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中心】我回到水中
Summary:劳拉71年对妈妈最后的呓语。
Warning:包含大量罗劳&鲍劳。
有致敬老友记的地方,欢迎寻找(^^)
1971年 春
我有时觉得我从七岁开始就不再长大。时间是怎么计算的呢?指甲生长然后被剪掉,绒发变得粗长再落到地上,连哈维的羽毛都会在冬春之交焕然一新。但我的脚长在那个站台,像一株永远不能吐出花瓣和果实的树,每个新的早晨都要将自己深深埋进一只棕色皮包里,然后小心等待下一年的列车,顶着从七岁起就在头上积攒的灰尘。列车从我身旁驶过,我还站在那里。时间铺展、拉伸、流走,头发灰白面容模糊的列车员又打了一个冗长的哈欠,两只眼睛扫过我,无精打采、语焉不详...
Summary:劳拉71年对妈妈最后的呓语。
Warning:包含大量罗劳&鲍劳。
有致敬老友记的地方,欢迎寻找(^^)
1971年 春
我有时觉得我从七岁开始就不再长大。时间是怎么计算的呢?指甲生长然后被剪掉,绒发变得粗长再落到地上,连哈维的羽毛都会在冬春之交焕然一新。但我的脚长在那个站台,像一株永远不能吐出花瓣和果实的树,每个新的早晨都要将自己深深埋进一只棕色皮包里,然后小心等待下一年的列车,顶着从七岁起就在头上积攒的灰尘。列车从我身旁驶过,我还站在那里。时间铺展、拉伸、流走,头发灰白面容模糊的列车员又打了一个冗长的哈欠,两只眼睛扫过我,无精打采、语焉不详的。
我昨晚穿着袜子睡觉,两只脚蹭来蹭去,棉织物和皮肤轻柔地摩擦,很安全的感觉,像尝到水煮芹菜加两勺盐。有几天你连续做这个,吃完就可以从哈维那里拿到草莓糖。我裹着被子,嘴里冒上来熟悉的、淡淡的咸味,我觉得好幸福,可是哈维说我夜里总是哭,他帮我擦掉泪痕,我就醒了。
我记得小学老师在我面前蹲下,目光像冰块融进热汤:劳拉,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没有回话,只是仔细、缓慢地嚼着一片咸饼干,感受成型硬块被牙齿和唾液再次搅磨成小麦糊。老师的长袖长裙漆黑一片,她穿了你的衣服。生病的人听不清世界,声音全都变成雪片,寂寂碎碎落下来,在我口腔里化开,从眼眶蜿蜒流出去。“爱哭鬼!”脏金发的男孩在门外大喊。我把手里的纸片攥得更紧,后来再展开,水彩笔画的你被汗液晕得斑斓,虾红、石黑、藻绿,海鱼一样湿漉漉的,很悲伤地望着我。
我被很多颗脏金色的头拥挤着度过中学时光。开放日,你的爸爸妈妈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哈维可以来。谁是哈维?我的……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当时不明白十几岁的恶也可以这么深、这么粘,我只是耐心地解释哈维是一只会烹饪和吹萨克斯的鹦鹉。还处在变声期的、尖厉的挖苦像嘶嘶信子,我缄口、闭眼、一个人走,扫兴的蛇群只好换用更物理的方式。开始是纸飞机,然后是撞落一地的课本,泼在衬衫上的番茄汁,鲜红划满的桌子。我站在办公室,扶手椅上的人顿了顿手上的钢笔,颇无奈的样子:范德布姆小姐,我理解……但是这种程度……况且证据太少……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抱歉。墨水一路回流,淌到他手腕,手臂,身体和扶手椅一起变成黑色岩浆熔掉了。
如果你还在是不是就会不一样?我只好更爱你,加倍地思念你,我怕摩挲与眼泪加剧相片的褪色,就拿透明胶带缠起来。照片散在地上,我蹲下身去捡,乔纳森突然出现,这是谁?不会是你妈妈吧?和你一点也不像,她肯定是不要你了,真可怜!我被钉在原地,五感抽脱身体,你有没有体会过灵肉分离?我从昏迷中惊醒,发现自己跪在乔纳森身上,摸自己拳起的手像摸滑腻的血泥鳅,暗红糖浆从他鼻孔和嘴角汩汩渗出来,在身旁汇成几片湖泊。耳鸣,还有模糊的尖叫,铁锈味的雨浇在我头顶。我试图站起来,但膝盖脚腕像上了过多润滑的轮轴,我又被瓷砖重重甩一耳光。我只看见乔纳森抽搐的脸,人群环抱的双臂,黑水从他们指尖黏嗒嗒坠到地上。我忘记发生了什么,就这样睡过去,一直没有人扶我起来。
这一切都必须有个头了,劳拉,你做得很好。我看不出鸟类的神情,但哈维的羽毛愤怒地抖着。花生脸肿了一个星期,再没有人靠近我小于一米,我的桌面干净得像一盒速冻白鱼片。真的有一段时间,我相信生命的色调要变得明媚了。
妈妈,你曾坠入爱河吗?人们用河流去形容爱的漫山遍野,我在初蹚水时就有甜蜜又不祥的预感。我曾觉得世界上的男孩无非都是恶劣而相似的脏金色,但鲍勃•希尔是一杯撒满榛子粉的热可可。我厌倦被当作某种对象:发泄霸凌欲的弱势同学,承载性欲望的年轻女孩,投射同情与道德自恋的受害者……但他叫我“劳拉”的时候像在描述一场日出,笔下的知更鸟镌刻成金章,我才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如此熠熠。我喜欢他橡木色的头发,长到肩膀上面一点,帮他理短再吹干,柔软木屑穿过我的手指。我们把猫头鹰咖啡馆变成据点,众目下交换暗语,他偶然把甘菊(camomile)看成肉桂(cinnamon),我说以后就两者换着用好了,于是好几次在服务生困惑的目光里我们五官都笑到一起。第五次约会在日本餐厅,我点了海鲈鱼,真是让他破费的一顿,哈维总是絮絮叨叨地说“如果你认真对待一个姑娘的话就应该带她去真正的餐厅吃真正的食物”。我们变得老派了,但我感觉不坏。其实我猜他更偏好那道芦笋鸡的口味,正如烤鱼时一定浇上柠檬汁,他喜欢蔬果与肉质的混合,我也是。
新年夜我们一起收拾酒瓶与食余,酒渍和碎屑在地板上围出占卜似的符号,我突然对时间与命运生出一股恐慌,像身处走一步才铺一砖的跨海桥。他送我回家时路灯有种不祥的缱绻,影子被吞进又吐出,很流连的样子。我在最后一盏灯前停下,对他说:如果此时遭遇大火、洪水、土石流,我们还可以在路灯下再晃一支舞。他把这当作又一个专属于我的晦涩隐喻,鹿一样的眼睛看着我。
我和他说起你。我记得……我记得妈妈在我睡前念过一本书,关于一只兔玩偶如何变成真正的兔子……我闭起眼睛,你躺进被褥,头发散下,我枕上去沙沙碾着。二十六岁生日,他送给我四零年代版本的《棉绒兔》,一层色纸一圈织带,郑重又神秘地递到我手上,我想象他寻遍整个城市的旧书商的样子。威廉姆斯的名字刚好印在你的食指停放的地方。隐痛再一次爬上腑脏,像慢烤的木头爆开细碎裂纹。那一年我已经开始服用氯硝西泮入眠,入春时医生又给我开了礼莱公司的百忧解。
一九六四年,在我们最后的据点,我说:或许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他伸过来的手像一块又苦又冷的咖啡冻。我缩回去,像蹚到河中央被自己绊倒,他挨着我沉下去。
(完)
note:这篇比较短但是写得很慢很慢……我努力地想象劳拉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参考了seasons、the lake里的画面以及现实中患者的自述,希望能够传达出她的心理变化,她的快乐、痛苦、欲望与挣扎。对我来说还是蛮挑战的,希望可以得到一些反馈🥲真的很喜欢劳拉宝宝,会一直写她的。
推荐配合上一篇鲍劳食用,有一些互相照应的细节!
【鲍劳】你曾坠入爱河吗?
Summary:很纯爱的小情侣,friends to lovers
二十岁呼啸而过,劳拉•范德布姆雷霆万钧地降临他的生活。
鲍勃·希尔头次见她是在新生派对。金发蓝眼在每所高中里都是一颗闪耀的迪斯科球,何况劳拉又那么漂亮。躁动的青少年在这种场合扎堆就会变成一群发情的河马,尖叫着砸碎玻璃瓶,接技法很烂的吻,毫无预兆地把手伸进刚认识的人的裤裆里。劳拉不到九点就溜出去,霓虹从金发上滑走,绿色制服裙擦过鲍勃的手腕,他转过身只能看到金绿的背影流利地消失在夜色里。此后就很少在学校里见过,十秒钟化成一处神秘的典故。
劳拉升到十一年级,刚好是鲍勃在鸟食厂工作第二年。下班时间和...
Summary:很纯爱的小情侣,friends to lovers
二十岁呼啸而过,劳拉•范德布姆雷霆万钧地降临他的生活。
鲍勃·希尔头次见她是在新生派对。金发蓝眼在每所高中里都是一颗闪耀的迪斯科球,何况劳拉又那么漂亮。躁动的青少年在这种场合扎堆就会变成一群发情的河马,尖叫着砸碎玻璃瓶,接技法很烂的吻,毫无预兆地把手伸进刚认识的人的裤裆里。劳拉不到九点就溜出去,霓虹从金发上滑走,绿色制服裙擦过鲍勃的手腕,他转过身只能看到金绿的背影流利地消失在夜色里。此后就很少在学校里见过,十秒钟化成一处神秘的典故。
劳拉升到十一年级,刚好是鲍勃在鸟食厂工作第二年。下班时间和放学地铁重上,高中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扑腾散开,但劳拉总是一个人走,和他们隔开一个沉寂的宇宙。眼袋划下去,嘴巴抿起来,有种恍惚之意。鲍勃三分顺路七分刻意地偶遇,一来二去也成了熟人;不过,当然,还有过度警惕的监护人,穿三件套的非洲灰鹦鹉,上帝啊。
有些人存在好像只是为了让道路上有行人而不至于冷清,有些人的存在就像翻开之后连涂金页边都排成一幅画的硬壳书。一个握笔素描时像宁芙雕塑的女学生。金色、白色、绿色的画。
“我在画妈妈。”劳拉说话时一字一轻声,鸟啄似的敲在人耳膜上。公园里春光明媚,知更鸟哗啦啦飞走,一片叶子脱离枝头轻盈打个旋,降落在鲍勃肩膀上。她手臂横过来取走,发梢短暂地掠过他的右脸,冰冰凉凉的金丝缎。第一次知道胃里的蝴蝶是什么意思。
“有人偷走了她的照片。”画妈妈是给自己保留一种最低限度的陪伴。如果不一直画一直画,画到闭着眼睛也能描出妈妈的轮廓五官衣裙,她怕她真的要被独自留在这世上了。后面这些讲不出口,话语总是隐隐绰绰浮在脸上,一吹就散了。多年后红发女人的剪影会在劳拉闭眼时幢幢挤满房间,而鲍勃只能看着她在睡梦中五官皱成一团拧水的布。
劳拉回想自己的十八岁,需要翻历史书才能对上:卡斯特罗袭击圣地亚哥时,她在猫头鹰咖啡馆写字,鲍勃正对面坐着;新闻播报员吐出“古巴”的最后一个音节,鲍勃的左手覆上她的右手。十多年之后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季节,电视里曼德拉被判处终身监禁,她从鲍勃的右手里抽回自己的左手。
十八岁,十八岁,先撑开嘴角,舌尖点在门牙中间,一念这个数字就能闻到柠檬汁和红风信子。半颗柠檬在她手里瘪下去,汁水淋满盘里的烤鱼,她和鲍勃花了三个小时钓上来的。那时候才下完最后一场雪,他们从河边回来时看到几团肉卵形的风信子在花店门口晃来晃去,竟然有难得一见的红色种,就捧了一盆回家。劳拉在甜涩气味里写日记,画罗丝,画穿围裙的鲍勃和倚在厨房门口盯梢的哈维。烤箱丁零唱起歌,焦香急不可耐地跑出来,光闻着好像就已经尝到鲜咸的肉质。她记得小时候罗丝带着她去领配给,四盎司黄油、四盎司熏肉和又灰又硬的“爱国面包”,哈维尖叫着表达无法忍受(“这是希特勒的生化武器!”),罗丝就用烧烫的牛奶把面包泡得又黏又软。她用前牙切磨筋弹的鱼皮,想象六岁的自己用乳牙切磨筋弹的面包边。
哈维喜欢鸟食厂精细标准的流水线产品,对野味兴趣缺缺,在食物上的偏好和他的服务生三件套有些异曲同工的意思。劳拉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全世界的小孩每天都吃生菜起司三明治,虽然她毛茸茸的朋友尽力了。鲍勃——鲍勃爱吃腻人的甜甜圈,第一次去“猫头鹰之巢”,发现他们两个都喜欢浇在面圈上的草莓酱和斑斓的色素糖粒,无论被看还是被吃都是一副雀跃不已的样子。劳拉俯下脸碎口咀嚼,几根金发粘上糖霜,鲍勃看着她时感到被巧克力淋透包裹的不是糖粒而是他自己。哈维怪叫两声,意思这些高糖高油的快餐还不如鸟食。过了仲夏他们又开始计划钓鱼,嗳,劳拉!
一九五三年圣诞节刚好卡在她能合法饮酒之后,鲍勃拎上来一瓶甜香槟。“哈维眼里我永远不超过十五岁,他觉得酒精很邪恶,”劳拉穿着红色羊毛袜在鲍勃公寓的地板上踩来踩去,“我就说是在和你准备礼物。”但其实鲍勃因为不熟悉酒而做了功课,莫斯卡托度数很低,严格来说只是起泡饮料,白桃、橙花与柑橘的香气像是专门为十八岁的劳拉酿制。
夜色从窗外徐徐雾进屋里,松叶圈上的小彩灯琳琅亮起,气泡在淡金液体里游上去再啵啵破开。一瓶喝到见底,甜水也能把人醺热。劳拉下巴埋进高领毛衣,眯眼环视:外厅成摞的杂志被潦草塞进沙发底下,杈出几角翘边;挂架上拥挤着春夏秋冬的衣物,像不久前才匆匆被收拾好。眼睛又滑到卧室紧闭的门,死守着什么关乎尊严的秘密似的。她想到这里,笑意几乎跌出来。
劳拉盘腿坐下,两只手合捧一盘烤水果派,酥皮碎屑落进地毯几乎像雪落沙滩。鲍勃想,如果一起打扫卫生能增加相处的时间,那再多做点酥皮派也没什么关系。
“圣诞快乐,劳拉。”
“新年快乐,鲍勃。”
冬天、春天、夏天,热气蒸腾到快冷掉的时候,劳拉就去了大学。穿过整个大西洋,她每个月寄回去印着椰子树的明信片,附上吃饭和上课的自己的简笔画,线条像散在枕上的头发。二十岁时她开始频繁梦到纠缠的树根勒住自己,二十一岁逐渐在白天出现短暂幻觉。家人是只鹦鹉对学校办事处来说等于没有家人,她在大学的最后一年独自办理了休学。离开的前几天去长滩港闲逛了一下午,瘦长黑影和摇曳树影森森地缠住,她突然预感以后再也不会看到椰子树了。
鲍勃喜欢劳拉说“我回来了”的语调。我回来了。在大脑里回放两遍,模拟劳拉的树叶与细沙摩擦一样的声音。他站在公寓楼下,怀里还有哈维,五根手指托着鸟笼底,五根手指握住鸟笼钩,像三年前那样面色健康。但劳拉从出租车里钻出来,蓝眼珠哀哀的,像干涸的湖,他的心也变成一间滴答漏雨的屋子。你怎么了?
有一次劳拉突然凌晨三点给他打电话,接通后只有不规律的呼吸声和微不可闻的哭泣。鲍勃在十五分钟后出现在她的公寓前猛按门铃,看到一张幽灵般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到处都是……到处都是,鲍勃,每个角落都有黑影盯着我。”
他们就从客厅到天台,两个人各裹着长毛毯,一手捧一杯咖啡,沉进头顶火焰与水晶的世界里。“什么时候开始的?”“差不多一年前。”“……对不起,我都没有发现你难受了那么久。”“我才要抱歉,这么晚了……而且哈维那时候也不知道。”
沉默从小蛹孵成巨蛾,扑簌扑簌掀动翅膀,在夜晚升起海啸。他想拥抱她,而且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但是……我不知道。我想拥抱你,我想用手梳理你的金发,我想让你快乐……我当然爱你。我想要更多吗?可能这也不重要,劳拉,我永远在你身边,只要你还需要我。
手背突然有柔软的触感。劳拉的掌心。她头垂得低低的,只能看到一小块鼻尖从金色里探出去。鲍勃把手翻过来,十指交叠,像一个绵长的拥抱。
劳拉抬起头看他,蓝眼睛晃出湖水。她第一次主动吻他的时候,感到身体里连延的积雨云渐行渐止,月击河床,天鸣地响。分开时云层刚被点亮,劳拉的嘴里还有苦咖啡的味道,她觉得此刻像雪藏很久的典故终于找到了百分百契合的语境。
一九六四年劳拉终于正式地、记入档案地确诊重度抑郁。长长一串病理名词,字迹拖在纸上像被针扎过的蜈蚣,生命隆隆碾过又隆隆流走。那天鲍勃下了地铁,一眼看见劳拉粉衣白裙地站着,万千灯光都打在一处,在别人是一瞥就忘的平常装扮,在她就是花满树云满枝。
他们有时在鲍勃的公寓过夜。劳拉会在夜里半支起身子,撑着头观察他的睡眠。失去意识、毫无防备,她像只行动不便的豹子,隔着丛丛灌草窥视健康的、沉睡的鹿。旧痛复发时她其实也可以自己处理,但鲍勃把伤口描成含苞的番红花。溃烂的愈合,断裂的粘好,她在这段关系里思来忆去,竟然只能想起胃里缓慢溶解的甜食。有时候睁眼到天亮,等他醒来时再闭上眼睛睡,太累了,一直睡到正午,很安全地陷进床单被褥和自己的体温里,听鲍勃轻手轻脚烤面包煎鸡蛋,听他在门口踟蹰要不要叫醒自己,直到早餐冷掉他再做午饭。然后朦朦胧胧听到他试探地叫——劳拉?她喜欢鲍勃叫她的名字和所有指向她的人称代词,偶尔故意不答话只是因为想再听一次。好像胸腔里的潮汐一下子涨到肩膀那么高。
之后她又昏昏沉沉地梦到母亲。罗丝下半身浸在湖里,把还是婴儿的自己从粘稠血水中捞上来,她沉入温热的怀抱,舒服到懒得和这个世界打照面。但是罗丝突然松手了,她再次落进湖水,妈妈,妈妈?不见了,她是被灌进气管的虚空给呛死的。恍惚间有人在喊,劳拉,你还好吗?她眼皮还胶着,勉勉强强掀开,鲍伯的脸紧张地挤进表意识,像直升机上投下来的一根救生绳。她这才发现自己正沙沙咀嚼着袖口一揪白色布料,已经被濡湿成深灰色了。第一反应是好丢人,一片空白地想着解释,但鲍勃什么也没有问,把她散在眼前的乱发拨到耳后,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盒草莓和几罐粉红色果酒,“超市买冻牛排的时候看到的……想起你喜欢草莓味的东西,就顺带买了。”
劳拉有些茫然,像被扔到异国的土地,一时组织不起回应,只由他继续说下去:“午饭在外面,不过你不想吃也没关系。要不要开瓶酒?或者随便什么,任何你需要的,跟我说就好。”
劳拉感到有东西湿湿地爬上脸颊。“谢谢。”真的。她在心里又念了一遍。一摊碎开的水没法再聚成原来的样子了,但是谢谢。她把牛排吃掉,煎蛋吃掉,草莓吃掉,果酒喝掉,把自己当成任何一个与男友享受周六午后的快乐的普通人。草莓酒闻起来很甜美,但喝到嘴里几乎没什么草莓味,好像味蕾只认得酒精。看肥皂剧的时候他们一起笑得肩膀一颤一颤,劳拉舒口气往后躺倒进沙发,双脚松散地搭在鲍勃膝上。“要不要给我涂指甲油?”说出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他没有半点犹豫或不可置信的意思,仿佛劳拉是在让他倒杯饮料一样愉快地说好。水蓝色胶体像她的眼睛,温顺地铺展、干燥,鲍勃的手掌也温顺地贴着她。她变成一杯没了气泡的碳酸水,稀释的甜味剂,跌进一个过分美好的隐喻里。她几乎要问他: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住?我带着哈维搬过来,或者你搬进我的公寓,你知道的,就像组建一个真正的家庭那样。我们可以把墙刷成一面绿色一面黄色,在地板上光着脚跳舞,报名长滩港马拉松,或者窝在房间什么也不做,一起睡四个小时的午觉。
鲍勃系生日蛋糕缎带那样为她涂好第二层封漆,十只指甲载着十片小湖,劳拉的理智也颤颤巍巍浮起来。“很漂亮。”她牵出一个微笑,其余的话嚼碎咽下去。想起这周还要去药店买百忧解。
“我收到了锈湖疗养院的邀请。”她轻轻说。
note:
结尾很仓促,主要是不想写得太痛苦,点到为止吧就(
我私自认为鲍劳应该是在地铁相遇之前就认识的,如果他们只是刚遇见然后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有点支撑不住白门和剧院里的鲍勃那种悲伤到快要融化的心情的,我就脑补了一下这之前的故事。一见钟情可能是见色起意,白月光可能是自我感动,但能够打动我的真挚的爱建立在长期相处和真正的关心付出之上,需要超越原始欲望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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