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间想
本质就是想搞搞刘警花
刘杰辉最近压力很大。
寒战行动早已结束,刘sir成了香港回归以来最年轻的警务处处长。令人艳羡垂涎的权利,可当真的有人确确实实得到时,金色的皇冠往往会变成负重的大山。
两次行动的完美结束,给这位警署一哥的履历上又添了几笔光彩。特首徽章在刘杰辉的警服上闪着银光,板板正正地印在官方的报纸上。对,明明板正笔挺,可总有无事生非的港媒热衷于用莫须有的桃色描摹这位新任处长。
几张模糊的照片,几句暧昧的语句,足以调动香港人民对自家处长的丰富想象。这也算是香港的传统了吧,新官上任先受几把火,无数不甘者总会从见不得光的地方下手。每一任,每一位,哪个当权者还没被抹黑过呢...
本质就是想搞搞刘警花
刘杰辉最近压力很大。
寒战行动早已结束,刘sir成了香港回归以来最年轻的警务处处长。令人艳羡垂涎的权利,可当真的有人确确实实得到时,金色的皇冠往往会变成负重的大山。
两次行动的完美结束,给这位警署一哥的履历上又添了几笔光彩。特首徽章在刘杰辉的警服上闪着银光,板板正正地印在官方的报纸上。对,明明板正笔挺,可总有无事生非的港媒热衷于用莫须有的桃色描摹这位新任处长。
几张模糊的照片,几句暧昧的语句,足以调动香港人民对自家处长的丰富想象。这也算是香港的传统了吧,新官上任先受几把火,无数不甘者总会从见不得光的地方下手。每一任,每一位,哪个当权者还没被抹黑过呢?
可独独刘sir不同。
令人瞠目的桃色绯闻几乎将宣传处淹没,用身体上位这样的词竟能被按在刘sir身上。
“我又唔系女仔”刘sir有些无奈。总有人觉得性能解决一切,真的够可笑的,尤其在香港这个金字塔般的社会里。
可仔细想想,这些又不全算是空穴来风。刘杰辉是警届的新星,升迁速度几乎是扶摇直上,尤其对一名文职来说。年轻精明,聪明能干,偏偏还有一张明星似的俊脸。年轻时嫩得出水,即使在管理严格的警校,追求他的男男女女也是络绎不绝。现在人近中年,岁月好像格外偏爱他,身材劲瘦漂亮,眼角的鱼尾都藏着韵味。
可刘sir自己好像并不在乎这点。
警署大楼办公室的灯又亮到了深夜,自寒战之后他依然不敢懈怠,关乎香港安全的方方面面恨不得自己亲手把关。
刘杰辉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轻靠在皮椅上,这往往预示着他工作的告一段落。他安静地坐着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哒 哒 哒”礼貌的敲门后,刘杰辉放下了手中的材料。
“请进”
门外人轻推而入,处长办公室的灯光水一般溢出门外,铺成雪色的地毯。
“你嚟了(你来了)”刘杰辉看向那人。
“你哋警署冇人了咩?(你们警署没人了吗),让处长这么加班。”简奥伟的话里带刺,可眼中却满是柔软的无奈。
自那次的法庭辩护后,刘杰辉与这位大法官兼独立议员的走动多了不少,二人的关系也如坐了火箭般升温。
刘杰辉抬起了头,注视着眼前高大男人的褐色眼睛。简奥伟一如既往地爱着西服三件套,深蓝色的外套,内衬着浅色的衬衫,钻石袖扣闪着亮光,内敛又张扬。
简奥伟似乎意识到了刘杰辉的这片刻走神。他走到这个让自己等了许久的人身边,俯身靠近刘杰辉的脸,轻笑着。
“咁晚了,回家让你睇个够(看个够)”
刘杰辉的耳朵悄悄红了。
谁也没料到二人的关系会发展到这一步。两个不惑之年的男人,一个孑然半生独自抚养养女长大,一个早已离婚全心扎入工作。又是大法官和警届一哥,两个手握权力的上位者,却又像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一般陷入爱河。
出了办公室,他们很快到了停车场。
刘杰辉有意无意地与简奥伟保持着距离。自公关处的报告递交到他手中,刘杰辉才发现港媒的恶趣味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今天,如墨夜色、地下车库,两者叠加总能引起有心人的暧昧猜测。刘杰辉担心狗仔会拍到他和简奥伟的只言片语,这于他而言也许只是普通的抹黑,可若将这些加于一名独立议员身上威力会加强数倍。
简奥伟只是沉默着,跟在刘杰辉身后。
黑色帕加尼车门关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刘杰辉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后听着车子启动的引擎声,才终于露出了这一晚第一个轻松的表情。
车子一路开到简奥伟郊区的别墅。
车子停在了简宅的车库里。刘杰辉下了车,车库里没有开灯,浑浊的夜色在刘杰辉眼前暗涌。
突然间,简奥伟的双手搂上了微微夜盲的刘警官的腰。简奥伟在夜间的视力很好,他在眼前人不注意时接近,将刘杰辉牢牢环在自己怀里。简奥伟放慢呼吸,低头轻轻亲吻着怀中人的耳尖。从刘杰辉的脸侧,简奥伟看到了那人迷茫的大眼睛,映着几丝月光,宝石一般令他着迷。
“刘sir”简奥伟用气音在刘杰辉耳边喃喃到,“刚才在停车场我就想这么干了”。
刘杰辉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尤为明显。刘杰辉微微转身,双臂拥上简奥伟,又向后退了一步,半靠在了黑色跑车上。
“抱歉…”刘杰辉的声音未落,简奥伟的唇立刻贴了上来。起初是调戏般的轻轻逗弄,可好像缺乏耐心似的,简奥伟的动作突然凶猛起来,像是吮吸,又近乎撕扯。
简奥伟的动作慢了下来,双唇在刘杰辉唇瓣上流连。刘杰辉炽热的呼吸撒在他的脸上,简奥伟过去几十年平淡如水的内心在此刻鼓点般狂跳。
寒战结束后的见面并不是彼此的初见,简奥伟早就对这个年轻的副处长有所关注。刘杰辉就任处长后,两人的交集增多,他的雷厉风行更是让简奥伟刮目相看。可这份感情又是怎么渐渐变质了呢? 简奥伟细细的想着。也许是初见时这人又大又亮的眼睛,身处权力漩涡中心之人的双眼竟也能像林中鹿般澄澈。也许是法庭辩论时这人自始至终的冷静坦然,即使证据并不有利于自身。又或者,是至暗时刻两人从未言明的合作,那惊人的默契让简奥伟这个历经风雨的大律师都生出了久违的热血沸腾。棋逢对手,简大律师自认精明果断,又怎会让眼前人轻易离开他的世界。
简奥伟伸手抚上刘杰辉的眼角,又缓慢揉搓着,带起一片绯色。
好像刘杰辉总是沉默又坚强,即使行动失利而千夫所指时,他的眼尾也从未因哭泣而泛红。可当面对死去同伴家属的谩骂质问,当意识到共事同僚铁板钉钉的背叛,简奥伟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深藏的无措与痛苦。这感情又如钉子般深深嵌入简律师自认无坚不摧的内心,于是,心口的顽石渐渐粉碎,腐肉剥逝后,长出的是独为那人心动的柔软。
认可他,理解他,心疼他。
简奥伟从未幻想过所谓爱情,可当他得知刘杰辉已然离婚,又不免为那分毫的可能而心猿意马。当刘杰辉确确实实接受他的心意时,似乎满天的星斗都变成了繁花。
今天晚上刘杰辉一反常态的些许冷漠简奥伟看的清楚,港媒的花样他早有耳闻,更别说如今刘杰辉的对手势力不可小觑。退让和忍耐从来不是简奥伟的个性,他的风格一贯极具攻击性。
可这次不同,简奥伟心里想。
他可以坚定地在刘杰辉背后助力,沉默着在暗处守护这人,可他绝不会擅自将刘杰辉拉入他的羽翼,即使刘杰辉从未明确表示反对。他明白与一名立法议员扯上关系会为刘杰辉的事业造成什么打击,立法与行政,在香港的政治架构下,可以制衡相交 ,绝不能牵扯缠绕。
简宅的车库依旧沉寂,在一片暗色中,两人隐秘地接吻,暧昧的水声氤氲在嘴角,盛大的烟花绽放在胸膛。
【复问】一个印调
世界上最喧哗的爱
张树海&蓝振强
“她把墨镜摔在地上,转头就上坡跑掉了。”
我对他说。
哦,哦。他眨眼,轻轻地回答。那么,你当时肯定在下一秒就冲上去追了。
我摇摇头,手上把他颈窝的棉条放下来。他拿眼睛平静而轻浮地看着我。
他很平静,这平静看在我眼里是一种轻佻。或许他轻佻的情绪是我的臆想,但是他的冷静确实是真的。
我感到烦躁,他揣着看热闹的态度对待我和我说的话,这让我感到挫败。我不愿意去看他,于是低下头。
没有,那时我的确有去追的冲动,但我更想把头转到另一边去。我说。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视线却回避着他,缓缓在病房里环绕。
游离片刻,我的目光最终落到了他苍...
张树海&蓝振强
“她把墨镜摔在地上,转头就上坡跑掉了。”
我对他说。
哦,哦。他眨眼,轻轻地回答。那么,你当时肯定在下一秒就冲上去追了。
我摇摇头,手上把他颈窝的棉条放下来。他拿眼睛平静而轻浮地看着我。
他很平静,这平静看在我眼里是一种轻佻。或许他轻佻的情绪是我的臆想,但是他的冷静确实是真的。
我感到烦躁,他揣着看热闹的态度对待我和我说的话,这让我感到挫败。我不愿意去看他,于是低下头。
没有,那时我的确有去追的冲动,但我更想把头转到另一边去。我说。我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视线却回避着他,缓缓在病房里环绕。
游离片刻,我的目光最终落到了他苍白的胳膊上。
我希望自己看上去是在发呆的样子。我很尽力地这样表现了。然后在很久之后,我才继续开口缓缓对他说话。
我说,但是那时廖玉屏很快地追上去了,我根本来不及弄明白,可我不能再留在原地了。我吃力地去追她,她为什么跑得那么快?那时她的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
我把手抽回来,摸出烟燃上,默默地吸着。
我含着烟继续说,阮贝儿在看到她出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名状,好像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廖玉屏喘气喘得很急,阮贝儿不可能忘记她肚子里的孩子。
下一刻她就害怕了。她的眼睛有水花闪烁的亮光。她看看她,随后看向我,用一种故作洞穿,实则却很无力虚弱的眼神。末了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久久地沉默。
之后她拿出另一副墨镜戴了。我无动于衷,也无话可说。她和她,她们又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一切太过神奇。女人们的爱恨是这样令人费解的事物。但它们或许也只是她们妥协。
赵淑玲死后,我们带着她的骨灰飞到台北她的故乡。她的老家朴素,而单纯。她父母怀着抑郁无声饮泣,她的男朋友抱着她的骨灰躺在墙根,双眼无声,面部布满凌乱的眼泪。
我不忍心看到这一切,我把赵淑玲在香港攒的二十万元交付给他们。他们拿到那个信封袋的时候,眼泪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汹涌。随后,他们渐渐地也平静下来了。
他们在后院升起篝火,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纵情恣意地围在这篝火旁吃了饭。
晚饭后,阮贝儿和廖玉屏,她们蹑手蹑脚地凑到死者卧室的墙边,一同贴着窗户偷听着死者生前的男朋友倒在第三者怀里哭她对他的爱。
那一刻,火光映在她们脸上,明暗不清。
那个时候我走了进去,她们正好走出来,她们在门口停下,转身,拿眼睛盯着我。
我不明所以。我当时喝了很多酒,没有喝醉,但是我假装我喝醉了。我双眼迷离地看着她们。
赵淑玲的男朋友一刻不停地哭,然而他亲手缔造的、令人无奈的背叛,终究是现实给她的不留情面的耳光。
阮贝儿和廖玉屏那么做是想要让我心虚,想让我自省,还想让我反悔。
哈,呵呵。他缓慢而小声地笑了,笑完又开始咳嗽。我倾身给他顺背。他眯起眼睛看我,脸上很吃力地维持笑着。这其中有没有刻意,我不知道,但我更愿意相信他是发自内心地想发笑。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便回答说,我的确很愧疚,也很后悔,但是最终我却没有很多自省。
他闻言又咧嘴笑了,但没能笑出声。我勾住他的手把头侧贴在他雪白的被子上。他在我耳畔小声嘲笑我品行不良。我听着他听上去像是健康的人的嘲笑,有一瞬间我很难过。
他温柔地看着我,那里面有一种令人脸发热的深情。我是神经错乱了,我竟然觉得蓝振强会有深情的眼神。
我在难过时总会流眼泪。我母亲去世时我父亲在一旁撑着伞沉默,而我瘫坐在地上很悲恸地哭。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点也没有戒掉这个顽固的,不体面的习惯。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
我把烟头按在缸里灭了,坐起来。我想了片刻,倾身凑到他脸边。
我故意地把烟云轻轻吐到他下颌线上。他不急不慢地眨着眼睛看我。
烟雾绕过他的下颌散去。
做完这一切,一股电流窜上我的心头。我想要再继续向前一点去吻他,哪怕他此刻拥有的仅是病态而苍白的嘴唇。我心想,事实就是我的品行如你所知的那样恶劣。我想吻他,没有想过征求他的同意就这么行动了。
可是我是认真的。我的情绪在那一刻是真的。我为此甚至虔诚地闭上了双眼。然而我那一刻扑空了,他微微闪开。
我那瞬间的所有期待和感情被惯到地上,碎了一地。
他的脸轻轻地侧过去,连带着躲开的还有他的目光和笑容。我最终尴尬地把脸收回来。
我感到挫败。
我那时已经摸到崩溃的边缘。即便如此,我的难过也仅仅持续了一秒。一秒后前面的一切都成了假的了,我拿存在主义理所当然地安慰自己。
我感到有些尴尬,然后重新靠在他床沿坐着。
烟瘾上来了,我又点了一支。我继续把烟含在嘴里吞云吐雾。只有成性成瘾的东西才不会是假的。
而他在此过程中也始终沉默,纵容我在他将死之时作出这样不利于他健康的行为。他在我和他有一定距离的时候总会微笑。现在我离他够远了,所以他重新笑起来。
我说,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廖玉屏最终打了胎,我带着阮贝儿回到米店里滚在米袋上做爱。她哭出来的眼泪像周边自天纷纷而下的米一样大。那些米随着我的动作被带了进去,她哭出来的眼泪被我轻轻地舐去了。
当时她被名为恐惧的兴奋掌控了,她说她爱我。阿海,阿海,我爱你。我听她向我表诉深情,她的声音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我那时也认真地觉得我也爱她了。我将自己悉数留在她身体里面,退出来以后,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对她说,我们结婚吧。
自那天以后,过了很久,我想起来我从台湾回来后,和廖玉屏又见了一次面。她这一回要永远地离开,去新加坡。
我庆幸她终于要成为我生命中的死者,因为那意味着一切责任都离我远去了。
我们过去在赵淑玲的血迹旁做爱的时候她哭着说爱我,有一段时间我产生了一种怀疑,那就是爱是什么?是你被动地被别人勾引,不加思考地选择举手投降,还是像她一样,出于堂皇的我的怜悯,和她自己莫名其妙的感激?
而时过境迁,现在她不再会像那时那么不冷静了。她冷冷地看着我,嘴边勾起似有若无的笑。她告诉我说,当时医生打算告诉她是男孩还是女孩,然后让她决定要不要打掉。她打断他的话,毅然而然地拒绝了那个答案和它背后的可能性。
我有些心虚,我想着或许我该给这个女人一点钱,又或许我应该去拥抱她。
就在这时,鲜血顺着她半长裙下的大腿淌下来。我赶忙上前,单膝跪在她腿边手足无措地帮她擦着那些来自子宫深处的血。
她最终推开了我。一边嘲讽地笑,一边躲过我伸出的手。她说,让我自己来。
蓝振强摆出听八卦的脸色。我说完这一切去看他时,他已然是一副事情果然会是这样的表情。我承认他的猜测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没有错,但是我恼了。我硬邦邦地说,我爱上的人最终都会被我伤害,你知道这一点的。
他说,你这不是爱。你说出的感情就像用粤语说的“我爱你”那样肉麻。而又虚假。你说的一切让你的爱好像玩一样。你活得好像玩一样。你一天天无论做什么都好像玩一样。你现在坐在这里无所谓地跟我谈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我说蓝探长,你当时强迫我在你办公室看你做了一下午的运动,你现在理应以陪我浪费时间做为赔偿。我还很年轻,我年轻的时间很值钱的。
他说好吧,哈哈大笑,这一次没有再反驳我。
之后我们又聊了会儿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情。
然后他说他累了。我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失去焦点。他闭上眼睛不再看我。
我站起身说,我走了,改日再来。他的手轻轻地摊放在床沿,在我眼里是似有若无的引诱。那一刻,我很想勾住他的手指。
我转身的时候,他在我后边又很轻很轻地说,其实没有。
我停下了脚步。
什么?我转头问他。
没什么,他说。我有些累了。他回答我,端出笑容来。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反覆着睡不好。月光透过糊了铁纱的窗户从地面爬上我的脸。很久之后我才因撑不住困意沉沉地入睡。
睡着以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跟阮贝儿分手以后我被她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这之后我揣着失恋的失魂落魄到滨海公园漫无目的地乱走。冰天雪地里的一切,只把这些琐碎的小事渲染得更夸张了。我竟然觉得这次的失恋令人前所未有的心碎。我裹紧了冬大衣,头皮被风刮得又冷又疼。
这样的天气里要流泪都得想着会不会被冻结成冰,而我在这个时候却选择出来散步。
没走几步我竟然看到蓝振强在海边钓鱼。更加令人惊异的是,他竟然还只穿着他夏天穿的那套衣服,褐色外套蓝衬衫。
唯一合理的是他围了条鲜红的围巾,像是一块浸满血的破布。我踩着雪噼啪走到岸旁,叉腰给他打了个招呼。
嗨,蓝探长。我探头去看他的脸。
bonjour。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轻浮做作地说。
我顺势坐了下来,并且静静地看他就这么钓了会儿鱼。
我看的是鱼竿,满脑子却都是我的失恋,失恋,失恋。突然的我往蓝振强那儿一瞥,只见他现在只穿了他那该死的蓝衬衫褐色外套。我回头去看他的表情,然而他还是淡定从容的,没有感觉很冷的意思。
我莫名地感到一阵烦闷。
我不管。
我猛地凑过去,伸手把我冬大衣的扣子解开。冷风瞬间毫不留情面地灌进来。我直打了个哆嗦。我咬牙想,我说过,我真的不管了!随后我迅速探手揽过蓝振强的肩膀,把他裹了进来。
让人好笑又无语的是,他在被我裹进来的前一刻嘿嘿一笑地把钓鱼竿远远地抛了出去。随后他的头靠上我的颈窝。他侧抬起头看我,眼睛装作天真无邪地闪动着。我看不见他下半张脸,但是他最好不要是在幸灾乐祸地嘲笑!他的一头卷发扫在我脸上,痒得叫人心里郁闷。
我们如此滑稽地依偎着。我给自己找的借口是我总不能看着朋友冰天雪地的被冻死,只好就这样喽。
其实我知道我们赶快起来寻个酒店什么的住下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但是我的身体此刻不想再继续做些别的动作。
此刻我好像已忘记我今天令人遗憾的失恋。时间乖乖的顺从地过去了。
这个时候我的鼻涕突然从鼻孔里掉出来。
那个瞬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是蓝振强迅速起了身给我把它抹了去。我嫌弃地看着他说,蓝探长你也不嫌这多脏。
他眼睛一转,嘴撇了撇,然后一下想到了什么,从我身上挣起来,迅速地解下他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红的红围巾裹上我的脖子和脸。完了以后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眼角笑出细碎的纹。
我的脸噌红了,静静的任他动作不置一词。
这个梦那天到这里大概就结束了。上面我讲的也不一定就是那梦境的全部,有客观的也有被记忆扭曲的,但梦本来就不切实际。我有在很努力地把它们都记下来,我很努力,因为我不想忘记。
这梦不是子虚乌有高而无台,事实上现实里的确发生过和这类似的事情,但是现实不会像它那么富有刻意和戏剧性。
我不会因为失恋痛苦到冰天雪地出来散步,蓝振强也不会愚蠢到穿着蓝衬衫褐外套就试图跑到冰面上对着冻结的海水钓鱼。那一天在现实里是这样的:
大晚上,我被廖玉屏送出家门,路灯在道路两侧不给力地强撑着发光。我看见蓝振强在马路上大摇大摆地乱晃。
我觉得我们生活中一切相遇都太过巧妙了,以至于我觉得不是天意就是他的心机和刻意。
我跨过路阶,走向他,迅速地把他从大马路上拽了回来。
他只是傻呵呵地笑,还想拉我跟他一起跑步,我给了他一脚,他弯下腰,再起来时,脸上的血早已是眼睛鼻子一起哗哗地往下流。我慌乱起来,他拍拍我的肩膀,扯出一个微笑。
他从容而娴熟地仰起头。他的眼睛里全都是水。它们这个时候为什么这样的亮。
我手忙脚乱地帮着在他脸上抹着,他又露出笑容,他的牙齿隐在唇下嘻嘻笑着。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我扯下围巾在他头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我蛮横地扯过他领子,把他的上半身拉进怀里。
我们浑身颤抖。
那天晚上我带他回家,给他清理完之后扶着他躺上床。我说,冬天天冷,多喝点水。他哼哼笑了两声。
他突然在我背后用油滑的语气发声,说不把我扔到你家沙发上去吗。
我看他这么有精神,顿了顿,突然地也来了劲头。
我翻身面对他,眼睛沉沉地望着他的,我以这种沉默告知他不必离开。
一会儿后我的手试探性地扶上他的腰。他开始小声地笑,我手掌下他的皮肤发出轻微的颤抖。
我的手在他身上滑了起来。他此刻不再像他平时那样镇定了。但他在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说,我以前有个老婆,我老婆那双手可比你这细腻多了。
我在他胸上一拧,他陡然喘了一下。他不说话了,闭上眼睛。
我只觉得周遭的空气现在都在发烫。我想此时此刻他的脸一定全部都红了,于是满怀期待地倾身把床头灯拉开。
房间明亮起来的那一刻,我承认,我有些失望。他脸上一如既往的是无所谓的表情。
我不信。于是我更加努力地去端详他,果然他的耳朵倒是红了一片。
我附到他耳边轻笑说,你还能继续吗?他哼笑一声,闻言伸手把我推到身下。
但是他没有做出那种压迫的姿势。相反,他跨坐在我的腰上低头看我。奇怪地是不论是我还是他都没有进一步动作了。
我们两厢沉默着,我能感受到我的下身发烫,随后硬邦邦地抵到了他的。
他俯下身去,把手探向我的裤子,不急不慢地把腰带抽出来。
皮带和布料的声音和空气摩挲着,像一种低沉的、情色的引诱。
他把它圈进手里。
结束以后,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手和液体都滚烫地附在它上面,他没有再继续之前的动作了。
然后他下床褪下衣裤,随后上了床,坐到我身上。下一步他把它扶起来,放浪地邀请着我进来。
我看着他单薄得不健康的身体,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怜惜的柔情。我坐起身,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我强行压抑着,双眼冷静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我说,算了吧,这对你不好。我转身关掉床头灯,背着他躺下了。那天直到天亮我都没有睡着。
我在想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是什么?我的心跳是什么?他的表情又是什么?莫名其妙,令人费解。我起身去冲了个凉澡。回来时,卧室里有人好像轻轻叹了两声。这个突如其来,不经质询就闯入别人隐私的人,是他吗?
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他起身到厕所里,他在厕所里面吐了。之后他用小水漱过嘴,回来以后轻轻坐在我身边,摸出烟抽了。
他以为我睡着了。然而我没有。房间里是足够我睁眼而不被他发现的漆黑。
我盯着他做这一切,慢慢觉得我心里实在太过于疲惫。
空气里有血腥味弥漫开来。他仰起头,后来没撑住,去找了纸擦了。
从那以后一切又变得普通了。一直到今天。
有天我和廖玉屏阮贝儿出门逛街,他照例跟着跑来凑热闹。阮贝儿挽住我的胳膊不时地向我撒娇,我心安理得地全盘接受。
而他在一旁无动于衷。
这件事情发生在我和阮贝儿最后一次重归于好的第二天。
今天下午我最后一次去看了他。我本来想请阮贝儿和我一起来,但是她拒绝了。她说她昨天来过了,今天让我自己去吧。
我同意了。
他对我说他很快就会死去。我知道。我知道这一点,从他住进医院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然而,第一次听到他亲口告诉我这件事,我还是一阵眩晕。
我感到不适。
我的膝盖抵在他的床上。很用力地。
他快要死去的季节是夏天,我却看到了他在床头柜旁叠了一条褐色围巾。是那条围巾,是我那天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围巾。他在想什么,他这意味着什么意思?他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
围巾上面早已看不到一丁点血的痕迹。血干了恰好是褐色的。我疑心那天他已然严重到让血浸透了整个围巾,又疑心或许他根本没有流下一滴血液。我过去的和此刻的感情正在自相矛盾。
这时我把头从他肩膀上抬起来。静止片刻后,他勉力把脑袋撑起来,凑到我面前。他的嘴唇最后堪堪停在我的嘴唇前面。
那一刻,我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想起我们荒谬的相遇和悬而未知的结局。
他说,我从一开始的接近就是处心积虑,我想要看你们怎么浪费你们的生命、感情。我不能只看着我一个人的生命被消耗。
我沉默着听他诉说。但他说完这句后再没了下文。
我突然有些痛恨我面前这个男人。你害了我,我想。我想要痛恨他,我已经做好了去恨他的准备。可我在我们双目相接的那一刻又放弃了。
我坐下来,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
我深深叹了口气,对他说,你不用担心。我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我大概还会喜欢上他们中的某些人,最后和他们相爱什么的。
我觉得我遇到你挺好的。虽然什么对我有好处的大事都没发生,但是。挺好的。
你没必要担心我走不出来。毕竟你。你以为你……。
我掏出打火机咔地点火。
我吐出一口烟。
你觉得你最后的生命被浪费了吗?我问他。
我拿眼睛瞅着他。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王小姐是很独特的。但我不久后大概就得忘记她,除非我米店生意做不下去了,那时我得去把她找回来。唉,但是吧。
他笑了,他眯起眼睛看着我说,我知道,我知道啊。
我把头仰起来看着天花板,好像这样所有的悲哀就都不能落地了。可是没有。我的眼泪最后落进他的被子里。
他好像也哭了,他在我的视野里面目模糊。
那天晚上他就死去了。他是穿着新而洁白的病服离世的。像他把花塞进炉子里随赵淑玲的尸体一起火化掉那样,我把他的蓝衬衫和褐色外套也一并和他放到一起,他们被推了进去。一同燃烧殆尽。
传闻中的前妻没有出席他的葬礼。也许是伦敦太远,也许是不再爱他,也许是这样一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送葬的人很少,多是和他同一警署的。没有人哀恸欲绝地哭他。他的疾病给他身边的人对他的死亡做了太好的预告和铺垫,让人们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把对他的遗憾和不舍全部消耗成了平常。
而那天下午他的眼泪从始至终也许只淌了两滴,没有更多了。
[李庄]夏意识
Summary:喋血双雄,但是校园au
在这样潮湿、郁热、蝉鸣阵阵的季节,仿佛不出点什么无伤大雅甚至无关紧要的小差错就不足以迎合夏日里汹涌的风云变幻似的,于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李鹰一向自我感觉良好。即使热汗已经濡湿衬衣,即使窗外树影摇曳婆娑中蝉声聒噪不止,他在走进这间教室之后仍然本着十足的专业素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关闭窗子,隔离噪音;打开冷气,冻结高温;把胸前挂着的监考员工牌整理到正中,有名字和照片的那一面朝上,然后对迎面走来手握金属探测仪的同事施以礼貌微笑致意。一切都平和顺遂,直到意料之外的十号风球轰隆隆从李鹰大脑中刮过。
考生已经全部就位,少有人正襟危...
Summary:喋血双雄,但是校园au
在这样潮湿、郁热、蝉鸣阵阵的季节,仿佛不出点什么无伤大雅甚至无关紧要的小差错就不足以迎合夏日里汹涌的风云变幻似的,于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李鹰一向自我感觉良好。即使热汗已经濡湿衬衣,即使窗外树影摇曳婆娑中蝉声聒噪不止,他在走进这间教室之后仍然本着十足的专业素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关闭窗子,隔离噪音;打开冷气,冻结高温;把胸前挂着的监考员工牌整理到正中,有名字和照片的那一面朝上,然后对迎面走来手握金属探测仪的同事施以礼貌微笑致意。一切都平和顺遂,直到意料之外的十号风球轰隆隆从李鹰大脑中刮过。
考生已经全部就位,少有人正襟危坐,多数东歪西倒如同大风刮过的禾苗一样懒散随意地黏在位子上保持着可以勉强称为坐姿的形状。夏天已经将人的意志连同仪态一起烤化,连低声轰鸣着白噪音的制冷机都挽回不了。但是考试仍然要进行。同事关闭了检测仪开始在黑板上书写考试时间和注意事项,粉笔尖咬着板面发出咯吱咯吱的碎响。铃声响起时李鹰走到讲台前,两手展示密封袋,然后用裁纸刀割开牛皮纸封皮,抽出带有浓郁印刷品气味的厚厚一沓试卷开始着手清点。
一切正常,卷起的试卷张致如梯田,微汗的手指更适宜丝毫不粘滞的迅速清点。然而生活是礁石遍布暗流涌动的海洋,下一秒隐秘的疼痛便蜻蜓点水地叮咬了李鹰的意识,他本能地轻声抽气,抽出手定睛一看才发觉原来是锋利的试卷在指腹留下一道渗血的细痕。
时间停滞了一秒。在这短暂的节点上李鹰庆幸无人发觉这场突如其来的尴尬,然而转瞬他就捕捉到了某个角落里爆发的微不可闻的笑声。他故作镇定地一面继续手上的动作一面抬起头来环顾教室四周。等待的焦躁和困意仍然在考生之间的气场中氤氲着摇晃,然而直觉是灵敏的引线,将他的神思轻巧地穿针绕线带到视线正中一位穿着学生制服的后排考生身上。
那人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李鹰,眼睛像暴雨过后的乌梅一样湿润明亮。李鹰就这样陷在他的目光里,看着他嘴角微微扯起,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模仿扯拉链的动作从嘴角左边拉到右边。
李鹰一瞬间就看懂了他在说什么。噤声,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这是沉默的语言。
他迅速地错开了目光。桌椅紧紧贴合瓷砖线,后墙上挂钟无声地跳着秒针,窗玻璃外一片含混的烟绿,试卷的页眉写着绝密档案。
李鹰强迫自己专心致志地处理所剩不多的试题,然而那双黑亮的眼睛却顽固地在他的潜意识里闪光。珍珠,曜石,黑葡萄,机敏狡黠是纯粹底色的高光。
试卷分发下去之后李鹰按惯例提醒考生只填信息禁止答题,这时候安静的教室里开始断断续续蒸腾起嘈杂,抬笔放笔的声音、笔尖戳在纸面上的声音、按动笔弹簧扣响动的声音……李鹰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感到一切错位的意外都完好地回到正轨。
然而最大的困难却是要当事人自欺欺人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李鹰监场巡视的目光总是在经过他时不自主地停留,好像刨木花时刮到一颗硬钉子,让李鹰内心纠结、踌躇不安。
是那种典型的乖学生,李鹰想。穿着平常的夏装学生制服,白衬衫,深色领带,短格裤,帆布鞋。笔尖在纸张上滑动时有种游刃有余的自在,填涂答题卡时一丝不苟到完全不出框。选项总是一击必中,从不犹豫,从来不用橡皮修改,手指上干净得没有沾染一丝铅灰。
可是在这之外应该还有更隐秘的东西,那种看不穿到底是敌意还是好意的笑,那种被当事人察觉了也敢直白对视的眼神……那才是让李鹰一遍又一遍停驻目光的东西。
收卷之后确认签名时李鹰还是忍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他的名字。Mark Lee,手写的字迹相对打印单上的一板一眼尤为飘逸洒脱,签名表上黑白打印的证件照有些设备低能造成的模糊不清,照片里把人拍得显宽了一点,头发比现在要长,发型没有现在清爽干净,不过眼睛一直都很好看,是那种含情半笑的桃花眼。
原来他也姓李,李鹰一想到这就感到一种冥冥之中的亲切。
李鹰没想过会再次见到Mark,更没想过再次见到他是在自己任职的高校校园里。
因为校园路况施工,李鹰下班时不得不绕远路去餐厅。脚步经过林荫道旁的篮球场,目光不经意一瞥间,夕阳的余晖刚好洒落叶隙,斑斑驳驳点亮了不远处跳跃掷球的身影。球衣宽宽大大暴露出肩背紧实劲瘦的麦色肌肤,运动抹额沿着鬓角扎起,汗湿的发茬根根直立地梳上去,和前几天穿着中学生制服静坐在考场上谨慎严密的乖仔判若两人——一切代表着鲜活葳蕤的青春代名词在这一瞬间都可以被造物主毫不吝惜地泼洒在这副皮囊之上。然而那双眼睛,暗夜里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李鹰笃定他不会认错。
电光火石间的对视让李鹰即刻转变目的地朝向球场走去,心头惊喜如泡沫泛起,淀出疑虑的沉渣。
没成想还未跨进球场,便看到那人从场地上退下来,肩上搭着外套迤迤然从侧门走了。留在场地的其他人七七八八散落在界外树荫下或是仰头灌水或是洗脸擦汗,整饬间隙朝远去的背影悠然吹起口哨挥手道别。
李鹰这时踩着皮鞋挎着公文包走进场地,目光扫视过树荫下歇息乘凉的一干学生,刚才还欢快热烈的气氛霎时降至冰点。
个别修过他的课程的学生如梦方醒一般反应过来,朝他招手:“嗨李sir,来打球吗?”
李鹰笑着指了指自己这一身装束,回应道:“今天穿的不方便,影响我发挥。刚好下班经过这里,看你们玩得蛮精彩想停下来多看两场——怎么不继续了?”
学生闻言,举起手中液面下去大半的水瓶:“中场休息!”
李鹰走到树荫下,抬头望着头顶一片片星星似的绿色海洋,问道:“刚刚走了的那人是谁?看起来技术和体能都挺不错噢。”
树叶在夕阳的微风里躁动出沙沙的音浪,树影里响起音色各异的学生们零零碎碎的讨论声,最终得出一个众口一致的结论:“好像是外院英语系的,都是来打球消遣,顶多混个面熟,互相都不知道名字。”
“他常来?”李鹰追问。
“几乎每天都来吧。怎么,李sir找他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他过两招。下次见。”李鹰跟学生们摆手道别,大踏步出了球场。
小庄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
果然出来混还是要有所收敛不该锋芒毕露,有道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自从在考场上一时得意忘形嘲笑监考员笨手笨脚数卷子都能划伤之后就诸事不利。先是这次考试的薪酬被中介拖延了好几天仍然没有付清,再是竟然能在自己学校里碰上之前那个疑似结下梁子的监考老师。小庄痛定思痛思虑至此,决心低调做人。
其实小庄心中早有金盆洗手打算。入行将近两年在业务上从未失手备受好评,靠做枪手赚下的外快加上奖学金已经能够还清家人生前遗留的债务,也能支持自己的大学生活。虽说入行是为了生存而自己又恰好有异于常人的优势本钱,然而行走在悬崖边上总是不自在的。本来答应下现在这最后一单买卖,计划好钱货两清就此退出江湖,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疏忽大意险些让人抓了把柄。不过那人倒也有趣,看起来没什么为人师长的架子,大概是个好相处的人。
小庄一连几天再没敢去球场活动,无关紧要的集体场合也是能免则免。无奈每周五晚上系里组织的外语角无论如何是推不掉了,只能照例要套上红马甲被抓去做志愿者。小庄在心里祈祷不会再遇上不该遇到的人,挂上礼貌假笑八风不动地站立在活动场地给参加活动的往来同学做人形指引牌。
站了不多时,肩上突然落下一记分量不轻的拍打。小庄心中蓦然一惊,拧转头去看,就看到此刻心中最不愿见到的一张脸。监考员先生对他内心不自在的抗拒毫无察觉,分外相熟地朝他抛来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你好啊,Mark,真巧。”
“你好——老师?”小庄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挤出几个破碎的词语。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鹰,刚好和你是本家——啊,更巧了?”李鹰很自然地跟他开起了玩笑,氛围和洽到好像他们已经是多年好友。
小庄不动声色地把肩膀从李鹰手掌中松脱开,从马甲口袋里掏出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对李鹰张开手掌:“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该在考场这么严肃的场合对您失礼。糖是系里奖励志愿者的,借花献佛送给李老师,奶糖、果糖还是朱古力?”
李鹰毫不客气地裹住他张开的手掌同他握手,松开时将小庄手心的糖果全部卷进自己的口袋,笑道:“梭哈!”大笑时浓眉舒展开,眼角显出隐隐笑纹。
“怎么这几天都没见你去打球?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李鹰拆开糖纸,嘴里衔着糖球含糊不清地问他。
“忙。作业,考试,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小庄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他掰扯,只想尽快蒙混过关送走这尊让自己滴水不漏枪手生涯岌岌可危的大佛。
“李sir不会每天都在球场等我来吧?”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小庄尴尬地赔笑,手指不自在地抓挠着发顶,眼睛依然水润润的,无辜里掺着点玩笑的肆意。
“嗯。”李鹰把手中的彩色玻璃糖纸折得哗哗响,继续说道:“一连两次在不同地方偶遇到你,我以为我们很有缘。”
“那我一直都不去,岂不是有缘无分?”小庄反问道。
“不算,你是在躲我。”李鹰放下手中揉搓着的玻璃纸,突然定定地直视他的眼睛:“所以我来找你。”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现在是志愿者工作时间哦。”小庄指了指身上的红马甲,微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这个号码,我一直都在。”李鹰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注视着小庄拿出手机给自己拨过去,又看着他在通讯录里煞有介事存了“李sir”的备注,才终于肯离开。
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冲小庄喊:“得闲找我打球!”
接起李鹰电话的上一秒,小庄刚刚好挂断和Mark的通话。
“不会吧好学生,中介到现在都没给你把尾款付清啊?”说这话时Mark正咬着火柴棍咂摸嘴里生涩的木渣味,一口银牙因为义愤咬合得咯咯作响。“我第一天就付完全款了。个扑街黑心中介,早知道我就直接找你好了。”
小庄绝望地闭目:“不通过中介你怎么认识我啊,你不如一枪打死我……”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谑笑,Mark自娱自乐笑了一阵之后才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考神阿庄啦。鬼知道豪哥最近在想什么,在恒达这个空壳公司要什么狗屁文凭,二十多岁的男青年非要扮成苦口婆心的好妈咪模样,‘Mark啊,你也大了,以后要接触海外业务的,不学英文不考试怎么成呢。’嘁,要是有高学历谁还混社团啊。”
“喂,喂,阿庄,你在听吗?”自顾自大倒苦水的Mark听到对面气氛忽然冷下来,收敛了戏谑语气问道。
“在听,你明天到底去不去?”小庄忍无可忍,抛出最后通牒。
“哇,那是自然。”Mark煞有介事地高声:“老时间老地点,哥们明天帮你找他当面对质。”
末了又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大事似的,在小庄看不到的电话那边玩味地挑起眉毛:“我校服呢?你明天穿过来见我哦,我要亲眼看看阿庄cosplay的Mark Lee正不正宗。”
“痴线啊你,”小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回怼道:“早洗干净放防尘袋里了,明天一道带给你。”
“不要。我要你穿着来见我。”Mark继续坚持,回应他的只有电话断线的忙音。
小庄挂掉电话才清静了不到一秒又听到铃声响起,惯性以为是Mark回拨,摁亮屏幕才发现来电显示上明晃晃的“李sir”。
小庄叹了口气接起电话,于是李鹰的声音撞碎了电波闯进来,笑意隐隐:“糖很好吃,明天回请你看电影。下午两点半,学校附近那家影院,喋血双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小庄不想唐突间断然拒绝,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理由,咬牙头疼了半刻,终于答道:“抱歉啊李sir,明天有事,真的不能去。”
李鹰好像早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回驳道:“可是明天是周末,你已经在球场放了一个礼拜鸽子,总不能工作日以外还满满日程安排吧?还是说你一直都在躲我?拜托,我们之间代沟有那么大吗!”
小庄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不得已继续圆谎:“真的有事,家教兼职,旷课要扣违约金的。”电话里小心翼翼的声音停顿了片刻,话锋回转掺着玩笑继续:“李sir人真的很好,事业有成又年轻靓仔,重要的是爱吃朱古力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话说到一半被李鹰无奈地打断:“不要给我发好人卡。”
“是真的有事要忙,没有不喜欢李sir的意思。”小庄突然声音低下来,泛白的手指绞紧手机边缘。
“我知道,”李鹰叹了口气,说不上是沮丧还是释怀,继续说道:“别对我说谎,什么我都能看出来,Mark。”
“嗯,下回见。”小庄放下手机,等待对方挂断。
第二天午后,天气晴朗日光暴烈,偶尔有热风吹过,不过徒增人心头烦躁。
时间不依靠人的意志平静流淌,然而世事难料,有人扯谎,有人爽约,有人正无声无息跟踪尾随。
小庄在一番心理斗争之后终于妥协,把自己套进那身刚刚洗净熨好的学生制服里,打计程车离开大学城。下车后步行穿过交错纵横七拐八弯的小巷,终于在高低起伏的鳞次栉比海洋中找到锚点,停步在一幢鸽子楼前。
李鹰尾随小庄走到巷口,看着他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往楼上走,留步没跟进去,靠在对面的墙角点了根烟等小庄下来。
李鹰衔着烟四处窥探,目光从腕上的手表跳脱到渺远的高空。这是一片鱼龙混杂的老旧居民区。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近,背向日光的楼影斜斜打下来,将逼仄的狭窄过道全部遮蔽在阴影当中。他抬头仰望,夏天午后三四点钟的阳光烈得刺眼,天空蓝得清透,楼宇和楼宇攀高竞逐地生长着,把视野里明亮纯净的蓝色锁成一方小小的天井。
潮湿的汗意爬上脊背,烟气沉默地跳升,附会着四围墙角剥落的残破灰白。
小庄给Mark打了两遍电话,都是用户正忙未接通,霎时焦虑和火气一并窜上来,奈何身处囹圄,并不好发作。小庄第三遍拨打Mark的号码,铃声响了足足一个世纪那么久,在小庄几乎想要放弃将将挂断时,对面终于接了起来。
手机扬声器涌进混响嘈杂,引擎声鸣笛声车轮声水声杂糅着声浪决堤,唯独此刻最想听到的人声却迟迟缺席。
“喂,你在哪里,什么情况?”
混响中加进来一道急促的喘息声,而后是Mark气息不稳的促音:“有点复杂,简单说就是豪哥在码头出事了,我现在正忙,脱不开身——要不,改天?”
小庄一时间猝然品味到万念俱灰是何种滋味,积攒的怒意尚且无处发泄便像被针刺破的气球一般绵绵地漏空了,只好低声咒道:“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是在火并啊大佬!”
对面惨然一笑:“八九不离十吧,回见!”
小庄挂了电话垂着头木然地走下楼,目光顺着一阶连一阶的楼梯失重般向下滚落进阴暗尘埃,脚步沉重到几乎提拔不起。
李鹰等到脚下一地烟头,终于看见小庄从低矮幽暗的门洞里现身。
仍然穿着最初见面时考场上的那套制服,明亮洁净的蓝白基调,胸前的斜纹领带打了个严整的温莎结。
李鹰冲着对面喊了一声阿Mark,惊起巷子里栖息在电线上的一排鸟雀,也喊得小庄朝着巷口撒腿就跑。
李鹰三两步追上去将人截住,强压下忧虑和怒火将人逼近墙角。
小庄抬起头望着他,清俊面庞陷在高楼沉郁的阴影里,眉心拧紧呈川字,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背后一墙绿意深邃的爬山虎,如星子,如趾爪,借着穿街过巷的热风哗然地招摇。
冷汗已经沁透小庄的后背。
李鹰后退了一小步,给小庄让出一点空间。手指间夹着的烟仍在无声地燃烧,他低头深吸了一口,闷闷地吐出来,终于对上目光斟酌着柔声开口:“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小庄拼命地睁大双眼,积蓄着泪膜的眼眶水色潮湿,眼角隐隐微红。
“没有,李sir。”但是声音已经哽咽。
“我跟你说过的,不要对我说谎,我什么都知道。”李鹰深深地叹气。
“不,你不知道,李sir,李老师,李教授,你什么都不明白。”小庄蓦地向前走去,直直逼视李鹰的眼睛,“我不是Mark,也和你的姓氏没有任何因缘巧合的本家关系——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乖仔好学生,我对你撒谎,替人作弊,我只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枪手,赝品,冒牌货。这就是我的实话,李sir是不是好失望?”
小庄说完,已经无力抑制满溢的泪水涌出眼眶,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任凭垂落的眼睫被打湿成虬结的羽扇,扭转头去躲过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目光。
然而李鹰什么都没有说,手背轻轻贴近他的脸颊,揩去其上涌溢成河的泪水,在阴影中静默许久,终于说道:“我知道的,阿庄,不要怕。”
第一次听到李鹰唤自己的真名,陡然间仿佛千钧重量都从肩头卸去,紧绷过后又骤然卸力的身体倚靠着贴上墙面。
小庄喘息着吞咽流进嘴里的苦涩泪水,喉口干涩如断弦,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想到自己既已狼狈至此,索性拽开了领结,完全不顾及形象地想要从紧缚中挣得一丝松懈。
李鹰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动作,目光扫过之前被领结遮盖的领口边沿,带点玩味地审视领扣旁边突兀于其上的两个紧挨的微小烟洞。
“你也学人抽烟吗,坏学生?”
小庄没有反驳,全部勇气用来劈手夺过李鹰指间夹缠着的几欲燃尽的烟头,含在泪水咸涩的唇齿之间,全无顾忌地猛然深吸一大口,继而不受控制地咳呛出来。
勉强支撑着将烟蒂抽离到手中,烟灰几欲烫痛指尖。
“对我撒谎,没有一句真话?那不讨厌我呢,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庄一时间对抛来的问句应接不暇,嗫嚅着想要开口说话,突然被之前替他抹过泪水的手紧紧钳住下颌,片刻的静默,仿佛有什么轻轻擦过垂落的指尖,下一秒烟气弥散在眼前迷蒙的空气里,热意和气味熏蒸着人闭上眼睛。紧接着黑暗中触觉无限放大,温热柔软的东西轻轻贴上嘴唇,吮去其上湿润的泪滴,继而轻柔而不容反驳地撬开紧闭的唇齿,追逐着后退躲避的舌尖,将烟气缓缓渡过去。
李鹰感到后背被小庄的手臂环住收紧,于是安抚似的理过他颤抖的脊柱,用热意浸湿的温柔怀抱来向他提供哭泣和发泄的荫蔽。
那天之后小庄再没有去找过中介讨要工资,终于决心将他入行以来所知道的一切隐秘都对李鹰和盘托出。时至今日永久拖欠的薪资酬金和坦白从宽的充公罚款对他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唯一令小庄心生感慨的只是原来洗心革面和金盆洗手真的能让人被真爱捕获。
在李鹰的帮助下他终于真的找到了家教工作,是真正脚踏实地的勤工俭学而不再是行走刀尖的法外狂徒。
拿到日结工资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李鹰看电影,两个人用一根环保吸管共享一大杯路边奶茶店买来的咸柠七,在夏日里瀑雨一般的潮湿热浪中手牵着手走进戏院,坐在影厅最后一排看着荧幕上警探切开弹壳用烟头点燃火药为受伤的杀手消毒。
杀手说,你根本可以一枪打死我。
警探说,在我没了解敌人之前,我不会随便杀死他。
杀手说,其实我们两个都好似,都是揸枪揾食,不过用法不同。
警探说,你这行终究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要走下去。
杀手说,你教我怎样行翻转头。
小庄入神地凝视着屏幕,望着其中迸溅的血和火,望着教堂中垂首低眉的圣母,望着骤然飞起的鸽群……光影在他的眼波中流转,那两颗莹润的眼珠亦是小小的放映厅,装载眼泪,装载渴望,装载不被理解的热切,装载枪手的皈依。
忽然被落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眼神灼烫,回过头寻找目光所在,原来是李鹰正看着他,一如警探望着杀手,猎手望着另一个猎手,爱人望着爱人。
发谢小段子—没标题
吴复生喜欢在他人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面对生意伙伴送来的床伴一概拒绝,去夜总会这种场所也不要人陪,只自顾自的躲在角落喝酒。不管在外面喝的好开心,玩的好热闹,一旦指针到了十二点,就必须要回家,不然太太会不开心。
其他人都讲吴生好顾家,好爱自家太太,绝世好男人来的。吴复生也不讲话,笑眯眯应下。
邱刚敖乐得陪他演戏,在外人面前配合着唱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实际上心里很不屑,看见吴复生笑眯眯的样子就想竖一根中指。
只是邱刚敖被驯乖了并不敢。还有吴复生揽着邱刚敖的手好用力,这让邱刚敖会联想到吴复生的手掌掴在身上时有好疼,抓着他不让发泄有好痛苦。
吴复生要邱刚敖要端起酒杯敬桌上的人,把他的头发......
吴复生喜欢在他人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面对生意伙伴送来的床伴一概拒绝,去夜总会这种场所也不要人陪,只自顾自的躲在角落喝酒。不管在外面喝的好开心,玩的好热闹,一旦指针到了十二点,就必须要回家,不然太太会不开心。
其他人都讲吴生好顾家,好爱自家太太,绝世好男人来的。吴复生也不讲话,笑眯眯应下。
邱刚敖乐得陪他演戏,在外人面前配合着唱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实际上心里很不屑,看见吴复生笑眯眯的样子就想竖一根中指。
只是邱刚敖被驯乖了并不敢。还有吴复生揽着邱刚敖的手好用力,这让邱刚敖会联想到吴复生的手掌掴在身上时有好疼,抓着他不让发泄有好痛苦。
吴复生要邱刚敖要端起酒杯敬桌上的人,把他的头发拢到耳后,露出漂亮的脸,充满了炫耀的味道。
邱刚敖依言站起来,面上摆出好端正的笑,眼睛一一扫过桌上的人,在心里骂吴复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