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生贺/邦飞/古仙衍生】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
十一月十三日是原著罗飞的生日，以此祝贺。原著向，私心古仙衍生，预警袁志邦女装但是铁1。
1.
昏暗舞厅里闪着霓虹灯，灯光扫过舞池浸泡在狂欢里的人，他们和乐音一同摇滚，人人都沉浸在这欢乐氛围中。
就连坐在一旁独自喝酒的罗飞也如此，脚尖藏在凳底偷偷跟着音乐打节拍，这或许是他融入在这里面的唯一证据。
即使格格不入，罗飞也不是来喝闷酒的，这个酒吧被他的同学们包下开毕业晚会，他本应该和人群一齐狂欢，但他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场合，好在同学们也没有为难他，让他自己找些乐子。
虽然是独自一人，但也没有太闷，他喜欢观察人们的举动，这里不光有高中同窗还有不少生面孔，同学们喊了些校外的朋友，毕业晚会...
十一月十三日是原著罗飞的生日，以此祝贺。原著向，私心古仙衍生，预警袁志邦女装但是铁1。
1.
昏暗舞厅里闪着霓虹灯，灯光扫过舞池浸泡在狂欢里的人，他们和乐音一同摇滚，人人都沉浸在这欢乐氛围中。
就连坐在一旁独自喝酒的罗飞也如此，脚尖藏在凳底偷偷跟着音乐打节拍，这或许是他融入在这里面的唯一证据。
即使格格不入，罗飞也不是来喝闷酒的，这个酒吧被他的同学们包下开毕业晚会，他本应该和人群一齐狂欢，但他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场合，好在同学们也没有为难他，让他自己找些乐子。
虽然是独自一人，但也没有太闷，他喜欢观察人们的举动，这里不光有高中同窗还有不少生面孔，同学们喊了些校外的朋友，毕业晚会变成算半个联谊会，也算是给罗飞添了些乐趣。
可惜罗飞只能看到外围那一圈，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欢乐痴迷的表情，他也不想学到什么跳舞技巧，很快就没了劲头，转过身跟酒保重新要了一杯酒，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找个借口离开比较好时，他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回过头，首先进入视线的不是人脸，而是女人快要碰到他脸的胸部，罗飞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酒杯，耳尖也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意识到不太礼貌，罗飞赶紧将视线挪到对方的脸上，他记得这个容貌，因为在人群里也美得太过惊艳所以视线在她身上停下了许久，后面被推向中央淹没在人群里，再也寻不见踪影，他还有些失望。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美女很自然的在罗飞身边落座，先开口问道，声音意外的有些低沉。
“啊……”罗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不会跳舞。”
“这样啊，看你眼巴巴地望着对面我还以为是被孤立了呢。”美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视线却一直在罗飞身上没移开过。
“那倒没有，我和他们相处的不错呢。”
罗飞被她盯得害羞，即使没有镜子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一定红得跟发烫，转而望着酒杯里的酒，双手攥着杯壁好像要生生把酒杯捏破，飞速运转大脑后发现努力读书的人生前十几年并没有让他学到怎么和容易让人沦陷的大美女相处。
见罗飞紧张兮兮，美女觉得有点小得意，嘴角不经意间扬得更高，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咪。
“对了，这是你们班的毕业晚会吧？看你一副学霸相，考上了什么大学呀？”
“考到了省城警校的刑侦专业，我一直想当刑警！”说到这罗飞也不紧张了，反而有些兴奋，再昏暗的场所好像也遮不住他眼睛里放出的熠熠光辉。
美女好像被吸引了，真正用心和他对视着，那双眼睛里仿佛含着浩瀚银河，她看了许久，连中间聊了什么也不记得，她吃吃地笑着，然后神秘兮兮地靠近罗飞，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一句，“我考的也是警校刑侦专业哦，未来同学~”
他们凑得很近，近得都快有肢体接触，美女在昏暗环境中皮肤依然显得很白，脖颈旁垂放的栗色长发卷成了漂亮的大波浪。香水很浓，却不呛鼻，是一种玫瑰绽放时娇红艳丽的感觉，和一身红裙的她完美契合。
罗飞被迷得有些晕头转向，他们才刚刚见面，连名字也没交换，不过就是聊得意外的投缘，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当了警察会有多恐怖，也许犯人见她勾勾手指就会乖乖落网吧？
他已经落入她的网。
唇舌交织的那个瞬间感觉进到天堂，原来真正接触到他人嘴唇是这么软，罗飞顾不及思考，贪婪地品味着口腔里洋酒留下的丝丝甜味。
无人注意的隐秘角落，罗飞衣服都快被扒光，衬衫挂在身上如同装饰，全身豆腐都要被吃了个够，他感觉很好，可是又有些不太好，体内有一团火无法释放，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行事的好场所，耐不住羞耻心还是半途而废了。
美女离开的很突然，即便如此也不忘记顺走罗飞一件外套，留下一句“有缘再还”就潇洒而去。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罗飞陷入沉思，貌似有哪里不对劲。他不知道的是，拥吻之时美女的手在自己背后朝人群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2.
新学期开学，袁志邦提着行李，哼着小曲，步伐轻快的在走廊上走着，听说宿舍是两人间，还要和唯一的室友相处四年，袁志邦有些兴奋也不禁有些紧张即将见到的会是什么人。
开门见到人的那一瞬间，袁志邦有点想提着行李跑了，他想过会遇上但是没想过会在同一个宿舍。
这都怪他朋友非要拉他去参加毕业晚会，输了游戏被要求去勾搭朋友班里成绩超好的好好学生，结果事情的发展远比“勾搭”离谱，亲了摸了差点做了跑了，现在只求当事人真的把自己当成女生，再不济也让他编个借口说是自己的妹妹。
“你好？”罗飞见袁志邦愣在原地不动有些奇怪，试探性打了一下招呼。
“啊！你好……哈哈……”袁志邦有些尴尬地打了两个哈哈，“我是袁志邦。”
罗飞走近帮袁志邦拿行李，袁志邦觉得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果然，他也凑到耳边说了句，“我叫罗飞，你男装很帅啊，未来室友~”
3.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三日。
在警校过的第一个生日只有罗飞和袁志邦两个人，收到生日蛋糕和礼物的时候罗飞感到很意外，他没有说过自己什么时候过生日，袁志邦说是上次帮忙交资料看到的。
无论如何，有人肯为你庆祝生日，那人还是自己最亲密的好友，自然是甜蜜而又温馨的。
宿舍里仅靠一支烛火照亮，小小一团暖光暖光打在桌前人的身上。
袁志邦懒洋洋地撑着脑袋，等着罗飞许完愿，指尖在桌上留下节拍，依稀可辨是“祝你生日快乐♪”。
他们初次相遇大概也是如此昏暗，袁志邦还在回味着什么，灯就已经被吹完蜡烛的罗飞打开。
“今天你生日哦，要不要玩场坦白局。”袁志邦无聊地戳着盘里的蛋糕，都快戳成稀泥。
要玩游戏罗飞并不惊讶，相处了几个月他再清楚不过室友的玩性，“为什么是坦白局？”
“因为我一直想不通我那么完美的女装为什么会被你看破。”袁志邦放过了盘子里的稀泥，直勾勾盯着罗飞，他女装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对自己的技术十分自信，按道理没什么可能会被看破才对。
“这很简单，因为你装扮得再完美也改不了男人的骨架，本来光线太暗我也没看清，如果不是后面我们亲……呃，抱在一起，我也不会摸到，说不定到现在都想着能不能再见到未来同学哦。”
“原来是这样，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亲了哦，你有对我动心吗？即便是女装的我。”袁志邦抿着嘴唇笑，像猫咪的嘴巴，样子却像只高兴的小狗，还是在摇尾巴的小狗。
罗飞突然觉得他真实的样子反而可爱多了，不禁想逗逗他，于是回道：“怎么问这个问题？难不成是你动心了？”
“我就爱问这种问题！”袁志邦有些急了，“寿星优先，你回答了我才能回答！”
“如果我说有呢？”罗飞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这么巧啊，”袁志邦也收回笑容，严肃地说：“那我们就是双向奔赴，不如拍拖？”
罗飞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真好，”袁志邦看着罗飞，扬起标志性的笑容，再次与那双时刻闪烁着信念的眼睛对视，他乐呵呵地说：“这下你可同时拥有男朋友和女朋友了哦。”
维港大锅炖24h | 22:00【袁志邦x罗飞】倾厦而醒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篇文，大概是包含了部分电影情节和完全没有原著的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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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袁志邦喜欢吃鱼蛋，而且他很能吃辣。”
站在小吃摊旁边的罗飞抱着手臂，突然开口，他的语气平淡，好像只是突然想要陈述一个事实。正准备系好所有打包袋的孟芸停下动作，“你早说呀，那给他带一份？”话那头的人却没有回应，罗飞只是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老板铲子下颗颗圆润的鱼蛋，不像在盯着美味食物更好像是在盯着什么案件的重要证物一般。小摊老板几次抬头看看这个站在旁边不买东西却也不走的人，摸不清楚这位顾客的心思也不敢随意推销。孟芸在心里直......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篇文，大概是包含了部分电影情节和完全没有原著的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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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袁志邦喜欢吃鱼蛋，而且他很能吃辣。”
站在小吃摊旁边的罗飞抱着手臂，突然开口，他的语气平淡，好像只是突然想要陈述一个事实。正准备系好所有打包袋的孟芸停下动作，“你早说呀，那给他带一份？”话那头的人却没有回应，罗飞只是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老板铲子下颗颗圆润的鱼蛋，不像在盯着美味食物更好像是在盯着什么案件的重要证物一般。小摊老板几次抬头看看这个站在旁边不买东西却也不走的人，摸不清楚这位顾客的心思也不敢随意推销。孟芸在心里直摇头，起身招呼老板，“老板，来一份鱼蛋！要加辣！”，“好嘞！”老板应了一声，麻利地立刻装好一盒，伸手要去拿旁边的辣椒罐，罗飞抢在他前面拿过罐子，将孔隙扭到最大，对着热腾腾刚刚出锅的鱼蛋猛甩了三四下，红红的辣椒面立刻布满了还流淌着汤汁的的鱼蛋表面，大部分立刻被汤汁吸收，将辣味浸润进去。
“客人，我们这个辣椒是很辣的。”一旁的小摊老板看着罗飞一下加了这么多辣椒面，好心提醒他，“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辣椒秘方，从内地专门运过来的辣椒粉，可比香港本地的辣椒辣得多了，后劲还很足。”
“是吗？”罗飞研究了一下不起眼的辣椒罐。凑近一些了，的确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辣椒味直冲鼻腔，让人忍不住想打个喷嚏。
“那就更好了。”他揉了一下鼻子，顺手拧开盖子，朝着打包盒里直接倒进去小半罐的辣椒面，倾斜下来的红色调味料在鱼蛋表面堆积成一座迷你的但绝对破坏力十足的“辣椒面之山”，红彤彤的甚是吓人。
孟芸在旁边拎着大大小小的各类打包盒，看着罗飞将鱼蛋盒盖子合上，双手握住，如同晃骰子来回摇晃着盒子，直到保证能将辣椒面与每一颗鱼蛋的每一处表面都充分的混合后才心满意足的停手。虽然这鱼蛋入不了她的口，但孟芸好像已经能幻感到一口咬下去口腔冒火的刺激，她咽了口口水，稍稍皱着眉从旁边拿了一盒柠檬茶，塞进装满了辣椒炸弹的打包袋里，迟疑了一下，看向罗飞，“我能不能问一下，袁志邦他...犯什么死罪了？要上这种酷刑？”
两人回到警校的时候，受到了巨大热烈的夹道欢迎，毕竟因为公务而获得一天外出机会的两人身上肩负着给其他同学带零食的这一项重大而又艰巨的任务。这专门用来训练新人的场地又偏又远，周遭荒无人烟，没有假期和特殊的假条根本不能出学院一步，艰苦封闭的训练压力让每个人都催生了对外界食物格外的渴望，所以每一个可以外出的人都被奉为那一天乃至之后好几天的“零食救世主”。面对几十号人冒着绿光的眼神和打算饿虎扑食一般的预备动作，刚刚进门的罗飞孟芸两人惊得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一退，人群便一进，直到两人的后背抵上了已经关上的大门，空气中弥漫着完全不讲同学情谊的大战前的“肃杀”之气。
就在这时，很突然的一道铃声响起，滑稽欢快的声音打破了紧绷的氛围，一只大大的箩筐突兀地出现在气氛紧张的两波人中间。箩筐被固定在一辆手推车上，而手推车上则装置了一个简易的可远程操控的推进装置，带着整个车子顺滑地从过道上缓缓滑过，速度恰好得好像是来简单溜个弯。罗飞眼疾手快，一把将孟芸和自己手里的几大包购物袋甩到了箩筐车里，本来一直是匀速的小车带着满框的零食突然开始加速朝着旁边驶去，引得一群人像捕猎猛兽一样声势浩大地跟着追过去。
人群走了大半，罗飞和孟芸两人松了口气，把手中剩下的现做打包的热食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剩下专门点了餐的同学立刻围了上来开始翻找。两人退到一旁，松松肩膀，揉揉手指上被食品袋勒出的红痕，一抬眼，袁志邦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到了两人面前。他将一个小型遥控器塞进口袋，只看了一眼，便从十几个相似的打包袋中准确找到了装着鱼丸的那一份。袁志邦将袋子提出来，在罗飞面前晃了晃。“这应该是给我的，对吧？罗飞。”
在罗飞出门之前，很多同学都来罗飞这里登记零食和小吃清单，人来人往的快要踏破门槛，寝室里热闹非凡，但只有袁志邦一个人安静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直到罗飞出门，他都没有离开面前的电脑，更没有列出零食清单。但是在这拿回来的十几个打包袋中，他依然能够自信认定其中有一个肯定是给他的。
罗飞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径直从他旁边走了过去好像他只是一个会说话的墙柱子。被忽视的袁志邦那一向自信的脸上少见的闪过一丝不解，他看向孟芸，孟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袁志邦思考半秒，立刻放下鱼蛋追上罗飞，试图像往常一样搭上罗飞的肩膀，却没想到被罗飞一把挡住后直接推开。被推开一步的袁志邦诧异的愣在原地，但罗飞脚步不停，看也不看身边人一眼，扭头便走。看着那人走得甚是决绝毫无停顿的背影，袁志邦立在那思考了有足足三秒，才在脑海中明确了一个事实:罗飞，生气了。
这并不是一个常见的情况，可以说，这非常罕见。就像袁志邦研发的那些电脑程序中会碰到的顶级隐藏运行bug一样，在一切看似正常的运行中突然跳出来，扰乱所有进程还让开发者一时间找不出错误源头。此刻袁志邦的脑子里还没有建立起来一系列关于“如何哄好生气的罗飞”的好策略，他只能开始像个初学者一样开始做出各种“试错尝试”。
于是他准备再次追上去，但二楼的变态教官如鬼魅般神出鬼没，手边放着已经被可怜拆解了的箩筐手推车。他用那沙哑难听还开着扩音器，用罗飞的话来说就像在煲汤锅里煮过头的老鸭头的声音叫到:“袁志邦！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袁志邦眼里闪过烦躁的情绪，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罗飞已经要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往反方向跑去，“是！教官！”
还站在桌边目睹了袁志邦被罗飞推开的孟芸脸上挂着震惊，自从她进了警校认识了警校的这对天才双子之后，就没见过这俩人除了像个连体婴一样干什么都贴在一起以外的行为。如果你想找袁志邦，那么你可以先找到有着可爱圆脸的罗飞，然后环顾一下，方圆5米之内一定可以看到袁志邦。这方法百试百灵。
“菲菲啊，外面是要下雨了吗？”
刚刚才过来没有看到事情全程的白菲菲看了一眼窗外，“没有哎，天气很好啊。”
孟芸搓搓手臂，缩了一下肩膀“那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白菲菲关心地摸摸她的手臂，“你不会出去一趟着凉了吧？都让你不要出去了就吃那么多冰激凌啦，以后牙疼起来要看牙医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哎呀我没有吃很多冰激凌啦，我就吃了两个！两个而已嘛！”孟芸拉住白菲菲打算解开鱼蛋袋子的手，“啊，这个不能吃。”
“嗯？这个不是给我的吗？”
“我给你带的在旁边，我们带回宿舍吃，这个嘛...就让它放着吧....”
等孟芸再回到大厅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鱼蛋已经不见了，只留了一盒柠檬茶孤零零在桌上。罗飞在宿舍里没有出来，袁志邦还在教官办公室，不知道是谁吃到了这份充满“惊喜”的“爱心鱼蛋”。但不管是谁，想必都会对这份鱼蛋记忆深刻。
曾sir从管理员的办公室出来，看到了他手底下的优秀学员之一的孟芸正对着一张桌子发呆，他虽然只有在带着工作任务时才有时间来这里，但对这些学员却也不乏有些了解。
“怎么了？这桌子有什么问题？”
听到声音的孟芸立刻回头敬了个礼，“曾sir！”
曾sir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拘谨，这一批学员里面，除了作为耀眼的如双子星一样的智商超群的袁志邦和罗飞，剩下的人里面如孟芸，白菲菲等人，还有隔壁学院里的几个小子，都是非常优秀的警察苗子，如果好好培养，日后必然会成为香港司法的中流砥柱，守护香港的安宁将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同样的，如果他们之中有谁走错了路，亦会成为非常危险的存在。所以，对于这些优秀的后辈，作为顶头上司的他总会给予很多的关注。
“你好像有什么话要问我？”曾sir看着孟芸欲言又止的样子，怕她还是顾虑长官的权威，索性先打开话题。
孟芸又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柠檬茶，“我想问一下曾sir，知道这里放着的一份鱼蛋去哪里了吗？”她下午送资料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曾sir带着几个人在大厅参观，虽然鱼蛋和吃鱼蛋的人命运已经成了某种定局，但还是忍不住八卦一下，或许曾sir这个曾经到过现场的人能知道呢？
“原来那份鱼蛋是你的吗？”一向带着威严的曾sir表现出一丝被抓包的窘迫。
“啊是，额，也不是，其实是...袁志邦的。”孟芸悄悄打量着上司的神情变化，看来这鱼蛋的失踪有曾sir的参与没跑了。
“啊，是袁志邦那小子的啊，”听到不是孟芸的东西，曾sir明显放松了一些，既然是臭小子的，这事就好办了。这小子要的补偿肯定是给他和罗飞一人一份额外的研究器材。“我是看这份鱼蛋放一下午了都没有人拿，以为没人要了，正好今天隔壁学院有几个优秀学员来我们学院学习交流，其中有一个叫韩灏的小子，也是个聪明人才，他呢，正好又没吃上饭，我就把这份鱼蛋送给他了。总不能来一趟让人家饿肚子是吧。”虽说事后找袁志邦的解决措施已经想好了但是毕竟也是自己未经允许动了东西在先，曾sir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打着哈哈搓了搓手。
“但是他没有拿柠檬茶？”
“他说他不喜欢柠檬茶。”
“噢——”孟芸跟着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同款尴尬笑容，“这样这样，那...那个韩灏，鱼蛋他吃了吗？”
“他说打算回去路上吃。”
“他们怎么回去？”
“走路啊，来也是走路过来的，他们的接驳车正好送去定期维修了，反正都是优秀学员，这点小考验还是能完成的。”
“嗯嗯，是是。曾sir，其实呢，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个学院地理位置还蛮偏僻的，方圆几公里连个小卖部都没有。如果你有时候想在路上想喝口水，都只能先靠忍。”孟芸继续维持假笑，心里默默为那个选择在这荒郊僻岭的路上吃鱼蛋还不选柠檬茶的叫韩灏的倒霉蛋陌生同期默哀三秒钟。“我们这到其他学院，纯靠走路的话...至少要两个小时吧？”
“嗯，差不多。”
“那么...”孟芸觉得还可以挣扎一下，“临走时候，您应该至少有请他们带瓶水吧？”
“这个我倒是想到了，但是瓶装水恰好在你们上次外出拉练的时候用完了，补给车又没到，他们又赶时间回去，所以最后就算了。”
“就...算了？!”孟芸感觉自己口腔和嘴唇又开始发肿发烫地幻疼了。
“对啊，他们赶时间嘛，不能耽误的。”曾sir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明显还在状况外，“唉，至于你说的周围这个环境...”他拍拍孟芸的肩膀激励她，“这个环境艰苦是的确艰苦了点，但你们是特训期间嘛，马上把你们调回总部就不会这么差劲了，市区休闲娱乐一应俱全，包包衣服随你们买随你们逛。”
“呵呵，外出交流学习连口水都没喝到也就算了，还被赠送了堪比生化武器的鱼蛋...我是在担心曾sir你的声誉要毁在一盒鱼蛋上啊。而且不给下属随意画饼不应该是每个上司该有的基本职业素养吗？谁不知道回总部是一项身心挑战？”孟芸忍不住腹诽，又突然想到:“啊对了，曾sir，还有个问题，你有打算以后收编那个韩灏到你麾下吗？”
“有这个机会当然是好啊！”曾sir显出很期待的样子，“那小子虽然傲了一点吧，但也是的确很优秀。就像你们一样，能好好培养肯定有大作为的。”
“哦，就也不知道那个韩灏记性怎么样，不过呐，有个愿望也是挺好的，祝您能成功！”孟芸比了个“OK”的姿势，把柠檬茶塞给曾sir，转身就跑。“我先回宿舍了，马上还要晚训。这盒柠檬茶就送您了，反正袁志邦也用不上了！”
曾sir手里捏着柠檬茶，一头雾水呆在原地独自琢磨，“记性好不好？聪明人记性都挺好的啊担心这干嘛。”
孟芸跑过转角的时候，正碰上脸色有些疲惫的袁志邦从教官办公室出来。
“简直是口水洗脸。”袁志邦长吐出一口浊气，“再听下去我都要带助听器了。”
孟芸看着那盒鱼蛋的“原受害人”，又想想那无辜获罪的“现受害人”，语重心长地安慰他，“你就当是因祸得福了吧。”
“因祸得福？哪里有福？不就是个简易改装吗？你不知道那变态就差把‘晦气’两个字刻脑门上了。”袁志邦不知道背后的“鱼蛋危机”只觉得挨骂郁闷，“这种渣滓去求个福都能被人赶出来。”
那变态的锃亮亮的大额头上不写点字属实是浪费资源，这点孟芸表示同意，“虽然你因为这个挨训，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简易改装，不然我和罗飞还真有点应付不来那场面，真是说......诶？罗飞？”正说着，孟芸看到墙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袁志邦立刻跟着转过头去看，墙角却空空荡荡无一人。
“嗯？我看错了吗？”孟芸皱眉，“可我看到那明明就是罗飞的衣服啊？”
“大概是撞衫，”袁志邦打了个哈欠，指着手表，“平时这个时间他是不绝对会出宿舍的。我也打算回去了，先补一觉，听训话真的是费劲。”他往宿舍走几步，立刻又转回来，“差点忘了我的鱼蛋！”
孟芸拉住他，“忘了就忘了。赶紧回去补觉吧！”
“啊那不行，那是罗飞买给我的...”
“不用在意，只是买一送一，老板好心送的而已！”
“我的鱼蛋被谁偷吃了对不对？”袁志邦马上发掘出真相，“我可以不追究但我总要知道是谁吧？你表现的这么想一带而过，偷吃的人看来不简单？”
眼看瞒不住，孟芸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沉吟一会，她字正腔圆毫不犹豫道:“是曾sir。”
“啊？”
曾sir在办公室打了个喷嚏，喝了一口柠檬茶。
二
“我说，有三天了吧？”
“具体来说是三天零八小时十八分钟。”袁志邦低头将腰带束好，又把裤腿往鞋子里塞了一把，活动了一下肩膀，抬起头，摆出一个预备进攻的姿势面向对面的孟芸。
孟芸活动了一下手脚，朝着袁志邦靠近一步也摆好架势，“你脑子里装的是计算机吗算这么清楚？北京天文台时间还是格林威治时间啊？美苏冷战都结束这么久了你们现在开始玩冷战？”
袁志邦往旁边看去一眼，右手边十米开外是罗飞和白菲菲的格斗训练组合，两人正认真的进行训练，完全没注意这边的两人。他扭过头，瘪了下嘴，又调整一下姿势。
“我觉得算情感冷暴力。”
今天的特训项目是格斗训练，为了模拟现实中真实会遇到的危险，所以是男女不分班的合训，孟芸和袁志邦被分到了一组，罗飞和白菲菲一组。教官一声令下，各组间隔出段距离分别开始训练。
孟芸的格斗技术很强，但是在力量方面还是不如袁志邦，被他抓住了破绽来了一个侧摔。但在摔下去前，袁志邦收住力，伸手护了一把她的肩颈，导致两人齐齐往地上摔去。
趁着爬起来的时间，袁志邦带着满腹不解，靠近一些小声问孟芸: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孟芸揪住袁志邦的衣领借力站起来，“你们整天头碰头睡在一起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教官严厉的视线扫过来，孟芸快速抬手反扯住袁志邦肩膀，抓住他还没站稳的间隙，一个膝盖冲击出其不意地别了袁志邦的小腿。袁志邦脚下不稳又被外力冲击，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冲了出去，孟芸的声音跟在后面，“不如你直接当面问他啊！”
袁志邦跑了几步及时刹住车转回来，如果没刹住再跑上几步就真要直接冲到罗飞面前了，好在罗飞当时正背对着他，倒是正面向他的白菲菲眼看着他朝两人冲过来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带着期待的表情，看他停住时那份期待变成了怜悯甚至还带着一点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袁志邦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看错，白菲菲那张向来注重表情管理的脸，在刚刚几秒内那流畅变化神情的速度已经赶得上罗飞恶搞出来的教官模拟变脸机了。
“他现在根本就是在漠视、无视、忽视我！”袁志邦满腹委屈地重新摆好动作，背向另外两人，也就此错过了罗飞迅速扫过来的一眼。
“要是能当面问他，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不理我。两国交战前还互送战书呢，他倒好，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这几天你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孟芸感觉到有点不可思议，这种情况能发生除非是罗飞和袁志邦突然都成了哑巴，不，就算这两人都成了哑巴，也能自己创造出一套只有他们两个看得懂的交流手语出来。
“对啊！”袁志邦终于找到了可以控诉的人，男生宿舍里的那帮人净只会提些馊主意，但孟芸不太一样，她是少有的和罗飞很能聊的来的异性朋友。可能是天才总要带着一些孤独，在警校里，能和罗飞顺畅聊天并跟上他思路的对象并没有很多，除开他袁志邦是头号默契选手，孟芸算是在那少数人中的佼佼者。在她这里或许能寻求到一些有效帮助。
“我每次要和他说话的时候，他要么直接躲开，要么戴上耳机当做听不见，睡觉的时候我一靠近床他就把眼睛闭上装睡，吃饭训练也不和我一起走了，如果迎面看到我还会提前绕路！”他越说越愤慨，忍不住回头又去找罗飞的身影。这一回头，正碰上罗飞向这边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目光相接，罗飞立刻避开视线，拉住白菲菲挡在两人中间隔断视线。
袁志邦被罗飞的动作惹得像吃了一嘴苍蝇一样憋闷，“你看到了没?他现在就像这样，如果我去刻意挡住他的路想和他摊开了聊一下，他就会很冷淡的来一句‘让开，你挡我路了。’，要么就是更冷漠的一句‘松手’，就好像我是什么陌生的讨债鬼一样。”
孟芸抓住了一句重点:“你刚才说他这几天都不和你说话，但是他不是会说让你‘让开’和‘松手’吗？虽然这话有点伤人，但也是和你说话了吧？”她试着从细节处宽慰袁志邦，即使这细节并不太美妙，“沉默到底才是最恐怖的。现在的情形看来，至少你们还有对话的可能。”
“那不一样，他都没有叫我的名字！”
“名字...你是小学生吗？!这么在乎在说话前有没有自己的名字。”孟芸差点把这句吐槽脱口而出，想想还是克制住了，这两个天才真是一个比一个的有想法，自己能和这两人当朋友，在别人眼里大概也能上个奇怪同学录。
“他现在除了不理我之外，一个人发呆的时间也变多了。以前，他在想什么我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最近...”两人一边小声聊着，一边继续训练，动作力道招招到位，倒也没有丝毫懈怠。
“昨天晚上，他拿着我和他一起研发的装置看了很久，我这几天把剩下一部分做好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再拿给他看。”
“可以一试啊！说不定是一个你们能再交流的，啊不，能他能再叫你名字的好契机呢？”孟芸大概能知道袁志邦说的是哪一套装置，罗飞之前和她聊天时提到过他和袁志邦共同努力的这项成果，两人似乎是打算用这个装置干一件什么大事，不过到底是什么大事目前还在保密中。孟芸清楚地记得罗飞当时那股自信和跃跃欲试的模样，对于和袁志邦一起完成的事情，他总是那么充满兴趣与信心。如果罗飞这么在意倾注了两人心血的作品，那么以装置名义为突破口的方法可行。
“嗯，好，那你找个时间帮我约他出来，要是我直接去说...”
“袁志邦！训练的时候还在讲什么？！”教官的扩音麦在训练室里突然炸响，像个自带耳鼓膜攻击的惊天炮，“哦，原来是要泡妞啊？那给你们开个单间怎么样啊？”教官踱步背着手走到两人面前上下打量着，又特意将孟芸从头到脚地看过一遍，用手戳着袁志邦的胸口往后推，带着浓浓的嘲讽语气，“还是说这种训练还要女人放水？好，现在其他人休息！你一个人再加练跑五圈！跑完再加一百个蛙跳。”整个训练室鸦雀无声，教官的魔鬼嗓音在这时候往往就显得更魔鬼了一些，“至于这位小姐嘛，”他又看向孟芸，视线却从脸上往下移动，又刻意移开了耳麦，语气更加阴阳怪气的，“是不是很心疼啊？那就陪着一起吧。不过呢，蛙跳五十个就行，带着两个负重挺累的，我们一向体谅女性的。”
孟芸的脸色不霁咬紧了后槽牙，这个教官对女学员在言语和眼神上一向毫无尊重，明里暗里的贬低和骚扰是常有的，几乎在场每一位女学员都或多或少的经历过，甚至有传言他利用职务之便，威逼利诱之下对几个女学员下手，直接毁掉了她们本该光明的前程。也不知道这种道德上的败类是怎么当了这么多年教官的。袁志邦低着头咬着牙翻了个白眼，无声地骂了句脏话。站在不远处的白菲菲和罗飞将这些话听得最清楚，白菲菲气得攥紧了拳头要冲过去理论，罗飞倒显得格外冷静，在教官视线看过来之前，及时拉住怒气中烧的白菲菲去了休息区。现在任何一个表现出忤逆意向的学员，都会遭到教官以公谋私的蓄意报复。
刺耳哨声吹响，众人散开各自去休息，袁志邦和孟芸站上场地开始罚跑，白菲菲拿着水瓶关切地在场边看着，罗飞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并排调整呼吸和步幅，为后面的蛙跳保留体力，袁志邦开始道歉:
“抱歉，本来他就是在针对我的，现在连累到你了。”
孟芸直视着前方的跑道，眼神很是坚定
“没事。我还担心我坐在那边会忍不住一拳揍在他那张扭曲的脸上。”
袁志邦握紧了拳头，那张猥琐的脸可不止孟芸一人想把拳头挥上去。
等两人完全休整好赶到下一堂课的课堂时，整个教室就直接剩下了白菲菲和罗飞身边还空着位置，孟芸抢先在白菲菲身边坐下来，只留个袁志邦唯一的选择。袁志邦小心地拉开罗飞身边的椅子，又轻手轻脚地坐下来，好像旁边坐了个触碰式炸弹。罗飞昂着头，全程目光都盯着黑板，即使上面还空无一字，连丝余光都没有分给袁志邦。袁志邦微微叹气，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签字笔，郁闷情绪让他忘了收敛，习惯性的大幅度动作下他的手肘撞到了罗飞，罗飞依然没回头，只是往旁边缩回了手臂。这一小小的但带着巨大疏离感的动作让袁志邦更觉得胸口积郁，他转头紧紧盯住罗飞，试图从罗飞那张他已经熟识到闭眼都能摸出来的脸上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但罗飞的脸此刻坚固得像罗马雕像，连卷翘的睫毛都像根根利刃直扎袁志邦的内心。
袁志邦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更遑论他是个聪明人，他总能用各种方法达到他的目的。但是现在面对同样是聪明人的罗飞，他感觉到了游船触礁的危机，前方暗流涌动，辨不清水底危险，走任何一步都可能被暗礁撞碎。罗飞以前很好猜，是因为罗飞愿意让他猜，他也同样乐意在罗飞面前展现自己，两个人在他人眼里是捉摸不透的深崖，而在彼此眼里就是两颗通透的琉璃，一眼就能望见深藏其中的奇妙之处。
袁志邦收回视线，笔记本上留下的上一节课的笔记还是罗飞的字迹。他慢慢抚过早已干涸的字迹，心中动荡难安，写字之人就在身旁却不知何时已生起了无形的隔阂，如果自己一直猜不到罗飞突然生气的原因，大概就会永远失去欣赏这颗宝贵琉璃的机会。
这节课讲的是有关自制炸弹的拆解，台上的专家对着课件娓娓讲解:“常见的自制炸弹，一般会有红蓝两根线，二选一的概率...”，罗飞笔尖一顿，抵在纸张上氤出一块墨迹。
一直端坐的袁志邦突然从椅子上大动作后撤，后背撞上后桌，撞得孟芸的字迹都飞了出去。孟芸用笔戳戳袁志邦的后背，“你干什么呢？”
袁志邦转过身，眼睛略微瞪大，食指指了指旁边，像在传达什么要震惊世人的旷世机密一样小声说道:“罗飞...他刚刚看了我一眼！”
孟芸同桌的白菲菲也从笔记上抬起头，整洁的页面上留下了和孟芸同款的“飞天字迹”，罪魁祸首是谁，当然是清晰明了的，“你怎么一惊一乍的，看就看嘛，他平时看你的次数还不够多吗？！你还不习惯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他为什么会突然看我？我又做什么了？”要不是他记着现在还在上课，袁志邦整个身体都要扭过去了。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脖子酸了想调整一下？”白菲菲无奈扶额，“你这样的人真的是个天才吗？说出去我老家楼道口那家八十岁的老婆婆都不会信的。”
“往好处想，这可能是你们要和解的信号。”孟芸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赶紧转回去，讲课的是个胖胖的专家，虽然看着好说话但也没有自己硬要往枪口上撞的道理。
三
孟芸还没来得及替袁志邦约罗飞出来，罗飞就出事了——在修理器械的时候被划伤了手。孟芸和白菲菲听闻消息赶到校医室的时候，罗飞的手已经包扎好了。他安静的坐在板凳上，旁边丢着一件大片染血的白衬衣，只穿着背心的袁志邦跟着校医忙前忙后的在拿药。
“我没事，只是划了一个口子而已。别担心。”见到关心赶来的两人，罗飞语气温和，朝她们微微一笑。“那上面有刀片啊你当时还敢发呆！”袁志邦捧着一堆消毒药品和纱布从旁边冒出来，语气急促“差一点你手指头就不保了你知不知道！”，罗飞看着包成一整块的右手不说话，好似被无形的枷锁牢牢固定在了椅子上，他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都突然苍白虚弱了很多。袁志邦悻悻的闭上嘴在旁边乖乖站着，孟芸和白菲菲不知道这两人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也只能安静的陪同着，医务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过。
“他现在身体有点虚弱，精力不足，你们早点带他回去休息吧！”出门的时候，校医把染血的衬衣扔回给袁志邦，“这位同学，你担心朋友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只是划伤而已嘛，以后别包扎得这么夸张啦，解开还要浪费时间呢。”
袁志邦去找了曾sir，以要求赔偿鱼蛋的名义。但是他向曾sir提出的要求并不是曾sir预想的要两份额外器材，而是要了一个外出任务的机会。
孟芸接到任务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只是一个幌子，这次的任务极其简单，并不是袁志邦一贯喜欢挑战的风格，以他们的能力不出一个小时就能搞定，所以袁志邦真正要的是任务之外的时间。自己能想到这些，那罗飞肯定早就洞悉，不知道他会对袁志邦的选择作何想法。
在出发前，白菲菲因其他任务临时外调，四人小组的任务最后是由袁志邦，罗飞，和孟芸三人坐上了外出的皮卡车。袁志邦开车，孟芸坐副驾驶负责指路，手伤还没有好的罗飞独自坐在后排。目的地是离学院两个小时车程远的一处小村庄。
这是袁志邦精心挑选的任务，任务简单易解决没有节外生枝的可能，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有一家赤脚医生，虽然是个土医生，但是他土医方却对伤口愈合很有效果。罗飞的手伤了这么多天，虽然每天遵照医嘱换药吃药，愈合的效果确并不理想，或许这个土医方能派上用场。
袁志邦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坐在后座的罗飞，罗飞正撑着没受伤的手望着窗外，窗外的明明暗暗的光影迅速略过他的脸颊。一路上他都保持着这样看风景的姿势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前排两个人都知道他是此次任务的隐藏主角，几乎都让人察觉不到后座还坐着个人。
从大路转进小路，又转进更加泥泞难走的崎岖小路，两旁的杂草长得有一人多高，视线里一眼望去全是绿色，车轮在泥地上压过两道深深的印记，泥浆被卷进车底又溅出来，车身一片泥水。
“我记得快到了，这条路过去应该就能看到村口了。”
袁志邦加了一把油门，在越过一个小土坡的时候，车子轰轰震了两下却突然熄了火，从爬了一半的土坡上滑了下来。
皮卡车停在土坡下，试了几次，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好不容易打响一次，车轮刚刚起步，就听得“嘎嘣”一声，车身往前一耸，就又停在原地动不了了。
袁志邦和孟芸两人下了车，绕着车子检查了一圈，轮胎没有漏气，那问题大概是出在车底盘。孟芸拿出手机准备打救援电话，信号格却一动不动，她举着手机换了几个地方，结果也还是一样，这地图上都难找的小路比学院更偏僻，压根连丁点信号都没有。她看看头顶的太阳，“一个小时内修好的话，我们还能按照预期计划赶上。交给你了，赶紧修车吧，天才。”
袁志邦打开车前盖，又看看车前轮，抓了抓头发，叉着腰说到:“就算是天才也没有学过汽车维修啊，你让我修个火箭倒是可以。”
“你不会？”孟芸不相信。
“不会。”袁志邦很认真的回答她，他指着引擎盖里的制动液罐，表情真挚地问到:“这是加玻璃水的吗？”
“你...真不会？”孟芸有些迟疑了，倘若三个人里真的没有人会修车，现在事情可就有一点麻烦了。
“真不会。”袁志邦像每一个外行都会做的一样对着车前盖里的部件发出“这都是干什么”的感慨。
罗飞本来是听孟芸的话坐在车上休息，这时他突然拉开车门跳下来，默默从车后厢里找出了备着的工具箱。
“哎哎哎！我来我来！”看到罗飞尝试着用没受伤的单手拿取两只手拿都会觉得颇为沉重的工具箱，袁志邦赶紧冲了过去，“我开玩笑的，我会修！你手受伤呢，你别动！”
孟芸大力拍了下袁志邦的肩膀，痛得袁志邦一哆嗦，差点手一松让工具箱砸到脚“这时候你还开玩笑？”
“我这不是调节气氛吗？”袁志邦揉着肩膀，嘟嘟囔囔地把千斤顶放到车底把车子架起来，向后伸手，“给我一个...”，他话还没说完，一把手电筒就放到了他手上，“...手电筒...”他有些诧异的回头，看见罗飞正站在他身后，脚下放着已经已经全部打开的工具箱。
但罗飞并没有在看他，他的目光停留在车窗上，驾驶座的防窥车窗在阳光下炫出迷幻的光泽，他的脸印在上面被纹路奇异地扭曲变形着。袁志邦握住手电筒，强光手电在手心沉甸甸的，心里却是漫漫无边的空虚感。袁志邦不信鬼神，对人体磁场连接这种理论更是只抱着科学的态度，但此刻，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曾经听说过的那些因缘际会的故事，那些本该早早遗忘的故事逐渐清晰，充斥了他的头脑，心中却空落得如双脚凌空，好似有什么本该在那里的东西正在从外至内的断裂脱离，让他抓不住，越想抓就被推离得越远。袁志邦埋下头，暗示自己专注在面前的修理上，不敢去细究那是什么。
孟芸站在他们身后激动得想把这“历史性的合作”和白菲菲实时分享，但奈何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她只能先凭着拔枪训练练出的手速迅速拍下了此刻的照片，等回去了白菲菲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后悔没跟着一起来。
“看情况不太妙，”袁志邦拿着手电照了一照，“好像有东西卡在里面了，我要把轮胎卸下来看一下。”
他话音刚落，一副手套和轮胎扳手就被递到了旁边，放在了他最顺手的位置。在戴上手套的那刹那，有股强烈的冲动让袁志邦很想回头和身后那个依然如此了解他的人说些什么，但罗飞之前冷淡行为带给他胸口的淤堵又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个人默契地不说话，一个不断递工具，一个专注拆卸。袁志邦将每颗螺丝小心拧下来攥在手心，一转头，一只节骨分明的手已经把装螺丝的小盒子放了过来。
他把螺丝扔进去又迅速扭过头去，但那截纤细干净的手腕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本来就身形偏瘦的罗飞，似乎，又瘦了一些。孟芸帮着把轮胎转出来，探头看了看黑漆漆的车底，“怎么样？可以修的好吗？”
袁志邦从车底挪出来，语气无奈:“这一时半会怕是修不好了，我发现这车至少有三处大问题和无数小毛病，但我们现在工具不足。而且前轮轴上磨损严重，即使把卡的东西清理出来，恐怕也开不了多久。这车啊，”他吐出嘴里进去的沙子，抹了把脑门的汗:“到底是服役多少年了？曾sir这算不算压榨啊？我都想给这车请个律师了。”
太阳渐渐地在天空爬升，周遭茂密的杂草混杂着潮湿的淤泥开始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久困在这里肯定不行，警校的头部精英们被一辆早该退休的老爷车困在这荒郊小路上寸步难行，传出去那是要颜面扫地的，曾sir的脸不重要，自己的脸可要保住。孟芸抿嘴想了一会儿:“我记得之前来的时候，这附近有条小路可以走捷径到村子，你们先留在这，我去村庄求援，看看有没有办法把这辆车拉走。嗯...在我回来前，阿邦你就还先试着修修看吧，元老级的车了，曾sir那抠门劲你们也是知道的。”
袁志邦翻了个白眼又蹲回去，“知道知道。这么抠门他怎么不去扣墙皮。”
“我去吧，你留下。”罗飞拦住孟芸，杂草丛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带刺的野草和危险的动物。
“我记得大概的路和方向，草这么高，你又没有来过这，在里面大概率会迷路，所以还是我来吧。”
孟芸戴好手套和防护用具，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尽可能地保护好，又拿了根撬棍挥了挥试试手感，感觉状态不错。临走时，她移到袁志邦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着罗飞的方向，小声道:“抓住机会啊！希望的曙光在出现了。”
袁志邦没说话，拿着扳手自顾自的和螺丝较劲，不理孟芸也不看罗飞，权当做没听见。再看罗飞，视线更是早就偏移了地方不知道落在哪里，完全像个局外人。
孟芸在两人突如其来的冷战这件事上一向当自己旁观者清，但现在这局面饶是她聪明的脑子也搞不明白了。明明这两人刚刚还是修车同盟，才几分钟功夫，居然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警察学院什么时候新开了一门课程教变脸吗？还是说这也是一种天才之间默契的思维同频？孟芸现在深感白菲菲的“激进派”做法才是正确的:就该把这两个人关在小黑屋里，不和好就不准出来。
“要是菲菲在这里就好了，”孟芸在心里叹气，“这种孩子气的战争我真的是应付不来，这两人犟起来真的是连大卡车都撞不动。”她甩了甩头发把这烦心的思绪甩掉，用撬棍拨开杂草开始专心寻路，这烂摊子还是让两个当事人自己收拾吧。
孟芸和袁志邦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孟芸转身的那一刻，罗飞的目光立刻就移了回来，落在了孟芸的背影上。他伫立在那，瘦削的身体，单薄的衣衫，他就这样久久地凝望着，凝望着那头乌黑亮丽的披肩秀发和那俏丽的背影慢慢消失于草丛之中。像一座从脚底开始冷却凝固的雕塑，眼睛是他最后失去光泽的地方。
周遭开始出现了此起彼伏躁动的虫鸣，袁志邦脸上的汗滴到了地上，他又鼓捣了一阵，试着发动汽车，车身发出奇怪的轰响声却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他掏出手机决定把这声音录下来回去找专业的人好好研究。
四
“袁志邦。”
罗飞叫他。
短短的一声，时隔了整整七天，终于叫了他的名字。
像是有魔力的咒语一般，袁志邦被这一声生生定在车前，他眨了两下眼睛，才顺着声音缓缓抬头，脸上挂着几抹擦汗时不小心蹭到的机油污渍，阳光从头顶射过来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有些看不清站着的罗飞。
罗飞不怎么叫袁志邦的全名，只有在刚开始认识的那段时间叫过。在两人熟悉了之后，就自然的换成了更亲切的叫法——“志邦”。罗飞的声音清脆又干净，说话时利落又果断，但是唯有在喊袁志邦时总会将“志邦”这两个字的字音缓缓拖长。他心情好的时候这两个字的语调便是上扬的，心情郁闷时尾音便低一些，需要冷静协作的时候又总是充满了信任感，好像他喊出那两个字便一切都胜券在握。“志邦”这个名字曾在他嘴里千变万化参杂了许多情绪，但现在，“袁志邦”这三个字，似乎要重新回来了。
袁志邦突然没来由的从心底生恐惧和心慌，心跳咚咚加速在胸腔里鼓动，他猛得感觉怕了，他怕听到罗飞对他说出“再见”。他想冲上去拦住罗飞不让他继续说出下面的话，双腿却在这一刻发软到站不起来。
但罗飞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和之前一样，连姿势都没有变动分毫。刚刚的那一声“袁志邦”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幻听，唯一能证明他刚刚的确说过话的是被录进袁志邦手机中有些失真的声音。
虫鸣安静了一瞬又立刻加倍躁动起来。
袁志邦在心底嘲笑自己，过去几秒那差点要淹没他的恐惧，根本就是莫名其妙。他们正在外面执行一次任务，罗飞的警察学业还没有修完，他们还有一个大计划没有完成，无论怎么想，罗飞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道别。
“袁志邦，”罗飞又喊了一声，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给我答案。”
周围地面的热气蒸腾，叶片一动不动，连丝风都没有。
小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热闹的声音，一辆越野车从泥道上飞驰过来，孟芸坐在副驾驶上朝着他们挥手。
“真的很巧，隔壁学院的也正好在村子上，就拜托了他们过来救援。”成功脱险的三人并着隔壁学院的几个人总算能坐到了村子口的大槐树下乘凉。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灏，是小队的队长。”
对面的年轻人意气风发，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罗飞眨了下眼睛，把手伸过去，
“我叫罗飞。”
两人客气地握了握手，韩灏的手很有力量，能在指节处摸到一层薄薄的枪茧。
袁志邦背靠着粗糙的树皮，盯着罗飞韩灏两人的手从交握到分开，语气有些懒散的自我介绍，“袁志邦。”
“袁志邦？我听说过你。”韩灏朝他伸出手，“警校IT大赛的冠军，入校至今没有人打破过你的记录。”
“过奖过奖。你如果想挑战随时欢迎你来。”袁志邦挂着敷衍的假笑与他握了一下手，又缩回去枕在脑后，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罗飞。
午后的村子陷入安静，连流水都走得慢了一些，几个学员去问村民讨了几个杯子过来，打上沁心的井水倒进去消消热气。
“韩...韩灏，你的枪法怎么样？”罗飞突然发问。
“十发十环。”韩灏嘴上说得轻飘飘，眉峰却忍不住得意地挑起。
“这么有信心？”
“当然，怎么？要比试一下吗？”
罗飞微笑着摇摇头，把杯中清透的井水一饮而尽。清凉的水流划过喉咙，落入肚中，凉意在体内慢慢散开。
“这水，还是太凉了。”罗飞想。
“你今天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吗？”两队人马忙完了各自的任务，最后奈不过年轻人爱热闹的天性，提议在回学院之前出去吃一顿好的。在热闹的小饭馆里，孟芸拿着杯子不解向罗飞问出这个问题。罗飞想起刚刚在孟芸身边殷勤忙碌的韩灏，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很漂亮。”
孟芸低头看看自己因为走小路而粘上了泥灰和草屑的衣服，撩了一把被汗水沾湿了有些凌乱的碎发挂到耳边，“你...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感觉发烧吗？”
“没有，我很好，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发烧 ，”罗飞笑着把孟芸按在他额头试额温的手拿下来，“我很真心地觉得你好看。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他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礼物？是什么？”孟芸好奇地接过，旁边的袁志邦默默地搬着椅子移了过来。
“是一个护身符玉坠。”
孟芸把小巧的玉坠拿出来，“好漂亮，但是为什么要突然送我这个？”
“额，就是...就是你上个月竞赛第一我不是没送你礼物吗？现在补一个。”罗飞转着手里的杯子，“护身符，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
“竞赛礼物...你不是送过了吗？和袁志...咳，和那个谁一起送给我的。你不记得了？”
“我..送过了？”罗飞神情闪过一丝恍惚，“那天，我不是应该出去了吗？”
“是出去了，还是和咳咳...那个谁”孟芸顶着袁志邦怨念的侧目继续说到:“一起出去的，回来的时候你们给我带了礼物。礼物现在还在我柜子里呢。”
“是...吗...”脑海里零星地闪过无法捕捉的记忆碎片，而后陷入一片空白，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灵魂。罗飞的太阳穴突突地刺痛起来，一阵晕眩笼罩了他，他的身子靠着桌子有些轻微的摇晃，宛若悬崖边一颗摇摇欲坠的山石。
袁志邦迅速起身走到他身侧，张开双臂，用身体形成一个保护圈，双手却不敢触碰到他。孟芸担忧地拉住罗飞的手，罗飞的手有点冰凉。“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很差。”
“没事”，罗飞很快恢复过来，把手从孟芸手中不动声色地抽回来，捏捏鼻梁，露出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声音也如往常般平和:“我就是最近有点没休息好，所以可能就记错了。这个，就算是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还是收好它。”
“我知道你生日还在下个月，我，我怕我到时候赶不上，就提前送了。”
这话听着有股难言的消极落寞，孟芸还想再说些什么，袁志邦在罗飞背后朝她摇摇头。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和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早已经暴露了罗飞的强撑的伪装，但是罗飞不想讲的事情就没有人能逼着他说出来。
回程的氛围变得奇怪，三个人各怀心事。罗飞先回了寝室，昏黄灯光下，他独行的影子被缓缓拉长，从第一阶印到最后一阶。他走得很慢，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台阶上独自作响，一声，一声，砸在三人到心里。袁志邦站在廊口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于楼梯拐角，这才拖着脚步慢慢跟在后面，面沉如水。女生寝室在反方向，孟芸只能在路口与他们道别，她想宽慰袁志邦几句，又觉得词穷无从开口。对罗飞的变化最敏感的是袁志邦，感触最深的也是袁志邦。名为罗飞的蝴蝶扇动了翅膀，袁志邦便陷入了一场不可控的飓风。
推开门进入寝室，罗飞已经背对着他睡下。袁志邦坐在床边，他的床与罗飞的床贴在一起，中间只有两根简易的的铁杆做出的隔断，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对方。
他们经常头挨着头，从杆子的中间共同分享漫画书，分享零食，一起打双人游戏，睡着冷了互相抢对方的被子。他们亲密无间，是最好的搭档也是最势均力敌的对手，但这一切美好都终止于一个星期之前。罗飞态度的突然扭转，打得袁志邦措手不及，他寻找不出缘由，更没有办法来补救。此刻的床板依然贴得很近，罗飞却离他很远。
袁志邦眼神暗黯淡地离开床铺坐到书桌前，书桌的柜子里还放着他没有来得及给罗飞展示的最新的装置。
罗飞睁开眼，在黑暗中，捕捉到一声叹息。
五
“他们？和好了？”看着袁志邦和罗飞两人勾肩搭背地从食堂走过，白菲菲像发现了新大陆，她的视线一路看过去，最后回到孟芸这里。
“嗯哼，”孟芸吃着饭点头，“显而易见。”
“他们，”白菲菲有些疑惑的咬着筷子，又回头看一眼，“怎么和好的？”
“不知道。”
“什么时候和好的？”
“嗯——大概是在我们出完任务回来之后吧？还是...训练了回来？突然有些记不清了。总之，再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和好了。”
“那他们之前为什么会闹不愉快？”
“不知道，”孟芸夹了一块甜口红烧肉慢慢咀嚼着，看向挨在一起排队打饭还要贴着耳朵说悄悄话的两人的背影，“大概是小男孩之间的小秘密吧。”
“男生的小心思真多。”白菲菲把碗里的肉夹到孟芸碗里，“你吃吧，我最近减肥。”
“你还减？”孟芸把肉夹回去，“你还要不要训练了？我说你就该少听你男朋友的胡扯，他下次再胡说八道我就直接揍他了。”孟芸板着脸扬了扬拳头。
白菲菲笑出声，“你干嘛呀？我知道你担心我，”她笑着拉着孟芸的手轻轻晃着，“但是我这次才不是为了他，而且他啊已经为了那件事和我道过歉了，我这次呢，是为了自己婚前能拍一套好看的单身艺术照。”
“你真打算和你这个男朋友结婚啊？”
“对啊，我们拍拖这么久了，虽然有时候也会有矛盾，但是感觉他其实还是很适合托付终身的人。”
“老实说，”孟芸踌躇了一下，还是打算坦白，“我本来以为你会喜欢像他们两个那样的。”她朝着已经端了午餐坐到位置上的罗飞和袁志邦扬了扬下巴，“你现男友和你以前说过的择偶标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哎。”
白菲菲顺着看过去一眼，罗飞和袁志邦两人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两人桌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只有他们两个天才才能同频理解的话题，两人聊得眉飞色舞，满面笑容，视线紧紧追逐着对方，两双好看的眼睛里闪着同样的光泽，好像再也没有谁能进入他们的世界。
白菲菲拉了一下孟芸，示意她靠近一点，压低了声音:“老实说，我第一次看到袁志邦的时候，的确有那么点心动。”预料之内的，孟芸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真的假的？！但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和你男朋友...”
“对啊对啊，”白菲菲勾起嘴角，脸上带着释然的神色，“但那已经都过去了，袁志邦的确完全符合我的择偶标准，甚至比标准更优秀，我也是的确纠结了一段时间 但是后来我觉得这是对我男朋友的伤害，即使只是在精神上。”
“我和我男朋友相处这么久逐渐能够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相伴一生，那不是由简单的心动就能支撑起来的。我的男朋友可能有缺点，有没有达到我预期的事情，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在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努力改变。他的陪伴总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他照顾我逗我笑给我鼓励，消除我的后顾之忧，而我，也在努力去做到能坚定的支持他的选择。我们两个都不是优秀完美的人，所以才能像多边形一样互相镶嵌互补，同心协力给彼此温暖。”
孟芸看着白菲菲认真又真挚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都没有意义，白菲菲，她的好朋友，看起来好像在陷入情感漩涡，但其实已经做出了很清醒的选择，而她要做的，就是在好朋友的立场上坚定地支持她。
“虽然你没有问，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想知道我现在心里是怎么看待袁志邦的。”白菲菲狡黠一笑，直接戳中孟芸内心潜藏的小九九，对于这个好朋友，她还是很了解的，“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我现在对于袁志邦呢，只剩下佩服和夸赞了。他现在在我心里和罗飞一样，都是容易带来同辈压力的过于优秀的同龄人。爱情这方面，我觉得还是我男朋友全部包揽了。”
“peer pressure的始作俑者，还真是贴切呢。”
“而且你看他们俩之间，还有任何一丝别人的立足之地吗？”
“嗯，没有，”孟芸不假思索地说道，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快要在大庭广众下抱在一起的两人，坚定了语气，“一丝一毫都没有。”
六
操场上在举行假期前的自发庆祝活动，在对假期的期待中，每个人都格外雀跃。孟芸和白菲菲顺着旁边的过道在操场上缓缓散步。
“好啦，别光说我的事嘛。也来说说你和韩灏吧，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对于好友初具火苗的恋情，没有哪个女生能忍住不八卦一下。
“我和韩灏嘛....嗯...我们聊了点小时候的事情，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他说他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是当一名机长或者飞行员。”
“啊哈，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你小时候不也是对飞机很感兴趣吗？”
孟芸抬头望望头顶万里无云的晴空，一架航班正好从头顶驶过，在高空之上显得格外渺小，机尾拖出一道长长的轨迹云。“也是哈，如果我最后没有选择当警察，现在我可能就在那架飞机上了。”
前面的大树下面紧挨着坐着两个人，脑袋撞在一起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操场上的热闹对他们完全没有吸引力。看见这两个毛茸茸的熟悉的后脑勺，白菲菲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话说曾sir之前还开了一个局。”
孟芸也注意到了前面的一道亮眼“风景线”，毕竟在警校里有两人同靠大树，紧贴大腿，脸颊都要快贴在一起的这种氛围想不注意到都比较难。于是她立刻就明白了曾sir组的这个局的当事人是谁。
“不是吧？赌什么？”
“猜这一次比赛谁会夺得第一，压错的人练体能时要多跑十圈。”白菲菲指了指操场上还在挥汗如雨的一群小伙子，这群人每次路过罗飞和袁志邦的时候，总是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怨气来。袁志邦权当感受不到，他侧了侧身，挡住了罗飞会与那“怨念人群”直接对视的视角，拉着罗飞继续兴致勃勃地展示他新研究的无人机。
“啊是哦，这次是罗飞赢了。虽然袁志邦前两局胜算很大，但最后被罗飞逆风翻盘了。”
“对啊，结果很让人意外啦。那帮人啊肯定是觉得罗飞在IT方面算弱项，绝对赢不了袁志邦，才放心大胆的入了曾sir的局。毕竟之前的记录保持者都是袁志邦嘛。”
“但是他们也不想想，曾sir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亏呢？”
办公室，曾sir和保安局人员正翻阅着各个学员的履历，为总部各下属单位提前挑选人才。
“这个罗飞，在IT方面进步很快。”
“他找人特训的嘛。”
“找的谁？”
“袁志邦咯。”
“找竞争对手特训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曾sir悠哉地喝了口茶，“他们两个，不只是对手这么简单。”
在下午的最后一次训话结束，学员们都赶回去收拾行李拥抱假期，罗飞和袁志邦的行李很少，两个人才堪堪收拾出一个行李箱。出了院门，正碰上同样拎着行李等接驳车的孟芸和白菲菲。
“某些人的飞醋要吃到天上去咯！”
白菲菲拿着孟芸编好的手链在袁志邦面前晃悠，手链上挂着那颗平安福形状的玉坠。
袁志邦咬着牙，一字一顿，“我、才、不、会、吃、这、种、醋！”
“是是是，你不会吃，就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哦。”
“我牙齿好得很！”袁志邦朝她龇出一口大白牙，又回身一把搂住罗飞的肩膀，紧贴着他，“不劳你费心！”
罗飞手里正拿着孟芸还给他的笔记本，被袁志邦突然得一撞，一个没拿稳甩了出去 ，从本子的封面夹缝中甩出来一张照片。
孟芸捡起照片，是一张双人照。白菲菲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哇！罗飞你身边这是谁啊！帅哥哦！”
袁志邦皱着眉凑过来，“什么帅哥...”他不说话了。
“等等，这个帅哥怎么有点...”孟芸开始琢磨。
“眼熟是吧？”罗飞倒是很淡定
“是...”
“眼熟就对了！”袁志邦把照片抽回来夹回笔记本里，“车来了，快上车吧快上车吧！”
他拉着行李箱第一个窜上去，孟芸碰碰罗飞的手肘，小声问:“他以前，长这样？！”
罗飞点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长这样，准备报考警校的时候就把头发剪了，又天天跑去太阳下自己训练晒黑了不少。”
白菲菲有点可惜的咂咂嘴，“虽然袁志邦现在也是个帅哥，但和照片上的白净帅哥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啊。”
罗飞帮她们把行李提上车，“他看了招生宣传之后，担心以前的样子进警校的话面试选拔都过不了，所以坚持要改头换面变成宣传里的那样。”
“这是什么顾虑？只要曾sir眼睛没有问题，都应该把这种帅哥招进来。提高整体审美应该被纳入必修课程。”白菲菲找到位置坐下，仍然在为损失了一类帅哥而深感无语。
罗飞笑了一下，走向巴士最后一排的袁志邦。他刚刚说谎了，袁志邦形象上的改变并不是在报考了警校之后，而是在更早之前。
他落座在袁志邦旁边，握住袁志邦的手，在袁志邦的手心有一道几乎横贯手掌的伤疤。伤疤的颜色已经褪到与肤色差不多，但在触感上依然有些狰狞。在他衣服遮盖住的地方，还有很多条这样的伤疤。这些才是他改变的真正原因。身为孤儿的袁志邦，在成为一名警察之前，生活在底层的泥潭之中。他为了生计摸爬滚打，他脑子灵活能想出各种营生，但在糟糕的治安环境之下，被敲诈勒索，被抢劫毒打都是家常便饭。最严重的一次，如果不是罗飞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不对劲，带着巡警及时赶到，袁志邦怕是要命丧当场。被救下的袁志邦躺在病床上告诉罗飞，他不再相信辖区里的这些尸位素餐的警察，但他以后要成为一个警察，至少，让其他和他一样的孤儿能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袁志邦回握住罗飞的手，他知道罗飞又想起了他的那段灰暗的经历，目睹过好友在面前遍体鳞伤几近休克的样子，让罗飞不是事件当事人却比当事人更难以走出来。“没事了，都过去了。”
七
袁志邦起床的时候，看到罗飞系着围裙，挽起袖子，正在往面盆里倒水。桌子上放着一大袋面粉，已经打发好的鸡蛋，一些发酵粉，还有白糖蜂蜜，切好的水果之类的东西。他走近细细打量着这些他独居的时候肯定不会出现在家里的东西，每一次放假，罗飞都会抽几天时间住到袁志邦这里来。
罗飞眼疾手快按住他偷拿水果的手，在水果被送进嘴里前抢救下来，“某个人今天生日，我想给他做个生日蛋糕。唔，罗式超级简易版。”
“生日...蛋糕？”袁志邦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在他嘴里显得如此陌生。
“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向院长要了你的个人资料。”罗飞松开他的手，继续和面，
“我知道你以前从来都不想过生日，你也从来不提自己的生日。”
“我被孤儿院收养的时候已经出生好几天了，所以我的生日即使是资料上记载的也可能并不准确。”袁志邦撑着桌子，捏起一小撮面粉在指尖细细揉搓，眼神里闪过一丝黯淡。
“到底是出生在八号还是十八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袁志邦。”
“我？”
“对，你，现在能站在我面前的你。生日不是为了纪念你在哪一天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而是是为了庆祝在这个世界上有你。”
“庆祝世界上有了我...谁会想要庆祝...”袁志邦喃喃自语，孤儿院里被孤立的生活和短暂的被收养又被遗弃的经历在眼前飞速闪过，那个独自蹲在墙角的弱小背影牢牢地定格在画面中。
“我。”罗飞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去看着袁志邦无神的双眼，斩钉截铁地回答到:“我，我会想要庆祝。”
“一直以来，我都很庆幸，我和你，成为了朋友。”
袁志邦的眼睛重新亮起来。
“更幸运的是，我和你成为了挚友。”罗飞明亮澄澈的眼睛里盛满笑意。
“挚友啊...”袁志邦细细品味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又鲜活起来，“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把自己的手也伸进面盆里，隔着还没有完成成型的面团抓住罗飞的手。
“考虑什么？”罗飞抬眼看他，睫毛划过的弧度落在袁志邦眼中让他心头一颤。
“考虑，升级我成为男朋友！”袁志邦喊了出来，声音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荡。他的眼里满是期待，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现在怕是早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窗台上的晴天娃娃在微风中“叮咚”了一声。
罗飞朝他小腿踢了一脚。
“少得寸进尺！”
袁志邦立刻夸张地抱着小腿“哎呦哎呦”地装疼，罗飞转过去不理他，袁志邦就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整个人都散发着可怜兮兮的气息，像是被无辜踹了的小狗。他拉拉罗飞的袖管，罗飞挥了一下手甩开，换了一个地方接着揉面。袁志邦继续黏上来，拽着袖管轻轻晃动着，整个人都往罗飞身上贴，语气就像罗飞手里的面团，黏黏糊糊的拉长了声音:“刚刚那一脚真的很痛哎，肯定肿起来了。”罗飞看也不看他，甩甩手又在盆里加了一把面粉进去，“少来，力道我控制得很好，汗毛都蹭不掉一根。”
“你不相信？”袁志邦睁大眼睛，“不相信你自己看嘛！你也知道我以前肤色白得发光，所以我小腿上的皮肤很脆弱的！”罗飞笑了出来，“这是什么歪理？皮肤白就会脆弱？你是白雪公主吗？那你以后晒成古铜色是不是就变成金刚不坏之身了？”
袁志邦摸摸下巴，“有点道理，但是你现在先看看嘛，真的很痛的！肯定又青又紫，我要是变成瘸子了你要负责哎！”罗飞被他晃得面粉在面盆外撒了一圈，实在是拗不过这只会胡搅蛮缠的“大型犬”，只能拍掉手上多余的面粉，在围裙上擦擦手，“好好好，我来看一下。”
他蹲下来要拉起袁志邦的裤腿，袁志邦也顺势蹲了下来，与他面对面，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坦白说，我表白的时候，你有没有脸红？”
“没有。”罗飞目光看着两人成对的居家拖鞋，不想坦白。
“不说实话就不准站起来，”袁志邦依然压着他的双肩保持蹲姿，开始发挥他物尽其用的特长，“我是寿星我说了算。”
生日这事是罗飞提的，罗飞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他索性坐了下来，不起来就不起来。
这是变相的承认。
袁志邦往前了一步，犹豫了一下，迅速在在罗飞额头上吻了一下，罗飞没躲。
袁志邦又往前了一点，温柔地吻在那双令人难忘的眼睛上，在吻落下来之前，罗飞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下，吻在了唇角。
“现在脸红了吗？”袁志邦问他。
吃完蛋糕之后，当然其中有一半被浪费在了幼稚的蛋糕抹脸游戏中。袁志邦打开双人游戏，这是他们在每个假期的必备活动，即使是已经升级为男朋友也不会轻易取消。罗飞却让他先等一等，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他们合作的装置，“我昨天把最后一点完成了，程序应该没有问题，等下我们去做个试验。对了，还有这个，”他又从口袋翻出来一张黄色信封大小的纸，语气有点兴奋“这个创意怎么样？”
“惩..罚..通知单?”袁志邦念出上面黑色印刷体大字，在下面还有几排小字分别写着被惩罚人和罪行。被惩罚人是那个让袁志邦和孟芸一起受罚的教官，要受惩罚的罪行包括侮辱学员，骚扰女学员，职权霸凌等等，都是学员们深恶痛绝，怨声载道的问题。
“那些他迫害学员的传言我去调查过，几乎都是真的，这种人渣实在是太可恨，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折磨过。”罗飞越想越生气，“更可恨的是走正常投诉流程根本不被受理，上诉的渠道都被他一人封死了。作为学员难道就没有基本权利了吗？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既然他们给不了我们公平正义，那我们就自己拿回来。”
这就是那件孟芸不知道的暂时保密的事情，倾注了心血的装置从最初就是为了惩罚而被制造出来，它凝结着两位天才的愤怒和不甘。它的使命，就是将痛苦全部回馈到制造痛苦的源头的身上。为这那份因为无法获得公正而进行的报复，因为正义迟到了太久而亲自履行的正义。
袁志邦看着罗飞手里有着他一半劳动成果装置，表现得却不如罗飞那般的兴奋。眼前为了能惩罚一个人而深感快乐的罗飞，与记忆中的无数个他重叠起来，猛然间袁志邦想起了一个场景:“罗飞，你还记得那次外出任务的时候，你希望我回答的那个问题吗？”
“什么?”罗飞没有听清，他在小心调整装置，为着脑海中出现的人渣教官自食恶果的场景而感觉无比畅快。
“没什么，”看着罗飞跃跃欲试的样子，袁志邦突然想明白了，他收回了问题，笑着搭上罗飞的肩膀，加入他的快乐狂欢，“我们去做试验，我突然想到还能再调整一些参数让那个人渣到时候更惨一点。”
“你想让他怎么样？”
“最好能把他倒吊在二楼，他不是喜欢监视吗？让他索性看个够。”
袁志邦敲着键盘写入更恶劣的惩罚数据，脑海里时不时想起罗飞当时的样子。
罗飞的眼里掺揉着痛苦，失望，愤怒，和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沙哑的嗓音好像是已经被无数苦难凌迟过一遍，罗飞问他:“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给我答案。”
“用私刑获得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袁志邦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当然不算。我当警察就是为了让正义不再需要通过私刑才能达成。”
但是罗飞听到那个答案后，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只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可是那个笑容太过悲伤，还没有完全在嘴角绽放，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下来，把这脆弱的笑容撞得破碎。
袁志邦从没有见过罗飞陷入如此巨大的痛苦中，他只觉得自己也要窒息在这滔天的悲痛之中。
但是现在袁志邦不这么想了，他要推翻自己的回答，在见过那样兴高采烈的罗飞之后。如果以后是罗飞遇到了无处申诉的不公遭遇，如果那样痛彻心扉的悲伤在罗飞身上卷土重来，如果在那个时候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那他的答案一定是:“是。”
八
罗飞睁开眼睛，房间里弥漫着酒精的味道。他喝了很多酒，为了让自己能够入睡一夜无梦，逃避这痛苦的现实。但是事与愿违，他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疲惫的梦。梦里的他回到了十多年前还在警察学院的时候，见到了再也见不到的故人，他不敢去触碰也不敢轻易发出声音，生怕就此梦醒。而随着这场梦的推进，梦里的一切，好像又与他的记忆中的样子出现了偏差，不曾有的经历，不该出现的人，不一样的关系，让他分不清到底哪一部分记忆才是真实的。他终于有机会向袁志邦问出那个困扰了他十年之久的问题，而梦里的袁志邦的答案，先是让他觉得可笑，这样的答案居然是从袁志邦的嘴里说出，继而又陷入深深的痛苦，如果袁志邦真的一直这样想，是不是颠覆他生活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有很多次想质问梦里的袁志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年轻的叫做袁志邦的人，是袁志邦但又不是他所认识的袁志邦，他的质问得不到回答，更像是对待无辜之人的诘难。到梦境的最后，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梦中脱离，又不知什么时候重新进入，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的梦，进入那个与他明明有这相似经历但好像又完全陌生的世界。而后，他便醒了。
天亮之后，他还要去给孟芸和白菲菲祭扫，韩灏和袁志邦的审判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他独自一个人坐起身，感觉周身寒凉。
黄粱一梦，倾厦而醒。
————————————
如果觉得文章很混乱也很正常啦，因为我自己也没有理顺（
因为是OOC，所以很没有道理，但是写了2w＋
古仙 罚蜕（一个预览，正文待续）
黄少平/袁志邦X罗飞
原著电影结合，私设颇多
努力在写了
罚蜕
——
罗飞变了。
以前的罗飞身形挺拔，浓眉直发，一双眼睛总是敏锐而直接——他凛然招展，有着由内而外的韧性，明心净魄，身心都无懈可击。
而当他抬起浑浊的目光对准今日的不速之客，站在年轻女警身边的罗飞，像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哦，他们本就是陌生人。黄少平放下扶着铁门的手，无不落拓的转过身去。
然而他的心因狂喜而抽痛。
他无比期待着与罗飞重逢的这一天。十八年，计划或是意外，他们终于又站在彼此的面前了。
袁志邦得意、窃喜，甚至狂妄的占据了对手所未知的高地，扮演着时空和命运纠缠中名为黄少平的关...
黄少平/袁志邦X罗飞
原著电影结合，私设颇多
努力在写了
罚蜕
——
罗飞变了。
以前的罗飞身形挺拔，浓眉直发，一双眼睛总是敏锐而直接——他凛然招展，有着由内而外的韧性，明心净魄，身心都无懈可击。
而当他抬起浑浊的目光对准今日的不速之客，站在年轻女警身边的罗飞，像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哦，他们本就是陌生人。黄少平放下扶着铁门的手，无不落拓的转过身去。
然而他的心因狂喜而抽痛。
他无比期待着与罗飞重逢的这一天。十八年，计划或是意外，他们终于又站在彼此的面前了。
袁志邦得意、窃喜，甚至狂妄的占据了对手所未知的高地，扮演着时空和命运纠缠中名为黄少平的关联者。
于是他堂而皇之的，用烧伤后的眼睛盯住罗飞，大片暴露的眼白在伤毁的眼睑之下更加阴森。罗飞表现出一种被冰冷刺探的难耐，这在昔日的印象中并不多见，黄少平因此获得了少许愉悦。他拖着腿蜷回木板床上，哑着声音让来访人关门。
屋子里的光线阴暗，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罗飞直接明了的切入主题，当然是不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
黄少平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演。反正郑灏明已经死了，他就算突然变得话痨、精神活络又咸湿下流，也没有人会奇怪。
一个常年与废品为伍，窝在垃圾堆的怪物，对男女之事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兴趣，真是毫无可疑，不管是当年爆炸中的死男女，还是坐在对面的这两个。
“我们只是同事。”罗飞解释着，但他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就那样按着女警的手腕，也许是担心她继续用相机伤害一个丑八怪的自尊心。
黄少平嘿嘿笑着：“同事也可以搞嘛。”
他们离开之后，黄少平迫不及待地为自己服务。罗飞留下几张钞票，他抢过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今晚要给刀疤七开荤，可换装要花时间，进城也很麻烦。他光是闻到票面上沾染的那一点温热气息就在发颤了。
他用它们裹着自己，抖出点点撒撒的斑白。
罗飞变了。
当孟芸和袁志邦的形象在关于爆炸的描述中出现，罗飞的痛苦，像被刀戳破的纸人，那豁口即便不再受到侵扰，也会自发的蔓延开来，从中倾泻出汩汩温度，争先恐后，弃原身而去。
黄少平看着这样的罗飞，情难自禁地舔了舔嘴唇，残缺的肉缘有着鲜活的咸锈味。
罗飞竟然变成了这样。
处处是破绽，眼神轻易就动摇——他每每失眠，又在累极时毫无征兆的昏睡，醒来又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被浑噩无梦和反复梦魇毫无怜悯地折磨。所以会容易失神，目光落在这里那里，现实和回忆和幻觉混杂，被人看起来一团糟。他停步在十八年前的灾难，一场围绕他暗波汹涌的罪恶，爆炸中死去的不是爱人和挚友，是他的智慧和思念——警校天才附身的黄少平豪不费力就能侧写出一番因由。
现在的罗飞，脆弱一览无遗，力不从心的双眼大而柔软，伴随着青黑的眼窝，汪着幽泠泠的水光。他身上的刀口七七八八，甚至是自己划开了自己，白纸飘零，只剩一副空陋骨架。
而即便是这样的罗飞，依旧直视着身为怪物的黄少平。追求着贴近真相的一切，对淹没而至的危险视而不见，对自己的不堪一击邈然不屑。
黄少平咧开嘴，笑声低沉而嘶哑，怪异可怖，一声接着一声，持续不断地回荡在堆满垃圾废物的屋棚里，像盘桓蜷踞的阴翳狂蟒，张开齿刃冲破顽卵，冲向被锁定的悲哀的猎物。
【邦飞】袁志邦醉酒实录
《死亡通知单：暗黑者》原著向，警校时期（其实这个时期和原著没太大关系），私心古仙衍生。
“我们分手吧。”
袁志邦看着女友——现在该说是前女友离去的背影感到十分落寞。他到现在为止都觉得这个女友不错，甚至已经做好和她共度一生的准备，有时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对每一段感情都如此认真，可爱情路上却总那么坎坷。
袁志邦把一杯又一杯的酒灌下肚，越想越觉得不该，他忍着满腔委屈把最后一杯酒喝完，趁着还有一丝清醒把自己在门禁前送回宿舍。
雨珠不停拍打着宿舍窗户，罗飞在屋内看书，他看得有些烦躁，读个两三行就要抬头望一下挂钟，也不知道这书看没看下去。
晚上十点二十八，敲门声如期而至，袁志......
《死亡通知单：暗黑者》原著向，警校时期（其实这个时期和原著没太大关系），私心古仙衍生。
“我们分手吧。”
袁志邦看着女友——现在该说是前女友离去的背影感到十分落寞。他到现在为止都觉得这个女友不错，甚至已经做好和她共度一生的准备，有时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对每一段感情都如此认真，可爱情路上却总那么坎坷。
袁志邦把一杯又一杯的酒灌下肚，越想越觉得不该，他忍着满腔委屈把最后一杯酒喝完，趁着还有一丝清醒把自己在门禁前送回宿舍。
雨珠不停拍打着宿舍窗户，罗飞在屋内看书，他看得有些烦躁，读个两三行就要抬头望一下挂钟，也不知道这书看没看下去。
晚上十点二十八，敲门声如期而至，袁志邦终于是在门禁之前把自己送回宿舍，他醉倒在为他开门的罗飞身上，警校的课程没有教罗飞怎么应对友善的醉鬼，所以只能吃力的把袁志邦拖上床。
袁志邦完全贴在罗飞身上，后者紧锁眉头忍着对方满身酒味还混着点酒吧里带出来的烟味，他在心里抱怨还发誓等明早袁志邦清醒一定要和他复盘今晚的事好好寻仇。
两人已坐在床上，袁志邦仍未松手，双手圈着对方，将头也埋进对方的脖颈上，与罗飞相拥。
夏夜伴着细雨总还是有些凉的，罗飞感受到袁志邦在怀中发抖，湿意在衣服上散开，罗飞轻叹一口气任由对方这么抱着，体温融合在一起的感觉貌似比被子还暖些。
醉意把最后一根理智线也绷断，袁志邦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抽抽搭搭地向罗飞述说他的委屈。
罗飞很少见袁志邦喝得这样烂醉，更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伤心欲绝，只会手足无措地拍拍他的背，轻轻顺着袁志邦的头发说些安慰的话。
袁志邦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与罗飞对视，罗飞也回应着他的目光。
袁志邦长得很好看，罗飞常常觉得看着他的脸是一种享受，现在也很满足地欣赏着醉酒后的袁志邦用他那百看不厌的帅脸做出一些平常见不到的委屈神情。
也许是看得迷糊了，也许是被醉鬼传染了些神志不清，罗飞连袁志邦嘴里嘀咕着的“你好像我女朋友”之类的话也忽略掉，眼睁睁让袁志邦凑近，吻上自己的唇瓣，津液混着点微苦的酒味在二人口腔中打转。
双人间小宿舍，从面对面坐着到相拥着躺下，破烂而狭窄的木板床经不住两个成年男人的动作发出抗议声响，窗外细雨更激烈的拍打着玻璃，宁静中的喧闹，好像在遮掩什么秘密。
没人去记这场小意外持续了多久，一向喜欢在意这些没用的小细节的罗飞也没在意，他反而更好奇为什么喝得烂醉如泥也能发挥出这样高超的接吻技巧，三两下就能把自己吻得浑身酥麻，反观罪魁祸首早就在酒精作用下呼呼大睡。
第二天清晨，袁志邦抵不住湿热黏糊的触感先清醒，或者说是被吓醒的——当他睁眼看见罗飞衣衫凌乱的睡在自己旁边时。
🎁六一快乐Ⅱ19:48【廉保】｜吃点糖怎么样
六一儿童节当然要吃糖啦，但题目和内容一点关系也没有（x）故事发展没有主线，就是一个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剧情。就是想写一些很平常的事。（不会写剧情就直说😖不必找借口）字数1w3，可在无聊时消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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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没有及时发出文表示深切歉意，我以后一定等全部安全发出再撤退逃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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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阴雨天过去，终于迎来了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楼道里亮堂堂，从楼层小窗口的百叶窗里溜进来几束微风，让人不经眯起眼睛想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伸个懒腰。大型会议室大门紧闭，整个楼道空空荡荡，刘保强转着手里的黑色签字笔，倚靠在墙上，无聊的...
六一儿童节当然要吃糖啦，但题目和内容一点关系也没有（x）故事发展没有主线，就是一个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剧情。就是想写一些很平常的事。（不会写剧情就直说😖不必找借口）字数1w3，可在无聊时消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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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没有及时发出文表示深切歉意，我以后一定等全部安全发出再撤退逃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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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阴雨天过去，终于迎来了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楼道里亮堂堂，从楼层小窗口的百叶窗里溜进来几束微风，让人不经眯起眼睛想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伸个懒腰。大型会议室大门紧闭，整个楼道空空荡荡，刘保强转着手里的黑色签字笔，倚靠在墙上，无聊的发着消息。
这边陆志廉正在参加会议，手边的手机连震三下，眼角余光瞥到三条毫无关联的信息跳出来，差点打乱了他的发言节奏。
稳住一时走神的思绪，简单地做了个发言结尾，陆志廉把话筒还给其他参会人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研究这三条信息。
“干洗店刚发来了消息，我顺路就把你的西装拿回来了。”
“吃鱼丸的话，果然还是那家的比较好吃。”
“发财竹看着还挺好养的，要不送这个?也挺符合王蓝禄的毕生所愿。”
这前后话题极其跳跃，毫无关联的三条信息在短短一分钟内接连跳出，发信人还是同一个。陆志廉看着刘保强闪动的头像，一时间也没有了思绪，不知这是重案组精英刘sir遇到特殊情况在传递暗语，还是刘保强特有的想一句说一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他回忆了一下刘保强今天早上所说的一日行程，细细筛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会带来危险的地点，除了......去和上级汇报工作的时候要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以及去和刘爱碧汇报生活的时候要做好挨揍的心理准备。不过按照以往的和刘保强传信息的经验，陆志廉依然提起了几分警觉和猜测，他上下滑动短信界面，试着把这几十个字重新拆分组合，以期能获得什么潜藏其中的暗语，一面又继续等着看会不会有新消息发过来。
不过好在发信人刘保强并没有让他疑虑太久，第四条短信很快跳了出来，“搞定了，走吧。”
陆志廉抬起头，迅速扫视了会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紧闭的会场大门上。
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刚刚好够一人进出。守在外面的一名安保人员悄悄闪身进来，快速走到陆志廉身边，递给他一张折叠好的白纸。又快步走到主办方负责人那里小声耳语了几句。
陆志廉打开白纸，上面只是一句简单的话:
出门左拐，第二个走廊。
纸条上的字迹写得龙飞凤舞，边角被撕成锯齿状，好似是当事人匆忙之中留下的。但奈何陆志廉对这个笔迹已经过分熟悉，只要细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个字迹明显是刚写不久，笔划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抖动和停顿痕迹，在字迹在最后一处还带上了小小的一个拐弯。陆志廉几乎能从这个字迹拐弯里听出留下纸条之人在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是怎么样的上扬——留信人处境安全，甚至心情甚好。
陆志廉暗自放下心来，把纸条折叠收好，就看到活动负责人一脸焦急和慌张的正朝自己走过来。
台上的主办方还在侃侃而谈，声音平淡无起伏，总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作停顿，好似一个卡带的老式收音机。台下的参会人员昏昏欲睡但又要保持住腰板挺直聚精会神的模样，一个一个的在桌下直掐大腿。
陆志廉刚刚专注在手机上，没有发现同组下属们的注意力都悄悄的从发言人身上转移到他这里。程德明坐在陆志廉对面，一份注意力的二分之一给了会议本纸张上的隐隐的印刷印花，剩下二分之一转到陆志廉那边，只留眼角的一丝丝余光给了台上平静无波的与他们本职工作毫无关系的“催眠式”演讲。
宽大的会议桌让他无法看清手机界面的内容，但也足以关注到陆志廉翻看手机的动作。他不经默默感叹这种会议的确无聊，连一向认真的前辈都开始破天荒的玩手机，下次内部有提建议的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把这条写上:减少无聊会议，拯救工作热情。
程德明正感慨着，就看见安保人员、活动负责人接二连三来找陆志廉，陆志廉把手中白纸收好站起来，表情有些严肃，负责人站在他前面紧握着双手，带着一丝无措和焦急。程德明敏锐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把会议本合上，目光紧紧关注着会议桌对面的事态动向。
那边陆志廉听完负责人一通解释，脸上神色未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在不干扰到台上台下的情况下，轻轻拉开椅子就打算离开，抬眼就正好与对面程德明探寻的目光对上。
但陆志廉没有过多表示，只眼神示意打算跟着起身的他继续安心坐着。门缝再次合上，陆志廉的背影消失于厚重的会议室大门之外。
程德明目送完转过头，对着同样眼神不解的下属轻微摇头，既然前辈选择一个人解决，那自然有前辈的道理。下属懵懵的点点头，眼神里带着被发言台强行灌输了知识的迷茫，转过去继续盯着会议室巨大显示屏上的电子钟放空自己。程德明又看了一眼再次紧闭的大门，扭过头时撇了一眼未完全打开的PPT的下角，5/48页数显示简直触目惊心——台上PPT才讲了不到9分之一，而面前的桌面已经被他扫视了十五次，木制桌面的年轮都数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做桌子的木头产自哪块土地都快被他推算出来了。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开始试图用目光虚空雕刻会议本上的印花。
陆志廉快走到第二个走廊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没有选择纸条上提示的走法，而是右拐进了一扇安全通道门里。果不其然，有一个身影正在那里等着他。
刘保强靠着墙壁，一只手正无聊的薅着楼梯旁边放着的发财竹盆栽。无辜的盆栽叶被薅了大半，顶端明显秃了一个部分，和刚刚的发言人倒是一个发型了。一部分叶子落在了架子上，上面挂着的红色丝带花也被扯了下来，扎花下摆的地方被撕成一缕一缕的。
“......”
“不谢谢我救了你吗？陆sir?”刘保强看着推门而入的人，停下了揪叶子的手，抱臂挑了挑眉看着陆志廉。
陆志廉从口袋里把纸条掏出来，翻了翻，在纸张上有着一个极为巧妙的压花，不是系统内部人员都无法轻易发现“从处长办公室拿的?”
“不然怎么能救得了你呢？”刘保强把纸条一把拿回来，“哎，处长办公室纸有那么多，我也就这么随手在地上捡到了一张嘛，保护卫生人人有责啊陆sir。收好了，以后还能再用一次。”
“结果汇报的怎么样了？”
“意料之中的挨一顿骂，毕竟这个......等一下，先别转移话题，救命之恩你还没谢我呢。”刘保强把手摊开伸到陆志廉面前，“要不是我找个理由拉你出来，你怕是还是要在里面浪费大好生命呢。这种大恩大德你不表示表示？”
陆志廉笑了一下，拿出自己的车钥匙拍在刘保强手心里，“这样的表示刘sir还满意吗？”
刘保强一把握住钥匙，甩了甩，神情得意，“这还差不多，走吧！”他转身下楼，陆志廉把落在架子上的叶片捡回盆栽里，然后跟上刘保强的脚步并排走，“我一直很想问，你们ICAC是学的忍术吗？这种会议都能从头到尾听得下去?”
陆志廉想了想，“就当耐心训练了。”
“忍耐着想揍人的心的那种耐心训练?”刘保强“啧”了一声摇摇头，两人一路闲聊着走到一楼电梯间，按下直达地下车库的电梯。
两人进到电梯，陆志廉看着向下跳动的数字“你......”
他的话刚起了个头，刘保强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也没说什么”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我和安保说是重要任务，紧急抽调。他看到纸上印着处长办公室的标志，就直接相信了，顺便的，我对这个会议负责人恰巧有些了解，自然要他'配合配合'了。”
电梯门开了，刘保强先走出去然后转身看着陆志廉，笑容满面的偏了偏头，“这次任务艰巨啊，长官。快走吧。”
车子驶上高架的时候，陆志廉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忘了一个人，他摸了一下鼻尖，想起程德明那充满信任的眼神，感觉到了一丝愧疚。刘保强跟着车载音乐哼着歌，捕捉到陆志廉的小动作，“放心吧，我还给程德明留了一步呢。”
会议室，毫无意义的PPT漫长的好像无尽头可言，台上发言人的拖音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明显，程德明已经开始回忆到小时候到底爬了几次水沟了。然后，如救星降临一般，安保人员再次登场，给了他一张看起来和陆志廉刚才拿到的一样的纸。
程德明按照纸上的要求走到第二个走廊，最里面有一间屋子，他用工作卡刷卡开门，桌上摆放着两打被调查人的资料，他随手翻开一本，此次会议负责人的照片就映入眼帘。他拿着资料在手心敲了敲，厚重的资料发出纸张碰撞的声音，这可比坐在下面听念经有意思多了。
车子缓慢停下，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没有狭小拥挤的街道小巷，没有吵闹的车水马龙，只有空旷的四周，还未经修整的路面和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熟悉的空旷景色释放了两个人在大楼里的压力。
从车上下来踩在并不平整的土地上，刘保强原地跳了跳，扬起来地上的灰尘弥漫在脚边。他踢起一脚旁边的小石子，小石子一路咕噜咕噜滚到陆志廉脚下，陆志廉踩了一脚，模仿足球停球的动作停住石子，又用蹭亮的皮鞋把它踢回去，刘保强后退几步，一把截住，开始带球进攻。
等着两人坐到海边的那个简易小摊位上的时候，鞋子裤子已经像是徒步跋涉了三公里一般能抖落三层灰，陆志廉向店家要了一条湿毛巾帮两个人擦灰，刘保强打量着已经有些年头的简易菜单板，“林叔，出新品了？”
上了年纪的老板乐呵呵的笑出满脸的皱纹，双手擦着围裙出来，“我儿子回来了，他帮忙搞的。”
刘保强也笑着点点头，“那来一份新品，其他的还是老样子。”
“好嘞。”老板应一声，转头回去忙碌。
刘保强静静的看着灰白色的堤岸和远处翻涌的海水，陆志廉把毛巾折叠好还回去，带了两杯顾客自取的便宜橙汁过来，刘保强喝了一口抿了下嘴，“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陆志廉陪着他一起看向远处，林叔的儿子终于打拼回来了一家人可以团聚，新添的菜谱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来的路边插上了一块规划牌，政府的土地规划马上要到这边，“也有一些变了。”
“但有一些永远不会改变。”刘保强转过头，认真的看着陆志廉，一字一句说到。
这个时间人不多，老板忙完就坐过来和他们闲聊。以前是陆志廉一个人来，后来多了个刘保强，再后来变成了两个人一月一次固定来吃一顿，位置也总是坐在这里。老板和他们熟悉了，就爱和他们聊聊家长里短，林叔老来得子，对儿子很是宝贝。刘保强边吃着，边听老板讲儿子的事情，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居然也是在几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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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南湾船厂事件之后，刘保强就再次点燃了作为一名警务人员的信念。从懒散滑头混日子转变成为了可信可靠的刘帮办。两年多的时间里，一步步与下属建立起曾经失去的信任与默契，带领他们冒着枪林弹雨破了好几起重大案件。就在这个当口，上级来找他了。接完上司的电话，刘保强盯着熄屏了的手机屏幕发呆，阳台上恣意生长的吊兰在晚风中轻微摇摆着一如他现在的心情。调任这种事情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一想到上级已经全盘决定好了再给他一个通知，还是让他产生了些许微妙的被“强买强卖”了的不爽情绪。
谈完的第三天，他的调令下来——从CID调到JFIU，是从危险外勤往安全一些的文职调。虽然后来他到了JFIU也没坐过几天办公室就是了，这一点他和陆志廉很像，都喜欢拿着文职岗来玩命。
升官发财是好事，共事多年的CID组员们恋恋不舍的给他办欢送会，高妹拉着他的衣袖当手帕用，其余的大小伙子们把一首送别歌唱得鬼哭狼嚎，不怎么像送别倒更像要送葬，就差对着他三鞠躬。最后是刘保强抢在其他客人被吓跑之前，把话筒夺了下来，才躲掉了这波持久的“魔音攻击”。
陆志廉坐在街对面的车子里，看着聚会结束后的一行人站着路边，刘保强安排好出租车把组员们都一一送回去。最后剩下他一人站在路灯下望着被彩色灯光照亮的树叶发呆，背后是来来往往的热闹行人，两三个聚一起，笑闹着走在繁烟火气的夜市街道上。独自站立的刘保强与他们就像两条无法交融的平行线，站在最亮的路灯下的人反倒是最落寞模样。
陆志廉发动车子，开到他面前缓缓停下。
刘保强的视线被拉回，抬手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副驾驶的座椅已经被调成了最舒服的姿势。他往后靠了靠，顺手打开前面的车载音响。普普通通的私家车平稳起步，刘保强把窗户拉下来，夜风扑面涌来，呼呼作响的风声盖过了大部分低缓的蓝调布鲁斯，只余一两段旋律间歇穿插其中。渐次远去的暖色街灯，高架桥两边空旷深远的夜色，林荫道上清脆起伏的虫鸣，海滩沿线轻触沙滩的淡淡海水气息......远离中心地段的热闹，香港这座繁华都市鲜少被欣赏到的夜景在刘保强眼里一一滑过，映得瞳孔也斑斓了几分。
又一曲蓝调刚刚收尾，陆志廉在一家招牌老旧，夜深还在营业着的小食摊面前将车停下。白炽灯在寒夜格外的耀眼，俩人买了一份鱼蛋和一份碗仔翅，在深夜的寒露里，靠着还在微微发热的车前盖慢慢吃完，摊子上蒸腾而起的热气霎时转移到了胃里，暖洋洋的回旋着，带来了温暖的慰藉。
“回去吗？”陆志廉问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刘保强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被一路夜风吹乱的头发，长舒了一口浊气，语调轻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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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点的餐吃完，老板也正好结束话题回去收拾碗筷，“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我们家臭小子也到了要成家的年纪了。”
陆志廉把纸巾递给刘保强，“爱碧是不是也快了?”正在擦嘴巴的刘保强一愣，眼睛瞬间睁大，“糟糕，我忘记问了！”
刘保强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拨打过去，对着对面的妹妹一叠声的，“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是是是”，“对对对”，点头哈腰，谄媚讨好至极。但是很明显的刘爱碧并不买账，眼看妹妹的火气要压不住了，刘保强像是抛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扔给陆志廉，呲着牙，自己闪到一边去，“交给你了，你搞定啦！”
陆志廉疑惑的接过手机，慢慢贴近耳朵，试着出声到:“喂，爱碧...”。眼看着陆志廉讲了几句依然神色正常，刘保强小心翼翼的走回来，一只手臂搭在陆志廉的肩膀上，耳朵贴近电话偷听。电话里面刘爱碧的声音明显温和了很多，刘保强松了一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上半身的压力都压在陆志廉身上，继续听电话。
“周..六...吗？”陆志廉有些迟疑的看向刘保强。刘保强立刻摇摇头，用手比划出了一个“7”的动作。陆志廉轻点头，继续回电话电话，“周六可能没时间，周日怎么样？....嗯，好，那就这样说，我会和他说的。”
陆志廉挂掉电话，如实复述:“爱碧的男朋友飞机延误改签了，暂时回不来。她想先周日去试婚纱，然后到处逛逛，找个合适的地方以后去拍婚纱照。”
海面起了风，越过堤坝吹拂过来，吹得简易的遮阳伞微微晃动。刘保强长呼了一口气，依然靠着陆志廉，语气里是满满的愤懑不解:“明明我才是她亲哥，刘爱碧这个臭丫头怎么对你这么好?”
“可能...是觉得我比你靠谱吧。”陆志廉忍着笑，一本正经的。
刘保强一下子坐起来，把板凳往前拉了拉，面向陆志廉，就要开始理论一番:“我哪里就不靠谱了?哪件事不是我亲力亲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还被握在陆志廉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跳出信息。陆志廉把手机放到他面前，“找你的。”
刘保强扫了一眼，无关紧要又极其繁琐的工作消息。无非是和对面部门人员虚与委蛇的一句我一句的“回合制”客套推拉罢了。这种事情，对于与那么多狡猾的内部涉案人员交锋过的ICAC首席调查主任来说，应该早就得心应手了吧。
刘保强皱着眉头把手机推回去，“你帮我回吧，看着头疼。”
“现在刘sir不亲力亲为了？”
刘保强摆摆手，又靠回去，枕着手臂，看着陆志廉措辞回消息，“不靠谱就不靠谱吧，有陆sir一个靠谱就行了。”
——————————
店里宽敞明亮，到处标满了爱情的宣言，热情的导购在给刘爱碧一件一件的介绍店里的婚纱，
“这一件的袖子设计呢是为了...”
“您看这一件，在裙摆的地方...”
“小姐，您面前这一件，是我们店的新品，是由著名设计师....”
选婚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尺寸、寓意、价格、与婚礼的适配度、与新娘的妆面的协调度等等各种复杂的细节都要考虑进去。刘爱碧一边听着导购天花乱坠的介绍，一边在手机上写写画画的计算着婚礼的预算。陆志廉像个保镖一样，一路跟在导购员和刘爱碧身后也在计算着。只不过他计算的是:如果刘爱碧试完了这十几套婚纱之后，刘保强还没有到场。那刘保强多年的身体素质训练能否遭得住刘爱碧的一顿暴击。
逛了一圈，刘爱碧先选了几套心怡的婚纱上楼试穿。陆志廉坐在休息区给刘保强发消息:“你还有十套婚纱的时间。”
只一秒，刘保强的语音消息就回了过来，“在堵车。”他的声音里掺杂着浓浓的无奈，背景是此起彼伏的刺耳喇叭声。“今天都赶着去结婚啊?怎么全往这条路上挤?”
陆志廉看了一下婚纱店对面不远处一家新开业的大型超市，仿佛在质疑香港市民的购买力一样，墙上贴着惊人的折扣价格，门口停车场已经堵得水泄不通，还有车子在源源不断的赶过来。
“开业大酬宾。”
“开业大酬宾?结婚还能买一送一啊？”
前方红红的刹车灯密密麻麻，刘保强有些烦躁的扯开领带，真是难为他今天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笔挺西装，用了点陆志廉的发型定型液搞了个帅气的发型，就为了陪妹妹去婚纱店选一件带来幸福的婚纱。本来一切都已经就绪，谁知道就在他和陆志廉要出门的前一脚，一个电话打过来，硬生生地阻止了他去到婚纱店的脚步。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让陆志廉先去接刘爱碧，而他匆匆赶过去加班处理，并且在电话里对着妹妹千保证万保证的指天发誓自己“只是晚一点到，一定会陪着亲爱的妹妹选婚纱。”而现在看着前面毫无希望的堵车，刘保强只想弃车逃跑。
陆志廉挥手示意刚刚介绍婚纱的导购员，指着旁边的一排婚纱中的几件说道:“可以的话，麻烦把这几件也送上去试一下吧。”导购员拉出其中一件婚纱询问到:“先生，确定是这些吗？这里的风格和刚刚刘小姐选的风格是不一样的。”
陆志廉温和的笑到:“我知道，但是婚礼不会只让新娘只有一件婚纱，我觉得这几件放在婚宴中间换着穿也不错。”
顾客的要求要百分百支持，特别是能够让自己赚更多钱的时候。“好的，先生。我送上去给刘小姐试一下。”导购员抱起五件婚纱上了楼，和刚刚刘爱碧选的几件放在一起。
“现在你有15件的时间了。”
“我连15厘米都没有移动到！”刘保强捶了一下方向盘。
一位年轻的员工给陆志廉送来了水，请他稍等，“先生，您女朋友正在上面试婚纱，您可以先看一看我们这边的新娘手捧花样式。”
从早上开始到现在接待的几对来选婚纱的情侣里面，要么是男方全程独自坐仿佛只是一个陪同人偶，要么是男方陪着女方选了几套之后就失去了耐心去休息，剩下的就让女方自选，衣着也极为随意。只有这一对里面的男士，穿着正装，全程陪伴着挑选，非但没有啰嗦抱怨，反而能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所以她对陆志廉的行为很有好感。
陆志廉礼貌的接过水，微笑着解释:“不好意思，你误会了。我不是刘小姐的男朋友，我是她...哥哥。只是来陪妹妹试婚纱而已。”
“啊!”，年轻的员工局促地轻喊了一声，耳朵根发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看出来，给您增加困扰了。”从进店起，ICAC的职业习惯就让陆志廉把店里每一个人都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遍。这位新员工刚刚上班的紧张无措，和周围老员工时不时投过来的工作审视目光都被陆志廉尽收眼底。他自然的接过新员工递了一半的手捧花图册，“没关系，你也可以向我继续介绍一下。”刚刚慌张不安的新员工眼睛“唰”得一下就亮了，“好的！”
等到刘保强一路大喘气的跑进店里的时候，刘爱碧刚好进去换最后一件婚纱，陆志廉面前桌上摆了几束手捧花，刘保强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将陆志廉递过来的柠檬水一饮而尽，缓了近一分钟才开口说话。他摸了一把发型，拍了拍陆志廉的肩膀，“啫喱水不错，下次多买点。”
站回门口迎宾的新员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一身名贵西装，但领口扣子已经散了几个，领带也松松垮垮的，仿佛刚刚逃婚出来的男士一路冲进店里。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返回去倒了一杯柠檬水，想了想，索性把整个冷水壶都带上了送过去。
“爱碧怎么样了？”刘保强连喝了两杯水，呼吸终于能够渐渐的平复下来。陆志廉拍着后背给他顺气，指了指二楼，“正在换最后一套”，听了这话，刘保强的肩膀一下子沉下来，刚刚奔跑时紧绷的肌肉也全都放松，整个人软软的靠在舒适的沙发上。陆志廉给他拿了纸巾擦汗，刘保强拍拍胸口，“好险好险，赶上了。我把车子停在小巷子里，一路跑过来的，不然现在还堵在路上呢。刚刚那个速度要是录下来，我觉得能破我的警校长跑记录。”
新员工重新续了一壶水贴心的送过来，看着这位刚刚火急火燎的架势难道是...“请问您是...楼上刘小姐的男朋友吗?”
“啊？不是，我是她哥。”刘保强撑着手从舒适的沙发上坐起来，稍微端正了一下坐姿。
“又...又是哥哥吗？不，不好意思。”连闹了两次乌龙的新员工脸红到脖子根。
“又?”刘保强回头看了一眼陆志廉，立刻笑容满面的用手揽住陆志廉的肩膀，挨上去，“是的，我们两个都是刘小姐的哥哥。不像吗？我们正好是不同父母的亲兄妹而已。”
年轻店员被绕进去了，“不同父母？亲兄妹？”
二楼的导购员匆匆下来提醒，陆志廉看了看时间，帮刘保强把领口的扣子重新扣好，领带拆开重新系整齐，将刚刚因为跑步起皱的地方拉平整一些，“爱碧的衣服应该换的差不多了，准备一下。”
两人站好一起望向二楼的旋转楼梯。二楼试衣间的帘子打开，一袭洁白婚纱的刘爱碧缓步走出来，她低着头拉着宽大的婚纱裙摆，一面走一面自顾自说着:“这个裙摆好像...”，她走到楼梯口抬起头，打算向下面的人征求一下意见，“我觉得这个...”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绚丽的色泽，刘爱碧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前，望着下面，在楼梯的尽头，在那个阳光透过窗户的地方，站着两个她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
一个是她的哥哥，刘保强。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与她血缘关系最亲密的亲人，那个在她至今的一半生命里相依为命的人。在父母相继离开之后，他靠着自己单薄的力量，拉扯她长大。他们之间有过误解，芥蒂，甚至近乎要决裂，但很幸运的是，他们最终依然找回了最初的温暖而坚定的亲情。
而另一个，陆志廉。从最初的救命恩人到现在的情同手足，以刘保强为那个不可分割的纽带而建立起来的联系随着时间愈加深厚，现在的陆志廉早已完全融入了本来只有她和刘保强两个人的小家，成为她的第二个重要的哥哥，血缘关系并不能阻碍他们之间的羁绊。
其实早在亲哥刘保强还想着要怎么和她解释的时候，女性敏锐的观察力已经让她洞悉了这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她从来没有排斥过刘保强跟陆志廉的关系，相反的，她时常为这两个人的默契和感情感到由衷的高兴。
不过在一切摊牌之前，她选择了装傻充愣，只为了看一看两个精英在面对感情问题时变成傻瓜手足无措的笑话。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也可能是默契度太高，居然不谋而合的想到要和她单独聊一聊，对于这种主动分散了战斗力的作战方式，刘爱碧欣然接受。
刘保强下厨做了一桌晚餐，甚至还乖乖的收拾好了碗筷，然后深呼吸一口，坐下来，手指交叠在一起，措辞到:“爱碧，哥哥...想和你聊一下事情。”多年来作为最熟悉的人，让刘爱碧已经大致能猜到刘保强会跟她说什么。但是当哥哥在前言不搭后语的紧张之后，一脸坚定不移的向妹妹坦白他的选择时，刘爱碧还是感受到了一些小小的震撼，她深知自己哥哥的性格，平时漫不经心的人却做出了最不可磨灭的承诺。
不过相比起来，陆志廉就要雷厉风行的多，直接找了合适的时间约她出来详谈。但是刘爱碧也是早就有所准备，她赶在陆志廉开口谈感情问题之前就抢先说道:“我知道，你和我哥在一起了。”一句话噎得陆志廉半晌不知再怎么开口。能让首席调查主任吃瘪的机会可不多，她刘爱碧也算独得一分了。
现在这样两个重要的人带着温柔的笑容，穿着得体的西装，像要出席重要会议一样出现在她挑选婚纱的普通店铺里。他们站在那里，耐心的等着她缓步走下来，像是在等待一棵即将随风而去的蒲公英。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红，她扭过头，快速擦了一下，提起裙摆小步跑下楼，高跟鞋在旋转楼梯上“哒哒”作响，刘保强和陆志廉赶紧迎上去，“爱碧，你慢一点！下楼小心！”
走到最后两节台阶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一个小跳，与来接她的哥哥抱个满怀，长长的裙摆像一扇孔雀尾翼铺满整个台阶。就像小时候一样，下楼走到最后的台阶时，刘爱碧一定要刘保强等一等转过来，然后自己从两三阶的楼梯上跳下，快乐的扑进哥哥怀里。她从来不担心会摔落到地上，她知道哥哥刘保强一定会接住她。这次也一样。
在柜台付预付款的时候，收银员终于忍不住的八卦了一下:“刘小姐，那两位是?”刘爱碧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陆志廉和刘保强正在站在后面在面对面的谈事情，修身的西装一黑一蓝，站在一起完美和谐。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在刘爱碧看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停下话题，也一同回头看向她。“爱碧，怎么了吗？”两个人流露出疑惑不解，一边问着一边走过来。
刘爱碧轻笑了一声，转过去继续付款，“他们两个是我哥哥。怎么?看着不像吗？这很正常啊，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一家人。”
“好了，钱付好了。”她一左一右挎起两个人的臂弯走在正中间，像每一个受宠的小妹妹一样撒娇，“走吧，哥，我们回家!我今天想吃鲍鱼，试了半天婚纱真是累死我了，我要补一补。”
“你不要保持身材穿婚纱吗?”
“啊！刘保强，你怎么又在提这个事！！！我就是饿了！我就要吃！”
“偶尔吃一顿应该也没事吧。”
“就是嘛！还是我陆哥好。”
“喏，陆志廉，这话是你说的，到时候要减肥你陪她减，不要凌晨拉我起来跑步。”
三人斗着嘴走出店门，至于到底是怎样的“异父异母”，怎样的“一家人”，就随便她们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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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程德明的那好几沓资料起了大作用，同样的也带来了大工作量，忙碌的一周在查资料，审犯人的连轴转中极快的流逝过去。
在又一个周日的时候，刘保强坐在驾驶位上，带着墨镜，吹着空调，看着远处的放飞的婚礼气球嚼着口香糖。他刚刚送了刘爱碧去海滩看外景，转过头正好来接参加婚礼的陆志廉。今天是陆志廉恩师的孙女结婚的好日子。他作为恩师培养出来的得意学生，也作为为恩师沉冤昭雪的大功臣，自然是要作为重要嘉宾出席的。
陆志廉没有留下吃饭，只参与了个仪式就匆匆出来。“婚宴都不吃?我查了一下这地方一桌抵你半个月工资了，血亏啊陆志廉。”陆志廉坐进车里，将手里的礼品盒放到后座，语气平静，“婚礼办完也算是完成老师的遗愿了，至于其他人...我并不想有过多交集。”
然后，他拉开胸口的西装，拿出一朵粉色的郁金香来送到刘保强手里。
刘保强接过这朵花打量了一下，花朵正处于完全绽放时期，粉色的花瓣娇艳欲滴，即使是从陆志廉怀里掏出来的也没有任何被压坏的痕迹。
“这哪里来的？来宾人手一朵?”
陆志廉只是笑了笑，含混不清的“嗯”了一声没有回答，便转腰抬手去拉安全带。没有得到明确答案的刘保强好奇探究的视线盯着陆志廉，陆志廉扣好安全带抬眼看他，
“怎么?”
“不会是你顺手把人家的婚礼装饰给拆了吧？”刘保强露出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
“当然不可能。”陆志廉一脸正直的回看他。
“嗯，好吧，那相信你了。”刘保强摸摸下巴，勾起嘴角，顺手把这朵花插在了空调的出风口处，给车厢里增添了一抹亮色。
两人掉头去接刘爱碧，刘爱碧刚刚坐上车，就一声小小的惊呼，“郁金香哎！”。
刘保强开着车转头看了一眼空调出风口，“原来是郁金香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花。”
“是啊，是郁金香。啊，对了，我到时候也要捧一束...还是说换成.....”刘爱碧小声的自言自语起来。
刘保强没有听清，他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着镜子里坐在后排的刘爱碧自顾自嘀咕的样子，“爱碧你在说什么呢?”
坐副驾驶的陆志廉替刘爱碧回答，“她在想婚礼细节呢。”
“对啊对啊。哥，你不知道要考虑的细节可多了。”刘爱碧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又开始写写记记。“你就说这个花吧，它...”
“爱碧今天外景看得怎么样了？”陆志廉突然问到，“外景吗？外景不错哎，”刘爱碧来了兴致，她坐到后排座椅的正中间，两只手分别搭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椅背上身体前倾到空隙中间，开始分享“我发现了一个绝好的拍摄景点，就在那个海滩转角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的，景色特别适合情侣一起去，在那里拍婚纱好有氛围的，它旁边啊都是.....”
听着刘爱碧兴致勃勃的分享，刘保强越听越觉得似乎有些熟悉，但还是点头附和着妹妹。直到刘爱碧下了车，站在驾驶座车窗边提出最后一个想法，“我想到时候有一个专业的摄影团队去帮我拍一套。”，陆志一口答应下来，“好啊，正好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是专门搞摄影的，到时候让你和他联系。”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家了，拜拜~”
看着刘爱碧愉悦的背影走进家门，刘保强关上窗户，戳了戳陆志廉，神色有几分纠结，“爱碧刚刚说的那个地方我们是不是去过？”
“是，还去过不止一次。”陆志廉淡定回答到。
想起刘爱碧刚刚像发现了宝藏一样的兴奋语气，车内的两人都沉默了。刘保强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不行，这件事绝不能让爱碧那傻丫头知道。从小她就这样，如果发现自己找到的东西早就被人捷足先登的话，要被打击得三天缓不过来。所以...”刘保强又把手搭到陆志廉大腿上拍了拍，目光坚定的大声密谋，“到时候她带我们去，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位下属正在给大家发喜糖。看到刘保强过来，立刻抓了一把送到他手里:“刘sir， 来一起吃喜糖啊，我今天上午刚参加完婚礼回来，正好带回来给大家分一分。”
刘保强道了声谢，拆开一颗塞嘴里，看着放在桌上喜糖盒子感觉有些眼熟，他拉住下属问“你上午刚参加完?”
“是啊是啊，”下属凑过来，眼里闪出八卦的光芒，小声道，“刘sir你猜我在婚礼上看到谁了？”
“谁?”
下属把他往旁边拉了一把，看了一下四周，用手遮住嘴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到，“是陆sir啊！ICAC的陆sir。”
“陆，陆志廉?”刘保强又看一眼喜糖盒子，怪不得感觉似曾相识，原来是陆志廉直接放在他车后座的一模一样出自同一家婚宴的喜糖。
“看到就看到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平时又不是没见过他，警廉合作都几次了。”刘保强说完就要走，去婚宴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毕竟他今天可是当了一把“专职司机”。
下属把他拉回来，“刘sir等一下，这次有点不一样啦，有故事发生的嘛。”
“故事?什么故事?”刘保强来了兴趣，陆志廉倒是没有和他说参加一次恩师孙女的婚宴还有什么故事发生。
“是这样啦，我是男方这边的受邀亲属，我看陆sir应该是女方那边的，因为新娘看起来和他很熟的样子，在仪式开始前和陆sir聊了很久。我怕陆sir看到我，我都躲在后面，没敢往前。”
“能不能说重点？”
“哦哦哦重点重点，重点的就是新娘往后抛手捧花的环节，刘sir你猜手捧花落到谁身上了？”
“......”
“是陆sir啊是陆sir！在抛花的环节，我看陆sir本来是不想凑热闹的，本来也是，也从没见过这种场合男士去抢捧花的。但新娘一直坚持，陆sir没办法只能站在一群伴娘后面做个样子。”
“但是刘sir你就说巧不巧吧？那个捧花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愣是越过了一众伴娘，直接落到了陆sir的怀里。”
刘保强想象了一下陆志廉被天降捧花砸中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怪不得陆志廉不提这个“故事”呢，这个“故事”可太精彩了。
“然后呢？”他现在开始对这个故事的后续感兴趣了。
“然后啊，想必陆sir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啦，全场真是一片安静，但陆sir反应很快，他把捧花还给新娘，让她再重新抛一次。”刘保强继续安静的听着，他知道这个故事到这里还远没有结束。
“我当时离舞台比较近，就看到陆sir在把捧花还给新娘之前还和新娘说了什么，但是音乐声太大我没听清。然后我就看到陆sir从那束捧花里摘了一朵粉色的郁金香下来。”
“也不知道陆sir要这一小朵花是什么意思，不过后来就在陆sir刚刚一个转身的功夫我就发现那朵郁金香就已经不在陆sir手上了，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下属还满腹不解，但刘保强的思绪已经有些神游。
“粉色的，郁金香...”他在心里默念一遍，盯着自己刚刚接过花的手，想起陆志廉在车里似是而非避而不答，但又特意把花送到他手上的样子。刘保强望向窗外ICAC大楼的位置，又别过头去，变扭的“啧”了一声，面上不显，头发遮住的耳后红成郁金香的颜色。
“至于嘛，想送就直说好了。”
而那朵从新娘手捧花里摘下来的，象征的“永恒的爱”的粉色郁金香，现在正插进了花瓶里，放在汽车前台板上肆意绽放着。
🎁六一快乐‖16:48【叶承康×罗子建】| 放晴
*回到古仙老家，好久好久不写了，是4k+清水
*六一快乐！
——
罗子建模糊地听到叶承康在对自己说话。
“医生给你开了药你就好好吃，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没理会对方奇怪的形容，也没什么精力思考。鼻塞让他觉得脑袋里的血管也被一起堵住了，整个人像滩流不动的烂泥。
叶承康把药和热水递在他脸前，“不要逼我来硬的。”
叶承康声音装凶，罗子建不得已只好放下书本听话吃药。叶承康看着他吞下去，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罗子建心里直打鼓，刚才叶承康板着脸的模样真的有点吓人。
感冒药在治感冒的效用发挥之前先治了失眠。书页里的内容开始重影，罗子建招架不住，心想只...
*回到古仙老家，好久好久不写了，是4k+清水
*六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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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建模糊地听到叶承康在对自己说话。
“医生给你开了药你就好好吃，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没理会对方奇怪的形容，也没什么精力思考。鼻塞让他觉得脑袋里的血管也被一起堵住了，整个人像滩流不动的烂泥。
叶承康把药和热水递在他脸前，“不要逼我来硬的。”
叶承康声音装凶，罗子建不得已只好放下书本听话吃药。叶承康看着他吞下去，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罗子建心里直打鼓，刚才叶承康板着脸的模样真的有点吓人。
感冒药在治感冒的效用发挥之前先治了失眠。书页里的内容开始重影，罗子建招架不住，心想只趴一小会儿，然而一趴不起。半个小时后他被叶承康叫醒，并被轰去床上睡。
罗子建躺在床上的时候发现自己有点低烧，于是又爬起来加了一层被子，那时叶承康已经回家了。
第二天醒来后罗子建出了一身汗，似乎有了些好转。他躺在床上，突然希望自己再多病几天。
——
这几日罗子建生病，没人和叶承康一起打网球。叶承康只好自己一个人对着墙壁打球，百无聊赖。
今天罗子建和他说不用去看望自己，又告诉他想吃剧院附近那家的pancake。叶承康搞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但还是准备一会儿打完球去一趟剧院。
排了十分钟的队，叶承康频频看手表，等得心烦意乱，而一想到那家伙吃甜点时餍足的神情，心情又好了一点点。
开门时罗子建衣衫不整，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无精打采的眼睛在看到叶承康时稍微亮了一下。叶承康一身干练的运动装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罗子建下意识嗅了嗅，以为会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可惜他感冒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叶承康进屋，把打包袋放在客厅茶几上，“给你带了pancake，可是我专程去剧院买的。”
罗子建看起来非常惊喜，眼睛又瞪大了些，酒窝若隐若现。
“天哪！大少爷屈尊给我带甜点，我要省着吃。”
“就这么一点，怎么省？”叶承康失笑，“记着我的好。”
罗子建笑嘻嘻的，只是脸色仍有些不健康。叶承康让他继续去休息，然后翻了翻他家的冰箱。罗惠芳搬走后罗子建便一直独居，他不擅长下厨，最高的生活标准就是饿不死。叶承康每次打开冰箱看到的都是一些差不多的速食，心情复杂。
那边的罗子建已经重新卧床了，叶承康有点奇怪，这个人平时身体素质不差，怎么这一次的感冒始终不见好。
“喂，你晚上睡觉穿套厚点的睡衣。”叶承康想了想，道。
“没有。”罗子建本来想说盖两条被子已经够热了，然而话到嘴边又变了，“请假这么多天扣我那么多工资，好穷，你买给我啊？”
“你就会敲诈我是吧？”叶承康瞪了他一眼，脑袋里立刻开始琢磨哪里有卖厚点的居家服。
罗子建笑了几声，没再说话，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叶承康随便找了本杂志，翻开发现是他不太感兴趣的法治书刊。他象征性翻了翻，看不进去，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床上的罗子建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叶承康重新开始思索罗子健今天发来的短信，他此刻的无聊的确证明罗子建不需要他来看望，然而对方看到pancake时惊喜的目光又说明他没白跑一趟。
或许他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趁罗子建睡着的时候，免得这个人又爬起来固执地要把他送到门口。但他又不是那么想走，相比起回自己家工作干正事，他更愿意在这里消磨时间。
“阿康啊……”
罗子建突然开口，把叶承康吓了一跳。
“怎么？”叶承康看他，见他背对自己侧躺着，心跳忽然加速。
“……没事。”罗子建道，带着鼻音。
叶承康不明所以，但又说不上来地一阵紧张。这份紧张在听到罗子建均匀的呼吸后散去，悄悄化成一股热流。他不敢确定罗子建是欲言又止还是叫着玩玩，可他总觉得对方应该还有话要说。
空间再次陷入宁静，叶承康的心跳逐渐平复了。刚刚罗子建懒洋洋的轻唤像是自言自语，要不是叶承康看到罗子建半睁着眼，还以为他是在说梦话。
叶承康忽然好奇——他会在睡着的时候叫自己的名字吗？
——
罗子建康复得比他希望的要快。药物治疗作用显著，这天早晨醒来他意外地发现鼻子通气了，烧也退了下去。
不用被病痛折磨是件好事，但他没法找理由天天让叶承康来照顾自己。
说照顾也算不上照顾，最多算陪伴。叶承康虽然每次打开冰箱拧紧眉头，但也没有出去买菜做饭，而是直接打电话叫外卖。毕竟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下厨，水平或许还不如罗子建。
不过罗子建也没指望让他做饭，他只要能来陪陪自己就好。生病时心思总是更敏感，罗子建这几天一烧就胡思乱想，想一些平时根本想不到的问题，比如叶承康不来看他的时候是不是在和其他女生约会。
其实叶承康有没有女朋友，罗子建清楚得很。他自以为这个人什么事都要和他分享，要是真有喜欢的人，又怎么会不告诉他。
罗子建从床上爬起来洗漱，镜子里的自己气色依旧不太好。而他已经在琢磨如何约叶承康一起打球，好像一天不见到这个人就少了点什么。
这听起来很像一个习惯，但罗子建知道这不仅仅是个习惯。他还算是一个敢于直面自己的人，只是他自己那点小心思在他看来几乎已经昭然若揭，然而叶承康那个木头好像一点都看不出来。
但对曾经的好兄弟打直球对他来说仍然有一些挑战，他也不敢保证叶承康会不会被他吓跑。尝试是可以尝试，前提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罗子建伸了个懒腰，依旧有些晕乎乎的。窗外阳光明媚，是上午最好的时候。
——
叶承康最近总会下意识注意街上路过的情侣，观察他们的举动穿着，还有手里拿的礼物。他每次都看得心痒，总想立刻买点什么送出去，可又找不到理由。
他懂得投其所好，但天天吃pancake对病号来说不是什么健康的选择，更何况现在的他还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
怎么才能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心迹呢？叶承康纠结，他过去明明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对追女孩子还有一点心得，但这点心得落在对方身上似乎毫无用处。
算了，管他呢，给喜欢的人花钱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叶承康又一次站在街上，自暴自弃地想，然后走进一家花店。
罗子建出门了，但没有去网球场。
叶承康不答应他打球，于是把地点改成了图书馆。罗子建平日里督察工作繁忙，很少来图书馆，但叶承康经常来借阅一些设计书刊。
明明昨天才见过，罗子建却觉得上一次见面很遥远。
很快这想法出现的原因就被叶承康说破，
“上次一起来图书馆好像是三年前了吧？”叶承康坐下，把一杯牛奶放在罗子健面前，自己端了一杯咖啡。
罗子建笑了笑。这三年间发生了太多事，简直不像是仅仅过了三年。他莫名想起自己失误留在叶承康后背上的那个弹孔，时间飞快，但心跳和惊恐仍然记忆犹新。
这时叶承康忽然掏出一包花种，塞进罗子建手里。
“给你休假这段时间找点事情做。”
罗子建一脸疑惑，他根本不会种花，罗惠芳不在，家里的花都让他养得半死不活。
……但这是叶承康给的。
“我要是养不活你可不要怪我，我不会养花。”罗子建笑道，还是把花种放进了包里，“这是什么花啊？”
“我也不知道，”叶承康信口胡诌，“别人给我的，我不好养，想着还是你那里比较方便。”
“噢。”罗子建应道。
忙着说谎的叶承康并没有注意到罗子建的情绪变化。他只顾着想：花开之前的这段时间，应该足够自己做好准备了吧？
——
罗子建没有骗人，他是真的不会养花。叶承康以为他至少可以养到看出是什么品种，然而这花连芽都发不出来。
叶承康在罗子建家对着一盆土悄悄叹气，不敢让罗子健看到。
罗子建这两天逐渐恢复了气色，又跑回警局上班。今天叶承康打算叫他去码头一家餐厅吃饭，开车到警局没见到人，便直接去了罗子建家中。
罗子建以为两人在餐厅碰头，没想到换衣服时叶承康就已经到了他家门口。
开门前他心虚地看了看窗台那盆没发芽的花，好在叶承康进来后没有怪他。两人默契地不想破坏今天的好气氛，谁也没提这件事。
说实在的，他们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像在约会，到了餐厅落座的罗子建如是想。烛光，玫瑰花，香薰，周身都被浪漫元素充斥，只是叶承康穿着件格子衫，把氛围冲淡了一些。
罗子建的心跳不自觉快了起来，有那么几秒想入非非。或许他单方面把这当做是一次约会也没什么不好的，一切都是那么合适，叶承康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止一次偷看低头吃饭的叶承康，暖色的朦胧灯光把对方的面庞映得更英俊温柔。明明两人就面对面坐着，罗子建却不好意思在安静的时候直视对方。
除了在吃饭间隙状似无意的偷瞄，其他时候罗子建都像老朋友那样同叶承康闲聊，仿佛几秒前那个悄悄心动的人不是他。
罗子建只顾着小鹿乱撞，完全没想过叶承康怎么会带他来这个地方。
吃完饭，两人去码头边上散步。
工作日的晚上也依旧有很多人在这里看海。罗子建靠在栏杆上，衣角随着风摆动。太阳刚刚落山，夜幕降临，天际仍残留着黄昏余晖。
罗子建望着遥远的海面，鬼使神差般，心里有个念头愈发强烈。他下意识转头找叶承康的身影，却在扭头的那一刻发现对方正在注视他。
“这么出神，看到什么了？”叶承康抢先一步道，带着笑意。
罗子建的注意力被他飞起的发丝吸引，迟缓道，“好像有海鸥。”
他一边说一边胸口发热，叶承康的笑不知戳到了他哪根神经，他似乎忽然间没办法思考。
就在他又一次出神的时候，叶承康忽然消失了。几分钟后叶承康再次出现，手里忽然多了一捧玫瑰花。
“哈？”罗子建很诧异，脸却不自觉地红了。
他手肘撑着栏杆，托住脸，幽幽道，“今天貌似不是情人节？帅哥就是好，出来散个步都有人送花啊。”
“那边在免费送。”叶承康指了指一旁，面不改色道，但声音有些僵硬，“我路过，她就塞给我了。”
罗子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的确有一堆人围成一圈，拿着一些玫瑰。
叶承康捧着花沉默，罗子建以为他在懊恼或者不知所措，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知道哎，不然扔掉好了。”叶承康道。
罗子建愣了愣，“干嘛浪费，你不要送我也可以啊。”
叶承康神色一动，“你要玫瑰花做什么？”
罗子建故作镇静，“拿回家摆着。”
叶承康又道，“可是玫瑰不是应该送给喜欢的人吗？”
罗子建僵了僵。
“随你咯。”他继续故作镇静，嘴角的笑有些不自然，“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吧，你晚上又没工作。”叶承康道，神色意味不明。
他低头嗅了嗅玫瑰花，花朵已经不是很新鲜了。“虽然今天不是情人节，但还蛮有氛围的。”
“你在说什么？”罗子建不明所以。
“我送你的花种呢？”叶承康道。
罗子建忽然有些尴尬，挠了挠脸，“……啊，我给忘了，还没种。”
叶承康静静地看着他找借口，随后道，“没事，那个不用再种了。”
罗子建瞪大眼睛，“啊？为什么？虽然我不太会养花，但努努力应该没那么糟糕吧，我不是在敷衍，你别因为这个生气……”
罗子建话还没说完，叶承康忽然把玫瑰花塞进他怀里，转身要走。
罗子建大脑宕机了几秒钟，冲着叶承康的背影道，“什么意思？”
叶承康驻足回头。
“送给你啊，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的种子发芽。”
“你给我的花种是玫瑰？”罗子建抱着花问，心脏砰砰直跳，“为什么送我？”
叶承康眉头一紧，脸突然烧起来。
“玫瑰应该送给什么人，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他无意间抬高了音量，壮胆似的，但语气却像是恼羞成怒。他说完立刻转过身，根本不敢看罗子建的眼睛。
在叶承康背后，罗子建的表情从惊愕一点点变成狂喜。
“喂，怎么有人表白还像是要吵架啊！”
罗子建对着叶承康的背影大声道。接着他看到叶承康再次回头，停顿了几秒，露出一个罗子建从未见过的轻快的笑容。
end.
🎁六一快乐Ⅱ15:48【廉保】｜不要相信996资本主义的黑心老板，他多少对你有点企图。
接反贪2，找得到逻辑算我输
陆志廉 x 刘保强
我被警署开除了，刘保强说。说这话时服务员刚端着一盘盘菜上桌，牛肉丸，虾滑，鱼肉片，鱿鱼卷，肥皂和高妹起身为辣锅锅底换了个座位，菜仔的鲍鱼仔刚被筷子推着滑进花胶鸡锅，只是手一抖，一个没注意，盘子和托底的生菜一起跳进了辣锅。刘保强捞起盘子，辣油从盘底自上而下地滑落，就顺手放进一旁坐着的陆志廉碗里，让陆志廉不去注意衬衣领口溅到的两滴红油，陆Sir尝下啊，今天刚推出的新品鲍鱼味菜盘。眼都不眨一下。
阿叉的漏勺里还烫着牛肉，快到了十五秒，该起锅了，只是现在这气氛好像捞出来也不是不捞出来也不是。他闻到了空气中的酒意，怪了，...
接反贪2，找得到逻辑算我输
陆志廉 x 刘保强
我被警署开除了，刘保强说。说这话时服务员刚端着一盘盘菜上桌，牛肉丸，虾滑，鱼肉片，鱿鱼卷，肥皂和高妹起身为辣锅锅底换了个座位，菜仔的鲍鱼仔刚被筷子推着滑进花胶鸡锅，只是手一抖，一个没注意，盘子和托底的生菜一起跳进了辣锅。刘保强捞起盘子，辣油从盘底自上而下地滑落，就顺手放进一旁坐着的陆志廉碗里，让陆志廉不去注意衬衣领口溅到的两滴红油，陆Sir尝下啊，今天刚推出的新品鲍鱼味菜盘。眼都不眨一下。
阿叉的漏勺里还烫着牛肉，快到了十五秒，该起锅了，只是现在这气氛好像捞出来也不是不捞出来也不是。他闻到了空气中的酒意，怪了，怎么这打边炉还推出了新锅底伏特加混二锅头，不然怎么没开始喝就上头，他脱口而出一句我启瓶器呢。刘保强对着前下属翻了个白眼，还没点饮料啊大佬。阿叉这才幡然醒悟，牛肉随着漏勺啪一声沉入锅底，又啪一声拍着桌子站起身：帮办，你说清楚！你被警署怎么了？
刘保强边向服务员加了一打啤酒，边回答：开除了。
高妹刚和肥皂换完座位，微张着嘴倾着脑袋，散落的乌丝都涮进红汤锅里，又被菜仔从锅底抄起的汤勺捞起，把铁锅敲得嘣嘣直响：有没有搞错！我们都破了案，还是和ICAC一起诶！帮办都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出院了，都不说升职——这算什么？
周围的人循声望过来，刘保强的脑袋嗡嗡转悠，仿佛汤勺敲得不是铁锅，是他的脑袋。他只能双手遮掩住揉皱成一团的眉心：拜托啊……我是失业了，又不是死了，OK？
陆志廉没有参与这个话题。这场饭吃得不太顺利，无非所有人都在为刘保强打抱不平，只有刘保强该吃吃该喝喝，像是要把医院里待了一个月没吃上的都补回来。陆志廉想他该提醒刘保强不要喝酒，起码大病初愈的病人不该喝那么多，但话到嘴边也只是笑了笑，跟着前高级督察再一次的碰杯流淌进喉咙。
他把醉酒的刘保强带回家，给他去倒杯茶。轻车熟路。走出厨房的时候刘保强好像醒了，半阖的眼望向前，又好像什么都没望，牵扯到酒精和人生两方面因素的情景总令人说不清道不明，后者无非是打工和活着，前者在给出听不明白的医学鉴定前又好像和谈论生死存亡没什么两样，无非醉生梦死。刘保强指腹抵着和刘爱碧合照的相框。陆志廉将茶杯向他面前推，他愣了愣神，啪地扣下相框。
而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欲盖弥彰，他按压着眉骨的凹陷开始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我妹一切OK，喏，那边的吃的还是她为了庆祝我出院买的。
这是假话。陆志廉很难令自己忘记刘Sir的两位手下为了争论刘保强出院该买什么而大打出手的记忆。但既然刘保强想让陆志廉相信，陆志廉选择去相信。他掰开刘保强的手指，将水杯塞进掌心，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不急。刘Sir可以慢慢说。
“有什么好说的啊……”刘保强都快被他气笑了，松开双手向后仰躺，找回了自己的视线，“不就是做错了事，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吗……失业而已咯，大不了重新开始……倒是陆Sir该开始改口了，不能再叫刘Sir了啊。”
-
刘保强醒来后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时铺天盖地的宿醉后的疼痛，像是压路机一点点挤压着他的天灵盖。丢。刘保强骂了一句，起身的一刹那被胃里泛起的酒精推动着，也不管手里抓着什么先去厕所抱着马桶吐了两大瓶。
刘保强蹲在马桶旁，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的时候，他脑袋里不着调地思考：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的记忆停留在让陆志廉改口的那一刻，接下来就断了片。虽说他喝醉了酒，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听起来好像不太正经——痴线，孤男寡男能出什么事。刘保强站起身，长时间的蹲姿让他麻了一只脚，刚摇摇晃晃地向前迈出一步就理所应当地软了腿，大步流星一头撞进洗手间玻璃，砰的一声，刘保强捂着脑袋眼冒金星龇牙咧嘴，只能说让他清醒了不少。
好在玻璃和他的头都相安无事。他拧开水龙头漱了漱口，咕咚咕咚的，水花在他扬起的脑袋中旋转，带着残留的呕吐物落进水池。毛巾不在手边，他随手抓了块东西擦了擦，两秒后意识到这是陆志廉昨晚盖在他身上的西装——刚才吐的急，没仔细想就抓着跑了——他望着笔挺的西装上留下的水渍，上面可能还沾染着他的口水和呕吐物。
哦。这下出事了。
陆志廉赶到刘保强邀约的午餐地点时，刘保强穿着T恤和牛仔裤，是个大排档，老板看起来脾气不太好，脾气不太好的刘保强彼时正在和脾气不太好的老板点单：对，两份炭烤珊瑚，一份虾酱空心菜……什么蒸牢不能蒸鱼？你多找我四十啊大佬，做慈善啊？拿去给员工买冰淇淋啦。
陆志廉坐下时，刘保强有一瞬间的僵硬，又立刻把老板推到一边换了另一幅姿态：双手交叉在前胸，背脊抵靠上椅背，开口就展露出前高级督察审问犯人的职业精神，与两秒前的古惑仔精神风格迥异：
“陆Sir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陆志廉不置可否，抿成一条线的嘴两侧又微微上扬，能把短片问询演绎成兴师问罪的他为数不多朋友中仅此一人：“刘Sir的意思是？”
刘保强故作凶狠，咬牙切齿，侧颊还晕着深深的酒窝：“阿叉昨天来找我，说他莫名其妙地给你打工还被你虐待。你知道他是怎么形容你的吗？像你这样压榨员工的007无良老板，他一定要以牙还牙，十倍奉还——”
“我以为刘Sir知道这件事。”陆志廉打断了他，“那晚是你打给他的。”
刘保强哽住了。这场审问终结于此。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看到手机里的通讯记录便猜到了七七八八，喝醉的那一晚记录里突兀的一通拨给阿叉的电话。陆志廉的话不过是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想。只不过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谁会想到陆志廉会让阿叉去给他打工。警署和老廉冰释前嫌了？
“我原本邀请的是你。”陆志廉补充道。
刘保强如鲠在喉。
他时常会怀疑陆志廉是否有读心术。但如果陆志廉真的有读心术，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阿叉伸长小拇指给他展示不到两厘米熬夜引发的干燥破皮秃头等一系列罪证时刘保强就在想，这或许是个好机会掩盖他误杀陆志廉西装的借口。但陆志廉为什么不找他呢？他心里一直给陆志廉留了个位置，抛开公事，撇开职位，好事，坏事，烂摊子，很多事，所有的事，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陆志廉。所以陆志廉为什么不找他呢？刘保强不着边际地想，将阿叉的口若悬河抛在脑后，最后印刻进记忆里的只有阿叉版面目狰狞的半泽直树。
这样想未免有些幼稚，但幼稚的刘保强得到了陆志廉的答案，只好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陆Sir要请我给你打工？我人工费好贵的哦。”
陆志廉笑了笑：“刘Sir认为自己做不好的话也不必强求。”
刘保强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阿Sir啊，如果这是个面试，你直接说我被FAIL了得啦。”
“只是怕刘Sir不上钩而已。”陆志廉将刚上桌的通菜向刘保强面前推了推，“所以刘Sir愿意吗。”
“什么愿不愿意的，又不是结婚典礼。”刘保强背脊一凉，故作镇定地夹起一筷子通菜放进嘴里，有点咸，刚好吐着舌头令他吐出心中的疑问，“……只不过说真的，为什么找我？”
“刘Sir不明白吗？”
刘保强啪得一声把筷子拍上桌：“你不说我怎么明白啊！”
陆志廉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刘保强看到的只剩一个梳得整整齐齐的大背头，他的背脊更凉了。陆志廉说：“抱歉，是我误以为刘Sir明白。”
但陆志廉望着他，两个酒窝，一双发亮的眼睛，上面分明写着几个大字：你真的不明白吗？
……这样的眼神他不是没见过，在第一次醉酒被陆志廉送回家的隔天，在中枪后被推进手术室前。有时是设问，有时是反问，不论如何，陆志廉自以为是地认为刘保强该知道些什么。
……但刘保强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样的答案：“……所以陆Sir你心知肚明。果然是你们ICAC抢了所有的功劳，没有给我们重案组分一杯羹，才导致我被开除的吧。”
陆志廉的脸色僵了僵。好在够黑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是刘Sir多虑了。”
“先说好——朝九晚五，不加班，MPF另交。”
“周末两倍，节假日三倍。”
“你这是铁定了要我加班？像你这种黑心企业我早晚和你上劳动仲裁。”
“那刘Sir是同意了？”
“……成交。”
只是为了替阿叉打压996资本主义的黑心老板。刘保强想。
刚好还能还个西装钱。
-
陆志廉和刘保强莫名其妙的较劲就这样开始了。陆志廉在清晨五点被一阵神似砸墙的敲门声惊醒，彼时他才睡了两三个小时，身上还是前一日的西装长裤，昨夜他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没来得及洗漱就昏昏入睡。陆志廉打开门时，刘保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眼里写着百分之一的惊讶的百分之九十九毫不掩饰的揶揄。
他自己倒是一身积极向上的运动套装，大摇大摆地坐进沙发：“我听说陆Sir有慢跑的习惯？”
陆志廉倒也不介意：“给我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不远处的市民步道。和气息平稳的陆志廉相比，刘保强还是相形见绌。一个多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医院生活还是消磨了人的精神和体力，况且腿上和身上的伤也没完全康复。陆志廉放慢脚步，回过头，刘保强却长呼一口气，在他出口前打断他：“不用。看到人了吗？”
“嗯。”陆志廉点了点头，视线朝他比着方向。
接收到讯息的刘保强点头示意，脚步加快朝线人提供的那个名字跑去。陆志廉看着刘保强和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仿佛只是晨跑时的偶遇；几句寒暄后刘保强咧开了嘴，那人神情疑虑；又过了几分钟刘保强伸手对拳，对方卸下防备露出几颗黄牙；临走时那人甚至亲密地揽了揽刘保强的肩。刘保强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在对方的视线盲区朝陆志廉比了个拇指。
比起高级督察这个身份，刘保强看起来更像是个古惑仔，正如此刻他靠谱地用不太靠谱的形象宣示任务完成。陆志廉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这样。但当刘保强用了不算太久的时间让人对他作出改观后，陆志廉便明白他不会再跌下去。
他们又各自向前小跑了一段，两条线不紧不慢地交汇在一起。刘保强先开的口：“明晚十点。北角码头。”
他们继续向前，离陆志廉家不算太远，但他们选择绕一个小圈，时间尚早，为什么不享受几分宁静的清晨。陆志廉配合着刘保强的步频，他注意到一条腿落地时刘保强一瞬间的龇牙咧嘴，转移开话题：“刘Sir的交际圈不小。”
刘保强没好气地反驳：“是哦，哪像你们廉记只会和西装笔挺的打交道。”
陆志廉故作沉思地打量着刘保强，说道：“也有例外，是吧？”
刘保强翻了个白眼：“是啊，所以干完这单case陆Sir就可以考虑和我划清界限咯。”
陆志廉低声笑了笑：“说笑的。”
刘保强不紧不慢地回了句：“可我是认真的。”
陆志廉停顿了片刻。他们继续向前。到了十字路口，陆志廉停下脚步，刘保强也跟着停下，双手撑住膝盖喘了几口气，等他平复过来，陆志廉递给他一个水杯。
刘保强瞪着那个陆志廉的保温杯，一时不知道是该接过好还是不接好：“廉记是发不出工资吗？穷到水杯也不肯多配一个。”
陆志廉诚恳地望着他，说：“刘Sir说笑了，过会儿我就给你配一个新的。”
“那倒也不必。”刘保强纠结了片刻，又开始唾弃起自己有什么好纠结的，抓过水杯咕噜咕噜的，喉结上下滚动。
陆志廉想提醒他喝慢点，不过估计也听不进去，便由着他去：“该有的福利还是得有的，否则下次我们见面可能是因为劳动仲裁。”
刘保强差点呛住：“咳，陆Sir这么记仇啊？”
“刘Sir的意思是不用了？”
“三个小时的加班费还是要的。”
当然，刘保强以为陆志廉所说的福利只是简单的玩笑，所以当陆志廉把一个崭新的保温杯推到他眼前时，刘保强傻了眼。当时他和陆志廉推来的保温杯大眼瞪小眼，保温杯上小黄人的一双大眼睛好像在看着他似笑非笑。刘保强瞪着小黄人，又转去瞪着陆志廉：“不是吧陆Sir，公报私仇啊？”
陆志廉回答：“用求救Message把人喊出来吃午饭才叫公报私仇，刘Sir。”
刘保强想反驳，又没想到该从哪点开始。好像最该反驳的点是陆志廉从头至尾从未改变过的称呼，但反驳了之后——又怎么样呢？他想不到脱去刘Sir这层身份后陆志廉该叫他什么。阿刘阿保阿强，最后那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栋笃神探的一个朋友。
于是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说：“你知不知道以前香港每个人都要打四份工，衣食住行，每个字都是一份。如果我只打一份工，那我可以走路上班，我可以睡大街，但我必须在吃和穿里选一个——鉴于不能影响香港市容的深思熟虑，我可以不吃饭，对吧？但我觉得陆Sir应该不会忍心看我饿死。所以这当然是求救信息。”他又强调了一句，“你不会真忍心看我饿死吧？”
“我只知道刘Sir最近看了不少场栋笃笑。”
“到底是多热爱工作才会这么中意加班啊阿Sir——午休时间两小时，你不吃饭也得让你手下吃饭吧？还是你真的是鬼上身？”还是个黑皮鬼。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陆志廉没回答。他只是笑着摇摇头，点了两份饭不至于让口甜舌滑的临时手下饿死。准备动筷时他无意提起Tammy和细良为晚上的行动做的准备，在谈到细节前刘保强打断了他：“停——ICAC办案不方便透露。你知道严格意义上我不能算你的手下吧？尤其是现在，此时此刻。”
陆志廉看上去想要赞同：“你指这两个小时的午饭时间。”
刘保强往嘴里扒了口饭，他用全身上下地每个细胞在对陆志廉说：你知道就好。然后他继续不着边际地高谈阔论：你要知道，你付工钱给我不是因为我为了你做了什么贡献，而是因为我为你付出了什么——就比如现在，吃饭时间还要陪老板聊天啊大佬，我的合同里有没有写陪聊这一块？你出工钱是给我的一笔赔偿金，我不仅不该对你说谢谢，你还应该对我说对不起，这是给我为公司作出的补偿——是吧，所以西装的事能不能一笔勾销了？
他腮帮里的饭填满了酒窝，字里行间都是陆志廉对午饭时间谈论公事的谴责。
而陆志廉想——陆志廉在想什么？
他在想他的妻子好像也说过相同的话，又或许不太相同，只是同样关于吃饭不提公事的秉公执法。她现在在哪儿？而刘保强在他面前，按照刘保强的理论，工薪是对他生活付出的补偿，补偿什么？他在被补偿吗？他失去了什么？陆志廉不敢往下想。
于是他没由来地问：“补偿能被还清吗？”
“看你给多少薪——诚意咯。像陆Sir这样目光长远的人，什么钻石卡黑卡……你懂的吧。”刘保强豁达地摆摆手，“用不了太久的啦。”
陆志廉笑了笑：“这之后打算去哪儿。”
刘保强古怪地看着他：“干嘛，赶我走啊？”
“怎么会。”陆志廉认真的脸上看不出波澜，“我可是冒着被后辈调查的风险邀请刘Sir帮忙。”
“哇，我都不知道ICAC这么看重我的哦……不过算啦，”刘保强拍了拍陆志廉的后背，“做完这单case陆Sir害我失业这件事就两清了，你放心啦。之后就要欢迎陆Sir常来我们大排档做客。”
“大排档？”
“上次我们去的那家。入职时间都敲定了，每天上班三小时，晚上七点到十点。是不是良心企业。”
“大排档。”陆志廉又重复了这三个字，“改行了？”
“凡事总要尝试一下的吗。”刘保强向后伸长双臂，打了个悠长的哈气，“我和那家大排档老板挺投缘的哦，小本生意，但有发展前途，到时邀请陆Sir来当天使投资人。”
陆志廉没有说话。
他像是在认真地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正打算开口，刘保强却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停，打住。我是被警署开除的，陆Sir你明白吧？炒鱿鱼哦。”
陆志廉没有说话。
刘保强继续说：“你们老廉怎么想我是不知道啦，不过警署那班人怎么看我我还是知道的，所以别和我说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加层上下级的身份不怕我天天骂你啊。”
刘保强用勺子刮完餐盘上最后一粒米饭，塞进嘴里，完全没表现出半分对现任老板的尊重——他确实像会天天骂两句老板的人。陆志廉笑了笑，他像是被这个想法逗笑了，又好像遇到刘保强他就很容易笑。
刘保强放下筷子，午餐结束，陆志廉打算结账。这顿饭吃得好像很愉快，陆志廉想，又不那么愉快，因为他没有说话，而刘保强说个不停。直到最后，刘保强也没闭上嘴。“……给人打工不如自己当老板啦。”刘保强说，“所以陆Sir，别再管我啦。”
陆志廉想问：你是指这顿饭还是这份工作？
但陆志廉只是买了单。陆志廉没有说话。
“……都说了你们廉记风水不好，旁边就是殡仪馆，每天加班不怕打扰孤魂野鬼上班啊？九点十五啦，尊重一下他们的魂权啊。”
“他们过的美国东部时间？”
“说不准，冬天就得差一小时。”
催领导下班并亲自接送的临时下属刘保强，正试图以玄学与人文知识并存的理论让陆志廉相信再过十小时全世界打工仔又是痛不欲生的一天。幸运的是陆志廉从接到call到下楼用了两分钟不到，不幸的是他们只是从一个稳定的加班地点驶向另一个加班地点。
汽车停下时分针刚好转到表盘中央。发动机熄火，刘保强伸了个懒腰。距离交易时间还剩半小时，车窗外人不算多，埋伏的陆志廉手下倒不少。“宾至如归哦。”刘保强真情假意地称赞现任公司的行动制度，不等陆志廉回答便打开车门，朝不远处叼着烟的古惑仔挥挥手。
正是昨天晨跑时向刘保强提供情报的黄牙仔。黄牙仔递给他一根烟，火星在黑夜中升起。刘保强吐出一口白烟，海面上缠绕起雾气。雾气缥缥缈缈地攀上刘保强的脸，路灯下的影子一短一长，影子中的陆志廉嗅到了白烟，灯光却未追上陆志廉，他只是看着刘保强和黄牙仔在烟雾中被光晕亲吻。
三十分钟被拉扯成纠缠的曲线。
秒针在陆志廉心脏转动，像古老而悠长的发条，越是旋转越是拧动着思绪推向过往。过往没有白烟，没有路灯下的星火，有的只是陆志廉，和同样的车厢和同样的车灯和同样的刘保强，还有一个亲吻，和一场大雨。
时针指向十。嫌疑人还有一个路口，白色奥迪。Tammy在耳机中提醒。
陆志廉的指令在人赃俱在的那一刻下达。行动不算顺利。刘保强在黄牙仔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反扣住双手踢开小刀，但细良在擒住疑犯时被后来的同党偷袭，后脑勺挨了一棍子，状况不算太好。Tammy call白车的间隙，疑犯脱离控制在手下的掩护中后撤。陆志廉紧跟上前，与不远处的刘保强交换着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将黄牙仔交给支援的同事后从另一方向疑犯后撤的路线包围。
但脚步被咫尺的枪声拦截，增援的同党架起枪支封锁住他们的路线。被迫与陆志廉躲避到车后作掩体的刘保强咬牙切齿地想，不得不说犯罪团体的敬业精神还是令人敬佩，起码深夜加班支援的速度比正经领工资的快上不少，毕竟他们是主动加班，而廉署或警方不论哪一方都是被动，觉悟可见一斑。
枪声像节日里盛开的烟火，被困住的刘保强与陆志廉交换彼此过快的心跳，刘保强突然向陆志廉侧过头：你有没有听说过吊桥效应？
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几分喘息，在此时此刻，在这逼仄而扰人的空间中挠着陆志廉的心口。但他悬着的心脏突然像坐上了一朵云，平平稳稳地令他落回原处。
陆志廉深吸一口气，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呼吸平复后，他笑着回答刘保强：“如果刘Sir没想到突围的方法，不妨展开详谈。”
刘保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看不出陆Sir也够刁钻的哦，开玩笑而已吗……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
尾音落下的那一刻，他身旁的位置已空无一人。陆志廉有一瞬间的愣神。刘保强冲出掩体，枪声随着他的转移密密麻麻地远去。陆志廉在掩体的阴影中迅速向另一方前行，黑暗中的火光像划破天空的流星。
从背后制服疑犯和两名手下后，陆志廉下意识地朝流星坠落的方向望去。刘保强心照不宣地竖起大拇指。
云朵落了下来。
细良的伤不算太轻，好在意识还算清醒，刘保强撕开一块创可贴作势要往他后脑勺贴时他还清楚地明白要及时向陆志廉和谭美莉求救。刘保强的创可贴最后还是没送出去，嘀嘀咕咕一句我还打算留着自己用呢，你不谢我就算了，惊得被送上白车的细良在车门关上前匆忙喊了一句救命恩人。
陆志廉找到蹲在桥底玩手机的刘保强时日历已几乎要翻向新的一页，事后的现场处理耽误了他不少时间。刘保强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所以并不难找，漆黑一片的桥底几乎只剩下他清晰的小半张圆脸。陆志廉走近时，小圆脸朝他望了望，小圆脸握着手机，小圆脸挥了挥手，光晕流淌向他的小臂。
屏幕上是编辑了一半的短信。收件人是刘爱碧。
“陆Sir不请一顿宵夜？”刘保强问。
“走吧。”陆志廉也不推拒，“腿没事？”
“你背我啊？”
刘保强抬腿去踹陆志廉转身蹲下的屁股。
他们点了两份星洲炒米，叉烧包卖完了，难搞的下属刘保强脸上实属不情不愿。陆志廉把其中一盘推到他面前，刘保强也不客气地拔了双筷子开动。“说真的，你们廉署的伙食实在不怎么样。”“下次我给刘Sir点两份叉烧包。”“那还是算了，下次我请陆Sir吃饭，番茄蛋红杉鱼哦，我亲手做的，怎么都得赏个脸。”
刘保强又提起教他下厨的大排档师傅，年过半百却手脚麻利，进了厨房叱咤风云杀戮战场，但跨过厨门就缩手缩脚的，实在是有些可爱。
陆志廉听他口若悬河地说了一会儿，也不打断他，时不时点点头。等到刘保强说完了，两盘米粉也被清扫得七七八八，陆志廉这才开口：“刘Sir有没有考虑过回警署？”
“啊？”
“我向你们总警司提了申请，希望他们可以重查你革职的案子。等流程通过也许你可以复职。”
丢。
刘保强被他的话一口米粉呛进了气管，一时间咳得天昏地暗面红耳赤，唯一说出口的只有单一音节的一个字。陆志廉像是对这场面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将水杯塞到他手中，也不忘轻轻拍了拍后背替他顺气。
刘保强咳了很久，直到陆志廉感觉他快把肺都咳出来了，他才停下来，表情古怪地看了陆志廉一眼，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陆Sir，你知不知道其实有时候呢，你不需要对你的下属太上心，尤其是我这种临时的，最多做两天，哦三天，没差太多，反正这样容易吓到人，不如直接发工资实际……陆Sir你懂我意思的吧？”
陆志廉点了点头：“一会儿我会把刘Sir的工资打到账上。”
“我没在和你谈工资的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复职手续还要一段时间，你可以趁这段时间休息。”
“我顶你个肺，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刘Sir请讲。”
“我已经——”
“那家大排档有社团背景，刘Sir应该比我清楚。”
刘保强愣了愣。有句沉寂已久的话又从肚子里浮了上来，他迟疑地看着陆志廉：“你查我啊？”
陆志廉平缓地说：“我自然要对我的下属负责。”
话已至此，刘保强将筷子摔上桌。“陆志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婆？”
陆志廉没有回答这句，这让刘保强满肚子的脏话无处发泄。始料未及的是，他突然俯下身将刘保强的裤管向上扯。刘保强被吓了一跳，作势想要后撤收回腿，却被陆志廉握住了脚踝。
刘保强闷哼一声。青紫的小腿肚上残留着丑恶的痂，陆志廉没有用力，但凛冽尖锐的疼依旧钻上他的后背和心口，刚才吸引火力时的剧烈跑动对他的腿伤着实是个负担。
他咬牙切齿地蹬开陆志廉的手：“痴线啊你！”
“昨天晨跑时你的样子有些古怪。”陆志廉说，“我希望刘Sir可以起码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安不安全到底关你鬼事啊？”刘保强说，“远离你们这般ICAC和差佬才是对我安全最大的保障。”
“说得对。所以你也可以考虑休息更长时间。”
“我找工作碍着你眼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我不管是唱歌卖艺出道男团还是开大排档都和你无关，陆Sir你听明白了吗？”
“我对刘Sir的工作没有任何意见，”陆志廉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不希望你带着一身伤，在我够不到的地方，去一个有社团背景的大排档冒险。我希望刘Sir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确保自己的安全。”陆志廉握住他的手腕，“和我回警署办手续。”
“……我没办法。”刘保强甩开陆志廉的手，“我做不到。”
陆志廉的手悬在半空。
他给妹妹的短信编辑到一半，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即使他为刘爱碧做了再多，却也永远跳不出补偿的范围。他出事后妹妹一共来看过他两次，一次是听护士提的，她来时刘保强还在昏迷；一次他睁着眼，他们没说一句。
年轻时不懂事，惹一身烂摊子还拖累家人；等懂事了，想步上正轨，却没有人愿意去听年轻时不懂事这种粗枝烂叶的借口。那天他躺在病床上，睁着眼，想，不如就打工吧，他想，打一辈子工，不想再补偿什么，让别人来补偿一滩瘫倒在床的烂泥，他不会再有罪恶感，别人也不会有，打发一滴泥水只需要用一团纸巾。
但那时陆志廉推开门，带了一笼看起来包装精良的叉烧包，即使叉烧包本身可能不需要这么拖泥带水的包装。他一身西装，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用着不该拥有的熟练度拿出一个塞给从他进门那一刻就伸长脖子嗷嗷待哺的刘保强。
“已经放凉过一会儿，应该不会太烫。”陆志廉又给他接了杯水。
……刘保强也不懂陆志廉手上到底藏有什么魔法，反正经过ICAC首席调查主任之手的食物都能变得刚刚好，口味也是温度也是，和写满科学廉政的陆志廉那张脸实在有些不符。
这令他把悲观主义的打工论放在脑后。
时至今日，他将昔日的理论旧事重提，他不在意陆志廉被甩开后紧皱的眉头，他不想知道陆志廉想什么，太多的关照令他产生年岁上的错乱，好像他不用再为年轻去赔偿，好像他依然年轻，还有资本能把生活搞得一团糟。
“如果有人打破了一扇窗，”刘保强说，“而那扇窗没有被修理好，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打碎。所以陆Sir，我已经完全破啦。”刘保强轻声说，柔软的语气又好像在安慰着陆志廉，“别再管我啦。”
他的手腕才刚刚接触过陆志廉那双带有魔法的手。
刘保强想，他不知道陆志廉是不是有办法也能让刘保强这个人变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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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良的后脑勺缝了三针，令他得以拥有在医院一星期的带薪休假，却也令他所跟进的活不得不平分给组里每一位同事。偏偏上头从不知世间冷暖，又推来一单case让调查一个叫夏明理的人，使陆志廉团队的企业文化不得不从996升级为007。
细良踏进廉署大楼的那一刻，冷冷的空调冷气在他脸上胡乱地拍，明明是一周不见的温暖团队，为什么背后的视线沉痛而幽怨，一时间细良误以为一星期思想上的松懈令他误闯入廉署旁殡仪馆的停尸间。凌晨一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细良推开门时陆志廉正在低头浏览手中的文件。他问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吗？”陆志廉也没抬头：“帮忙调查一下事非堂的背景。”又突然意识到一个星期没见的下属，陆志廉叹了口气，揉捏着尽显疲惫的眉眼，低头夹带着歉意地朝他一笑：“抱歉，没注意。拆线顺利吗？”
“头发秃了一块，其他倒没什么大事。”细良尽量轻松地回答道，但没过一会儿还是担忧地、小心翼翼地问道，“陆Sir要不考虑回去休息一下吧？Tammy她们看上去也都不太精神，不如明天开始由我这个休假的大闲人把进度补上。”
陆志廉的眼神一瞬间有些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没持续太久。片刻之后，他点头回应：“……说得对。让Tammy她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走。”
细良决定等陆志廉处理完手头的事送他回去。上司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佳，也不知道连坐几天办公室却看起来黑得像沐浴了三天三夜高原紫外线。处理起事非堂文件时，细良大致浏览了一遍，突然问道：“陆Sir不考虑找刘Sir帮忙吗？刘Sir对社团方面的事应该更有经验。”
细良等待着答案，但他并没有等到，只抬头时发现陆志廉又罕有地展露出那种苦恼的、空白的不知所措，好像眼里的不是一份文件，而是六月时白雪皑皑的天花板。细良好像想到了什么：“陆Sir和刘Sir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见陆志廉没接话，他又说：“Madam前几天来探病时提起过，她去一家大排档时遇到了刘Sir，说你欠了他三百万到现在连朋友都没得做。”思及难搞的救命恩人，细良神情复杂地问道，“……陆Sir不会真拖欠了刘Sir的工资吧？”
这事在王曼玲嘴里又是另一套略显谴责的说辞：“我知道你和刘Sir是朋友，但你也不能把他当免费劳动力吧？他都穷到去街头开大排档了哦。”
所以第三天阿叉来找他时陆志廉也只觉得合乎情理：“帮办和一单case的几个人扯上了关系，上头说必要时要采取拘捕行动……陆Sir，不会是帮办找人来找你上门催债的吧？”
说到债务关系，坚持朝九晚五不加班否则定以牙还牙百倍奉还的刘保强在给他粗算出一天打工费两万的那一天，陆志廉拿出手机雷厉风行地按下几个键，一分钟后，银行转账提醒把刘保强惊得手机在空中抛出个圈。
“……你们ICAC不会今晚就请我喝咖啡吧？”
“不会。刘Sir现在的身份不属于我们查处的范围。”
刘保强干瞪了他一眼。
这两万块最后以一件新西装、两张电影票、剩余的钱转账形式重新回到陆志廉手里。陆志廉说，这样一算刘Sir好像还亏了两杯可乐钱，刘保强翻了个白眼：“是啊，我打算用这两杯可乐收买ICAC首席调查主任来着。”
他们并排坐在电影院，因为这句话又同时笑起来，两边的脸颊抿出四只深浅不一的酒窝。灯光还未落幕，有陆续的年轻人拿着电影票入场，视线不时地往他们身上飘，陆志廉突然握住刘保强想伸向爆米花桶的那只手：“那可能需要刘Sir的配合。”他牵着那只手，迎着刘保强不明所以的目光，和其他有的没的令人在意也不那么令人在意的视线，他用刘保强的手扣住自己的手腕，“如果我真的掉下去，希望刘Sir能拖住我。”
刘保强觉得自己的指尖像被人在用打火机低温慢煮。
但他没管冷气太低、脸上又太热、脚掌冰冷、掌心却在灼烧，更用力地攥紧陆志廉的手腕，眼神没敢从巨幅荧幕转移到陆志廉那张脸。从这点上，他像在胆怯，但好像又有莫名其妙从那三个弹孔滋生出的勇气支撑着他的喉咙。
“……当然咯。”刘保强咕哝着说，“谁让我摊上的是陆志廉。”
陆志廉终于得以在天色刚转暗时赶到刘保强所在的大排档，都要归功于致力于修复上司与救命恩人之间关系的勤勤恳恳加班加点的细良，即便他艰难地、纠结地、无法理解地在意着每天只任性营业三小时的店面是如何逃脱出泡沫经济下的失业狂潮。当他坐下时，那个脾气不太好的老板用同样艰难的、纠结的、令人听不懂的语言和他确认“你找谁？”“找什么保强？”“谁找刘保强？”，只让他更加深了心中的疑惑。
看起来后生的大眼仔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他和Laughing哥去买餐具了哦，早上Laughing哥说梦到餐具不好。”又擦干手匆匆从橱柜里拿出一张粗制滥造的破纸条出来，“不过他说过如果有人找他还钱的话就直接买我们的股份，一股十万，最多三十股，你在这儿签个名。”
陆志廉最终敲响了刘保强家的门。再次无果，他从鞋柜垫下摸出了备用钥匙。直到坐上沙发时，他才意识到，大眼仔提到过刘保强最近和他们一起住大排档。
疲惫感淹没了不安与失落。
这可能是个巧合。又可能所有事都要讲一个巧合，比如他和刘保强的熟络也只是机缘凑巧。刘爱碧的一通电话像大海捞针，而他也恰巧得以闲暇，当然闲暇本就对人对事：那一时刻他不太忙碌，他和刘保强又不太陌生。他们刚好击中了彼此。
陆志廉将刘保强瘫软成一朵云的身体搬上副驾驶，他的手是冰的，脸是热的，空气中是扩散着酒意的。陆志廉替他扣上安全带时，刘保强皱着眉，好像在不满于这些琐事都认为他做不好的不信任。他伸手去抢时，安全带变成了两截，为什么安全带会有两截呢？但陆志廉的脑袋却只有一个，几乎是快埋到他胸前，只要伸手就能抱进怀里。
脑袋颤动着，好像在笑。刘保强知道是陆志廉在笑他。
于是他把车门关得很大声。
路上他们没太说话，可能陆志廉还在学习如何面对一个新朋友，而刘保强还在试图把弯弯曲曲的车道捋直。等刘保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脑袋里还转悠着方才丢脸的一幕幕，他将迟缓的大脑拧向陆志廉的方向，橘色灯光下专注于驾车的半张脸。
他盯着那张脸发了会儿呆。
“其实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公平的。”过了一会儿，刘保强缓慢、不清醒地说，“就比如我坏事做尽，条妹也不理我，但放眼现今的香港，我这样的人生才是常态，对吧？做错了事就要为自己埋单，一觉起来还得继续打工、打工、被工打爆头、然后继续打工……哪个打工仔不是这样。而陆Sir这样年轻有为前途光明……变态来着。”
陆志廉趁信号灯交替的间隙侧过头，暖色的灯光像在亲吻刘保强的脸。他笑了笑：“很高兴刘Sir能看得这么，乐观。”
这其实是一句赞美，但很显然刘保强不认为这是一句赞美，他拧起眉头认真地、不赞同地说道：“你不信我啊？……那我问你——我们现在也算是掏心掏肺肝胆相照的朋友，对吧——所以，你会害怕吗？我是说，在你妻子离开你的那么多日子后，你会想起她吗？你会害怕吗？”酒精下的刘保强分明显得口无遮拦。陆志廉沉思片刻，他没说什么，倒是刘保强继续说了下去，“爱碧打你电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是前途无量的老廉，而我只是个下属都看不起的差佬……没必要救我的，对吧？就算此时此刻我打开车门从这里跳下去，最多也只是重案组多了一单新case……都和你陆Sir没什么关系。”
不是的。陆志廉想反驳他，起码我会被当成你们的首要嫌疑人。
“但你在害怕。”刘保强说，认真地看着他，“你害怕我会消失，和你的妻子一样，所以你抓住了我。从表面上看来是你救了我，但根本上你只是在救自己……对吧？你只是不希望有东西再从你面前消失。”
陆志廉想了想，说道：“你喝醉了。”
刘保强不认同地咕哝了句：“我没醉。”
和醉鬼争论这两句显然是陆志廉一生中作出的最愚蠢的选择。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试图回应醉鬼：“……你知道心理学上有个理论，叫作无意识特征转移。人们会把你用在别人身上的形容词，去跟你联系在一起。”
“我知道。”刘保强打断了他，“你想说我才是害怕的那个……但你想啊，我是人，是个普通人来着，有时候我在随波逐流，那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死了，是不需要自我意识的，跟着前面走就行了；但有时候我也会活着，我清醒着，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知道自己做不到，我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我就会害怕……而你不一样，你看上去——一直是正确的。你从来不会像我们一样有这些……迷惘。”刘保强说，“陆Sir是超人来的吗。”
陆志廉笑了笑。
“不是的。”他说，“刘Sir说得对，我确实会害怕。”
刘保强也转过头冲他笑了起来，酒窝在光晕下软化得像流动的蜜糖。
“你看，”他得意地说，“我赢了。”
陆志廉想，他在害怕。
他想，也许刘保强说得对，因为此刻他的心脏正越过正常频率的那条线不安地跳动。他想要抓住刘保强，不想放开，不想再体验失去，也或许只是因为吊桥效应。但他感觉自己在坠落，在快速地下沉，几乎要撞到深不可见的潭底，风击打着他，水流淹没过他，他快要窒息了。
刘保强亲吻了他。
等陆志廉惊醒时，他的手已经扣上高级督察的腰，车被停在路旁，两畔是机动车和人行道的星火。灯光下，他们交换着醉意与喘息，指腹陷进酒窝的凹陷，被酒精淹没了，眼眶，耳蜗，鼻腔，都被醉人的晶体淹没了，世界下起了酒精酿成的磅礴大雨。
他看着刘保强的眼睛：“你愿意救我吗？”
刘保强狡黠地笑着：“谁知道呢。”
他推开陆志廉，伸了个懒腰，看起来醉得清醒又困得昏沉，但他知道他赢了，陆志廉平稳地、安静地在他身边：“毕竟陆Sir才是决定去救，或不救的那个。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不会放过你的……像陆Sir这样的人也会被我摊上，所以你看，世界真的很公平。”
-
刘保强打工的大排档被砸了。老板山鸡哥被差馆扣留，原因是寻衅滋事，只不过寻衅的对象有点特殊：陆志廉顶着一个紫眼圈配合调查时，做笔录的阿叉欲止又言欲言又止，仿佛对面的不是ICAC调查主任，而是个铁面黑洞，他的好奇心快被黑洞吞没了。
本着职业精神的阿叉最后还是选择开口：“……所以陆Sir真没打算还钱给帮办？”
“还什么钱？”赶来捞人的刘保强刚好遇上这一幕，却被陆志廉的妆容吓了一跳，“哇哦陆Sir，晒太阳浴时橄榄油不够啦？”
阿叉指了指一言不吭的陈山鸡：“他揍的。”
刘保强不明所以地发出了个“啊？”。
他古怪地、疑惑地盯着现任老板，对方好像也被他盯得有些抬不起头，刘保强又回头望了眼陆志廉，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构建，他又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只不过这次是第四声，神情复杂而艰难地对陆志廉说：“其实陆Sir你知道有些人天生……脑回路比较直，”山鸡哥对这一句不满地轻哼，刘保强踩了他一脚，“——我在这里替他向你说声抱歉啊，再说陆Sir挨了一拳也这么英姿飒爽靓仔十足……你不会和他一般计较吧？”
山鸡大声喊道：“你还替他说话哦！”
刘保强无语地扭过头：“是你打人先啊大佬，我还要给你颁个奖状啊？”
陈山鸡被这句话噤了声，一时间找不出可用词汇，只能小声嘀咕：“……谁让他，就，找你……”
阿叉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
陆志廉没为难他，做完笔录刘保强就打算捞人跑，但陆志廉却拉住了还在对老板声严厉色的前高级督察：“我希望刘Sir能重新考虑我上次的提议。”
“啊？”
没等刘保强反应，陆志廉便截断了他的话：“我担心你。”
刘保强被这四个字堵住了一肚子脏话，但反应过来时，好像脱口而出的也只能是脏话，以及接踵而至的一连串令人烦躁的疑问：“……你老味啊大佬，你担心我干嘛，担心我加入古惑仔一起揍你啊？”
陆志廉好像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好像没有回答，他重复了一遍：“我担心你。”
一切的语气助词遇到这几个字，好像扑通一声掉进了一朵棉花糖，又懒懒散散地爬了回去。刘保强不再想和他争什么，毕竟阿叉求知的眼睛快与他们难舍难分，也或许是因为他对这一刻毫无保留的陆志廉毫无办法。
这一刻刘保强想逃跑。
于是他只好催着没分好脸色的陈山鸡赶紧走：“……没事啦陆Sir。下次请你饮茶啊。”他轻轻回握住陆志廉的手臂。
松开后，那只手又回到了坏脾气老板的背。
他们越走越远，陆志廉听不清他们谈论的话题，这一刹那，陆志廉想到很多瞬间，很多画面，却抵不过一扇窗户被悄然打碎，他依然是完整的、明亮的，拼凑起残破不堪的陆志廉。
刘保强一口冻鸳鸯呛得满脸：“啊？”
他心情不错，落得一整星期的清闲，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显得异常忙碌。大排档的重整计划不太顺利：随便花，反正没多少了哦，抠门的财务这样说，一边拒绝了卫生部长要买的布，同样未获准审批的还有Laughing哥的按摩椅。刘保强没有参与这项工程，原因是他有很多事要做：他一星期没见过午后两点前的太阳，换洗的衣服袜子堆成了山，每天起床都在想晚上吃什么。他对这样的生活方式很满意，直到接到一通大眼仔的求救电话才堪堪意识到，该起床打工了。
给自己放最后一天假时，他又突然想起，欠陆志廉的那顿下午茶还没请。
给陆志廉的信息编辑了又删，不如电话call他，又索性扔了手机。丢，刘保强在床上腹诽，没有不敢见他的意思，只不过怕大家尴尬，毕竟是狠心拒绝两次的前老板……人太优秀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躺在床上滚了几圈，睡不着，又起身去买了个冰淇淋，时间还早，索性去看了场电影，结束后是下午三点，阳光晒得睁不开眼，为什么电影不能再长一点，他展开被揉烂的冰淇淋纸，绞尽脑汁的借口已经所剩无几。
他又去买了杯冻鸳鸯。
打给陆志廉时已将近黄昏，接电话的速度倒堪称迅速，吓得刘保强一时没做好准备。
“刘Sir？”陆志廉问。
“陆Sir。”刘保强干巴巴地回答，“出来饮茶啊。”
“好。”陆志廉在他身后按了按喇叭，“上车。”
“啊？”
刘保强一口冻鸳鸯呛得满脸。
“……我们的店被砸了，刚好你又是那几天唯一找过我的人。陈总脑子比较直，就以为是你出卖的我们。”刘保强用吸管戳着冻柠茶里的冰块，把茶戳得又酸又苦，又痛苦地拧起眉眼，辩解道，“事先声明，不是我让他去揍的你。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打击报复就去找他啊，和我没关系。”
“那倒不必。”陆志廉好笑地看着他，“我还以为是刘Sir害怕见到我。”
“……痴线。我又不是差佬，你见过哪个古惑仔害怕廉记的。”
他们坐在街边的咖啡店，还未入夜，一盏盏灯倒亮了起来。刘保强被戳中了心事，轻咳一声，又显得欲盖弥彰。他点的冻柠茶，橙黄色的茶水倒映着橙黄色的灯光，连晚霞都像橙黄色的酒。他懒散地倚在座椅靠背抱怨：“八九十年代多威风哦，过个街都要绕路走，多看一眼就打爆头，哪来这么多规规矩矩——整条街叫得出名字的大佬都要比一整座写字楼的经理多。”
“‘黄金年代’。”陆志廉笑了笑。
“是啊，牙都是黄金的吗。”刘保强仰过头，“鬼都没想到现在斩条鱼都要比当时砍个人想得多。”
陈山鸡站在七窍生烟的鱼汤锅前，眉头紧锁，神情疑惑，没人能将他和几十年前的山鸡哥联系起来。被刘保强领回大排档这件事实属丢脸，没让他少受兄弟们的数落，又只能躲在厨房里生闷气，样子实在有些好笑。谢拉风翻个白眼，让林包lo去讲个笑话哄哄，而卫生部长忙着洗碗，活又落到眼里写满迷茫的老幺。
三更半夜，他被阿lo的鼻鼾吵得睡不着觉，烦躁地爬上天台，撞上同样准备点烟的刘保强。两个人就着火星有一句没一句，陈山鸡吐出一口烟，向他抱怨着开餐厅一点都不容易。
他的样子有些愤愤不平，有些低落，又有些委屈。刘保强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对方恶狠狠又干巴巴地瞪着。恶习就像香烟，他们都从时代里脱身而出了，却依旧格格不入，好像依旧是光鲜亮丽的色彩中满身烟味的黑白画面，到哪里都显得突兀。
“……哪有这么容易啊。”刘保强说道。白烟升起，月光朦胧，他好像有满腹经文，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这个夜晚很宁静。
陆志廉打断了他突兀的沉默：“不如说——活着就好。”
刘保强更加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复杂地、古怪地、带着像是欣赏宇宙新物种的犹豫与迟疑看着他：“下次我们讨论这种失败人生话题的时候就麻烦你直接打断我，陆Sir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种话题的生物。”
陆志廉思考了片刻。
“刘Sir说得对。”他颔首肯定道，“所以我买了你们大排档的股份。”
“啊？”
“我向上头请了两天假，就想处理这件事。”陆志廉说，他将那张本被揉皱成一团的股份签名单展开在刘保强眼前，平平整整的，像崭新的一页，“现在我是你们的大股东。”
刘保强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张纸：“你？请假？……你再说一遍？”
陆志廉笑着说：“我被刘Sir拒绝过两次。”
“……你该不会还在记仇吧？”
“你向我提过，如果有人打破了一扇窗，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打碎。”陆志廉说，“破窗效应。”
刘保强敷衍地吸了口所剩无几的茶底，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那些人不包括你。”他又想了想，局促不安地补了几句，“我的意思是，你很好，陆Sir，我是个混球，但你很好，真的，我只是……你不应该去让一扇碎掉的窗户拖累你。”
陆志廉笑了笑：“几天前我做了一个梦。”
刘保强实在无法跟上陆志廉跳脱的话题与脑回路。
陆志廉又说：“我梦到电梯，高速下坠的电梯，我梦到破碎的窗，我梦到枪响，爆炸声，离我不远的地方，你站在那儿，被人用枪指着，然后他们开了枪。”
刘保强点点头：“我死了。”
“不，你穿了防弹衣。”陆志廉平静地说，“恭喜你升了职。”
刘保强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的祝福。”
“但我死了。”陆志廉说，“我被炸碎了，碎成了成千上万片，就像你说的，我好像一块完全碎掉的玻璃。”
刘保强不知该如何评论陆志廉这个抽象的故事，只能干枯地点点头想：陆Sir说的不错，等上映了我就去买票。但陆志廉没有告诉刘保强梦的后续：你又把我拼了起来，因为你是一扇碎掉的窗，我们正好补全了彼此。
把醉酒的刘保强带回家好像是他的强项。某一天，第二次，他站在狭小的流理台前，过去的回忆像拧开龙头后的流水。一个月前，他看着刘保强被推进病房，三处洞口，本该听他龇牙咧嘴的大呼小叫，但声音消失了，只剩下按在证物所在之处的手，连疼痛的轻哼都显得多余；一个月后，他走出病房，没等到妹妹，倒等到了被警署开除。活着这两个字压着他，让人喘不过气，逼得他只能不太清醒地活着，又好像死去。
陆志廉走出厨房。刘保强愣了愣，扣下与妹妹合照的相框。
陆志廉在等他的下文。
刘保强按压着发酸的眼球：“……大佬啊，你还想等我说什么来着，我没事，还没死，OK？……不用担心我啦。”
陆志廉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我知道。”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很高兴你还活着。”
“……好像我半只脚都入土了一样。”
“是刘Sir会错意了。”陆志廉笑了笑，视线扫过他那被扣向下的相框，“我只是想说，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活着，我猜不多。”
刘保强腹诽：“陆Sir肯定是其中之一。”
“……刘Sir说笑了。事实是，有多少人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的，有多少人能选择自己人生的剧本，有多少选择能够以自己的意愿决定，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身不由己，但我们依然活着。”陆志廉说，“这很好。”
他伸手去扶那只跌到的相框。
刘保强想去阻拦他，却意外发现陆志廉的那只手在颤抖，仿佛是酒精催使着他，全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真相假象都不自然地呈现在他眼前，于是他说：“有时候我都觉得陆Sir才更像失业了莫名看透人生的那个……你失业啦？”
陆志廉没回答。刘保强接着问：“……你害怕啊？”
到此为止。没有第三句提问。但他心里已经替刘保强问下去：你害怕我消失啊？
那种情绪像病毒，瞬间就吞没了他，好像时间和声音都从他身边渐渐抽走，呼吸间剩下只身一人的轮廓。但刘保强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这样的空气中，此时此刻。
刘保强握住他的手。
“你抓住我啦。”刘保强笑着说，“我一直以为你是超人来的。我都觉得你能扛着核弹去黑洞。”
陆志廉哑然：“那我在刘Sir心中还真是……非常崇高的境界。”
“现在不是啦。”刘保强清了清嗓，说道：
“——陆志廉是个大麻烦。”
对于陆志廉的梦，刘保强这样评价道。
陆志廉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肩不停地抖动，让刘保强都以为他可能是在抽搐。在刘保强打算喊救护车之前，陆志廉抬起了头，眼角可能还挂着两滴笑得太过分的眼泪，因为他们看起来易碎的，亮晶晶的，像藏在眼里的星星。
“是刘Sir一直会错意了。”陆志廉抬起头，对他说，“不过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
“那只能说他们的见识不多、阅历浅薄，被你商务精英男士的外表蒙蔽了双眼……”
陆志廉打断了他：“你愿意救我吗？”
刘保强闭上了嘴。
他不敢去看陆志廉的双眼，好像里面装了什么奇怪的机关，不深吸一口气就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冲昏头脑。但他又好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句，在一场酒做的雨里，在漆黑一片的影院里，在一片天旋地转的全世界里，陆志廉亲吻他，拖住他，又或许像此时此刻拥抱着他，全世界的阳光与体温与声音都在告诉他说，陆志廉需要你。
但他聪明地没给出答案：“谁知道呢——看我能不能活到这么久。”
陆志廉收紧相拥着的手臂：“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刘保强重复了一遍，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狡黠地看着他，眼睛仿佛是潘多拉的盒子，“——不过明晚十点，老地方见，我倒是有个礼物可以送给陆Sir。”
-
陆志廉看着不省人事的嫌疑人。
“陈总打晕的。”刘保强拍了拍身上的泥。他被余党踢了一脚，像只大扑棱蛾子一样摔在地上，好在陆志廉没看到。“下手挺重。”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住院的时候黄Sir就来找过我，后来被开除就去调查这单case了。”刘保强搭上他的肩，朝他眨眨眼，“演的不错吧？”
“演的不错。”陆志廉语气平稳地夸赞道，“不过我觉得我们还差很多事要谈，方便写进工作报告。去我家？”
“去我家。”刘保强不怎么高兴地挪开手，语气不善地抱怨，“有人说爱的话就要把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我这还没到千分之一，还是被上头按着脑袋做的卧底，陆Sir怎么就生气了？——这样来看，陆Sir还是爱我爱得不够多。”
陆志廉用吻封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他们交叠在一起，衣物和氧气都显得多余。正直的ICAC调查主任还不忘此刻兢兢业业地录口供，刘保强扯着他的领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是是是，都是真的，你这大麻烦被我这大混蛋摊上也是真的，除了我妹那块儿是假的——我和我妹好着呢，不信你去问她，她觉得她可以去报考演员培训班。
陆志廉不去理会对方的索吻，坏心眼地缩减本就负数以下的距离，听着发出爱人不满又甜腻的轻哼：“大排档也在你们的计划之内？”
“……那只是凑巧，刚好和陈总聊得投机罢了，那叫什么，同病相怜？……陆志廉你老味，是同病相怜又不是下半身相连，你报仇你去找陈总啊！”
陆志廉认真地看着他：“我吃醋。”
刘保强背对着陆志廉假寐，好像前所未有的安心，又前所未有的坦然。陆志廉从身后搂着他，像温泉里涌出的糖，世界都是香甜温润的。他忍不住转过身，丢，有什么好装睡的，他转过身去亲亲他没来得及处理的胡渣，又亲亲他忍不住含起笑意的酒窝，最后亲亲他的嘴。活着就好，他想起陆志廉说过的话。活着真好。
陆志廉抿着笑看着他。
“我被刘Sir拒绝过两次。”陆志廉说，“一次是邀请你回警署，一次是在你喝醉的那天。”
刘保强捂着脸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口申口今：“我不记得了——你究竟要记仇到什么时候？”
“那次你以为我在给你介绍工作。”陆志廉没在意他纠结的小动作，接着说，“事实是我在向你申请工作，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实习男朋友。”
“哦。”刘保强生硬地说，“所以我把你介绍给了阿叉。怪不得他说要以牙还牙十倍奉还。”
“不。”陆志廉说，“你告诉我你在害怕。”
总有些东西是假的，也总有些东西是真的。过去总抓着他，拖着他向未来前行，他甚至不知该不该向前走，又好像重新回到了嘈杂的人流，闭着眼，被推着走动，不需要思考，好像是活着，又好像是死了。
好在陆志廉抓住了他。
“还害怕吗？”陆志廉问道。
“……都不再是条废柴了，还讲这些。”刘保强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再问我一遍，我们重新开始。你是谁来着？”
陆志廉低声笑出了声。“我是个大麻烦。”他吻了吻刘保强盛满酒意的侧脸，“我想试用期转正做刘Sir的男朋友。”
“哦，咳，好吧。”刘保强故作镇定地说，“谁让我是陆Sir的超人来着。”
Fin.
🎁六一快乐‖14：48 【飞杨】How to love
古仙拉郎 徐飞（刑事侦缉档案4）✖️杨光（谈判专家）
为了方便情节开展，把人拉到一个背景下，有不合理之处请见谅
大家六一快乐🥰！
1
家里面突然少了个聒噪的人，徐飞居然还有些不习惯，尤其是在他难得能够按时下班回家的这一天。
平时看惯了的电视节目现在看起来也是索然无味，看看手表又看看墙上挂的时钟，在熟悉安静的家里他居然产生了陌生的感觉。
也不能说是熟悉了，电脑旁随...
古仙拉郎 徐飞（刑事侦缉档案4）✖️杨光（谈判专家）
为了方便情节开展，把人拉到一个背景下，有不合理之处请见谅
大家六一快乐🥰！
1
家里面突然少了个聒噪的人，徐飞居然还有些不习惯，尤其是在他难得能够按时下班回家的这一天。
平时看惯了的电视节目现在看起来也是索然无味，看看手表又看看墙上挂的时钟，在熟悉安静的家里他居然产生了陌生的感觉。
也不能说是熟悉了，电脑旁随便放的游戏光碟，卫生间里同款毛巾、牙刷，占据衣柜一半空间的衣服，床上的另一个枕头都告诉着徐飞这段时间里这个屋子的变化。
屋子里的变化连带着他心里的变化，让他感到陌生，却又无比安心。
门口突然传来了动静，来人吹着口哨，拿着的钥匙叮叮当当碰撞着，还没有进家门就发出了吵闹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本来下意识身体紧绷起来的徐飞身心却放松下来，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这家伙什么时候动静都那么大。”
杨光没想到今天徐飞竟然能这么早回来，打开门后看到熟悉的身影发出雀跃的欢呼后连鞋都没有换就向沙发飞扑过去。
承受着一位成年男性飞扑力量的沙发弹了几下，连带着本来坐得安稳的徐飞也跟着晃了几下才稳住身形。杨光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凑到徐飞面前问：“飞哥，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徐飞看着面前的人，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嗯，今天没什么事？”
杨光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人，“那是不是你今天一晚上都有空？”
徐飞点了点头，没等他继续说什么，杨光就从沙发上跳下来欢呼，“太好了，飞哥你晚上可以陪我看电影了，我给你说，这个是我珍藏已久还没有看的碟片，我听说特别刺激，你绝对不会失望……”
话没说完，杨光就已经跑到书房开始翻找他的那些珍藏，徐飞看见他兴奋的样子，也咽下了他没说出口的话，算了，不急于一时。
客厅的灯都被关上，连窗帘都被拉的密不透光，唯一的光源是电视正在尽职尽责地工作地播放一部恐怖片。
徐飞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影片，他倒是一点都不害怕，毕竟比起来他工作时面对的那些妖魔鬼怪，电视上的这些鬼反而显得可爱多了。
他不害怕不代表他的同僚杨sir不害怕，杨光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突然出现了一个无头女鬼，他嗷地叫了一声跳到了徐飞怀里。
承担着他扑过来重量的那个人低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翘起的嘴角在他眼里看上去分明是嘲笑。被一部鬼片吓得跳到别人怀里，饶是一向厚脸皮的杨光也不好意思了，讪笑着想从徐飞怀里出来。
电视上无头女鬼却突然又冒了出来，诡异的配乐配上电影阴冷的氛围，还在徐飞怀里的杨光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毛毛的，和徐飞商量着，“飞哥，你是不是有点冷啊，要不咱俩就先这样能暖和点。”
徐飞冷漠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我不冷。”杨光找不到理由了，只能表情哀怨地起来，然后紧挨着人坐在沙发上继续看自己选择播放的影片。
电视上无头女鬼似乎找到了她的头，摸索着将她的头放在脖子上，扯着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四处搜寻着什么。
女鬼的目光又突然定格在一处，突然朝那里扑过去。果然是广受好评的电影，不仅画质清晰，视觉效果也做得特别好，杨光汗毛都要立起来了，觉得女鬼马上就要扑倒他怀里。
还没等看到女鬼飞扑到脸前的画面，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替他遮挡视线，同时电影原本诡异的音乐也暂停下来。
那只手在声音消失后就放了下来，因此杨光一眼就看到了快跳出电视屏幕的女鬼那具没有头的身体，好吧，画面带给他的冲击力并没有因为刚才一瞬间视觉的消失减少半分。
“飞哥，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暂停在这种位置啊？”
“我尽量。”
2
想想还是很神奇，在几个月之前，前到他还没有调到西九龙警署彭sir手下的时候，徐飞根本不会想象到自己会和杨光这样的性格人在一起。
用他以往的行事准则来看，杨光没有什么上进心，口甜舌滑，话多甚至可以说是吵闹实在不像是他会欣赏的类型。
但现在，这个人一点一点走进他的心，慢慢地让自己习惯那份吵闹，慢慢地让自己离不开他……
夜晚是身旁的人难得安静的时刻，月光照在杨光有些稚气的脸庞上，浓密的睫毛闭着，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徐飞看着这样的杨光，心莫名其妙被融化了。
他悄悄下床，害怕吵醒熟睡的人，连床头的小灯都未开，借着月光摸着黑走到书房，确认过后又摸着黑回来。
床上的人似乎因为身旁人的短暂离开模模糊糊醒了过来，“飞哥，你去哪儿了？”徐飞把被子给两个人盖上，“没去哪儿，你继续睡。”感受到了熟悉的体温，本来就没清醒的杨光没有继续问，继续坠入沉沉的梦乡中。
西九龙警署重案组工作繁忙，PNC又随时会传召，两个人一天中除去晚上和节假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是约会了。
杨光也不是没试过准备约会，他在海洋餐厅订过位置，买过电影票和演唱会门票，在赛车场等过人，但这些准备多数会以徐飞工作繁忙或者有突发的案子而告终。
次数多了，杨光便也知趣地选择和暴龙他们去酒吧扔飞镖当做消遣。对于这些缺席，徐飞也很难不感到愧疚，尽管善解人意的爱人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不满，仍然会在回家后高兴地向他讲述这一天发生的趣事，但他还是觉得实在陪伴他太少了。
数量极少的，徐飞有了时间能够按时赴约。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在情绪烘托之下做些什么，杨光的传讯器便会响了起来，一场约会又泡了汤。
也不是没有成功过，难得的重案组破了一次大案，难得的彭sir发了一次善心，徐飞终于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他看了下表，杨光应该还在巡街，他可以去接他下班。
巡街的工作结束，马上就可以到警署然后换衣服下班，想到这里，杨光走路的步伐也不由得快了点。还没有走到地方，隔着路口，他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徐飞。他隔着人群大喊徐飞的名字，看着那个人听到了他的喊声，然后回头露出难得的微笑向他走过来。
杨光很新奇，一路上不停地问，“飞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是来接我下班的吗……”
徐飞看着周围的路，适当的在杨光快要撞上街上的障碍物时伸出手帮他避开，同时还要回答着杨光的问题，“下班早……”
虽然说是下班早，但等到两个人到了油麻地警署杨光换好衣服出来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杨光在一旁掰着指头数，“嗯，没有预约今天也去不了海洋餐厅了，去酒吧的话暴龙可人他们也不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太无聊了，去赛车场倒是可以，飞哥你感兴趣吗……”
看着天色逐渐昏暗的香港，徐飞心中有了想法，他打断杨光的自言自语，“我带你去个地方。”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维多利亚港夜景迷人，港口两岸的灯光交相辉映，展示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不过就是晚风吹的有点冷。
又一阵风吹来，杨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徐飞见状问：“冷了吗？”边说还边把外套脱下来。
杨光连忙阻止，“不用了，我又不是女仔……”还没说完，他又打了个喷嚏。
外套不容置疑地被披到另一个人身上，两个人身量差不多高，穿对方的外套不会觉得不合适。杨光也不再扭捏，穿上外套。衣服不算厚，刚好能抵挡晚风的寒意，沾染上另一个的体温和味道更让人感到安心。
“飞哥。”杨光笑着喊人，徐飞嗯了声表示回应，然后唇上就感受到了一片柔软，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人纠缠着交融着难以分离。
“飞哥，我刚才喝啤酒了，一会儿开车回去你这样不会算酒驾吧？”
“你闭嘴。”
3
徐飞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对旁边正在打游戏的杨光说：“这周五晚上你有空吗？”
“飞哥约我，明天当然有空啦！”杨光紧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回回答道，徐飞嗯了声又继续看手中的卷宗。
借着向彭sir汇报工作，周五下午杨光早早就到了西九龙警署重案组的办公室。汇报完以后，他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转着笔一边等徐飞下班。
眼看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警署的同事都走了七七八八了，徐飞还在翻看着什么，没有一点结束的意思。等候许久的杨光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按动着圆珠笔顶端的按钮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百无聊赖地问：“飞哥，你还有多久才下班？”
徐飞头也没抬回答，“马上。”杨光显然不相信这种用来敷衍人的话，却没有再催促只是继续折磨手中的笔。
原本在看着卷宗的人突然站了起来说：“彭sir好！”背对着办公室的杨光看不见背后的来人，他不以为然地说：“哇，飞哥你居然还会开这种玩笑，这都是我当初在警察训练学校会开的玩笑，现在已经过时了，师父这个加班狂魔怎么可能这么早出来呢……”
“杨光！”背后传来的声音是杨光再熟悉不过的，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大声说：“彭sir好！”看见后方来人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彭国栋后，他凑上去笑着当过什么没发生过一样说：“师父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彭国栋没有在意杨光之前的调侃，也懒得回复他，直接看向徐飞，一向冷着的脸难得有了几分笑意，“有事情就走吧，工作明天再做。”
徐飞皱着眉衡量了一下，也没有推拒，“好，那彭sir我先走。”
餐厅昏暗的暖色灯光，抒情的音乐，还有靠窗的绝佳的位置，营造了暧昧的氛围。但此刻身处这种环境的两人，似乎有点格格不入。
杨光觉得很不对劲，彭sir主动让徐飞下班这么早已经很少见，临走前那个笑更是让他觉得稀奇。更加不对劲的是，旁边的服务生还一直朝他们这里看。
这种不对劲让他连餐桌上的饭菜都丧失了兴趣，“飞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哪里有不对劲，赶紧吃饭，菜都要凉了。”徐飞敲了敲杨光面前的桌子催促道。
“好多地方都不对劲，彭sir主动让你下班欸，他居然会说工作明天做，还有……”杨光在这里滔滔不绝地说着。
徐飞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他避着杨光的视线做了个手势，手伸向衣兜，准备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
杨光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是他看见不远处总是盯着他们的服务生居然捧着一束花向他们走过来，餐厅的音乐也陡然变了个调，变得更加悠扬，更不对的是面前总是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人此刻正在笑。
杨光好像猜到了什么，这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现在的心跳得很快，他不知道一会儿是该先接过花束还是该先回答“yes, i do”。
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口袋的传唤机响了，铃声在这种环境下格外突出。
杨光突然冷静下来，他朝徐飞递了个眼神然后就去一旁接电话了。
回来后，旁边的人都散了，只剩徐飞穿上外套等他，看着杨光面色凝重的样子问：“情况很紧急？”
杨光点了点头，他把另一张椅子上挂的外套递过去朝外走，“走，我送你。”
情况不是很好，天台的光亮微弱，而且害怕刺激到站在天台的边缘的事主警方不敢开大灯，四周的可见度很低。并且事主情绪崩溃，周围有散落的啤酒瓶说明事主可能处于一个醉酒不清醒的状态，很难进行交谈。
事主为成年男性且目前精神状态不明，经过讨论，决定让体力最好反应最快的杨光负责交谈工作。
杨光在安全距离站定，开始谈判，“李先生，我是谈判专家杨光，是来帮助你的，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说……”
这种情况，非专业人士的徐飞只能站在一边帮不上什么忙，他只能紧盯着正在谈判的那个人。他很少看见工作时候的杨光，与以往贪玩的形象不同，现在的杨光，让他一分一秒都不愿意错过。
事主的态度总算有了松动，杨光在心里松了口气，伸出手说：“李先生，那里太危险了，来，我们到这里好好聊聊怎么解决你的问题。”
旁观的众人看到事主慢慢靠近，扶上杨光的手时也都松了口气，没想到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事主向前迈步时由于太黑没看清不小心踏上了倒在地上的圆滚滚的啤酒瓶，不自主地向旁边跌去。摔倒时，在危险下他下意识抓紧了扶着的杨光的手，杨光也由于惯性向前跌去。
所幸的是，杨光及时反应过来了，一只手抓紧事主的同时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天台边突出的地方，两个人因此也没有立刻摔下去。
周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徐飞已经朝杨光那里跑了过去，说是跑，不如用扑过去更为恰当。徐飞一直牢牢盯着杨光，他是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的，杨光往前摔的时候他感觉他的心脏都出现了骤停，他没有办法想象失去这个人后他该怎么办？
幸好，他没有掉下去。幸好，他抓住了他。
医护人员除了带走了受到惊吓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意识不清醒的事主，还给因为救人手臂擦伤一块的杨光进行了包扎。
护士一边包扎一边叮嘱着，病人三天之内伤口不能碰水，伤好之前不能吃心冷刺激的食物。杨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心里面为晚上约会时那顿没能进到肚子里的美食而默哀。
一旁的徐飞倒是听的很认真，时不时地点了点头表示他记住了。
告别了关心他的同事，杨光坐在副驾驶上有点泄气，“飞哥，我好饿。”
“回去泡杯面。”徐飞开车开的认真，除了看倒车镜并没有朝两边看一眼，也不理会杨光在一旁的哀怨。
“飞哥你生气了？”在一个等候红灯的十字路口，杨光终于发现了不对。
“没有。”红灯还有很久，徐飞也找不到转移视线的借口，他索性看着杨光，认真地说：“我没有生气……我就是有点害怕，以前办案的时候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徐飞顿了顿，继续说：“今天你跌倒的时候，我发现我真的害怕了，我不能接受你发生意外。”
一向话很多理由很多的杨光此刻说不出来话了，他用他的手抓住徐飞放在一边的手，两只手交叠，“飞哥，没事我在这里，哎呀这么说好奇怪，你放心我不会出意外的。”
徐飞看着他，什么叫做爱，徐飞不知道，怎么去爱，徐飞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想和面前这个聒噪的人永远在一起。
杯面很快就泡好了，即使不怎么爱吃它，杨光用叉子搅了几下还是乖乖在吃他。
徐飞就这么看着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低调的素戒。
没有典雅的环境，没有暧昧的灯光，没有浪漫的鲜花和音乐。只有并不算宽敞的客厅和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正在努力消灭杯面的杨光。
徐飞看着这样的杨光，带着笑意，把手中的戒指递向杨光，“杨光，你愿意吗？”
这也有点太突然了，突然到杨光连嘴里的面还没咽下，还被这突然的“惊喜”呛得眼眶通红。
“我愿意！”终于咽下嘴中的面，杨光立马回应道。
戒指很低调，灯光照在上面的时候会映出点点亮光，戴在两个人的手上尺寸也很合适，刚刚好，正如这样的环境，也正如他们，一切刚刚好。
“飞哥，玫瑰花太俗了，下次你把花换成游戏光盘吧！”
“飞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飞哥，你别走啊！我面还没吃完呢？等等我！”
–END–
🎁六一快乐Ⅱ11:48【宋贵x张培俊】炎夏（二）
宋贵对自己和张培俊开始交往这件事基本上是比较满意的。之所以说“基本上”满意，是因为还有个让宋贵有点困扰的地方，
为什么每次约会都是去爬山？？？
虽然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喜欢的事也很开心，但是他实在是不擅长上山下水这些体力活动，尤其是早起晚归的作息快让他全身都散架了，以至于每次都要阿俊帮忙才能登顶，实在是有损他作为男友的威严。...
宋贵对自己和张培俊开始交往这件事基本上是比较满意的。之所以说“基本上”满意，是因为还有个让宋贵有点困扰的地方，
为什么每次约会都是去爬山？？？
虽然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喜欢的事也很开心，但是他实在是不擅长上山下水这些体力活动，尤其是早起晚归的作息快让他全身都散架了，以至于每次都要阿俊帮忙才能登顶，实在是有损他作为男友的威严。
当然，困扰阿贵的并不是和阿俊登山这件事本身，但具体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概是阿俊常常让他捉摸不透。比如上次无意中看到阿俊的钱夹，里面夹着一张雪山的照片。
“是圣母峰（珠峰）来的”。阿俊曾经漫不经心的向他解释过。
阿贵没有追问阿俊是否准备攀登圣母峰，或者何时去，因为根本无需确认，阿俊这样优秀的登山运动员一定会去。不过宋贵偶尔会想着钱夹里放着雪山的照片未免太奇怪了点，要不要把钱夹里的照片偷偷换成自己的。阿俊学业和登山都很忙，朋友也很多，围绕着他的光环太过耀眼，总是显得宋贵这个普通的上班仔在阿俊的世界里毫无存在感。当然，两个人的交往也是秘密的，对外仍是朋友身份。
所以能在阿俊的钱夹里多一些自己的存在感也是好的。
“阿贵，最近你总是和人出去，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衰仔次次天不亮就出门，说去登山，哪有靓妹天天大早起到山上去的。”
“姑婆不是老古董的，有交往的朋友带回来吃个饭呀阿贵。”
对于宋贵的反常作息家人已经调侃了好几回，碍于答应阿俊要求暂时保守秘密的要求，宋贵总是尽力敷衍。
“不如今次中秋邀阿俊来家里吃饭。”
宋贵心里暗暗想着。
“好热的天气。”
今天宋贵循例在公车站等待阿俊一起登山，香港的天气真是很不宜居，明明已到夏末季节，气温依然高的令人窒息。
“不知道阿俊中意吃什么呢……”
有冰淇淋车路过，阿贵买了两支。
“说起来再过两个月阿俊就毕业了，会应征什么工作呢……”
去往登山基地的巴士从面前驶过。
“说是要登圣母峰，可是马上要毕业了，工作了恐怕没那么得闲吧……”
直到手里的两个冰淇淋化成水也没等到阿俊出现，宋贵终于感觉大事不妙。用公共电话打阿俊家里也没人接听，正当宋贵满头大汗跑回家急着翻找电话薄，想问问阿俊的朋友是否得知阿俊的下落时，三姐急促的叫喊和窗外暴雨前的一声惊雷同时落在他的耳朵里。
“阿贵，有警察局的电话找你耶。”
宋贵在警局浑浑噩噩的签了保释的笔录，跟着阿俊一起回到他家，阿俊背对着他，从在警局见面开始就一言不发。难以言状的情绪在两人心里翻涌，阿贵感觉好似要窒息一般，他想问阿俊为什么明明要毕业了还要帮那些人运粉，为什么要和别人去公主道赛车还要打架。
为什么非要登山不可。
为什么这一切他一无所知。
但是他什么都问不出来，阳光帅气，十足优秀，举止充满公子哥气息的张培俊，站在自家陈旧的房子里，电风扇还在吱吱响，父亲酩酊大醉地歪在床上，妹妹不见踪影。宋贵感到阿俊努力装扮的世界在这方狭窄的楼板间轰然崩塌。
他不知道阿俊为了筹到登圣母峰的费用到底还要付出什么，但是阿俊从没和他谈过这些，他渺小的就像圣母峰上的雪粒，他不甘心，又无能为力。贫穷的困窘和陷入泥沼的绝望像一堵无尽的墙横在二人之间。宋贵忽然就明白一直困扰着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阿俊的未来根本没有安置他的地方。
“你走吧”。阿俊陷在沙发里，像只折了脖子的天鹅。
宋贵脑子乱糟糟的，想不出回复的话，只觉得窗外吹来一股冷风，香港的夏天看似很长，但现在也要结束了。
（没错，是be）
🎁六一快乐 || 10:48【暗杀风暴】| 垃圾堆里找男友
[图片]
趁着联文复健一下，六一搞这么阴间的古仙实在抱歉૮(›´ω`‹ )
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写的不太长（捂脸）
给《暗杀风暴》预热！这次不要撤档啦希望可以顺利上映！
涉及剧透不细说了，反正是里面古仙的角色的cp啦（因为我也不知道cp名是啥哈哈哈×）原著也超好嗑！(尤其是代入天地男儿时期两位的脸后哈哈哈)
总之希望大家吃的愉快，不要嫌弃~
趁着联文复健一下，六一搞这么阴间的古仙实在抱歉૮(›´ω`‹ )
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写的不太长（捂脸）
给《暗杀风暴》预热！这次不要撤档啦希望可以顺利上映！
涉及剧透不细说了，反正是里面古仙的角色的cp啦（因为我也不知道cp名是啥哈哈哈×）原著也超好嗑！(尤其是代入天地男儿时期两位的脸后哈哈哈)
总之希望大家吃的愉快，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