍粉笔灰:“唉,先下班吧。”
外头夕阳西下,两人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又来到广场上。乐宾熟识的那群孩子拥上来又缠着要他教打弹弓,陈忠道刚从若有所思中抬起头,就被乐宾一把抓住拉到孩子堆里来。
“你们别老缠着我,这位陈大侦探比我还厉害。”乐宾笑嘻嘻后退两步,顺手把陈忠道往前一推,“今天就让他来教你们吧!”
陈忠道只来得及“哎哎哎”叫几声,就被毛头孩子们欢跳着拉走,努力回头喊:“我就知道,你这么夸我准没好事!”
肩用力,手要稳,瞄上一点……陈忠道在清脆吵嚷声里勤恳教了一阵,已快忘了案子的死胡同,看着身边的活泼小孩儿却又蓦地想起胡小蝶的妹妹,那个瘦瘦小小,表情肃重,没有一丝孩子气的胡小梅。
他调查过,胡小蝶、胡小梅是这几年才从外地来的,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三个女人相依为命,都以卖花和做些零工为生。胡小蝶一死,家里只剩一老一小,支持得下去吗?
陈忠道呆想着,孩子们弹弓射石声在耳边噼啪作响,偶一抬头,胡小梅比例不谐的瘦小身影就在广场边,挎着个花篮,有些步履沉重地兜售鲜花。他叫了一句“胡小梅!”,拨开闹猴儿堆跑过去,在一边抽着雪茄的乐宾也紧跟了过来。
胡小梅向陈忠道快跑了两步,望着在他面前蹲下来的高大巡捕,神情复杂,似乎在强烈期待着什么,却又没抱什么希望,抢先开口:“你抓到杀小蝶的人了吗?”
“我们……”陈忠道艰难道,“……还没有。”
胡小梅面上期待的那层光熄灭了。
乐宾轻声说:“我们正在努力想办法。”
“你们不用骗我,我听说你们找到他了,可是没法抓他。”胡小梅垂下眼睛,搭在篮子边缘的手死死抠紧。
陈忠道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颗打歪的石子飞过来,打在胡小梅腿上。乐宾回头严厉喊道:“你们小心点!打着人了!”
话音未落,趔趄了一下的胡小梅猛然抬头,眼里燃着不属于九岁孩子的熊熊怒火,捡起那块小石头一甩臂直直掷了出去,正打在那个失手孩子腕上。力道不算重,但那孩子依然被打得惊叫出声,弹弓应声掉落在地。
“小梅!”
陈忠道没拉住转身跑掉的胡小梅。因为愧疚,他甚至没能伸出手,眼睁睁看着胡小梅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乐宾叹口气,伸手拍拍陈忠道肩头:“她很坚强,不用太担心,小孩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尤其是吃过苦的孩子。”
陈忠道沉默不语,伸手捡起花篮里掉下来的一片百合花瓣,望了很久。
“乐宾。”
“唔?”
“……你在李逢春的资料上,看到的是什么?”
乐宾看了前方垂头的搭档一眼:“你确定要知道?”
他点头。
“……每个星期天晚上,棠玉朗会去邓脱路的小教堂,说是祈祷,其实是和走私贩子见面。”乐宾慢慢道,“明天就是星期天,如果我们提前去守着,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抓住棠玉朗走私的证据。”
陈忠道轻轻拍去百合花瓣上的灰,重新缓缓站起来。
“去吗?”乐宾问。
“去。”
“就算抓住他走私,我们还是不能证明青衣巷那件案子是他做的。”
“总得试一试。即使李逢春有什么图谋,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陈忠道捏紧拳头,“我答应过小梅,要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
许民安×安桥12
清晨,安桥出来晨跑。
刚跑没两步就看见了在路边牵着一群狗狗的许国泰,他搁这干嘛呢?安桥稍微隐藏了一下身形,偷偷看过去。
果然,没一会儿戴着耳机晨跑的江秀娟也出现了,许国泰冲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秀娟,早安。”
狗狗们横冲直撞,许国泰使劲拽住狗绳,才堪堪稳住身形。
江秀娟摘下耳机,“有什么事吗?国泰。”
“秀娟,我可不可以跟你聊一聊?”许国泰问道。
“很抱歉,我今天的公尺还没有跑完。”江秀娟说完,继续往前跑。
许国泰牵着狗狗追上去,“我可以陪你一起跑哇。”
安桥眼看着两人离他越来越近,赶紧跑远了一些...
清晨,安桥出来晨跑。
刚跑没两步就看见了在路边牵着一群狗狗的许国泰,他搁这干嘛呢?安桥稍微隐藏了一下身形,偷偷看过去。
果然,没一会儿戴着耳机晨跑的江秀娟也出现了,许国泰冲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秀娟,早安。”
狗狗们横冲直撞,许国泰使劲拽住狗绳,才堪堪稳住身形。
江秀娟摘下耳机,“有什么事吗?国泰。”
“秀娟,我可不可以跟你聊一聊?”许国泰问道。
“很抱歉,我今天的公尺还没有跑完。”江秀娟说完,继续往前跑。
许国泰牵着狗狗追上去,“我可以陪你一起跑哇。”
安桥眼看着两人离他越来越近,赶紧跑远了一些。
江秀娟看许国泰跟了上来,没有再继续跑下去,回过头来跟他说话。但是安桥跑得有点太远了,他们俩的对话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只能看出来最后的结果应该不太好,两人不欢而散。
江秀娟重新戴上耳机,接着跑步,许国泰犹豫了一下,没有追上去。
安桥看江秀娟离自己越来越近,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打个招呼。
“早上好,安先生。”江秀娟摘下耳机,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秀娟!”安桥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真有缘,晨跑都能......”
“不要再装了,安先生,”江秀娟打断他,言辞不是很客气,“你跟民安手牵着手我都看到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开始要装作喜欢我的样子,民安是一个很好的弟弟,既然你们打破世俗的眼光在一起了,那就好好地经营你们的爱情吧,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况且我们本来也没什么,我要继续晨跑了,再见。”
啊,被她看到了......安桥愣住,江秀娟再次戴上耳机从他身边跑过,他同许国泰一样,没有追上去。
看来这个计划是彻底失败了呢,安桥咬了咬嘴唇,但并没有多懊恼,他一开始就没抱很大希望,并且这么做确实很不人道,他只是习惯性的任何能尝试的方向都去尝试一下,不管有没有用。
一转头,却看到了民安。
今天果然不该突发奇想出来晨跑,民安心想。
今天早上就不适合出门吧,安桥心想。
“早......早安,桥、安桥,”许家小狗强颜欢笑,一双狗狗眼更显得可怜巴巴,“你在晨跑哦.....”
“早上好,民安,你也晨跑呢。”安桥打量他的神色,估摸着他大概看到了多少,看这一脸受伤的表情,就看了个结尾吧。
他要不要给民安解释一下子?恩......抹不开面儿,再说,有这个必要吗?
还是有这个必要的吧,毕竟这是个误会。
安桥斟酌着怎么开口,“民安,我......”
“啊!我跑完了,我,那个,上学要迟到了,我先回去吃早餐了!拜拜,安桥,下午见!”勇敢的小狗突然有些害怕,许民安退缩了,语无伦次的道了个别,飞也似的逃走了。
“诶——”安桥伸了伸手,看这许民安远去的背影,这次怎么不像以往死缠烂打了。
他撇了撇嘴角,完全没有晨跑的兴致了,回家吧。
闷闷不乐吃完早餐,然后去上那个暂且先干着挣点钱以后一定会换掉的工作,安桥一整天被领导抓到好几次走神,但是鉴于他之前工作一直挺认真,再加上认错态度良好,领导也只是批评了他几句。
终于捱到下班回家,安桥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今天早上的事像一只小猫,挠得他心中发痒。
他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椅子上的外套穿上,打开门走出去。
不能抹不开面子,有时候面子也不算什么,要看跟什么比了。
安妈妈正在客厅看电视,回头看了一眼他,“桥桥,出去啊?”
“恩,去楼下转转。”
安桥进了电梯,没有按一楼的按钮,而是选择了许民安家的楼层。
*
许民安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的课,今天的课上讲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拒绝了同学大猫唱k的邀请,回了家也是蔫了吧唧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是早上安桥的那张被心爱之人拒绝之后的心碎表情。
他本以为安桥会因为小P的事误会他,跟他别扭,心里肯定是有他的,自己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吖!
但为什么安桥又不死心的去找秀娟姐,为什么偏偏被自己看到,为什么自己看到安桥被拒绝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心疼。
就那么喜欢秀娟姐吗?
许民安记得之前有问过安桥,当时安桥回答的什么来着?他说“当然”。
说实话他有些受挫了,勇敢狗狗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勇敢的,面对一些特别特别困难的事情,他也会退缩,他也会犹豫的。
许民安双手捂住眼睛,于黑暗中思考他该何去何从。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妹妹在门外喊道,“二哥,安桥哥哥来了哦,说有事情找你呢。”
什么?许民安噌的一下爬起来,提上鞋子跑过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了许太平一脸八卦的表情,身旁就是他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安桥。
“恩......去楼下逛逛?”安桥看着他,发出真诚的邀请。
许民安有点拿不准安桥想跟他说什么,但还是点点头,“好。”
两人在小区公园逛着,安桥在想怎么开口,许民安在等着他开口。
一时间沉默了起来。
“我——”安桥看他。
“你——”许民安看他。
“你先说。”许民安抬抬手。
“我就是想说,你今天早上误会了,我......”安桥看了一眼他,又闪躲开,“我已经不再打算追江秀娟了。”
“真的?”许民安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又有些迟疑,“但是你......”
安桥于是耐心地给他解释,“我们今天早上真的只是碰巧遇到,况且......那时候在她家,你一直握着我的手,都被她看到了。”
许民安彻底放下心来,心中又充满了斗志。
狗狗的勇敢就在于,就算你之前不小心伤害到了他,但只要你伸出手摸摸他的下巴,他还是愿意用脑袋蹭蹭你。
“所以你叫我出来是为了向我解释吗?”许民安突然想通了。
会因为我跟别的女生接触了吃醋,会怕我误会而专门向我解释,安桥,你还不承认你也喜欢我吗?快承认吧~安桥~
“我想看你元气满满的样子,不想看你耷拉着脑袋,蔫蔫巴巴的样子。”安桥嘟着嘴,搞得他一整天都在愧疚,满脑子都是“他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的这种想法。
“那你喜欢我吗?”许民安接着问道,问的果断又直白。
“我......”安桥一下子被他的直率噎住了,自己也不好搞什么花花肠子了,于是诚恳的表示:“我对你,也是有好感的。我喜欢你的长相,欣赏你的性格,羡慕你的家庭。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跟你喜欢我一样的喜欢,你知道的,哦你不知道,其实我没谈过恋爱,我甚至没有喜欢过谁,之前我的脑子里想的只有搞钱,对江秀娟我也只是贪图他们家的钱......”
“没关系的。”只听许民安说道。
许民安握住安桥的手,轻轻抚开他不断揉搓的拇指和食指,接着十指相扣,“没关系,安桥。现在我们中间没有误会,没有阻碍,我是很喜欢你没错啦,但你想不想跟我在一起全凭你自己的内心。”
安桥笑起来,“那是当然,我安桥也没有善良到谁喜欢我,我为了不辜负他的喜欢就会答应跟他在一起的。”
“同样的,你也不能躲着我哦!”
“我以后肯定不会躲着你,你放心。”
一个人只有不喜欢跟某个人在一起才会躲着他。他之前确实有在躲着民安,对方如此炽热又单纯的感情让他一时招架不住,但是现在的安桥觉得,跟许民安待在一起其实挺愉快的。
“我们约会吧!”许民安看着他突然道。
“什么?”安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话题转得太快了。
“我们约会吧,”许民安重复了一遍,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灿若星辰,“就明天。”
【双霖】爱人无分(下)
第一次见面是在上半年,那是二人初次合作,一部大火的武侠剧的续集。
陈冠霖先进的组,在四川拍了一个星期,一天晚上下了戏在进酒店等电梯时遇到制片人,他身旁跟着一个穿牛仔衣的男生,看着约莫二十出头,背着个双肩包,白白净净很乖的样子。打完招呼后陈冠霖便低头看手机假装发消息,毕竟在大陆拍戏还不是很久,跟工作人员还不算很熟。
在低头假装空气时,他听到制片叫那个男生“晓晓”,还说回来带他见见赵总一起吃个饭什么的。男生在一旁有些推脱忙说自己最近感冒了怕再传染给别人不大好。陈冠霖用余光扫了一眼二人,只见制片的大手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笑着说,“没关系,赵总早就想见你了,好好把握机会。”
说着说着电...
第一次见面是在上半年,那是二人初次合作,一部大火的武侠剧的续集。
陈冠霖先进的组,在四川拍了一个星期,一天晚上下了戏在进酒店等电梯时遇到制片人,他身旁跟着一个穿牛仔衣的男生,看着约莫二十出头,背着个双肩包,白白净净很乖的样子。打完招呼后陈冠霖便低头看手机假装发消息,毕竟在大陆拍戏还不是很久,跟工作人员还不算很熟。
在低头假装空气时,他听到制片叫那个男生“晓晓”,还说回来带他见见赵总一起吃个饭什么的。男生在一旁有些推脱忙说自己最近感冒了怕再传染给别人不大好。陈冠霖用余光扫了一眼二人,只见制片的大手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笑着说,“没关系,赵总早就想见你了,好好把握机会。”
说着说着电梯就来了,等到8楼的时候制片人打了声招呼便下去了,只剩陈冠霖和那个男生一起乘到10楼,这层基本都是演员住的,看来对方也跟自己是一样的,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对手戏。
二人一起出了电梯,拐了一个弯又往前走了段距离,陈冠霖发现对方还在自己身后,等到了房门前正要刷卡,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咱俩就住隔壁啊。”一回头就看到一张好看的笑脸。
“我叫郑国霖,之后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呃,我叫陈冠霖,那之后组里见啦”
第二天等陈冠霖来到化妆间时,只见化妆师正在给一个爆炸头化妆。这部剧的妆造据说请的是个业内有名的大师,可当大家定完妆后无一不满头问号,全员丐帮这样真的合理吗?
听到房里来了人,那个爆炸头回头友好地打声招呼。
“早啊,我看通告单今天有两场戏我跟你搭,一会儿我拍完定妆照咱俩对对。”
听着这软糯的嗓音陈冠霖很快认出是昨天那个新来的男生,但看这上完妆的样子……
爆炸头毁人不倦!
今天二人的戏份都不算太多,郑国霖虽然刚进组但入戏还挺快,进度比预想的要顺利,六点多就拍完了最后一场戏。山里拍戏不比横店,虽然已经四月中旬,但太阳一落山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
郑国霖脱了戏服就穿一件白色T恤坐在椅子上等助理开车过来回酒店,手里拿着剧本在准备明天的戏。一件宝蓝色羽绒服裹着温度罩在身上。
“都感冒了还穿这么少,回来病倒了我跟谁搭戏啊。”
郑国霖笑了笑,见陈冠霖穿着一件加绒卫衣双手插在前兜里,看着还算暖和便没说什么,拉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一起坐着等车。二人就这样坐在一块儿合看着一份剧本不时讨论几句。
那景象,远看拖把开会,近看帅哥荟萃,仔细一看猛女落泪。
大致对完后车还没来,陈冠霖想了想还是憋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我听制片和导演他们叫你‘晓晓’,是什么特别的昵称吗?”
“啊,也不算啦。因为我本名叫郑瑞晓嘛,之前认识的朋友都喜欢叫我晓晓,叫习惯了就没改了。”
陈冠霖心里想道这个名字还蛮可爱的,倒挺适合他的。正欲开口也叫他一声晓晓,便看到身旁的人一脸坏笑。
“那我是不是可以叫你霖霖啊。霖霖~”
“喂,别忘了,你现在也是霖霖哦。说来还蛮有缘的,我本名也不叫这个啦。我之前叫……”
“国霖哥!陈老师!”
助理中气十足的一声招呼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从车里下来,赶忙拉开面包车门。
二人上了车,助理连忙道歉,表示刚刚被经纪人叫了过去才耽搁了这么些会儿。两人倒是没有在意,毕竟他们都不是那种爱摆架子折腾人的主,况且刚刚的闲暇时间还顺便增进了彼此的友谊。
快到酒店时,助理犹犹豫豫地终于开了口。
“那个…国霖哥…赵总的车已经等在酒店门口了。杨姐说您看在她的面子上就去一次吧。回头您想接什么类型的戏都成。”
陈冠霖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身旁的人明显的一脸生气却也没说什么,他思忖这个赵总一定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到了酒店门口,一辆最新款的宝马3系显眼得很。
“哥,你一会儿回去卸了妆,直接上前面那辆车就行。”
“不用了,我哪敢让赵总久等啊。”
于是二人便目送一个爆炸头上了前方的宝马。
车里的另一个爆炸头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后来陈冠霖从别处听来些传闻,这个赵总委实不是什么好鸟,专爱包养一些长得漂亮又不是很聪明的小演员。但奈何家里有矿出手阔绰,经常投一些年轻演员扎堆的偶像剧,除了桃色沾点边其他的一概不指手画脚,制片导演们对此倒是喜闻乐见。
那晚的聚餐自然没什么多余的文章,那个赵总美滋滋地等着人来时只见一个“野人”
穿着亮眼的蓝色羽绒服走进包房,与周围现代化的装修环境格格不入。乍一看那胡子拉碴的小脸,这还是自己心心念念日思夜盼的俊美小演员吗?之前在电视上看他演的古装剧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今日一见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反观郑国霖倒是没觉得半点不自在,菜上齐后也没客气看来是真饿了,一道花雕醉鸡硬是吃出了叫花鸡的气势。
煤老板也不是傻子,之前三请四邀的总是推辞,如今头回见面就来这出,这唱的是哪出戏彼此都心知肚明。看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了。
赵总虽爱玩了些但也不是喜欢霸王硬上弓的主,寻开心罢了没必要惹一身骚。
这顿饭算是风平浪静地吃完了,但餐桌外的世界可没那么平静。
跟这位声名在外的赵总有关系难免惹人非议,更何况剧组这种是非地人多嘴杂的,宝马够扎眼,主角也够令人信服,谣言就是这么诞生的。
那天下戏早,俩人合计先去郑国霖房里头对下明天的戏,顺便再一起吃个晚饭。
正说着一会儿去附近哪家店吃,房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客房里的灯没开,但是电视机开着,森冷的电子光打在男人身上,令人不寒而栗。
他见到二人也没起身,只扭头说道:“晓晓,回来啦。”
这话是对郑国霖说的,那男人鹰一样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陈冠霖,眼中的敌意毫不掩饰。
反应再慢这会儿也觉出些不对劲了,陈冠霖打着哈哈说还有事就先走了。郑国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等回到自己房间陈冠霖越想越怪,刚刚那股奇怪的捉奸氛围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清清白白怎么莫名心虚了起来。
酒店的隔音说好也好,说差也差,一墙之隔虽听不完全真切,但几个熟悉的脏字儿倒是随着说话者的咆哮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陈冠霖的耳朵里。没过多久就是一记充满怒气的摔门声。
后续车车及全文完整版ao3或者微博超话可见。
拖了这么久抱歉抱歉[土下座]
不愿再写rps车,今年份的羞耻心都被透支完了…[闭眼]
【双霖】问情
第二十九章
伤病大愈,我们在此地已经停留了好一阵子,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我又找了借口在马车外头待着,擦肩而过的时候小江问我:“赵公子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怕是另有其人,喏。”我指指匡连海。
马文才拿眼睛刀我,像是在说:叛徒。
我切了一声,低头在他耳边道:“只兴我帮你,不兴我帮别人?眼下你能略胜一筹是因为人家匡连海还没出手,但凡他出手了,你猜会怎样?再说了,你们昨天在房里的事情我都知道,虽然小江现在是偏向你的,但他也有可能还没放下匡连海,所以,趁现在做个了断,赶紧的。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这是在帮你啊!”
马文才低声骂我无耻。
二择其一,看小江怎么选了。
我转头......
第二十九章
伤病大愈,我们在此地已经停留了好一阵子,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我又找了借口在马车外头待着,擦肩而过的时候小江问我:“赵公子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怕是另有其人,喏。”我指指匡连海。
马文才拿眼睛刀我,像是在说:叛徒。
我切了一声,低头在他耳边道:“只兴我帮你,不兴我帮别人?眼下你能略胜一筹是因为人家匡连海还没出手,但凡他出手了,你猜会怎样?再说了,你们昨天在房里的事情我都知道,虽然小江现在是偏向你的,但他也有可能还没放下匡连海,所以,趁现在做个了断,赶紧的。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这是在帮你啊!”
马文才低声骂我无耻。
二择其一,看小江怎么选了。
我转头撞上曹公公怜悯的眼神。
“是吧,连你也觉得匡连海太可怜了需要帮助对吧?”
“小的看的不是他们三个。”
……
有病。
我夹了夹马肚子,走到前面去了,只听小江叫住匡连海,自己同他换了位置,现在马车里,居然是匡连海和马文才。
我是没想到小江的操作会是这样,只得一个人走在前头,谁曾想他居然拍马跟上来。
“赵公子在想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他,没作答。
“那我换个问法,赵公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眯眼,他一勾嘴角:“说说看。”
哎,我只好摊牌:“……其实,你同他们的事情,我是一路看过来的。”
“所以?”
“我其实也很好奇,你最后会怎么选。或者说,你现在的心,到底在谁的身上?”
他闻言愣了一下,突然挑眉看向我:“哦?你这么关心?”
“马文才是我朋友。”
“可匡连海是你好友的师兄。”
“……那又如何?”回过神来,我又反问道:“那你呢?二选其一,哪一个?”
他沉默了,我乘胜追击:“匡连海?”
……
“马文才?”
他身子明显一紧。
啧啧,反应这么大可不像你啊小江。
我了然,半饷之后才看到他勾了勾嘴角,冷哼道:“我自有定夺,赵公子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说着,他一夹马肚,便到前面去了。
哎,都怪那个毒药!否则他纠结个什么?早就成马文才囊中之物了。
我呆呆看着前方,曹公公从后方跟上来:“爷,您方才有些唐突了。”
“我知道。”
“哎,您何——”“对了,马文才和匡连海往后都要迈上仕途,你觉得我结交谁比较好?”
曹公公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道:“自然是杭州马家。”
“我问的是他们俩,没问他们的家。”
“还是马文才。”
“为何?”
“马太守……”
我不悦:“都说了是马文才,不是他爹!我问你,就才学人品而言,匡连海和马文才哪个可以纳为己用?”
曹公公不说话了。
我冷笑一声:“看看,离开家业,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小的惭愧。”
“以前我一直也认为是马文才,论才略学识他不知要高出匡连海多少,将来若能辅佐太子必当大用,但,”我思索道:“这次阜州之行……哎,谁知那匡连海竟心有为官大义,真是难能可贵。”
“您的意思是……?”
我叹了口气,驾马向前:“带我仔细思量思量。”
“那——”“诶对了,你刚刚不是说杭州马府家大业大吗?那如果我得罪了马太守会如何?”
“爷?!你准备怎么得罪他啊?!”
我按住他:“开玩笑的。”说着便拍马走开了。
“那碗汤”民间民意反馈调查组(上元)
一发完~
大概是到了后期的一个小番外。全文1.6到1.7W字。写得时候发觉自己就是个绝望的文盲,很多典故与习俗都得去查(捂脸),至于一些传统文化就用自己家乡的了。
文笔……算了没什么文笔。
甚至到了后期已经神智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
这几天又重新看了小江和许民安的cut,所以在人设方面可能会微微改动。
那……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1
“啪嗒”
裴再从他的宝贝修补箱里掏出针线,又很谨慎地把这东西扣住了。
他眼睛明亮,手也不抖,这线很快便穿进了针眼里。
许民安看着,眼睛倒是突突地跳。与衣冠整齐的裴再相比,他还光着上半身挺在床上。胸膛位置...
一发完~
大概是到了后期的一个小番外。全文1.6到1.7W字。写得时候发觉自己就是个绝望的文盲,很多典故与习俗都得去查(捂脸),至于一些传统文化就用自己家乡的了。
文笔……算了没什么文笔。
甚至到了后期已经神智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
这几天又重新看了小江和许民安的cut,所以在人设方面可能会微微改动。
那……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1
“啪嗒”
裴再从他的宝贝修补箱里掏出针线,又很谨慎地把这东西扣住了。
他眼睛明亮,手也不抖,这线很快便穿进了针眼里。
许民安看着,眼睛倒是突突地跳。与衣冠整齐的裴再相比,他还光着上半身挺在床上。胸膛位置贯穿了好大一个洞,此时还没补上。
“你……你确定真的能,缝起来?”
许民安惊恐地问他。
“当然!”
裴再很是自信,他拿起针线就向许民安的伤口探去!
“等!等!等等一下!!!!!”
许民安连忙捂着伤口,像一名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般缩了起来:
“会疼吗?不是,你有成功经验吗?这科学吗?”
裴再耸耸肩:“这些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会疼,我干过很多次这种事情,还有,你这种身份和我谈科学?”
许民安:“…………”
他无言以对,默默把伤口上的手拿开。
裴再悄悄瞥了一眼屋外静坐在桌前的小江,嘴撇道:“学学你家搭档,上次来我这儿,那是一声都没吭。”
许民安才明白,原来上次小江去岳安市也是“缝针”去了。
被提及到的小江本人听到有人在议论他,静静地往许民安的卧室内看了一眼,正好碰上了许民安也在偷偷看着他的目光。
两边相会,小江又想起方才的吻,整个鬼再次不自然地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被小江这么一看,许民安就能不疼了。他乖乖地挺着身子让裴再把他的灵魂修补好。
只是……
针穿过的时候,还是很痛啊!
“啊!!!!!!”
整个奶茶店里响起杀猪般的叫声,叫得小江都立刻起立往许民安的卧室走去,他似乎是想要安抚一番,但还没到开口的时候就又被裴再用眼神制止了。
“就痛几下!”
裴再好心安慰道。
然而手下仍然毫不留情地在许民安身上“穿针引线”,他一只手按住许民安,一只手动作飞快,手中的针就仿佛有生命一般在许民安的胸膛与背部来回穿梭着。
看着,就很痛。
小江默默别过脸去,不忍再看。他又坐回了桌前,想要在面前的名册上加些东西,但随着许民安再一声惨叫,他的手一抖,一颗墨珠就这样掉落在名册上晕开了来。
怎么比他那个时候听起来疼多了?
他又搁下笔悄悄地看了过去,许民安胸膛上的洞已经被缝好,裴再也在做收尾工作了——他把这线一剪,又无视许民安哀怨的眼神,用伤口上余下的线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完了,还要拍拍许民安那不堪一击的肩膀:
“很好!很有精神!”
于是奶茶店里再次回荡着许民安的惨叫。
……
“诶呀你叫什么嘛,修补灵魂本来就痛啊,你这还好吧,那种支离破碎的灵魂修起来才惨咧!”
裴再把剩下的工具也装进了修补箱,这东西一开一合,许民安再次听到“啪嗒”一声。
看样子,他是不会再从里面掏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对他进行灵魂上的修补了。
痛意下去,好奇心就上来了,许民安捂着他的伤口颇有兴趣地问道:
“灵魂都支离破碎了,还能修补起来吗?”
裴再拎着他的修补箱:“理论上是不能,至今还没有成功过的,修补的过程也很惨,看到我这个箱子了吗?”
他晃了晃他的箱子。
“里面的工具全部都得用上一遍哦!”
……
“嘶~”
许民安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语言上带来痛感”,光针和线就已经这么疼了,要是这里面的都往身上走一遭……不敢想。
见到许民安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的,裴再也最后温馨提示道:
“所以灵魂也很脆弱的,平时痛感不强,痛起来你会恨不得魂飞魄散!”
他说完,就走出了许民安的卧室,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等在外面的小江同他一起往店外走去,两个老鬼一开始都不说话,直到走出了店门才张口:
“针线不用拆,会被他的灵魂自己吸收掉。”
裴再叮嘱道。
“嗯”
小江点点头,算是表明他知道了。
裴再的目光在他身上绕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那个渣滓现在已经精神失常了,下次不要再这么激动。”
他口中的“渣滓”,就是昨晚院中捅了许民安一刀的凶徒,当时他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去的并不是奶茶店,而是那家纸扎铺。
赶到的时候,小江正红着眼睛,手中的剑也颤动个不停,那院子的土里,钻出无数具血淋淋的女尸向这凶徒爬去,场面十分地狱。
如果不是他阻止,恐怕这位凶徒此时已经到下面报道了。因此他留了下来,替小江善后,并且让小江带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许民安先行离开。
现在想想,虽然他很“有幸”地见到了这么激动的小江,但也亏他及时赶到,要不眼前这位的轮回之日就要遥遥无期了。
此时早已冷静的小江也诚恳答应道:“好”。
……
“还有许民安,他的另一个灵魂快要压不住了,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赶紧说清楚,小心到时候两个灵魂都没了。”
裴再似乎有些担忧,一体双魂本身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融合,要么两个都完蛋。而融合的条件则是两个灵魂彼此达成一致……可现在许民安和匡连海怎么都不像能到这个境界的样子。
“民……匡连海的事情,我有些眉目,应该与岳龙轩有关。”
小江开口道。
似乎是怕裴再不明白谁是岳龙轩,他又补充了一句:
“三喜丸子。”
“卧槽?!”
裴再一声惊呼,他似乎努力许久才消化掉这个信息:
“你们天门搁地府再就业呢?”
小江:“…………”
这是重点吗?!
裴再鬼鬼祟祟地四周都看了几眼,又神神秘秘地问道:
“所以现在都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他指的,应该是岳龙轩掉皮。
小江微笑:“或许你是最后几个。”
……
裴再一阵无言。
两位鬼站在奶茶店门口许久,直到这拂过面颊的风都变暖和了。
裴再再次开口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小江仔细思考,他目前的思绪太乱,确实需要有人来和他一起理理,但这样的事情,裴再却做不成。
“暂时没有”
“哦……”
裴再便没有继续问什么。
此时的天分外蓝,农历新年第一天,算是开了个好头,小江与裴再在地府待了许久,今年是第一回享受到这样美好的新年第一天。
许是这样的风光太过明媚,裴再的话痨性格也被激发出来,他又调侃道:
“你们两口子,都是挡刀爱好者吧?”
小江:“…………”
裴再无视小江凉凉的眼神,接着道:
“挺有意思,许民安给你挡刀,他里面另一位恨不得捅你一刀,不知道缝针的时候那位有没有跟着一起痛,啧啧”
小江:“…………”
他是怎么做到每一句都能精准吐槽的!?
“灵魂本就该只有一个,无论爱恨,以后他们通感的时候会越来越多。”
小江开口道。
“只不过如今两者之间羁绊并不深刻,所以只有一方危难虚弱,亦或者是情绪激动的时候,或许才能感应到对方的感受。”
以前的匡连海还需要他随身所持之剑加持才能出现,而现在的已经不需要了,这剑也只会助长他的怨气。
“哦~”
裴再又“哦”了一声,他斜嘴一笑,打趣道:
“那你俩刚才嘴一个的时候,里面那位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
小江:“…………”
剑呢?他的剑呢?!
但如果他的壳子足够“人性化”,就会被发现早有一抹红爬上了他的耳朵。
气氛有一些诡异。
裴再见好就收:“咳,时间不早了,”
他走下台阶,回头冲小江道别:“之后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我。”
小江左手成拳,右手为掌,行了一个很“江湖”的礼:“今日多谢”
裴再摆摆手:“客气,别忘了你要给我的东西。还有,你和许民安……”
他透过小江看了眼店内,眼中都是一些说不明白的情绪:
“祝你们好运。”
2
小江推开门进店,听见响动的许建国忙跑到店门口两只爪子往他腿上一搭,似乎是在求抱抱。
去年带它回来的时候,还有一只腿是断的,这狗或许是自愈能力过强,几个月过去,这只断腿竟然自己长好了。
小江蹲下身摸摸它的头,又帮它将饭盆装满。
许多年前,他也曾救助过这样一条狗,只不过那狗最终因为他,没有活下去。
那日扔飞镖赢得许建国,也算是填补了一些以往的愧疚与遗憾。许建国吃东西向来很香,也不挑,给什么吃什么,甚至还不护食——不愧是鬼养大的狗,相当皮实。
小江看着它那扎实的吃相不由摇头笑了笑,目光所及柜台之处,他突然又想起领许建国那天与许民安的合照。
那张合照在苏平安的回忆里就摆在柜台上,被许民安看了许多年。
小江方才柔软的目光顿时沉下去了一些。
他与许民安,走到今日这番境界,对错早已无法区分。
……
小江拍了拍许建国毛茸茸的脑袋,站起了身。
方才与裴再相谈耽搁了一些时间,并没有来得及去看看许民安。
他径直地走向许民安的卧室,打开门,正对上的就是许民安那张青白色的脸。
本来就是鬼,现在更像是个死人了。
“搭档!”
许民安见他进来,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的青白顿时褪去了不少,整个鬼也有了些活气儿。
小江扶住他:“还疼吗?”
“不疼了,不疼了,嘿嘿,你看,我还能这样呢!”
仿佛是为了不让小江担心,许民安又甩了甩他那连着伤口的胳膊。
自从这壳子升级之后,死去的痛感就突然袭击了他们。说是不痛,其实明眼鬼都看得出来一定不会如此好受。
……
小江见此默了默,愧疚感丝毫不减:“下次不要再这样,会很疼。”
他说的是许民安替他挡刀这件事情,许民安心里也门儿清,他认真道:
“搭档,如果我们两个必须得疼一个,那这个人一定是我。”
小江:“…………”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怎样回应这句话。
“伤口很快就会好的,好好休息。”
他出言安慰道。
……
许民安知道,小江这话一出,就是又准备起身开门跑路了。
“搭档……”
他手疾眼快地拉住小江的手,对方眼中带着询问轻轻地注视着他。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都是许民安的身影。
“你……”
许民安踌躇几秒,“碰瓷”道:“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他说着,整个鬼往床那边挪了挪,给小江留下足够的空间。
小江:“…………”
这是准备让他陪着他一起躺躺对吧?目的不要太明显!
他语塞许久,许民安也一脸诚恳地注视了他许久。终于在看到许民安那标志柔软的唇时,一些才过去不久的回忆又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他刚才……
!!!!!
小江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店里还有事,我先出去。”
他给自己找了个很正经的理由。
但许民安又再次一把拉住他,整张脸看起来还挺委屈,像是一条被人丢弃的大型金毛犬:
“小时候,我身体不舒服,我妈就陪着我睡觉,呜呜呜我一个人躺着好难受啊……”
……
小江:“…………”
见他面露不忍,许民安又接着趁热打铁:
“搭档,我好痛啊,啊,这个伤口怎么这么烫啊!好痛啊,痛诶!”
小江:“…………”
再想想这人确实是为他受的伤,今天这间屋子,他是怎么都没办法下定决心再次走出去了。
他认命地“叹”口气,转身察看许民安的伤口:
“怎么烧?哪里烧?”
许民安指着自己的胸膛:“这里!这里!”
然后瞅准时机将还在仔细察看他伤口的小江搂进怀里,带着这人一起躺倒在了床上。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要说不难受,也是不可能的。
但许民安怕小江挣扎,又搂紧了几分。
“搭档,我们能先……就这样一会吗?”
小江听到许民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现在这个姿势,动得猛烈了,怕许民安伤口疼痛,但不猛烈,着实是挣扎不开。
两者相较取其轻,小江默默地静了下来,就任由许民安这样抱着他。
窗外的风卷着春意吹过,两人的发都有些乱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还可以听到一些小孩子呼朋引伴地在外面放炮,声声巨响却未曾扰乱他们现在的动作。
时间的流逝仿佛与他们无关,世间的纷扰此刻也绕道而行。
又过了很久,久到许民安以为他怀里的这位已经睡着了。
于是他自言自语道:
“我今天真的好开心啊,他亲我了耶”
……
“嗯”
小江突然出声。
许民安:“!!!!!!”
“你没有,没有睡着吗?”
“没有”
小江在他的怀里动了动:“这些年来,也没睡过几次。”
莫说是死后,就连生前他也未曾睡得安稳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哪是那么容易过的?杀了别人,就要忌惮人家的亲属会找上门来,心无防范地睡着对于一名杀手来说是致命的;即使这人为害多年算不得好人,杀了只会为人拍手称快,他也会彻夜难眠。
唯一有过好眠的日子大约是报仇之后了,只不过,那时候他已时日无多,睡一觉少一觉。
于是许民安将他的后背轻轻拍着:“小时候我睡不着,我奶奶就是这样拍着我睡的,很管用。”
他的大手力度很轻,莫名带着一些安抚的力量。小江在他怀中不由有些好笑:
“到底是你受伤,还是我受伤?”
许民安情话满篇:“有你在,我就不疼了。”
小江用事实说话:“你刚才还说疼。”
……
许民安:“…………”
他又拍了拍小江的背:“好啦,那我现在还疼了啦,那那那那,你能陪陪我吗?”
他这次很尊重小江的意见,将小江从他的怀中“放”了出来。
这次倒是四目相对,双眼除对方之外再无他人。
小江那双好看的眸子中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一直在静静地,认真地看着许民安,一双眼珠子清透明亮,似乎要将许民安的灵魂也看穿了。
“可以。”
小江答应他,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躺。许民安内心喜悦不已,又生生地克制住了。
做男人,最重要的是要带种!
他把胳膊一横,又再次揽住小江,“变本加厉”道:
“过几日有上元灯会……”
小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附加条件道:“好好养伤,伤好了就去。”
“好!好好好好好!我一定会好的!”
许民安更加高兴了,他大手一揽,又将小江搂紧了些。整个鬼的身上都洋溢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他似乎真的是在过年。
“休息一会儿吧”
小江见他现在挺高兴的,趁机出声建议道。
“嗯”
许民安乖乖地闭上双眼,但是过了没多久,一双眼睛又眯了一条缝儿,悄悄地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小江。
他对他来说过于珍贵,以至于许民安竟然有种不真实感,他不由得想多看会儿,深怕这人跑了,不见了,消失了。
小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闭上眼睛。”
似乎是怕许民安不肯老实休息,又加了一句:“我再陪你一会。”
这次许民安终于老实了。
他笑得一脸满足,趁小江不备,又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无比正大光明的吻,然后向小江道别着:“晚安”
小江:“…………”
有没有可能,现在还是中午?
但他没有出言纠正,那枚突然的吻令他额头都仿佛是在发烫,于是他弯了弯嘴角,轻声道:“晚安”
见许民安再没有说话,他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也闭上了双眼。
祝君好梦。
3
春节便在忙碌中度过。
许民安躺在他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一些天,伤口倒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他虽休息,但梦梦奶茶店的午夜场却不可一日不营业。于是这份差事便全落在了小江身上,因着千百年来的工作经验,他倒是在各种事情上都处理得游刃有余,丝毫……不需要别人帮忙的样子。
捂着伤口的许民安扒在门缝上偷偷地看着忙碌的小江,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儿……多余了。
知道他这点儿小心思的小江便也安排了一些轻松的工作给他,比如:将轮回者的姓名输入到系统里,再手抄一遍到名册上。
这样的工作看起来十分简单,输入到系统什么的确实也毫不费力。但手抄人名这一关,对于毛笔苦手的许民安来说,简直堪比登天。
“啧”
小江翻着名册的后几页,忍不住有些嫌弃。
这字儿写的,和许民安的长相确实是往相反方向去的。如果已经轮回了的那几位下辈子知道他们的名字被写成这样……恐怕能顺着轮回道回来再给他胸膛戳几个洞。
“这几个名字,重新写。”
小江勾出了几个实在看不下去的。
“啊?~”
许民安皱着一张脸,很是苦闷。
天知道以前的人是怎么用这种软啪啪的笔写东西的!……现在信息系统这么发达,竟然还需要这种古朴的方式记录。
小江在这方面从未宽容过他:“快写。”
“好啦,写了啦,我这就写嘛”
许民安认命地又蘸了蘸墨,看了一眼名册,第一个人名……哦,王一。
好名字,笔画少,这位轮回者上学的时候起码平均比其他人多了几十秒的答题时间呢!
许民安信心满满地下了笔,墨汁在纸上歪歪扭扭地行了一段路,随着他装模作样的“一顿”,一个“一”就写好了。
这个“一”,弯弯曲曲呈波浪状,看着……挺委屈的。
小江:“…………”
要不以后还是向下面建议,改成用那个什么钢笔吧。
他的内心活动还没有走完,许民安又在这个“一”下以同样的姿态写了个“土”。
一个“王”字“跃然”于纸上。
太难看了,真的,太难看了。
“你的王……是这么写的?”
小江还是第一次对他之前的某些人生经历产生怀疑。
许民安十分自信:“对!”
他的无名指上还沾上了一些墨汁,看得出来挺用功了。
小江嘴角抽搐,他本想走开不去看这对他来说有些残忍的画面,但一想到许民安迟早得过这一关,便又停留住了脚步。
“应该这样……”
他抽出一张练习用的纸来,用自己的手覆盖住许民安的,两只手共抓住一根毛笔在纸上来回勾画着。
“王一”二字十分顺畅地写完了。但小江的手却还未松开,他略微思索,带着许民安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许”字。
许民安惊喜:“是我的姓名耶!”
他很想用左手去碰触一下这个字,奈何墨汁未干,只好悻悻收手。
小江默默拿回名册,只给他留下笔墨纸,拍了拍他那“卷毛乱舞”的头:
“先把名字练会吧。”
这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但却并无严肃之意。
许民安知道,这写名字的活儿也轮不到他来干了。他望着小江携名册离去的背影,已经自由的双手羞愧地挠了挠自己的卷发,再看看那练习纸上的“许”,一股“豪情壮志”涌上他的心头:
“我许民安!一定会把字写好的!”
4
于是在这日复一日的练字与养伤过程中,上元节悄然而至。
南江作为一座古城,对于传统文化颇为重视,城中各街道与商铺,甚至是住家,早在年十二,十三时便搭起灯棚,悬挂花灯了。
社火游行也从几日前便开始,浩浩荡荡的队伍串遍南江市的每一条街道,舞狮晃头晃脑地隔着那层透明的玻璃窗与许民安二人打着“招呼”,再配以这敲锣打鼓的喜庆之声,真乃“鼓击锣敲迎福景,龙腾狮舞伴春声”。
许民安推开店门目送社火大队走远,一脸期待地转过头对还在店内的小江道:
“怎样?是不是很热闹?!走嘛~”
他央求别人的时候,语音语调中自带一种南方人特有的娇憨感,再加上这金毛狗般的祈求表情,令还在担心他伤势的小江不由心软答应:
“好。”
临近夜晚,两人收拾妥当,便走出了店门。
上元活动是在南江市的文化一条街举行,因今日休假,又恰逢佳节,此时这条街上已是往来不断。
街头至街尾已被卖花灯以及各式各样文艺制品的小摊贩占满,摊上商品可谓琳琅满目,花灯亦是各式各样,其形状甚至可以从较为传统的兔子过渡为极富科技感的奥特曼,此时亦有小孩驻足于这样的摊前,好奇心满满地挑选自己喜爱的花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卖吃食的小商贩则“豪气”
地支起一口大锅,干脆在路边就煮起了元宵,时代在发展,时代在进步,如今的元宵也是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煮好摆在桌边,亦引得人食指大动。
而被临空架起于行人之上,于风中摇曳的,则是市里统一设计的花灯,这花灯样式古朴,虽灯面图案各不相同,但其下却都吊着两样东西,一为一颗精致的小铃铛,每次风起,这颗铃铛都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另外一个,则是上元节的传统项目——灯谜,亦被写在一张小纸条上,便于行人摘下竞猜。
小江驻足于其中一盏灯下,看了这灯面上的图案半晌,轻轻地拆下灯下悬挂的纸条。
“行宫见月伤心色,打一词牌名。”
许民安凑过来一看,评价道:“这……有些难耶。”
他也跟着小江仰头注视着灯面上的画:一位身材丰盈穿着尊贵的女子正于其上做起舞的姿势。一旁也用小楷注释:杨玉环 霓裳羽衣舞。
“啊!是杨贵妃!”
他再看看这谜面,答案立刻变得简单了起来。
这诗句是来自于《长恨歌》的,灯面上画的人也是诗中的主角,那么答案肯定和杨贵妃以及李隆基有关。
只是这其中的典故……许民安早已在毕业后就将他的文学常识还给了语文老师。
小江笑着看了他一眼,声音清朗动听:
“马嵬兵变,贵妃缢死。平定叛乱之后,唐玄宗李隆基北还,归途风雨交加,雨滴打落在皇鸾的金铃上,铃声虽清脆但亦带着苦涩。李隆基想起死去的贵妃,便将这样的铃声编为曲,名为……”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一双桃花眼柔和地看着许民安。
后者在这一瞬间几乎是将他的文学常识从许久不用的脑子里连天“刨”了出来,豁然开朗道:
“我知道!是《雨霖铃》!”
“没错”
小江点点头。
“这词牌名……听起来就很哀伤啊。”
许民安又看着这灯面,嘴里吐槽着。
一个词牌名里都是雨,确实挺毁人心情的,再加上这背景故事……也不知李隆基会不会有悔,又会不会念起以往的美好时光。
小江没有说话,将这纸条折好放入口袋内,继续向前走着。许民安也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并行于这热闹的街道中,似是还有很多话可聊。
初春时节,天还黑得比较快,猜个灯谜,没走几步路,这天便彻底黑了。
文化一条街紧挨着江边,有不少人在摊贩上买了荷灯放入江中,点上蜡烛后,这灯顺着水流缓缓飘走,也带去了生人对逝者的思念。
斯人已逝,拖荷灯送去思念,或许这荷灯顺江而去,最终会在尽头化作天上的一颗星。
但无论如何,总归是,佳节共度了。
……
荷灯是放不了的,但天灯还是可以的。
前者寄哀思,后者表心愿。也有不少摊子在卖这东西,一支笔,一碟墨,一顶天灯。在上写好心愿,点上蜡烛,等待时机,往空中放飞即可。
只不过,写字这种事情,还得小江来。
许民安牵着小江的手,脚步轻快地将他引到摊前,又格外“懂事”地替他将钱付了。然后举着一顶天灯对小江笑道:
“搭档,许个心愿吧?”
说着,还很有眼色地将笔蘸上墨水,又摆了摆才递给他。
小江默了默,终是接过这笔,犹豫片刻,在这盏天灯上款款写下“国泰民安”这四个字。
这愿望,许得很有格局。
许民安也看得高兴,前几天他的好搭档写了个“许”,今天又写了“民安”,这凑一凑,就是他的名字!
“哇,写得很好耶!”
许民安笑着搂了搂小江的肩。
对方也不挣扎,只是淡淡地笑着,然后……拿出钱来又买了两盏天灯。
许民安:?
“你也写。”
小江拿出其中一盏递给他。
许民安:…………
果然,苍天没有饶过任何一个人,小江也不曾在练字这件事儿上放过他。
奈何许民安没文化,他提笔想了半天,只在心中想到几个很大众的祝语,不过没关系,不管大不大众他也写不好看。
于是许民安提笔在灯上歪歪扭扭写道:
“祝小江平安喜乐。”
本来是想写“愿小江平安喜乐”,但“愿”没有“祝”好写,只得作罢。
他将这字写完,再次看向小江。却发现对方已经把他手中的那两盏灯都放飞了。
一盏上的“国泰民安”四个字极大,即使在空中都还看得很清楚。另一盏则完全相反,饶是身为鬼视力极佳的许民安都看不清这上面写了什么。
……
许民安:“…………”
他又是垫脚又是眯眼的,怎么都看不清楚,于是只好从源头下手:
“搭档,你在上面写什么了啦?!”
直觉告诉他,这上面的东西绝对和他有关系。
小江看了一眼许民安灯上的字,嘴角一提:“不告诉你。”
他这笑容里,难得带着几分戏谑。
他说不告诉,就是不告诉。许民安明白的,他是无法从小江嘴里撬出任何答案的。
许民安苦涩极了。
他幼稚地将他那盏天灯递给小江,一双眼睛一直望着那两盏似乎还能努力够一够的天灯:
“搭档,我去去就回。”
语毕,他便匆匆忙忙地劈开人群去追逐那两盏灯了。
小江看着他那稍显笨拙的身影心中更是好笑,但再想想自己在灯上写的愿望,他又笑不出来了——嘲笑人家干什么,他那愿望更天真。
5
这边追,那边望。小江又在卖天灯的摊边多停留了一会儿。
摊主见他似乎并不着急,又看他方才字确实写得还不错。便诚挚对他道:
“这位先生,要不您帮我在天灯上写几个字吧,最近这年轻人啊,字写得好看的不多了,再这样,我这灯可卖不出去咯!您写一些比较大众的愿望在上面,我另付您价钱。”
小江回眸,思略一番,觉得这个建议还不错。
虽然他这一手字放在几百年前几乎是人均水平,但现在却能用来挣点儿钱。
果然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见摊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他礼貌道:“老人家,您说我写。”
还能写什么呢?
无非是“平安健康”,“恭喜发财”,“万事顺遂”,“长命百岁”这样的愿望。世人忙忙碌碌,慌慌张张,却皆为此。
小江在灯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字,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句赞叹:
“真不错!”
他放下笔回头,见一青年男子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推着一台婴儿推车。
看这车的颜色,其中的孩子应该是个女孩。
这青年那张五官端正的脸上都是陌生者的疏离与礼貌,很明显,他并不认识小江。
可小江却认识他。
是季诚。
去年七月相见时,渺渺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算算日子,这孩子也该生了。
一人一鬼隔着些距离冲彼此微微一笑,便是打过招呼了。此时江边的风向街道吹来,在初春时节,还是有些冷意的,
小江望了一眼婴儿推车中的孩子,忍不住提醒道:“初春时节,咋暖还寒,你还是不要带这么小的孩子出来闲逛了。”
确实,满打满算,这孩子也顶多刚刚满月。
季诚笑笑,脱下身上的外套替婴儿车内的孩子挡风,又解释道:
“我们家多多,生下来就睁眼睛,皮实。她妈妈还在家中没缓过劲儿呢,她倒好,能吃能睡能笑的,不怕冷不怕累。一点儿也不像刚出生的。”
一说起孩子,季诚的话就格外多。
这孩子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听到“多多”两字便咯咯笑,两只小手也伸向空中想要抓住小江的衣角——她似乎对第一次见面的小江格外喜欢。
但或许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小江注意到,多多的右手食指上有一圈淡粉的印记,如同一枚戒指般套在手上,虽然不易被人察觉,但也在默默“昭示”着什么。
真好,她这辈子有父母疼爱,住在暖和的屋子里,可以天天见到爱的人。
只是,这名字……
小江记得,这“多”字是许民安给起的,可当晚的事情,他们明明已经都忘了。
“多多是个好名字。”
小江赞叹道。
“多福多禄,多喜多乐。”
他在心里找了几个吉祥的词儿夸了上去,但脑海中始终没有忘记当时许民安起这名字的蕴意。
……简直,太过于简单粗暴目的明确。
季诚笑道:
“我也觉得是个好名字,但作为父母,内心还是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就行。”
他又将目光放在小江手里那盏还未放出的天灯上:
“刚才见你写字,也不像这盏灯上这般……嗯,弯弯曲曲。而且……这字很像我一位朋友的”
季诚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一瞬间的伤感,但很快的,这伤感又从他面上消失了,他自嘲地笑笑:
“已经不可能是他写的了。”
小江没有回应,他将这盏灯往身后又藏了一些,以避免季诚发现更多。
人们总会在某些时刻以为他们心中的伤痛早已痊愈,殊不知,只是记忆暂时放过了他们。
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应是被许民安的几个大字触动到,季诚也买了一盏灯,在其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愿吾儿健康平安。”
小江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位初为人父的青年并不求钱与名,只求他的孩子健康平安。或许为人父母,皆是如此。
这盏被大小与字体皆不一致的天灯很快被放飞,季诚望着那盏越飞越远的灯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内心在祈祷着什么。
待他在心中说完了心愿,睁开双眼时,这灯已经消失在天际。
季诚向小江道别:
“该许的愿已经许了,该看的也看了,孩子她妈还在家中饿着呢,我得赶快回去了。”
他又半蹲下身冲婴儿车内的多多轻语道:“快给叔叔说再见~”
这孩子就又笑了起来,似乎这世间以后会有许多令她高兴的事情。
小江被这快乐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笑了,他弯下腰来,一双美目温和地看向车内的多多,柔声道:
“再见。”
季诚推着婴儿车准备继续向前方走去,他又看了一眼这摊上小江刚写的字:“你这字写的真好,以后我也要让我的孩子多练练字。”
不知当朋友会不会有一些共同的习性,比如,季诚和许民安一样,都是写字苦手。字写得都很一言难尽。
……
小江目送着这对父女离去,今日上元,除了这条街道上随风而动的花灯,城市中千千万万扇窗户中亦亮起了灯。
这灯为行路之人而留,同样也是他们的归宿。这世上千万人,便有千万个归宿。
小江回头看向两手空空向他急奔而来的许民安,仿佛也找到了他的归宿。
6
天一黑,花灯亮起,无数盏天灯升向夜空之中,古城南江似乎在顷刻之间回到了千百年前。街上的行人愈发多了起来,路旁的各摊贩也吆喝得更起劲儿了。
小江放下笔与墨,谢绝了摆摊老人的“工钱”,再次与许民安加入了这人流之中。
“我来拿”
许民安很有眼色地接过小江手中那盏还没有放出的天灯,另一只手则很“顺理成章”地牵住小江的,后者并没有拒绝,只是任由他牵着,两人又走了许多路。
摆摊的老人在身后看着这两人离去,羡慕道:“阳煦山立,神清骨秀。这两人长得……真配啊”。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一拍脑瓜:“诶?这两人长什么样来着?”
末了,老者惊异道:“今日上元,天官赐福!莫不是神仙下凡了?!”
……
街口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听着,像是社火巡游终于到了终点站。
小江闻声回头,见一众舞狮少年身着代表祥瑞的红,金色。身姿灵巧,眉眼机敏。脚下仿佛踩了祥云一般踏空而起立于前方伙伴的肩头,为首的身戴狮头,笑得爽朗。
凛然少年气。
少年们身后则是各色社火参与者,他们穿红戴绿,脸蛋被脂粉抹得红红,看着好不喜庆!
随着社火巡游队的前进,这条街上也被洒满亮晶晶的纸片,围观群众很有眼色地让开,为这样的队伍主动劈开一条道来。
许民安本来还担心这舞狮少年会不会“飞”得太猛,不小心碰到头顶的花灯该怎么办。
但他很快便发现,这花灯早被升得更高,街道上的路灯纷纷熄灭,只由这亮起的花灯为巡游队照亮。
灯影摇晃,心悦之人亦在身边,明暗之间,许民安已分不清这究竟是人间还是仙境。
他只有抓紧小江的手,深怕一个不留神,他就消失不见。
不久,在游完整条街后,这巡游队就原地散了。队中的各种角色跑出了队伍,与围观群众打招呼,恭贺新禧。
许民安拉着小江的手也前去凑热闹,或许是因为容貌出众,他们很快便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一众身着社火演出服的演员毫不吝啬地将手中各色纸片往他们身上洒去。按照习俗,被洒得越多,今年的日子就会越发幸福。
小江接住一瓣纸片,眼波流转,他嘴中喃喃道:“原来,这才是人间么?”
“什……什么?”
周边声音太过于嘈杂,许民安没有听清。
“没什么。”
小江将这瓣纸片放入许民安的手中,眼睛却停留在街角一卖花灯的摊子上。
这摊子卖得花灯并不算有新意,其中还有一盏外形笨拙的乌龟灯被塞在角落,从这接灰程度来看,这灯恐怕好久都没有卖出去。
但小江却一直紧紧地看着这盏灯。
许民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他的搭档这是想要这盏灯。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江对什么东西有这么明显的心思,即使那只是一盏落了灰,看起来很是憨厚笨拙的乌龟灯。
想必小江是不会开口要了,许民安心想,不如悄悄买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搭档,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松开了手,冲小江神秘一笑。
后者不知他要做什么,便由着他去了,反正都这么大的鬼了,又不会走丢。
只是这手一放,再牵回来却花了好些功夫。
许民安小跑至摊前,掏钱拿货动作一气呵成,他喜滋滋地拎起这乌龟灯,正准备回身向小江展示时,一大波散去的行人以及社火演员挤到了路中间,人声喧闹,步伐不一,于是许民安在这往来的人群中突然失去了方向。
他眼见着那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手下还不得不紧紧护着即将要送给小江的灯。
纸扎的花灯较为脆弱,被挤被踩都会脱离原来的样貌,如果放置久了,甚至风一吹都会碎掉。许民安将其圈在怀中,就像是圈住了什么同样易碎的事物。
待人群散去,他才堪堪松开手,一双眼睛着急地四处寻着小江。
明明刚才还在那里,怎么就不见了呢?
灯影明暗交错,方才很热闹的街道此时依旧热闹,人流往来,无数游客亦或者行人与许民安擦肩而过,但却都不是小江。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只有许民安一脸慌张。
他似乎是,把小江弄丢了。手中那盏陈年卖不出去的乌龟灯,也不幸因为刚才的挤撞而变形。许民安逆着人流而上,期许在每一位陌生人身后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或许是得来并不容易,他总觉得,小江会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就在此时,风吹过,耳边传来头顶花灯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光与光相互融合,暗影在此时褪去。
“民安……许民安?”
许民安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呼唤他。
他急匆匆地回头,见小江站在一簇灯火中,暖色倒映在他眼里,除此之外,那眼中便只有许民安了。
此时的许民安,才算在慌乱中回过神。
他明知道这人能力强,见得多,不是什么易碎品。但却在找不到他的时候轻易失了方向,乱了神;他也明知道他现在看起来应该很好笑,很不像一个正港的男子汉,但却依旧穿过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小江抱了个满怀。
如同不见的宝物失而复得。
小江有些懵然,他用眼丈量了一下方才他们站立的位置,与现在所处的地方之间的距离。
其实还不到几十米。
而他们离散的时间也并不算长久,可看许民安的神情,却像是几十年,几百年未见。
还有……这位这几天怎么就这么喜欢抱他?
……
“灯坏了”
半晌,许民安闷闷的声音从他肩头传来。
小江往他身后一瞧,一眼就看到了那被挤得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乌龟的花灯。
原来是给他“准备惊喜”去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修好它。”
小江学着许民安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这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给许民安安定的力量,令他方才还慌乱不止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清云散去,一轮圆月终于夜空中显现,月光似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镀上一层银白色,再附着在行人的衣角之上,随他们一同归家。不远处缓缓流动的江水也未曾幸免,江上盏盏荷灯随水而动,在月光的加持下,好似行于天河之中。
许是注意到路人异样的目光,许民安后知后觉地松开了小江。他双眸低垂,将手中那盏乌龟灯赠予小江。
后者倒也不嫌弃,嘴角一扬,大方地接过,又毫不在意地将其提于手上。
许民安现在高兴了,他又将小江的手牢牢握住,心有余悸道:
“搭档,我刚才好怕找不到你……”
小江神色微怔,原来这人方才是在担心这种事情。他也握紧了些许民安的手,安慰道:
“不会,因为我相信,无论我去到哪里,你都能够找到我。”
他本意是各人间办事窗口的搭档都配以相应的寻鬼系统,并不会存在走丢这一说法。
但很显然许民安并未想到这一层,他听了小江这话,眼睛都亮了几度,他思来想去,似乎是在发誓般,信誓旦旦道:
“对!放心好了!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这誓言,小江听到了,今晚的月亮也听到了。
7
人间的节日与梦梦奶茶店的二位的关系并不大,因为无论这节日有多么盛大,他们依旧得在00:00分按时开始营业。
这条街被他们从头转了个尾,抱都抱了,手也牵了,热闹也都看了,除了那热腾腾的元宵入不了口,今天算是“完完整整”地过了个节。
时间紧,任务急。许民安最终还是在奶茶店门口放飞了他那盏天灯,小江抬头望着这盏灯缓缓升起,灯上几个歪曲的大字格外醒目。
几乎每一个都是在表达许民安那笨拙的喜爱。
再想想,今天同样笨拙的还有那盏乌龟灯——在“巧手”并拥有一定艺术天赋的许民安不懈折腾下,这盏乌龟灯终于再次“活”了。
龟壳部分变厚变大不说,就连四只脚也都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伸长,这威武雄壮的样子,已经再不怕被挤压了。
甚至如果许民安再发挥些创造力,给这龟加点儿蛇的元素……那么它就是玄武。
别看许民安字写得丑,艺术方面可是一点儿也不差!
小江将这盏花灯点亮,又将其挂在了奶茶店门口。 他看着这盏灯,心中若说不欢喜肯定是假的。
今夜月色很美,趁客人未到。两人干脆搬了椅子坐在奶茶店门口赏月。许建国也卧在两人脚下,睡得很是香甜。
那盏乌龟灯为半空中摇晃着,晃啊晃啊,就晃出了小江的回忆。
“小时候,为了报仇,我会在街市中等待岳龙轩,伺机接近他。”
许民安还在摸许建国的手一顿,这是第一次听见小江说有关他的往事。他默默直起身来,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小江。
后者似乎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里,嘴角无意识地上扬着:
“但岳龙轩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等到的,机会也是。我等了许久,甚至等到了上元。”
随着小江的话语,五百多年前的上元夜仿佛也在此时重新活了过来,许民安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孩童的身影。或许那一年的上元夜,这孩童就缩在某个墙角,为报父仇日夜蹲守,但同时又艳羡别家的孩子父母双全,佳节长伴。
那时候的小江还会想些什么呢?他似乎没有什么快乐的童年,但他会不会也馋街边的一串糖葫芦,亦或者是一盏花灯?
许民安心中一疼,他默默地握住了小江的手。
后者冲他笑笑,似乎他即将讲述的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一年的上元夜我并不是一个人度过,苦等无果准备离去时,有一位很年轻的男子找到了我。”
“年轻男子?”
许民安疑惑道。
同时他心中警铃大作,什么年轻男子?原来这位心里还有个白月光呢?
“嗯,年轻男子。见我有些可怜,便带我逛遍了那年的灯会,最后还送了一盏灯给我。”
小江说着,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头顶那盏乌龟灯。
“和这盏灯很像。”
这盏略显笨拙的乌龟灯依旧被悬挂于半空中,此时已经停止晃动,四只脚在顶灯的照射下在地面投射出浓浓的阴影。
但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好看。
许民安也不知五百多年前那位“年轻男子”的大脑回路究竟是怎样,会送那么可爱的小男孩一顶这样的灯。
但他心中急于知道这五百多年前的“情敌”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那名男子长什么样啊?”
空气中此时都弥漫着一股醋酸味儿。
小江肯定是闻到这味儿了,他好笑地看了一眼许民安,又用手指摩挲了一把他的掌心:
“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许民安惊讶,还有小江记不清的人?
“嗯,我能记得所有的细节,但是和他分开后,便记不得他的面容。只知他很年轻,声音很温和。”
小江皱皱眉,后来他长大,成功报仇,甚至死了好些年。但似乎都没有再次碰到那位男子。有时他会怀疑,那一年的上元节只是一位孩童的黄粱美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还是要感谢他在那些时候陪伴过你了啦……五百多年前的上元节一定很冷吧……”
许民安酸涩地说着,其实内心已经羡慕得要发疯了。
拜托!那可是小小江诶,正版的小小江!那么可爱的脸就这样被一位不知名不知面貌的男人看去了?!
小江仔细端详了许久面前的许民安,越看,他眼中的笑意越藏不住,他可不是许民安,读不懂对方的情绪。
“你……莫不是吃了醋?”
许民安一慌:
“没有!没有了啦……我……我……”
他一紧张,嘴里的话就说不利索。但同时,他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诶搭档,你刚才在灯上究竟写了什么啊?”
趁他心情好,说不准还能问出什么。
对方一脸神秘摇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啊~?!”
许民安失望道:“好吧……”
快到零点,店里很快便会来客。
“走吧,回去了。”
小江收起椅子。
他见许民安还在晃神且满脸皱巴,便知道这人肯定又在瞎想些什么了。
确实,许民安此时内心都是那名神秘男子以及那盏现在不知道飞到哪里的天灯。两者结合起来,他甚至能幻想一副年轻男子与小江手牵手放天灯的画面。
可恶!
小江见许民安这脸上表情变化莫测的,整个鬼笑得更无奈了。
他只好将手中的椅子立好,侧过身去,在许民安的唇上轻轻一啄……这样,这位醋精应该就不会多想什么了吧?
许民安眼睛一亮,眸中刚才挤压的乌云一瞬间尽数散开,他似乎不满足这样短暂的一吻,又十分诚恳地吻了回去,反正他们都没有呼吸,一吻天荒又如何?
两人在这轮圆月下许久,久到月光将他们身上也镀了一层银。那盏乌龟灯也被风吹得转了头,似乎是羞于见到这样的场景。吻都吻了,还用管他之前遇到了什么人,是否动了心?前事已去,许民安在心中默默发誓,以后的每个上元节,他都会与小江一同度过。
……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圆月无暇,灯影幢幢,此情随清风掠过高山与江面,吹过人间每一处。
时针悄悄指向零点,在花灯摇曳下,梦梦奶茶店再次开始营业了。
【双霖】问情
第二十八章
话不投机,但好在精神渐渐好了起来,我下床走出屋子,震惊了——
目所到处,皆是一片荒芜。
“这是阜州?”
身旁曹公公道:“小的刚到时也吓着了,不瞒您说,入城之后大都是这样的景象。”
“可是以前洪灾所致?”
“想必。”
我皱眉:“这五年朝廷可拨下不少银子修废,如今这银子用到何处了?!”
“息怒,爷,要不去先问问当地人的情况?咱们刚到此处,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弄成这个样子。”
这时,刚巧一农夫端着晚饭路过,估计是屋主,我仔细一瞧,他手上端着的竟是些烂糠烂叶。
“老伯!”我叫住他:“你们平时就吃这些?”
那老伯一脸习以为常:“有这些吃就不错了!平常连...
第二十八章
话不投机,但好在精神渐渐好了起来,我下床走出屋子,震惊了——
目所到处,皆是一片荒芜。
“这是阜州?”
身旁曹公公道:“小的刚到时也吓着了,不瞒您说,入城之后大都是这样的景象。”
“可是以前洪灾所致?”
“想必。”
我皱眉:“这五年朝廷可拨下不少银子修废,如今这银子用到何处了?!”
“息怒,爷,要不去先问问当地人的情况?咱们刚到此处,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弄成这个样子。”
这时,刚巧一农夫端着晚饭路过,估计是屋主,我仔细一瞧,他手上端着的竟是些烂糠烂叶。
“老伯!”我叫住他:“你们平时就吃这些?”
那老伯一脸习以为常:“有这些吃就不错了!平常连这些都吃不上呢!”还非常疑惑地看着我:“怎么?公子您平常不吃这些?”
这时,从后院走出来个人:“京城来的少爷自然吃不惯这些,你们吃烂糠,他们再不吃些山珍海味,哪里对的起你们?”
我回头撞上匡连海那张脸,冷道:“这话什么意思?”
他冷笑着让开一条路,我走到后院,又看见几个小孩子坐在地上,挖着地里的东西往嘴里塞。
我微微侧身。
“眼下掌管阜州的是谁?”
“爷,这事情还——”
“是谁?!”
匡连海接过话头:“问出是谁有什么用,官官相护,你们赵家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不成还想帮阜州的老百姓讨个说法?!做官便是为了老百姓,既然不作为,那做什么官?!”
我问说的哑口无言,却仍然反击道:“治州安城岂是简单之事?说的好像是你能做好一般?若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匡连海抬头,眼中有光:“若是我,便是自己饿死,也不会让老百姓饿着肚子!”
我愣住。
那三小孩听见匡连海的声音立马跑过去,匡连海蹲下身,勉强挤出一个笑给他们,又从怀里掏出一些吃的,看着他们吃着干净的馒头,露出欣慰的笑。
说实在的,就算是在盛怒之下,看见这幕,我还是有点惊讶。
“小时候家里穷,我也跟他们一样。”他转头朝我冷下脸:“当然,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是不会明白的。”
听了这话,旁边老伯终于忍不住开口:“少侠您说错了,咱们这儿可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穷的,前些年发了个洪灾,朝廷也是拨下过银两的,只不过后来李太守调任杭州,从那时开始,便没见着修废的半毛影子!”
“现在掌管阜州的是谁?”
那老人家闻言慌忙将手指比住嘴巴:“嘘,小公子可不能乱问。”
“还不能问?”
他四面张望了半天,这才用非常低的声音道:“官爷倒好说,重要的是他背后的人,听说是个手眼能通天的人物哩!”
“大胆!”曹公公突然喊道。
我按下人来,冷笑道:“是么?我倒要见见是个什么人物,手眼能通天。”
老人家还是不肯说,只把烂菜烂饭塞到我手中:“小公子莫要问啦,这饭都要凉啦。”
匡连海在旁边补充到:“快吃吧,这可是他们家里找了半天才找出来能招待客人的餐饭。”
我端着手中的烂菜烂饭,非常不是滋味,心中不禁暗问自己:如今走的路是对的吗?究竟是力除朋党之弊重要,还是知人善任重要?待他日太子登基之后,能否像二哥那般,风行雷厉?
这夜我彻底合不上眼,翻来覆去怎么也安稳不了。最后还是紧紧握住了枕下那块玉才能迷糊入睡。
只是迷糊中好似做梦,又听见马文才和小江进来,在我房间轻声说着话。
“你方才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是马文才。
“……我知你心意,只是我心非石不可转也……”
突然一阵稀松的响动,只听一声低低的“你要如何?”我眯着眼缝接住画面,直觉脑中轰的一响:那马文才此刻居然将小江按在墙上!小江挣扎了两下,马文才一闭眼,竟吻了上去——
我不自觉睁开双眼,只见那马文才离开小江的唇,一副试探的模样看着他道:“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躲?凭你的功夫我根本无可趁之机。”
小江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看着他。
“你又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
“你也为我动心,是不是?”
小江沉默了。
“岂止你,我马文才也不可转也。”
小江看向他,这一刻,他终于露出了那个,我从没见过的,真正明亮的,弯弯的嘴角。
两个人吻在一处。
此刻月光照进屋,我闭上眼,心中暗道:月亮啊月亮,今夜是我的伤怀时刻,你又怎能这样好?
沁著茶香
第三章
(此为同人文与历史毫无关系,历史上晋王时期就娶了王皇后,本文娶妻生子全在李治当上太子之后,王皇后及各妃子名字不详全部瞎掰。不加bg线,生子避雷,不是abo不是双性,就是有皇位要继承。)
夺嫡之事结束后不久,经同安大长公主牵桥搭线,李世民赐婚太子李治。李治迎娶的是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兰,并册封其为太子妃。册封礼成,李治回到寝殿,崭新的龙凤铺上撒着莲子、花生、红枣,王兰一袭华丽的喜服端坐在榻上等着李治用喜秤掀起她的盖头,喜婆跟宫人在一旁说着洞房流程,还未说完就被李治打断屏退了左右,仅留下匡连海和一个侍女心儿。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都是宫里的老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有数。王兰疑惑正......
第三章
(此为同人文与历史毫无关系,历史上晋王时期就娶了王皇后,本文娶妻生子全在李治当上太子之后,王皇后及各妃子名字不详全部瞎掰。不加bg线,生子避雷,不是abo不是双性,就是有皇位要继承。)
夺嫡之事结束后不久,经同安大长公主牵桥搭线,李世民赐婚太子李治。李治迎娶的是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兰,并册封其为太子妃。册封礼成,李治回到寝殿,崭新的龙凤铺上撒着莲子、花生、红枣,王兰一袭华丽的喜服端坐在榻上等着李治用喜秤掀起她的盖头,喜婆跟宫人在一旁说着洞房流程,还未说完就被李治打断屏退了左右,仅留下匡连海和一个侍女心儿。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都是宫里的老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有数。王兰疑惑正想着要不要开口,下一秒就被匡连海一记手刀打晕过去。李治对心儿说道,“心儿,在她身上弄点痕迹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心儿说完便把王兰带到偏殿去了。
“这太子妃天姿国色,太子殿下难道就一点不心动?”匡连海有心调侃李治。
“既然如此,本宫让心儿把人带回来。”李治作势要叫人,就被匡连海一把拉住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殿下今日大婚还未曾掀盖头呢!”说罢,匡连海将盖头盖在李治头上,伸手拿过玉如意掀起了红盖头,将盖头跟玉如意丢一边,又拿起合欢酒,“殿下,请。”
李治接过酒杯,匡连海勾着他的手与他喝了这杯交杯酒。喝完交杯酒,匡连海又拿起莲子放进自己嘴里喂给李治,将花生、红枣挨个喂完才作罢。
(懂的都懂,有感兴趣的小伙伴,再想办法)
点燃的红烛燃至天明,方才停歇。
第二日,王兰在醒来没有看到李治,心儿走过来伺候她洗漱,告知她李治已经起身不必拜见,让她直接回自己的寝殿。
李治泡在温泉里缓解一夜的疲劳,匡连海替他清理,“恭贺殿下如愿以偿了。”
“哦,是吗?”李治闻言抬了抬眼皮,轻蔑一笑。
“废太子被贬为庶人,魏王降为顺阳郡王安置均州郧乡,至于刺杀殿下的齐王被赐死。如今殿下稳坐东宫,太子妃又生得貌美,有了太原王氏的助力,可不就是最大赢家吗?”
“大哥二哥有此遭遇,本宫也很是心痛。本宫是不是最大赢家不还是要看你吗?”李治挑眉笑眯眯地看着匡连海,笑意未达眼底。
匡连海一瞬间愣神,怀疑李治知道了什么,还不待匡连海回答,就被李治打断了思绪,“上次本宫遇刺如果不是有你在,本宫早就没命了哪还会有今天,你说是吗?”说罢,李治伸腿蹭了蹭匡连海。
匡连海一把抓住了李治乱动的腿,白日宣淫。虽然李治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匡连海知道李治一直没有放下对他的怀疑,难道李治已经发现了?
没过多久,李治又新得一良娣萧云,这萧良娣并不是什么世族大家出身,更不在“五姓”之列,但防止王兰一家独大,用萧云制衡一下也可。
这萧良娣来了之后,李治一连几天都选择萧云侍寝,可见其受宠程度。李治每次到萧云的寝殿都会让人给萧云倒杯茶,美其名曰滋补身体,萧云喝完茶后晕了过去,李治便让心儿处理,自己则跟着门外的匡连海离开回了自己的寝殿。
萧云独得恩宠,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向来不把太子妃王兰放在眼里,更何况太子身边的区区侍卫。这天,萧云在花园里赏花,看到匡连海路过,就使唤匡连海给他摘花。匡连海也没拒绝,只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上面撒了药粉递给了萧云。当晚,萧云双手就起了疹子,又肿又痒。
李治刚回到寝殿就被匡连海猛地摁到了墙上,“听太医说萧良娣的手伤得十分严重,殿下今日不去看看萧良娣,萧良娣怕是要不开心了。”匡连海与李治脸贴脸地蹭着。
“她的手是你弄的?”
“怎么会?萧良娣让属下帮她摘花,属下只是听命行事,又怎知萧良娣会对花粉过敏呢?”
“不想做推了便是,说得她能奈何得了你似的,最恃宠而骄的不是你吗?”匡连海闻言轻笑,细细麻麻的吻落在李治的脖子上。随后的一阵子,李治都没有去看过萧云,宫人们都在传萧良娣失宠,倒是让她收敛了不少。
李治向李世民提出李承乾、李泰衣食住行都大有问题,要给他们改善生活,李世民很是满意,李治如此孝友,定能保全他的其他儿子。日子就这样在李治每日跟李世民刷好感度,匡连海则一一向李恪汇报中度过。
隔天,李恪突然登门拜访李治,“见过太子殿下”,李恪向李治行礼。
李治连忙阻止,“三哥,你我是亲兄弟,不必拘泥于那些虚礼,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唤我雉奴吧!”
“欸,礼不可废!”李治见李恪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反驳,将人迎了进去。
“三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也不让人提前通传一声。”李治说完还特地看了边上的匡连海一眼,神色不明。匡连海有所察觉也看向李治,面无异常。李恪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看李治当上了太子专门来联络兄弟感情的,两人把酒言欢,聊了许多年幼时的趣事,说起李治生性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有次为了把一只还不会飞的小鸟送回鸟窝,非要缠着李恪爬树帮他把鸟送回去,匡连海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两人聊到深夜,又想到如今物是人非,不禁有些悲痛。
“雉奴,你知道吗?三哥听到父皇下旨选你当太子而不是李泰的时候可当真松了一口气,只有你当了太子才不会发生手足相残之事,我的性命才得以保全啊!”李治听到李恪已经开始胡言乱语,道他已经喝得烂醉,让宫人扶他下去今夜就在东宫歇息,明早再差人送他回去。
匡连海扶着李治回到了寝殿,替他宽衣,刚要上床就被李治拦住了,“本宫今日乏力得很,不想被人打扰,你去偏殿睡吧!”匡连海乖乖地离开,直到李治熟睡才倒回来,李治在睡梦中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自觉卷到了匡连海的怀里。
李恪半夜被渴醒,让宫人给他倒水,李恪见此宫人长得不错见色起意,便让她侍寝。事后,李恪给了这个宫人一些钱财打发了,宫人也不敢对外声张。之后,李恪便忘了此事,不再记得这人的模样,更无从知晓这人的姓名。
第二日,李治睁眼侧着身子看着匡连海的睡颜,伸手描绘着匡连海的轮廓,匡连海被脸上的痒意弄醒了看向李治,“匡连海,父皇即将东征高丽,你可愿一同前往?”李治突然开口道。
匡连海恍惚了一阵又恢复了清明,眼里闪烁着精光直勾勾地盯着李治。他虽然是李治的贴身侍卫但终究与十六卫不同,他现在只是太子的属官。李治让他随李世民出征,是想让他进千牛卫还是金吾卫?金吾卫与千牛卫都是皇帝的亲兵,但职责还是有所差别。金吾卫主要负责皇宫及京城的巡逻,此外还是皇帝外出时的卫队,而千牛卫则是御前带刀侍卫。虽然不清楚李治具体打的什么主意,但不得不得说真的十分令人心动,无论是千牛卫还是金吾对他的地位都是大大的提升,是他一心谋求的好前程。
“殿下,可是属下犯了什么错?”匡连海试探地问道。
“你若是现在没想好,本宫可以给你时间多考虑几天,想想清楚到底应该选择哪棵树才能乘凉!”李治没有正面回答,但匡连海明白李治知道了,继续呆在李治身边就是选择李恪站到李治对立面,跟皇帝出征高丽就是彻底跟李恪划清界限站在李治这边。匡连海没有立马回答,他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是选择真正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李恪,还是眼前这个已经位居东宫深不可测的小狐狸呢?
不久,宫人刘氏有孕的事被李治知晓,李治得知孩子是李恪的,没有第一时间杀掉刘氏,而是在心中酝酿了一个新的计划。匡连海明白这一回李恪彻底输了。
贞观十八年二月,李世民亲征辽东,李治举荐匡连海为检校千牛卫中郎将随李世民出征,留下太子监国。
出征前夕,李治赠了匡连海一柄青龙剑,匡连海甚是喜欢,接过剑就在李治面前舞了段,剑如游龙,身形优美。匡连海收起剑回到李治身边,“殿下,臣明日就要东征,斗胆想向殿下举荐一人马文才。此人与我师出同门,是我师弟,年少俊美,又出身于官宦之家,是马太守的儿子,且功夫了得仅在臣之下。”
“哦,是吗?说到师出同门,太子妃今日也向本宫举荐了一人,是太子妃的族弟叫王志,是天山派的二师兄,你可认得?”李治来了兴趣问道。
“自然是认得的,只是臣这二师弟向来不学无术,骄奢淫逸,功夫也实在不堪。”李治竟然不认得王志,匡连海回想他与李治的初见及这段时间的相处,李治确实像是不认得他的样子,他开始还以为是容貌变化太大又未曾告知姓名,李治不记得也正常,可这王志当初李治是知道的,现在也是一副不甚了解的样子,看来是另有隐情。
“可就这么拒绝,本宫在太子妃那边也不好交代。再说,把这么一个麻烦精放在眼皮底下好生看管,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样吧,明日让他俩一块来述职,你也可以放心,本宫也可向太子妃交代。”果然这个小狐狸还是不信任他,匡连海想着打定主意要从其他地方讨回来,趁着李治不设防,匡连海将李治一把扛到肩上向床榻走去,满室春光。
李治第二天送别李世民的时候嗓音沙哑,但李世民想到李治孝顺,估计是担心他的安危哭哑的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一直到大军离去,李治都没有跟匡连海说一句话,匡连海说话的时候,李治也总是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
李治见到马文才的时候有些惊讶,马文才的长相与匡连海有几分相似,但李治也没有多问。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李治对马文才也有所了解,马文才此人心高气傲,极其在乎士庶有别但又待匡连海特殊,志存高远又与匡连海唯利是图不同,单纯地想扬名立万罢了。
匡连海走后,李治倒是有些不习惯,走累了没人背,头疼也没了按摩的人,好在匡连海还算贴心将自己的喜好都交代给了马文才,也还算过得去。
王志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三天两头因为醉酒延误值班,但是没有重大的过错看在太原王氏的份上,李治暂时还不想动他,马文才是否值得信任还尚未可知。王志似乎与马文才有些旧怨,两人时常给对方使绊子,但马文才技高一筹半点亏也不肯吃,王志也确实如匡连海所说烂泥扶不上墙一无是处。
一个月后李治终于收到了匡连海的信: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一切安好,勿念。李治提笔许久最终也只是写下了:一路平安。
又过了一个月,李世民从前线回来,李治亲自到幽州接驾,李世民身上长了脓包,李治竟是用嘴将脓吸了出来,孝心感天动地。直至深夜,李治与匡连海才真正寻到机会独处,又是春宵一夜。
(PS.有点感情但不多,匡匡倒戈荔枝的原因不是因为感情,是因为荔枝才是那个真正能给他想要的一切的人。两人的相处是细水长流。)
“那碗汤”民间民意反馈调查组(新岁4)
1
赤色的魂火过后,院内一片焦黑。
许民安睁开了双眼,他的手还牢牢地握着小江的,而对方也比他早一些睁开了眼睛。
他们没有魂飞魄散,甚至没有受伤。
院内那些凶徒依旧趴在原地,这场战争中,似乎只对这院子里的土与枯树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哦,如果再精确一些,那那两扇被踹在地上的门也可以算在里面。
可谓:只有纸扎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许民安有些不敢置信,他的眼睛在院中四处找寻着岳龙轩,终于被他在一焦黑的树木后面找到了。
此时的岳龙轩,也比较惨。
他的头发因刚才的鞭炮而被迫炸毛,他那身厨师袍子也黑一块白一块的,脸上则黑得像块碳,整个鬼都呆滞在原地,...
1
赤色的魂火过后,院内一片焦黑。
许民安睁开了双眼,他的手还牢牢地握着小江的,而对方也比他早一些睁开了眼睛。
他们没有魂飞魄散,甚至没有受伤。
院内那些凶徒依旧趴在原地,这场战争中,似乎只对这院子里的土与枯树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哦,如果再精确一些,那那两扇被踹在地上的门也可以算在里面。
可谓:只有纸扎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许民安有些不敢置信,他的眼睛在院中四处找寻着岳龙轩,终于被他在一焦黑的树木后面找到了。
此时的岳龙轩,也比较惨。
他的头发因刚才的鞭炮而被迫炸毛,他那身厨师袍子也黑一块白一块的,脸上则黑得像块碳,整个鬼都呆滞在原地,怎么看,他都更加凄惨。
这场景,不在许民安的预料之内。
他有些无助,很想问问小江该怎么办,却发现这一位早就松开他的手去往“院门”前了。
“多谢”
小江行礼。
许民安望去,这院门前不止站了小江,还站着一位黑袍加身,黑雾蒙面,看不真切的判官。
看这身型,应该是前几个小时与他们一起吃饺子洗锅看春晚的那位。
魏征摆摆手:“前面有一个叫招娣的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有危险,我这才赶过来。你们也不用感谢我,就当是那顿饺子的餐费奥~”
他的语调很轻松,其实内地里也捏了一把汗。
这岳龙轩实在可恶,如果他再晚来一步,这两个都得完蛋儿。
许民安也道了一声谢。
这老哥,确实能处。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二人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实在地告知,再加上已到达地府的招娣的供词,岳龙轩所做的一切都已被证实无误。
魏征掏出判官笔在依旧呆滞的岳龙轩脸上写了个“罪”,身后紧接着而来的地府鬼差往他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的铁链子,刚才还格外强大的岳龙轩此时缩得就像个小鸡仔——他似乎精神再次不正常了。
许民安不知刚才电光火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很显而易见的,这判官的力量超出他们的想象。
“天门,我的天门,我要……我要称霸这人世间!!!”
岳龙轩嘴里还在疯言疯语,他看向院内三位,目光里都是仇恨。
但判官却没有让他继续说话:
“所有辉煌与野心对你对我都是过往云烟,唯有罪恶追随你生生世世,岳龙轩,你的春秋大梦该醒了!”
这句话,不止是在对岳龙轩说,还包括了这座院子内昏死过去的其他凶徒。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岳龙轩的事情,我们会重头开始查,这或许对你的轮回时间有所影响。”
判官深深地看了小江一眼。
后者没有说话,又冲着他行了一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见这两位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了,魏征拎起岳龙轩的后领,身边腾起一圈黑雾,片刻,他再次消失不见了。
只是“人”已走声却留,这座多灾多难的院子内还回荡着他的一句话:
“下次!不要再把兔子包成狗了奥!”
……
小江:“…………”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扔”在地上,似乎是在向许民安求证:“我再说一遍,那是兔子。”
无辜受害者许民安:“是!是!那是兔子!就是兔子!”
2
巷里的障眼阵已被判官破开,许民安报了警,人有人规,鬼有鬼例,已经死掉的现在也下去了,而这些还没死的,则需要人间的秩序维持者来接手。
这院子里的一切,都是他们的罪证。
……
一切都已过去,今夜也即将迎来黎明。
在这一院的月白与焦黑中,小江与许民安再次相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是对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义了结,就该说小情了。
许民安酝酿许久,开口道:“刚才说的‘谈谈’…还…还算数吗?”
……
小江语塞,他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人刚才经历了如此生死大事,还能想起来“谈谈”这件事。
但……
他忆起那赤火中紧紧相握的双手,眼神不禁柔软了起来:
“那就谈吧。”
所有的感情在危难之中终于见分晓,可当危难过去,冷静占了上风,小江依旧是那个理性的小江。
岳龙轩之事带给了他许多线索,一切也不是表面那般简单,这中间涉及到的人与物已随着百年的时光而破碎消逝;而匡连海,却是这其中躲不开,绕不掉的核心人物。
就如判官所说,罪恶会追随有罪之人生生世世,直至还清,那么这与匡连海之间的血海深仇,也必有算清的那一天。
但面对着许民安那真挚的眼神,小江却再也无法拒绝他。
见小江答应,许民安眼见地兴奋了起来。他在脑子里思索半天,想要给自己即将开始的谈话来一个完美的开头。
是再告白一次呢?还是走上去虔诚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再或者,干脆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先强行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出这座不吉利的院子……是啊!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进行!
许民安想了许多,心中的激动与欣喜再也无法压抑,可正待他想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却见小江身后一凶徒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凶徒刚开始还摸不清楚状况,但见到这满地狼藉后,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财路被眼前这两人断了!
恶因财生,胆因恶而肥,此时眼前这两人,无论是什么来头,他都想除之而后快!他挣扎着,将身边的刀抓起,不顾这刀锋也将他的手染得通红,整张脸已极尽扭曲,比恶鬼更像恶鬼。
“小江!!!!”
许民安在情急之下喊了他的名字。
后者反应也极快,他很快就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但奈何凶徒已近身后。
一切事情都发生得那么快,许民安也再也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他冲上去将小江抱了个满怀,同时与他迅速地调换了位置!
那把沾了人血的刀就这样穿透了他的胸膛。
赤剑同时从地面飞起,狠狠地带着这名凶徒的衣领,将他定在了墙上。
世界回归寂静,时间仿佛也静止在此刻。
许久,这世界才重新拥有了颜色,小江在许民安怀里回过神,不敢相信地看着那把穿透他胸膛的刀刃。
“搭……搭档。”
许民安力气不支,腿一软,连带着小江一起跪在了地上。
人死了,即便被捅穿,也流不出血来,于是他的灵魂就被这刀干干地烧着,眼前渐渐模糊,他似乎看到小江那张曾经一向冷静自持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
“许民安……?许民安?”
小江费劲地支撑着他,口中一直没有放弃呼唤他的名字。
“许民安,民安,不能睡!不能睡!”
他很想用力摇摇他,但始终不敢下手,再看看那把依旧插在许民安身上的刀,小江颤抖着手想要去将它拔掉。
“搭……搭档”
许民安有许多话想和他说,但千言万语被这痛楚化掉,最终只剩一句话:
“原……原来,你当时被捅的那一刀,真的会痛啊。”
他终是陷入了黑暗,合上了眼睛,头一歪,倒在了小江的肩膀上。
……
“民安……”
小江失神道。
他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无措,他将许民安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低头替他拔出了那把刀,再抬头时,一双桃花眼赫然变为赤色!
小江站起身来,伸手召回了自己还随凶徒钉在墙上的剑。
赤眼赤剑,这座院子再次呈现一片血色。
凶徒跌倒在墙边,见这场景已浑身瘫软,他用力撑起身体对着小江跪下:
“饶了我吧,求您饶了我,我……我我我我我……”
……
可他的哀求并不顶用,小江一转剑面,眼里的赤色只增不减:
“去问问那些深埋于黄土之下的女孩,她们愿不愿意饶过你。”
风起,吹去了蒙在罪恶之上的那层尘。
3
许民安在昏昏沉沉之中,感到有人将他背起,又带着他回到了奶茶店里那间专属于他的卧室。
灵魂上的伤口依然在痛,他被这痛缠住睁不开眼,但同时,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自他灵魂深处而来,正在慢慢地,醒过来。
许久,许民安听到这来自他灵魂的声音:
“又见面了。”
小江收回给许民安输送灵力的手,警觉地看着眼前的“许民安”。
眼里带着狠厉,声音也变了调。
这不是许民安,而是匡连海,他趁许民安虚弱,再次跑了出来!
小江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站起了身,退回了门边,他很想将剑召出,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默默垂下了手。
“他现在魂体不稳,还请你不要雪上加霜。”
半晌,他淡淡道。
……
“魂体不稳?那正好!我们早就该融为一体了!”
匡连海也从床上起来,这灵魂上的伤口对他也有影响,但却丝毫不妨碍他捂紧伤口朝小江而来。
“那傻子,已经如此喜欢你了,甚至愿意为了你挡刀。”
他贴近小江的脸,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小江皱眉将他推开了一些:
“与你无关”
!!!!!
“怎么会与我无关?毕竟……我在很久以前,可是也很喜欢你的。”
匡连海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小江的下巴,逼迫他与他对视:
“我都这样做了,你还没有召剑来打我,让我猜猜,是你力气不支,还是对我心中有愧?”
小江伸出手来拿掉他那根手指,眼睛却未曾脱离他的目光:
“你错了,都不是。”
“我不会没有力气,也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对你不会有任何情感,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出剑,只是因为许民安魂体不稳。”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慌,甚至有些“义正言辞”。
可这样的话语,却很容易激怒匡连海:
“你!竟然还没有想起!”
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几声,又一脸嘲讽地看着小江:
“我匡家三十六口人,皆因你而死;我匡家世代相传的密术,也因你落入岳龙轩手中,你可知,自我记起所有事后,每天夜里,我爹我娘!匡家每一个惨死的人都在我梦中惨叫!你现在说你不记得了?!那这血海深仇算什么?我匡家三十六口人算什么?我苦等五百年机关算尽只为遇见你报仇又算什么?!!!”
他每多说一句话,眼里的恨意就加重一分,到了最后,这恨意似乎能将小江吞没在其中!
匡连海再次猛地向前一大步,将小江堵在门板上,他一只手支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江:
“小江啊小江,你真是耍得一手好计谋,先假装深情地爱上我,与我花前月下,把酒言欢。再引天门入室,屠我家人……我那么喜欢你!好啊,真是好!”
他的另一只手抚上小江的脸:
“所以我第一个杀的就是我自己,寻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大的局,也只为亲手杀了你。”
小江无言,他再次挣脱匡连海,一手召来他的剑。
经过一夜的战斗,这剑上也被磕出了几个豁儿来,但这或许并不妨碍这把剑发挥它的功能——彻底令小江魂飞魄散。
小江将这把此时冒着寒光的剑横呈于匡连海眼前:
“前事的记忆不知被谁抹去,我已想不起来。可如若这般罪恶皆为我所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江仰着头,将脖子露出来。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犹豫的,只是不忘再叮嘱几句:
“前一阵,我遇到了曾经救过你的医者。他说你与许民安,一为恨,一为爱。只请你在复仇之后,善待许民安,不要再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中。”
小江的话说得很清楚,他也彻底明白了许民安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果匡连海用百年布局,那么许民安的死也只是在一个恰当的时机下,被匡连海顶用了身体而跳楼。
谁料匡连海只是冷笑一声,并顺手将那把剑掷在了墙壁上。
“你这么在意这个傻子,是不是喜欢他?”
匡连海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与前面完全无关的问题。
小江望了一眼那再次被钉在墙壁上的剑,警惕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匡连海玩味儿地看着他:
“毕竟……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如果你喜欢他,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慢慢地吞噬掉他的灵魂,让他再也见不得天日,轮回不得;让你尝一尝失去挚爱的滋味,这比直接杀了你,有趣许多”
他的恶意在此刻尽显,一双眼睛被仇恨烧得通红,小江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善了了。
所以他也无法给出答案,因为他知道这答案怎么给都是错的。
匡连海步步紧逼,丝毫不肯让他有活动的空间,小江也不肯退让,两厢对峙间,小江在匡连海身后那贴满便签的墙壁上发现了什么。
许民安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当时为了转正而准备的学习资料,他确实也还算努力,其中一面墙被他贴满了各种知识点标签。
这本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面墙,但其中一张纸条的字迹却格外像小江的。
为鬼者视力都不错,他只需稍稍注意,就看清了上面写了些什么:
岳安市支援建设,几日便归。
这是当时他去岳安市的时候留下的便条,没想到,竟然被许民安妥善地保管好贴在了墙上。
再想想那时候,他似乎也被几个人贩子捅了一刀,只是没有许民安那么严重。
小江这时想起许民安昏睡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心中一片了然。
他的所有,许民安都在为他记着,保留着;他所承受的痛,许民安也不会忘记。
他于许民安,就像是一颗石子被轻轻地投入了湖中,石子不觉湖之深浅,但湖却一直在温柔地裹挟着这颗不起眼的石子,而石子的每一次翻滚,都会在湖中荡起浅浅的波澜。
如此爱意,怎可辜负。
小江心生一计,伸手召回了剑,并将这剑放入匡连海的手中,他握着匡连海的手,将剑尖对准自己的心口,然后对着匡连海一字一句,十分认真道:
“没错,我喜欢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
……
本是有些愕然的匡连海脸上开始迅速地产生变化。憎恨,嫉妒,抓狂,狰狞,渐渐的,这些表情又都沉了下去,那张阴郁的脸上开始被欣喜与懵然所代替。
这句喜欢印在了他的内心深处,许民安在努力回来!
小江见状,施下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干脆地闭上了眼睛,手里开始动作:
“回来就好。”
这剑尖直冲他心口而来,如若许民安此时再不醒来,他也可以永远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
“咣当”一声,这把剑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掉在了地上。
听这响声,这屋里的地板恐怕已经被砸了个坑。
小江睁开双眼,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张放大版的许民安的脸。
“没事吧?伤哪儿了?我看看?”
许民安着急地上下打量着小江,刚才他真的是要吓死了。
“没事”
小江恢复了面上的平静,一脸无所谓地回答。
毕竟他这才哪儿到哪儿,许民安明显伤得比他严重许多。
“你的灵魂还很虚弱,不宜多动,好好休息。”
见许民安夺回了灵魂的主控权,小江放心了许多,他转身便要离开这间卧房,却不料身后这人再次使劲将他的手一拉,轻松拥他入怀。
这次的拥抱,比任何一次都要再紧一些。
许民安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去拥抱他,想要将他融入到自己并不存在的骨血之中。
“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
许民安的头窝在小江的肩膀上,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安。
“搭……搭档,我不知道我的前世发生了什么,我甚至才知道匡连海是谁,可我,可我在见到岳龙轩的时候,总有种感觉,那就是,你……你可能会与匡连海有什么误会……”
许民安语无伦次着,他说来说去,没有一句在重点上,最终他认命地做了总结:
“我……我的意思是,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这句话发自肺腑,诚意满满,但小江依旧在努力地保持理智,如若前世他确实害了匡连海一家,那么许民安还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吗?
许民安用掉全身灵力回溯时间的后果他也见过了,这并不是一件能够轻松答应的事情。
小江下意识拒绝:“可……”
然这次许民安却没有允许他将拒绝说出口,他俯下身子,轻柔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吻绵长,唇齿之间相互碰撞着,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吻中停摆,小江也被吻到大脑当机而忘了推开他。
许久,许民安终于放开了他。
在放手之际,他还不忘轻轻地咬一下小江那薄且好看的下唇。
这次轮到小江满眼错愕了,他以往的经验,并不支持他去解决这样的事情。
许民安很明显也回过了神来:
“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特么不是故意的是什么?!都又亲又咬了还有什么故意不故意可解释?!
他在心中默默后悔,怎么就这样亲了人家!说好的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浪漫的地点呢?!
只是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亲了人家就得对人家负责,许民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并起双指举在太阳穴旁:
“我……我发誓我是认真的,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可能从上辈子就在喜欢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下辈子也会喜欢你!”
他发完誓后,还不忘伸出手来在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小江面前晃晃……他不会把人家亲傻了吧?!
然小江只是在极速地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可想了半天,也确实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抵得上他在地府几十年的经历了。
“我……”
小江难得地结巴了一下,他似乎正在为自己找借口:
“今日来客,我出去了”
许民安:“…………”
事已至此,他追出去几步,冲着小江的背影大喊道:
“搭档!”
小江的身影一顿,停了下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许民安在向他讨要一个答案,但同时,许民安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亲都亲了,如果又被拒绝了,以后岂不是很尴尬。
小江抬眸,看了一眼店外早已亮起的天空,门口的看板玻璃上,倒映着纯粹的蔚蓝。那些或工整或歪歪扭扭的字迹与出乎意料的图画,此刻似乎是在天空中舞动着,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打击在他的心上。
对错与否,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确实在久违的人间经历了一段难忘的日子,见到了许多人或鬼,知道世间存在永恒。
或许这最后两年并不完全是对他的惩罚,而是让他出来见见这人世间的冷暖与真情,如此,他这曾经犯下许多杀孽的冰冷灵魂才能再次滚烫起来,才可再次转世为人。
小江转身,再次向许民安走去。他的每一步,都是坚定的,向前的。
“现在就回答你。”
许民安听他的搭档如此说着。
他的呼吸早已停止,但仍然有一种紧张到呼吸不畅的感觉。
小江的脸在他眼中不断放大,那纤长的睫毛仿佛可以将他的脸颊轻轻扫过,下一秒,这双睫毛的主人便吻了上来!
许民安:“!!!!!!!”
他张大了双眼,却又只在瞬间便明白了这所谓的“答案”。所有欣喜与激动冲上了他的脑袋,他的头脑昏昏,扳过小江的脑袋,主动地去加深了这个吻。
一旁被无视许久的许建国汪汪地叫着,似乎不太明白他的两个主人在干什么。
4
再次一吻结束。
即使互相坦诚了心意,但此时许民安与小江谁都不好意思看谁。
幸亏年初一店里不开张,要不然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人看了去,不少女生就会欣喜若狂地发现她们嗑的CP是真的。
……
“你……”
小江踌躇着开口,本来是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但一个字出来后,他却发现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民安下意识地接话:
“我……”
然而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又尴尬许久,许民安的胸口突然一疼。是了,一时激动忘了,他还受着伤。
“痛诶……”
许民安“坚强”地走了几步,又“娇弱”地往床上倒去,他的这声痛呼引得小江紧张查看,在发现还在可控范围后,又松了一口“气”。
“既然受伤了,就不要乱动。”
小江沉着脸道。
他又想起了许民安究竟在为什么而“乱动”,顿时,脸上又是一阵不自然。
再看许民安的神色,他似乎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于是两位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之中。
良久
“安心休息,客人就快到了,我先出去”
小江无视许民安的抗议,摘下了墙上那张便条,并对他承诺:
“下次写些好的给你。”
说罢,他转身,关上了这扇背后藏着许多情意与荒唐的门。
小江背靠着门,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唇,一抹笑意就这样窜上了他的嘴角。
5
裴再
作为南江市兄弟城市的便民窗口负责人,总是会因为南江市太过于闹腾而有些倒霉在身上。
比如这次,他就因为在年初一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而急忙赶往南江市。
虽然中间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一点儿时间,并且当他赶到梦梦奶茶店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眼前一黑。
那两个……
亲到难舍难分的
家伙是谁?
不会是他的好同事吧?
一定要在大年初一就给他看这个吗?!
不是,不是说这其中的一位已经被捅得贯穿急需修补灵魂吗?这怎么不像啊?
难道爱情能够滋养灵魂这句话是真的?
裴再站在卷帘门已被拉起的梦梦奶茶店门口,手里还提着他的木制修补箱,整个鬼陷入了沉思。
今日的风格外暖和,吹得店门口风铃叮咚作响。新年已到,再过不久,春日也会如约而至。冰河解冻,草木始盛,春山可望。以后的每一日,都是崭新的,充满惊喜的。
裴再礼节性地敲了敲奶茶店的门,对先来迎接他的许建国无奈道了一声:
“过年好啊”
“那碗汤”民间民意反馈调查组(新岁3)
对于某个人的人设判断很迷茫
私设是过了五百年性格与野心都会发生一些变化。
1
彼时还很“热闹”的城北街道,此刻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许民安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地追上小江,他一脸谄媚:
“搭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后者似乎不是很愿意搭理他,用手中还未收起的剑指了指远处,半天,才从嘴里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找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一听这话,许民安顿时来了精神,他走得比小江都要快:
“在哪里?我们快去!”
最好是给他一窝都端了,免得接着祸害其他女孩子!
于是在片刻之后,两人又再次站立在了那曾经的巷子口。
...
对于某个人的人设判断很迷茫
私设是过了五百年性格与野心都会发生一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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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还很“热闹”的城北街道,此刻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许民安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地追上小江,他一脸谄媚:
“搭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后者似乎不是很愿意搭理他,用手中还未收起的剑指了指远处,半天,才从嘴里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找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一听这话,许民安顿时来了精神,他走得比小江都要快:
“在哪里?我们快去!”
最好是给他一窝都端了,免得接着祸害其他女孩子!
于是在片刻之后,两人又再次站立在了那曾经的巷子口。
那一列纸扎人实在是给许民安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当时也因情况紧急,他们并未把这巷子摸透了,所谓不走的路都要走三次,许民安现在是信了。
此刻,已过凌晨,北风萧萧,吹乱了二人的发。即使这巷子里已经没有什么诡异的花轿,亦或者是那些没点眼睛且“生生不息”的纸人,可这被强迫“娶亲”的怨气依旧在这巷子内环绕着,而除此之外,那被金钱蒙蔽了本心的罪恶才是此间最恶毒的存在。
此去,不知前路是何,但许民安却总觉得比在团圆殿中还要不安一些,他侧过脸去深深地望了一眼小江:
“搭档”
他踌躇着开口。
小江也回望着他:“怎么了?”
……
话到嘴边,许民安却又说不出口:
“没事……”
小江:“…………”
从刚才招娣的拥抱开始,他就莫名有些低沉,再看看许民安,他心中那股难受劲儿更甚了。
小江没有再说什么,带头向巷子里走去。
黑夜总是在带给人恐惧的同时又带给他们无限的勇气。
许民安神情一震,冲那背影喊道:
“等……等回去了!我们能不能接着‘谈谈’!”
小江身型一顿,他回过头去,见许民安脸上都是恳切与忐忑。
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烦闷突然就散去了不少。
“可以”
他的嘴比他的心快一步答应了下来。
听到他的回答,许民安顿时眉开眼笑,他脚步轻快地追上小江,与他一起朝巷子深处走去。
2
凡行过必有踪迹,既然送亲从这里开始送,那么“娘家人”也必定在这附近。小江与许民安在这巷内继续前行,只觉自进入这巷子后,他们就一直在走路,从未停过;可这巷子却也从未到达过尽头。
“是幻境?”
许民安停下脚步,知道再这样走下去也是徒劳的。他想起小时候上微机课时经常见的一个电脑动画屏保,也是像这样一般,只要不移动鼠标,就会在一处“胡同”内不停地打转。
“不,并非幻境”
小江否认道,他伸手去触碰巷子中坚硬的墙壁,又闭上眼睛感受穿堂的风拂过脸颊。
如果这是幻境,那么一切也太真实了些,这些来自于大自然的微动,任谁都无法制造出来。
可这巷子也确实太长了些……
许民安也随着他四处摸,但并没有摸出什么东西来,这是两面再普通不过的墙,甚至砖缝之间已生出杂草。
在这样的季节,以及这样的环境中,显得很有生机。
当时的那些纸扎人,就是靠着这两面无尽头的墙而站立的。
……
“刚才那些纸人是怎么走出来的啊?他们明明那时候还没有眼睛!”
许民安疑惑道。
一堆纸扎人能走通的巷子,他们却走不通,这不很奇怪吗?
但这句话在无形中启发了小江:
“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说这些纸人是怎么走出来的。”
许民安老老实实地又重复了一遍。
小江摇头:
“不,是下一句。”
许民安又想了想:
“啊!下一句是:他们明明没有眼睛。”
是了,眼睛。
如果这环境都没有问题,那或许是自身的感官欺骗了自己。刚才的纸扎人之所以在巷中还没有眼睛,是因为一旦这眼睛“长”了出来,也同样会欺骗它们。
如此境地,无眼胜过有眼,眼盲而心却不能盲。
这次,是许民安与小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既然不能再用眼睛去看,我们还能做什么?”
许民安小声地问着小江,因为此时他已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万一就站在人家大本营门口呢?
小江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将手中剑鞘的一端交给许民安,自己又握住了另一端:
“闭眼,抓紧它,跟着风走。”
或许此刻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但风却永远不会欺骗他们。
许民安乖乖抓住剑鞘,却又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可待会儿我们都闭着眼睛,即使都抓着它也没用啊……”
两手距离太远,即使一方走散,另一方也无法立刻察觉。
这确实是个问题,或许小江可以立刻察觉到许民安不见,但许民安却绝对没有那么快的反应。
思来想去,许民安悄悄地握住了小江另外一只手。
虽不排除有其他想法,但许民安自有他的说辞:
“这样,就不怕你走丢了。”
……
小江:“…………”
他低头看向那交握的双手,有些不解,又有些疑惑。但刚才许民安言之有理,如此境况,走散了会很麻烦。
更何况……
他们又不是没有拉过手!
如此,小江收回了剑鞘,另一只手也反握回去,两手紧握,任谁也无法将它们分开。
他们就这样以双眼紧闭,手牵着手,每一步都以“虔诚”试探的姿势在巷子中奇怪地走着,风从身前吹来,他们便逆风而行,一步都不肯退让。
不知又走了多久,风停了,耳边传来的声音也不再是风声。
小江睁开双眼,一家带着院子的纸扎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城北多年未改建设,因此许多的建筑物还是老几十年前的样子,这种自带院子的店铺在城北也并不少见,顾客若是想去买什么东西,需要跨过大门,经过院子,再进入铺里。小江抬眼,大门上的牌子刻着“南江市纸扎铺”这几个字。
很好,完全看不出任何店主的个人信息。
这样的一家纸扎铺在城北并不稀奇,只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它一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那就是如今最奇怪的事情了。
许民安脚步轻慢地往门口一站,抬起手准备敲门,不过在敲下的时候又将手腕提起,他犹豫地对小江道:
“我们……进不进去?”
是了,这个时候上门,难道要说自己是来买某些用品的吗?
突然造访,万一人家只是一普普通通卖纸扎用品的呢?
小江谨慎地观察着四周,除了因夜太深而四下无人,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他又抬眼看向院墙——这里的院墙与巷子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并没有多么高,如若想翻墙而过,对于一般人而言努努力都可以做到,
更不用说小江。
既然外表并无异常,不如去看看内里。他冲许民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在原地等待,下一瞬便飞身上了院墙。
虽然这种暗中窥探他人的做法不太文明,但在小江生前,他却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毕竟任务下来的时候,总是要先知己知彼,才能够百战百胜。
脚还没站稳,一股生人的血味儿就扑面而来,这味道太过于浓重,小江几乎可以在第一时间就确定,这座院子内一定有什么涉及到人命的东西。而这几面围墙则形成一结界,将这血味儿与罪恶都封了起来。
根据方才招娣提供的消息,参与这样交易的应有四方人,“新郎倌”的亲属,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负责寻找“货物”将其带回的帮手,以及“货物”本身。
这帮手,必定是心狠手辣,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之人。毕竟合适的“货物”十有十会不从,对此,解决方法只有一条:将其杀害,再带回来送上“花轿”。
也因此,这些“货物”也定是城市边缘人士,她们流浪至此,或许已经没有亲人,又或许家里并不在意她们,甚至想利用她们多赚一些钱。所以这生意才会这么“红火”且不宜被人发觉。
这院子下面压着的,是数十名女子的悲惨人生,亦是无法赎清的罪孽。
小江往院子里看去,果然看到了几名手握染血尖刀,还在数钱的壮汉。
不,他们不能被称为壮汉,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罢了。而除了这些“恶鬼”外,院子中还立着许多纸扎人,与刚才被灼烧过的不一样,这些纸扎人明显还是半成品——它们还没有被穿上送亲服,整个身体凄白地立于夜色之中;只是相同之处在于,这些纸扎人脸上依旧被画上了瘆人的笑容,一双眼眶中也没有被点上眼珠子。
如此令人胆寒的纸扎人,正常的纸扎店并没有售卖。
小江立在墙上,看着“恶鬼”们那放在钱上贪婪而又无耻的目光,再看看那些并无知觉的纸扎人——它们本只是一张纸,但奈何制作它们的人心思恶毒,终使它们成为了此等罪孽的帮凶!
……
如此,也没有什么需要确认的了。
刚才阵仗闹得这么大,幕后之人肯定已经知道今夜之事并未成功;而现在这几位帮凶还在院子内肆无忌惮地数着钱,明显是毫无悔过与恐惧地在等他们上门!
……
小江从墙上下来,神色严肃。他走到大门前,暂未开口,只是这眉眼间的阴郁令许民安有些忐忑。
“怎样?”
许民安小心地问道。
随后,他眼见着他的搭档由虚体化为实体,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大门,似乎是想把这门烧出一个洞来。
小江道:“不用敲门了”
他一脚把这门向内踹去!甚至由于使劲儿太大,这扇门竟然被踹得飞出去几米远!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
许民安今晚不知第几次目瞪口呆。
“直接踹。”
在尘土飞扬中,他听到他的搭档如是说。
3
小江在许民安心目当中,一向沉稳冷静,思虑周全,遇到任何事情都有办法解决,甚至还能抽出空来“安慰”一下他。
但是今日的小江,却做出了踹门之举。
那浓重的血味儿极其呛人,许民安忙化为实体,与小江一同站立于这已没有门的门框前。
院内的凶徒听到这声巨响,再看看被踹到他们面前的门,几乎是下一瞬就全员拿刀站起:
“干什么的?!”
带头的一脸凶恶。
小江冷笑一声:“我来送报应!”
这话大概戳中了各位凶徒的心,他们没有组织地向小江二位冲来,言语中都盲目自大:
“报应?老子杀了这么多人从没见过谁来报应老子!我看你们是找死!”
“我看这两个长得都不错!咱杀了给几个富婆配上!”
……
他们甚至在这个时候都还想着赚钱!
小江皱眉,抽出他的剑来,此时剑身通体泛着赤色,许民安一看便知,这次他的搭档又是准备动真格了。
只是……
许民安看向了几名凶徒的刀。
沾了生人的血,便可伤害到他们的灵魂;而年会的时候也明确说过,如果他们对生人做出什么事情,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思及此,许民安轻声道:“搭档……”
小江似乎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回应:
“不必担心”
下一瞬,他便执剑向凶徒们冲去,并轻易地制住其中一个看起来应是“大哥”的,剑柄往他后脖颈一敲,这名身体壮实到快有两个小江大的壮汉就这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几个,自然不在话下。
他飞身而起,踩中了其中一位的肩膀,又是一击!趁这位还没有倒下,他长腿一划,又踢中了一名还在妄想将他拽下来的凶徒。随后他又将手中的剑向空中抛出——这剑在他生前与他同行这么多年,死后又与他同葬,早就沾上了他的灵气。
因此,不用小江动手,这把剑也懂他心意。
剑在空中盘旋,速度快到在外人来看只能见一红光,这抹红光追着剩下的几人满院子地刺,虽没有一处刺到要害,甚至并未伤及他们,但很快的,这几位失去首领的凶徒就意识到他们或许是真的“见鬼”了。
这下他们终于怕了,在前有小江许民安,后有赤剑步步紧追的情况下,他们慌不择路地就往门外冲。
但如今夜色深沉,门外都是他们“自己人”布置好的陷阱,恐怕这一出去,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不,或许他们已知破解之法,但还在这院子内的两位并不会放过他们。
许民安深怕他们会逃出去,在思索一番后,眼睛发亮地对小江道:
“搭档,借你剑一用!”
小江听之召回了剑,并没有问什么,而是直接将它递给了许民安。
这剑并不轻,跟随小江许久也不会服其他人。但它却意外地配合许民安。
它似乎是知道它自身的重量,与其说是被许民安拿起,不如说是整个剑身“飞”在许民安的掌中,并倾力配合着许民安的动作。
只见许民安带着剑往院内那一排纸扎人走去,他轻挑剑尖,在每个纸人的眼眶之处都戳了两个洞,远远看过去,这些纸扎人就像是长出了眼睛。
瞬间,一院子的纸扎人都“活”了过来。
谁最后点的眼睛,谁就是它们的主人,纸人们扬起那张诡异的笑脸,等待着院内的二位发号施令。
“拜托你们出去盯紧那些混蛋了啦……不要让他们出巷子。”
这号令,软绵绵的,还有一点点儿礼貌,很有许民安特色。
纸人们迈着僵硬的纸腿,整齐划一地出了院子,没有穿红戴绿的身躯很快就融入了院外的夜色之中。
“哗啦哗啦”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格外明显,起风了。
片刻,巷内传来了几声惨叫,作茧终自缚。
小江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许民安;此时在他眼中,匡连海的灵魂似乎也附着在许民安的身上,两具灵魂深深浅浅的,使许民安的灵魂也不稳定了起来。
如匡连海所说,他们本就是一体双魂,最终也必将有一方占了上风并兼灭另一个灵魂;只是,如若是代表恨的匡连海为胜者,那么眼前这善良有礼貌的许民安或许将永远不会存在。
如此,上天入地也难寻。
4
院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名昏死过去的凶徒,石桌上也放着几沓没有来得及被收起的粉红色钞票。小江与许民安通通无视,跨过他们走到了这还点着灯的主铺门前。
可以看出屋内烛光摇曳,一些纸扎品的大致轮廓都被照了出来,但却并未照出任何人的影子。
许民安犹疑道:“里面不会没人吧?”
他又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这院子里也没有再藏其他人,才敢站得稍微松散一点儿。
小江思索一番,眼睛紧盯着这紧闭的房门,回答道:“不,屋内有人”
今日四顶花轿,四次冥婚,如此阵仗,必定有人在幕后指挥;而这巷中迷障,院内的结界,也需有人在此坐阵。
所以这屋内不仅有人,还得是一位“高人”。
而这人迟迟未曾露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许并不是在躲避他们,只是未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于此,这屋内的人,不太好对付。
“那现在该怎么办?”
许民安问道。
今日过五关斩六将,心情也是既惊悚又愤怒的,到了最后的节骨眼儿被堵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辜负今夜的这些遭遇。
这个问题小江没有回答。
面对强有力的敌人,最优解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趁早跑路。可今日已然打草惊蛇,若是跑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命殒于此。
“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办?”
小江反问他。
是冒着危险去会会这位高人,还是转头就跑保全自身?
这样的选择很难定夺。
而在许民安心里,他也有两个选择,只是他的与小江的不同。
那便是:站在这扇紧闭的门前,究竟应该是上去礼貌地敲门,还是一脚把门踹开?
许民安就是许民安,他或许会怕,但却不会退缩。
他认真地看着小江:“搭档,我是不会落跑的!”
与此同时,他伸手探向小江的掌心,将小江暗藏在其中的一道符箓抽了出来。
小江微怔,这被人识破心思还是头一回。
这是一道“日行千里”符,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在使用之后瞬移到某处,方才如果他表现出任何一丝害怕,小江都会把这道符贴在他身上,然后独自一人去面对屋内的“高人”。
小江就是小江,他会允许让别人先跑,自己留在原地等待未知的危险。
……
这道日行千里符被许民安妥善地收回了口袋里,他很有“义气”地又揽了揽小江的肩:
“我说过,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甚至对小江刚才的行为有一些生气,只是这样的生气很快便被一种叫做并肩作战的甜蜜压过了;于是他又无比真挚道:
“如果今天我们注定魂飞魄散,那也一起魂飞魄散!”
这话他在一天之内说了两遍,每一遍都是发自内心且诚意满满。
或许小江曾经一人度过了无数孤寂与危险,但此后都会有他陪着他了。
5
许民安终是在敲门与踹门之间选择了后者。
理由无他,敲门还是太礼貌了。
小江全程抱着胳膊看着他做完了从踹到收腿的一系列动作,丝毫没有想出手的心思。
理由无他,该不礼貌的时候就得不礼貌。
就如招娣所说,那不是什么头发花白的老爷爷,那是头发花白的老东西。
于是,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南江市地府孟婆餐饮便民窗口的这对搭档,先后梅开二度且十分有默契地踹了两次门。
现在这纸扎铺可谓从里到外,畅通无阻。
“进?”
“进!”
语气坚定,没有任何犹豫。
不过他们也不用进了,因为这铺子里的人,出来了。
许民安忙后退几步到小江身边,两人一起无比紧张地看着这幕后黑手渐渐露出面容。
头发花白,面容和善慈祥,一副活菩萨的模样。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为金钱做出如此恶毒之事的存在。
许民安也不敢相信,因为这人,他见过很多次。
“你……你!你,怎么会是你?!!”
他无法将那位卖三喜丸子与螺蛳粉的大爷与这幕后执掌冥婚之人联系到一起。
不,这不是人,这是和他们一样,从地府而来,并为其做事的鬼!
“哟呵,小民安来啦?!”
“大爷”的笑容依旧和蔼,甚至语气之间也像是在再平常不过地与他们打着招呼。只不过许民安听着,后背都在发冷。
小江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将许民安往身后挡了挡,冷静开口道:
“原来是你”
……
这位卖三喜丸子的大爷,与他下去的时间并没有间隔太久,数百年来也算是旧相识;但两人却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共事,每年中元或者年会见一两面,说上两句话,就是顶多了。
但在其他同僚看来,这大爷却似乎永远是一位和善,善于交际的老人。
可大家都忘了,如若是这样,又怎会在这地府里停留数百年?
“呵”
大爷讽刺地笑了一声:
“怎么不会是我呢?小江”
他念着小江的名字,仿佛与他再熟悉不过。
小江也突然在这一声点名中想起了许久之前曾经存在过的一位“故人”,他也是这般,眼里放不得几个人,于是最终也落得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地府数百年孤寂,原本你再需几年就可重新轮回,何必如此?”
小江皱着眉头,似乎他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缘由。
大爷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面容也在顷刻间发生了变化,除去满头花白的头发,许民安发现,此时这位大爷似乎变得年轻了一些。
他的面上闪过一丝狂傲与不屑:
“轮回?当人有什么好的?!生老病死,被命运掌控!每一世结束,都带不走任何东西!不如做这永世的鬼,将生前的辉煌一直持续下去!”
这段话听得许民安是云里雾里的,他不是很明白这生前的辉煌与伤人性命赚人钱财有什么关系。
“那……那你也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你的辉煌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许民安冲他喊道,眼里都是愤怒。
听到这句话,眼前这位不可思议的存在下了台阶,一双浑浊的双眼直视着他们:
“那不是无辜的人,那是钱!我旧时的部下都已死去轮回,我需要钱去收买更多为我卖命的人!”
他指了指那些还躺在地上的凶徒:
“你看他们!!他们甚至可以为了我去杀人!”
……
小江不为所动,他也抬头镇定地看了回去,反驳道:
“他们也是为了钱,并不是你”
谁知这人再次轻蔑地笑了一声,他看向小江与许民安的双眼里此时都是嘲讽:
“或许曾经是,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有些东西可比钱诱惑多了。”
他邪笑着,看向不明所以的许民安:
“比如,密术!使人可以转嫁罪恶的密术!!”
罪恶的心再也不必隐藏,罪恶之人也露出了真正的可怖面目。
这位曾经在中元节亲切地为亡魂们盛好三喜丸子的大爷,此时变得更加年轻了。与此同时,他的五官也在微动着一点一点儿发生细节性的变化。
渐渐的,他已不是刚才头发花白的老人,而是变成了一副令小江永不会忘记的模样。
小江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眼前的这张脸,已经与心中的一个名字对上了号。
只是,数百年过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会再见到他,甚至是,与他共存数百年。
小江颤抖道:“岳……龙轩。”
“是我。”
岳龙轩很快就承认了,那身专门用来做饭的厨师服还穿在他身上,但只要再看到他那张阴险狡诈的脸,就会觉得这定是一恶鬼吃掉了无辜之人的灵魂,并冒充了他的皮囊来哄骗世人。
许民安眼急手快地扶住了小江的腰部,他一脸警惕地看着岳龙轩,结合方才小江的表现,便知眼前这“二皮鬼”绝对是个坏透了的家伙!
……
“小江啊小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激动吗?我的……黑骑。”
岳龙轩再次开口嘲讽,他似乎并不把这院子中的任何人放在眼里,或者说,这院子里的所有,在他心中都只是如蝼蚁般的存在。
“岳龙轩,你究竟要做什么?”
小江逼问道。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握紧手中的剑,似是要随时准备向岳龙轩刺去。
岳龙轩笑了起来:
“做什么?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要重振天门!我要当人世间的霸主!忍了这么些年了!终于等到地府开设人间窗口!……这人间呐,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人性的贪婪!”
他似乎是很“认真”地看着小江的脸,这张脸过了千百年依旧未变,还是以前那黑骑的样子,还是他讨厌的样子。
“我能在今日依旧存在,还多亏了你,小江。是你帮我找到了密术所在的地方,我才可以将之前做过的罪恶都转嫁给他人!从而没有被判到地狱里去!”
无视旁边一脸惊诧的许民安,岳龙轩笑得一脸奸诈:
“你猜,我有没有把其中的一些罪恶转嫁到你身上呢?!”
!!!!!
小江的唇微微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此时很乱,岳龙轩所说的“密术”他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以及这“罪恶”又是什么?这两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所有的问题与思绪都急需找到一个出口,可现在这出口迟迟未出现,反而搅乱了他这近五百年的赎罪之旅。
许民安见此,把小江往身后一挡,直接对岳龙轩下了定论:
“你真是坏透了!!”
……
这句话毫无攻击力,甚至对于岳龙轩来说,连侮辱都算不上。
但许民安却骂得过瘾,因为岳龙轩方才说的密术,他早在团圆殿就听过这个名词,而那本书里也“喊”得很清楚,天门是为了这密术才灭了匡家满门,他这一骂,感觉灵魂深处都松快了不少。
至于这密术究竟是什么,今日听岳龙轩说完,他也明白了,这玩意儿就是能将自身所累积的罪恶放到别人身上,让别人替他承担惩罚,所以,那些亡命之徒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害人,而岳龙轩这种生前一定做过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也没有被判处较重的惩罚!
许民安想通了之后,对岳龙轩的厌恶又加了一层,他此时胆量惊人,又附加了一句:
“你确实是个王八蛋!”
……
岳龙轩:“…………”
他眯着眼睛盯着许民安的脸看:
“小民安,我们是不是之前也见过?”
许民安被他看得十分不自然:
“谁要和你见过!!!!”
这话稍微有了一些力道,但不多。
岳龙轩也并不生气,他依旧笑眯眯的,地府这么些年的时光将他的性格与城府锻炼得不再外露于人,也因此,他更加可怕了。
“见没见过都不要紧啦,因为很快你们就要彻底和这世界说再见啦!”
说着,他的掌心中腾起一道蓝色火焰。
这是岳龙轩的魂火,也可以说是他攻击其他亡魂的致命武器,“死”于此火之下的亡魂,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
小江见此,直接出剑准备格挡,又将许民安推了好几米远:
“快跑!”
眼前的敌人与往日的不同,他是千百年前无数人的噩梦!
“我不跑!说好要一起面对的!”
许民安冲着小江大声道。
岳龙轩一手撑火,一手自然垂下,他淡定地看着这一对在院中“深情告白”,笑眯眯道:
“不用跑,都得死。”
再看看一脸警惕,举剑对着他的小江:
“这剑,练得越发好了,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说罢,他手中的魂火仿佛有生命一般,火焰直向小江窜去!
小江反应迅速地出剑拦下,剑气与魂火互相抗衡,但很快的,这剑气就在魂火的燃烧下变得暗淡。
许民安站在一边干着急,他正欲立刻冲上去替小江挡下这一击,但对方却早知他会这么做:
“你……你要是敢过来,我们的‘谈谈’也不必了!”
说话之间,剑气再无,一道魂火擦着小江的脸颊飞了过去。
小江身一闪,又离许民安近了一些,他还未来得及整备,便又听岳龙轩道:
“好玩吗?刚才只是练练手,接下来,可就来真的咯。”
他说着,手里的那团魂火燃得更加旺盛了。
“等一下!”
许民安阻止道。
他说等一下,岳龙轩就真的等了一下,毕竟在岳龙轩的心中,捏死几只蚂蚁不好玩,好玩的是看蚂蚁垂死挣扎。
“怎么啦,小民安。”
他继续“和蔼可亲”道。
许民安也笑了起来:“岳叔叔和我们同作为鬼,您是真厉害,晚辈真是望尘莫及呢~只是岳叔叔这么厉害了,也还是和我们一样被大家称为‘邪祟’吗?”
是了,身为鬼,确实也是邪祟的一种没错。
小江:“…………”
这阵的许民安,怎么茶里茶气的,还有这种骂别人把自己也骂进去到底是要做什么?
岳龙轩也一时搞不明白这许民安的态度怎么前后能相差那么大,他冷哼一声:
“是邪祟又如何?”
许民安依旧笑着:
“不如何”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挂鞭炮来。
“只不过新年放炮,就是为了驱除邪祟”
“搭档,借个火!”
小江:“?”
但眼下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他只得默默点燃指尖火。
??????
许民安速度极快地找出引线,凑近了往上一搭……
在确定这东西已经被点燃且不会熄灭后,他用尽全力朝岳龙轩扔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这足足一千响的鞭炮在院中炸了开来!
许民安早有准备地把口袋里的日行千里符撕成两半塞进了耳朵里,又伸出双手捂住了已经一脸懵然的小江的双耳。
此时这座院子里,只有岳龙轩因为一手执火,而又做不出来捂耳朵这种破坏人设的事情,所以惨遭炮火的轰炸。
鞭炮齐鸣,噼里啪啦,每一响,似乎都在对岳龙轩恶意说着新年快乐。
它们炸得灿烂,炸得响亮,这院子,红火极了!
一炮结束,烟雾缭绕之间,许民安放下了双手,再看看岳龙轩,他似乎有些呆滞。
放炮对于他们这样的“邪祟”危害力并不大,但又有谁能抵抗得住这一千响鞭炮的爆炸声呢?
小江找到了重点:“你这鞭炮,哪儿来的?”
许民安一脸无辜:“买对联的时候那个嬢嬢送的,忘掏出来了”
小江:“…………”
看看,长得好看就是能在某些时刻起到关键作用,比如因为长得好看所以被送了鞭炮,然后带到城北炸了岳龙轩一千响!
合情合理!
“你……你们!!!!”
岳龙轩终于绷不住他的和善面容,气急败坏地指着院内气氛格外和谐的这对搭档。
蚂蚁还是捏死了才好看。
他掌心的火焰开始泛起了赤色!
夜风被他召来,再这样一个喜庆的夜里吹来了绝望。
……
“搭档,看样子我们今天真要一起在这里结束鬼生了。”
许民安有些无奈,但却没有任何恐惧,魂飞魄散之前,有喜欢的人与他一起,那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小江冷静道:“不会”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带着一道日行千里符,只要待会儿岳龙轩一动手,他就会上前拦住岳龙轩,然后趁机将许民安送走。
只不过,今日的许民安却异常地聪明。
他没有再给小江行动的机会,而是选择默默地握紧小江那空出来的一只手。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凑近小江的耳朵,对他轻声说着。
一道赤色向他们攻来,小江下意识地,也反握住许民安的手。
或许是火势太猛,硝烟太重,兵戈之声太过于尖锐。
所以许民安没有听到,小江对他的回应:
“我可能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