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坤诺个人向】幽灵
也可以当做是缝隙里的灰土 的延伸。
今天在写稿,没有什么多余的气力去精修这篇小短文,所以没什么原作味,但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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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岁的随迁警官库诺因为一起持续了三个月的聚众斗殴事件回到了马丁内斯。
那时褴褛飞旋已经倒闭,现在在旧址上开着的是一家新的酒吧,名字叫做“迪克转盘”。
他只能住在一家建在书店旧址上穷酸小旅馆里。
坤妮斯本人应该很愿意见到他这样,他想。
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十年前的那个吊人幽灵,它用着坤妮斯的声音,嘲笑他成了个猪猡。
然后经过调查走访,他突然意识到在这起械斗里死去的正是坤妮斯。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好几个月前,...
也可以当做是缝隙里的灰土 的延伸。
今天在写稿,没有什么多余的气力去精修这篇小短文,所以没什么原作味,但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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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岁的随迁警官库诺因为一起持续了三个月的聚众斗殴事件回到了马丁内斯。
那时褴褛飞旋已经倒闭,现在在旧址上开着的是一家新的酒吧,名字叫做“迪克转盘”。
他只能住在一家建在书店旧址上穷酸小旅馆里。
坤妮斯本人应该很愿意见到他这样,他想。
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十年前的那个吊人幽灵,它用着坤妮斯的声音,嘲笑他成了个猪猡。
然后经过调查走访,他突然意识到在这起械斗里死去的正是坤妮斯。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好几个月前,她就因为试图谋杀长大的双胞胎之一被捅死了,尸体埋在废弃的褴褛飞旋后院,那颗枯死的烂树跟前。
库诺走过去,看着那个新鲜的土堆,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只是感觉过去的坤诺在此刻终于离开了他,他的记忆跟着坤妮斯一起死在了土里,变成分解液融进了马丁内斯的土地。
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名叫库诺德鲁伊特的幽灵。
库诺那天结案之后在回41分局的路上很沉默。发动机引擎的声音隆隆作响,他抓着方向盘,好几次想加速冲下水闸,或者开足马力随机撞死几个人,但都忍住了。
逃离马丁内斯抛弃旧生活这条路本来就是他选的。
为什么要怀念那些攀附着垃圾堆生长,被手电筒光一照就死掉的东西?
等他回到41分局后。喝得醉醺醺的黄德彪突然惊奇的发现他不再用*坤诺*来来称呼自己,而是转用*我*了。他尝试纠正了十年这个自我认知障碍儿童,但每次都没有成效,反而会被他嘲笑一通。
但他今天突然就开窍,变成了一个会正常说话的RCM警察了,真是*惊喜啊*。
缝隙里的灰土
少量金哈里提及,整体为坤诺个人向。
我纠结了很久两个小孩这种贫瘠关系的问题……最后决定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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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瑞瓦肖有个很操蛋的说法。
他们说,生活就像一台放在屋子里的压缩机,它总是运转不停——吱呀作响的传送带把每个人都送进房子里去,把站着的人都压成躺着的垃圾。
那么一个成天瞎搞,满脸麻斑,说话带刺的神经质男孩——是的,我想你们能听出来我在指的是谁——他是一块已经被生活同质化的垃圾吗?
噢,呃……或许。
但这事还有拐弯的余地。想想办法,坤诺。
——
“我觉得他表现得像启动了某种自身的防御机制。”在车上,哈里咀嚼着茱蒂特顺手带过来的三明治...
少量金哈里提及,整体为坤诺个人向。
我纠结了很久两个小孩这种贫瘠关系的问题……最后决定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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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瑞瓦肖有个很操蛋的说法。
他们说,生活就像一台放在屋子里的压缩机,它总是运转不停——吱呀作响的传送带把每个人都送进房子里去,把站着的人都压成躺着的垃圾。
那么一个成天瞎搞,满脸麻斑,说话带刺的神经质男孩——是的,我想你们能听出来我在指的是谁——他是一块已经被生活同质化的垃圾吗?
噢,呃……或许。
但这事还有拐弯的余地。想想办法,坤诺。
——
“我觉得他表现得像启动了某种自身的防御机制。”在车上,哈里咀嚼着茱蒂特顺手带过来的三明治,面包的碎屑飞溅到了让维玛的制服裤上,“坤诺是很有攻击性,但其实也只是个聪明过头的小孩。我们把他带回去是对的。”
“哦是吗?真是*令人欣喜的*发现。对青少年的剖析*如此准确*我们是该考虑让你加入青少年犯罪研究部了。”让维玛说着,每个咬字都好像哈里欠了他八千万雷亚尔。
“得了吧猪猡。你根本不了解坤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土鳖。”坤诺鄙夷地看着哈里,蛋黄酱正从他的嘴唇边流到胡子上。
“别再说那些娘炮兮兮的玩意了,显得你像个呃,*同性恋*。虽然坤诺和坤妮斯都觉得你和那个矮猪猡就是那种玩意,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在坤诺面前表现得更过分。”
他真的在注意不用些带有侮辱性质的词,虽然还不够。
让维玛轻轻地哼了一声,默认了坤诺的这个结论成立。
“那个57局的混蛋,你的新搭档?噢…真了不起啊哈里。”
“是啊,就像是那个矮猪猡他能把迪克放进我的猪猡的*荣誉洞*一样毛骨悚然。”
“停下,打住。”哈里终于放下了自己手上的三明治,脸色因激动而染上了些更明显的玫红色,“我们非得在这种时刻讨论我的私生活么?坤诺,回来。聊回你自己……你要拿坤妮斯怎么办?”
在听到哈里提及那个名字时,坤诺的目光显然有些躲闪。
“该死的!额,坤妮斯……坤诺要拿坤妮斯怎么办呢?”
“坤妮斯是谁?”
让维玛皱了皱眉,你能看得出他对此并不是很关心。
“是坤诺的…同住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哈里回答。
“多棒啊,又多了个需要负责的烂摊子。”
让叹了口气,把手放在了太阳穴的位置。
“闭嘴猪猡!坤妮斯的事坤诺自己就能搞定!”
让睨了他一眼,几乎把“是吗那你要怎么做”七个字写在面部面部表情里。
车里面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静静在听,负责开车的茱蒂特此刻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听我说。也许这事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坤诺,你大可以先回褴褛飞旋的后院找她,问问她怎么想。然后我们再来讨论要不要带上她跟我们回41分局。”
“茱蒂特…!”
“我知道我们的麻烦够多了。”她望着道路前方,手紧握着方向盘,“那再多一个又怎么样?”
坤诺没有出声,他用脚跟轻轻敲击着车座的底板,手指深深地陷入了血肉之中。
——
车停到了褴褛飞旋门前,坤诺几乎是猛地冲出了车门。
“不需要我陪你去吗?”
哈里在他身后问,随后得到了一个背身中指。
“不,不要。任何一个蠢猪猡都不要跟着坤诺!”
他大跨步走进了那个愚蠢的缺口,听到动静的坤妮斯抓着栏杆尖声说:“天哪,坤诺!小蠢猪回来了!”
她装模作样地嗅了嗅空气。
“■■的,我都能闻到空气里的培根味了!噢,坤诺,你让这一块地方都变成了猪猡一样的蠢地方!”
“闭嘴坤妮斯。”
坤诺说着,进了自己的秘密房间。它一如既往地宁静,而那些美妙的小东西连同他的猪头王座就这样静静地靠墙站着,看着他们的王归来。
他妈的。坤诺在角落翻出一支吸管擦了擦,把桌面上剩下的东西吸进了鼻孔。他急需一些能帮助他理清神绪的东西,而毫无疑问的,这些就是最*甜蜜*有效的。粉末呛进了他的鼻腔,还有他的肺里。但坤诺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就迈着步子转身离开。坤妮斯依然在老地方,只是她的头没有从栏杆后面露出来,坤诺嘁了一声,用他瘦弱但充满力量的双手抓住泛白的栏杆。
他闭上了双眼。
再一睁眼,他已经到了栏杆的另一头抓紧了坤妮斯的双手,哈,一次成功的移形换影。
快,在坤妮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奔跑!
模范的瑞瓦肖少年!他拉着坤妮斯的手一路奔跑到了小码头边上,坤妮斯像受惊松鼠一样尖厉的尖叫被他别在了耳朵后面。
“坤诺!松手!你■■的把坤妮斯弄痛了!!!”
“不,不行。坤诺的马仔必须过来看。”
“操你的!我让你停下!”
不,不是现在,坤诺才不想停。他的鼻孔里残留着些许的粉末,是镁粉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但坤诺才不想管。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他就该大嗨特嗨一下。湿冷的空气钻进了他的肺里,然后变成一股轻烟从鼻子里被喷出去。他觉得自己也许是个吸了鼻烟的蘑菇。
然后他终于停了,他停在了小码头上,两个人的硬底板FLAN运动鞋踩在发霉木板上嘎吱嘎吱响。
这里很冷。瑞瓦肖的早春不能被称为春天,彻骨的寒气还未退却,可以从海面上冒出,然后顺着他们肥大得过分的裤管里钻进身体。坤妮斯缩起了肩膀,她把手尽可能得捅进裤袋里。
“■。我们到底来这做什么?这里好■■冷。”
“坤诺有事情需要和坤妮斯说。”
“什么?!你冒着让我得心脏病的风险把我拉过来就为了这个?去死吧坤诺!”
“你也去死,坤妮斯!”
感谢瑞瓦肖,能自由说脏话的感觉赞死了。坤诺转过身,面朝公寓那块,毒品在快速运动过后很快就起了效,他在精神和天空一起流动的时候摇摇晃晃地挥舞双臂,靛蓝色外套的摆子被风吹得鼓起。
坤诺举起手,比出一个特别*酷*的手势,就像他手上也有一台金警督的拍立得,他把残破的墙壁和褪色的广告牌一齐放入自己的取景框里。
坤诺露出了那种轻松自信的微笑,棕红色的斑点在他脸上和脸颊肉夹在一块儿,仿佛整个人都松展了一样。
他在想什么?
坤妮斯诧异地看着坤诺,像是他被毒品烧坏了脑子一样——他为什么要笑?一栋烂楼的破墙有什么好笑的?这根本说不通。
不存在的安瓿瓶被打碎了。照片缓缓地在坤诺的脑子里被拓印出来,留在框里的不是那栋烂楼,而是只存在于坤诺脑子里的那座夜之城。
一股燃烧的蓝色火焰在他的手指之间跳动。
“■■的,坤妮斯你又矮又小!甚至不够加入坤诺的夜之城!■■的,坤诺想不出更好的玩意放进夜之城里了!”
他又笑又叫,但眼睛就没离开过公寓侧边墙上的裂缝。
“你他妈在说什么?”坤妮斯的五官拧成一团,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她那两条眉毛,“你也*基佬*化了?■。我就说你不该去帮那个瘸腿猪猡。你应该让他就那样死了!那根本不是夜之城,■!是我们家,是烂得像屎的垃圾堆!”
“都是屎,狗屎,■■■的■■……”
坤诺喃喃道,他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被框住的那一小块地方,他已然化身成夜之城的一部分。坤妮斯连同她那散发着臭味的绿色针织帽,在坤诺的视线里都消融了,变成了一阵雾,轻飘飘地散了。
夜之城里有栋很高——很高的楼,高得足够能把掉下来的人做成肉酱。坤诺*住*在里面——不能算是里面——这栋楼是近乎实心的——坤诺在外墙面上打了个很大很长的洞,坤诺只要把手脚抱起来,把头埋在膝盖里,他就能安稳地缩在裂缝里,就像是一捧没有归处的灰土。
他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夜之城的主宰站在高处俯瞰着自己的王国,俯瞰着整个马丁内斯。他不再是渺小而土鳖的库诺·德鲁伊特,贫穷和混乱与他无关,残破的风扇下的作业,药物过量倒在毛毯里的醉鬼,还有败在他手下的那具尸体……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坤诺真的有话要跟你说,坤妮斯。”坤诺盯着裂缝边缘那些快要掉下来的灰白色墙皮,无比希望它们能掉下来。
“那你就他妈说啊,别像个娘炮。”
“坤诺要离开这摊屎了。”
“什么——?”
坤诺平静地看着坤妮斯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她发出的声音很大,听上去像是一头发情的母牛在怒号。坤诺毫不怀疑面前的这个女孩蕴含的能量足够她在这把他杀了。就用她的小刀和她的嗓子。
“你背叛了我,坤诺?”
她扯着自己的帽子。很不幸,它的质量没有那么好,已经起毛了,而且即将要被坤妮斯扯成一团乱线。
“坤诺没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坤诺要坐着猪猡车离开这摊屎海了,所以来问坤妮斯要不要一起。”
愤怒,无边的愤怒正在坤妮斯身上蔓延,坤诺感觉得到。
“这■■不是背叛?你他妈也要去做猪猡了,■■养的!”
坤妮斯尖叫着扑了上来,她把坤诺扑倒在码头上,压着他的胸膛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乱抓,尖锐的指甲很快让他的脸布满红印。
坤诺的胸膛也燃起一阵阵怒火,这种怒火压倒了一切,迫使他照着坤妮斯的门面就是一拳。
“■■■的,坤妮斯!坤诺才不会变成猪猡!”
坤诺和她都倒在了码头的木板平台上,后者发出了愤怒而痛苦的哀嚎,像一只受伤的未成年花豹。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离开我们的家只有变成蠢猪猡一条路!他们只想把你变成类似*基佬*的古怪玩意。我操,你把这一切都搞砸了!”她坚定的说,一如既往,“我们的生活都被你毁了!该死的…我怎么会觉得你是个酷家伙!”
如果是以往,坤诺此刻会很羞愧的别过头去,但现在并不是这样做的时候。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坤诺说了,该死。这一切都在坤诺的控制之中。”
“在个■■!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们的约定?”
坤妮斯少有的露出了她不受控制的一面,她瘫倒在地上捂着脸哭,眼泪爬满了她整张圆脸。
“你想要把我骗出去然后也吊死在不知道哪里的一颗烂树上,对不对?”
“坤诺才不会这样做。坤妮斯对坤诺而言很重要。”
你在撒谎。压缩机的声音从墙上的裂缝中传来,你明明害怕她,因为她代表了你的旧生活,而且在试图支配你。她是暴虐的缩影,是一道正在流脓血的伤口。你感觉到了什么,坤诺?是坤妮斯因为你即将要脱离她控制的恐惧和信任的摇摇欲坠吗?
…压缩机运作的声音在坤诺耳朵里嗡嗡作响。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他妈说话越来越像那头死猪了!”她尖叫着说。
不知怎的,坤诺感觉后背发冷。仿佛压缩机很早之前已经在他身上工作过一遍了,但是压缩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藏得很好的一些东西,被藏在他白得发光的肺泡里。
他和坤妮斯到底是什么?既不像兄妹,更谈不上情侣,他们只是垃圾堆上挤成一团取暖的两条烂狗,臭味相投,所以厮混在一起。除了*一起逃走*的约定,对方什么都没有给他。那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为什么呢?
“坤妮,坤妮。”他把这个名字喊了两遍。
对方没有回答他,于是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可以留在马丁内斯,但是坤诺要走,坤诺一定会走。”
他看着缩在地上的坤妮斯,脑子里想的是在走廊拐口看见她的那一天。该死的“肺泡弹珠”操纵了他,让他故意把地上的这一团东西放进了家里。然后,他还给她开了几个速食罐头摆在桌面上,真该死。
回忆里的生活也没有完全地糟糕,毕竟这些天以来坤诺除了服从坤妮斯的命令以外也和她一起开心地笑着,开心地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奔波生活。
坤妮斯继续躺在地上沉默了好久,真的好久。
然后她开口:
“你是谁?”
“坤诺就是坤诺。而且,没有*为什么*和*怎么*。”
“不,你不是。坤诺已经被该死的猪猡杀了。”坤妮斯喃喃道,她笃定的口气甚至连你都会接受。
那一瞬间,坤诺突然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悔意,他有点想改口,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库诺·德鲁伊特,一个该死的猪猡帮凶。当我再在马丁内斯见到他时,我会杀了他。现在,给我滚。滚到你那对猪猡父母那里去!”
坤诺感觉流动的天空变得让人头晕目眩,但他依然什么都说不出,只能软着脚跟后退。迟到的恐惧和恐慌包裹住了他的心脏,迫使他落荒而逃。
【DE】践诺(坤妮斯&坤诺)
后马丁内斯,有捏造纯捏造
关于坤妮斯的一点小小幻想
一
坤诺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海风提前塞满她耳朵,她没听清。再说一遍,坤妮斯命令道。于是坤诺便重复,显出些漫不经心的顺从:“坤诺要去参加工会的葬礼。”他紧盯着莉莉恩的渔船,比起征询意见更像是告知。他们蹲在渔村的破烂棚屋前,屋后几个常驻醉汉还在吵闹。坤妮斯熟练排除蠢猪一二三号的醉话,复制坤诺坠落海上的视线——落日满铺在海面,远处莉莉恩已经从橙红的光芒里捞起网来。海风已经转向,它先莉莉恩一步回到陆地。
坤妮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声明。她只是紧紧帽子,舔舔嘴里那颗摇晃的乳牙。它同牙床勉强连接在一起又拒绝脱离,徒增痛苦的时长。审判结束后有...
后马丁内斯,有捏造纯捏造
关于坤妮斯的一点小小幻想
一
坤诺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海风提前塞满她耳朵,她没听清。再说一遍,坤妮斯命令道。于是坤诺便重复,显出些漫不经心的顺从:“坤诺要去参加工会的葬礼。”他紧盯着莉莉恩的渔船,比起征询意见更像是告知。他们蹲在渔村的破烂棚屋前,屋后几个常驻醉汉还在吵闹。坤妮斯熟练排除蠢猪一二三号的醉话,复制坤诺坠落海上的视线——落日满铺在海面,远处莉莉恩已经从橙红的光芒里捞起网来。海风已经转向,它先莉莉恩一步回到陆地。
坤妮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声明。她只是紧紧帽子,舔舔嘴里那颗摇晃的乳牙。它同牙床勉强连接在一起又拒绝脱离,徒增痛苦的时长。审判结束后有些未挑明的尴尬横亘,他们都一样心不在焉。又一阵海风打过来,莉莉恩的身形隐进随浪破碎的咸涩金光,坤妮斯把半张脸缩回衣服里。这里比岬岸公寓的后身明亮太多,很难讨她欢心。“回去吧,我他妈好冷。”
“再等等。”坤诺目不转睛地观赏小船靠岸。渔民一家几乎都在这里了。为了把船拴好,莉莉恩挪开了些佩剑。它是位好朋友,除了干活时难免有些碍手碍脚。而双胞胎正以小孩特有的跌跌撞撞赶去迎接妈妈。坤诺的眼睛亮起来,他下意识张开嘴巴呼吸,像是网子里一条渴氧的鱼——它们的眼睛同嘴巴一样大张,直到死亡都有种沉思般的愚蠢姿态。“提图斯他们说葬礼可能在这边开。你跟不跟来?结束后应该会有吃的。” 他的语速反常地又轻又快,大概是在沉默中组织了无数遍语序,开口时的流畅可称欺瞒。一周前他只会说“我们一起去”。坤诺在哪,坤妮斯就在哪,反之亦然。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在他们共治的永恒王国里改变也是永恒的。坤妮斯不知要怎样镇压新的坤诺,他的每句话都藏着未尽之言,隐秘的叛乱已经拴在她的喉咙上,她力不从心。猪猡们搞乱了他的脑子——她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掂掂份量后,坤妮斯抡圆了手臂把砖头向双胞胎之一砸去。她迁怒这片破败的宁静,巴不得被回以惨叫和恨意。
石块落地,狗崽子没有脑浆迸出。海风救了他的小命,绝不是她力气不够且大失准头。莉莉恩朝他们站起来,逆光执剑的她有女武神般的果决身姿。她没有听到莉莉恩喊叫出声,先叫出来的反倒是坤诺。“操!坤妮!她要剁碎了咱们俩!“他猛地站起险些摔倒,他的脸红透了——比他们共有的发色还要红。坤妮斯并不惊慌,她的武器正抵着指尖。于是她侧回身冲渔民狠狠竖起中指。但本该作为观众的坤诺已经跑出老远,未及见她的英勇。她赶忙追过去:“操!坤诺!”单薄的声音被潮水吞下,坤诺还是在前面跑着,他的脑仁里被前青春期的朦胧冲动和阴谋塞得满满当当,没留出担心坤妮的空档。
他们一路跑到当铺边,跑到太阳只剩下一丁点,今日的荣光已经濒死。她习惯性地站在坤诺身后,在这里只有他们看顾彼此身后的敌人。而坤诺伸手扶墙喘着粗气,还不忘继续他的阴谋。“那…那坤诺明天就得和他们去领尸体,半天就回来。”
“去哪需要半天?”来了,她想。“旧丝绸厂那边。“坤诺的声音越来越小,破碎在粗重的喘息里。如果不是坤妮斯留心听他所说的每个音节,他的话几乎要在她耳边划过去。迟来的坦白不做坦白论,坤妮斯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坤诺对她没有保留的秘密,于是连隐瞒的欲望也近似谎言——她惯于说谎,但直到小刀刺入己身才发觉并不熟悉它的锋利。
坤诺没听到判决,于是绕到她前面。“坤妮?”将死的日光撒在墙上,他半身藏在影子里。狼狗时刻,坤妮难得记起藏在自己王国幻想下的课本,家兽与野兽在这种光下看不出分别。下一步是什么?他要带着猪猡们吊死我吗?
“坤妮?”坤诺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坤妮斯以咬在他手上的一口作答。她连日阴燃的怒意终于燃成山火,坤诺愣住一瞬,然后骂她,推她。在一路的撕扯和拳脚中她也没有松口,直到她咬的连牙床的疼痛也麻木,嘴里满是铁锈味和报复的快感。这大概足够了,她想。这并不够,她又想。叛徒该有叛徒的下场,他应该被斩首,脑袋和棚屋里的猪头摆在一起,大张满是谎话的嘴,好像那里塞了个不存在的苹果。
丝绸厂?丝绸厂?打那个傻逼猪猡开着车来的那天我就知道准没有好事儿。坤诺,你他妈也想变成一只臭猪,你他妈要吊死我。她退开半步,紧紧瞪着坤诺的眼睛,逃亡的欲望在她脚下滋长。坤诺按着自己的手怒骂她有病。他们之前撕扯到了街灯下,他手背上有一片血,手心大概也有依样的一片,其下的伤口在今天是红色,隔日才有尸斑的青绿。
“*我*不会变成猪猡!就算我想你也管不着,坤妮斯,我想怎样就怎样,我想做猪猡就做!”他终于放下自己流血的手,冲她喊回来。愤怒和恐惧淹没坤妮斯。她放松身体,好像被一拳砸在脸上,路灯杆接住她,所有出口过与否的诺言一并被摧毁。我们说好要一起离开这的。她以末路的平静说,几乎看不出绝望。坤诺却忽然手足无措,他走过来一步,伸手去擦坤妮斯的泪水。他的手颤抖着,似乎随时准备收回去。但她没有哭,也没有再咬他一口,于是他的手挪去她嘴边,揩掉他们混杂的血液。
“嘿,坤妮。坤诺只是顺路...坤诺要去猪猡那榨点钱出来。他拿走了坤诺的思必得。四眼说过会有人管条子,坤诺的猪猡如果不想丢了工作就会乖乖掏钱。”
这似乎是可接受的和解信号,她也宁愿去接受。最后的爆发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坤妮斯拖着脚步离开,雨夜颤抖的幽魂再次决定钻进门。那你明天他妈最好带着钱回来,坤诺。走出两步后她转过头,从肩膀上回头偷瞄坤诺,像是确认他还会不会跟上来。
二
坤诺起了个大早,把什么放在坤妮斯身后,又再度离开。他轻手轻脚地走动,在自己的宫殿里也像是小偷。在他走后坤妮斯立刻爬起身,身后是个弗利多的三明治。廉价的歉意,尽管要买这个坤诺还得捡上半个点的瓶子。她丢开它,远远缀在他后头爬上地面,明亮的天光刺痛她的眼睛。她看着坤诺和提图斯交谈,然后翻上货车的车斗,红头发在日光里叛旗一样鲜明。
坤妮斯了解世界的途径几乎只剩下体验。在初次体验到的关于背叛和分离的预感里,熟悉的谵妄再临。她离开广场又步入雨夜,而在那扇打开的门后他们没有再分开过。她模糊地想,如果他真的不再回来,这里就是我的王国了。地上,地下,棚屋还有藏着的可卡因骷髅,甚至马丁内斯。新任国王要处死所有人,人群里满是叛徒的帮凶。先从莉莉恩开始,在她那里坤诺先出现了逃离的征兆。坤妮斯摸着衣兜里的小刀走向渔村。就算她有那么长的剑——我比她经验丰富。她软弱到只能杀鱼。然而狭小的码头上空无一物,莉莉恩已经出航,船只开出老远。在反光的乳白海面上坤妮斯看不见她的小船。那就宰了她的狗崽子,他们都不分先后的该死。坤妮斯转身走向棚屋,但洗衣女工正看护着孩子们,醉酒的流浪汉在旁边躺做一滩:天光大亮,面对这么多人她无从下手。
最后她悄悄绕回海滩,俯身割裂莉莉恩昨晚才缝补好的渔网。这下你没法用它抓走任何东西了。她昂首阔步地离开时,冲洗衣女工远远竖起中指。你面对的是新任国王,因残暴的统治而闻名于世。女工依旧以无知无觉的平静反馈于她。在稍被降格的复仇快感中她熏熏然走回岬岸公寓的篱笆,不久又垂头丧气起来。如果坤诺不在,这些把戏毫无意义。她望向褴褛飞旋后院的树。那里曾经挂着坤诺的瘸子,现在连瘸子也不在,坤妮斯在一片人造死物的沉寂里没有什么能说的话,国王的唯一听众已经离开,国王的乳牙在嘴里摇晃。如果他今晚不回来,如果他再也不回来,她想,那我会把他带回来。我会把他吊回这棵树上。我要看着他的眼球突出眼眶,鱼一样的眼睛再也不会闭上。
三
坤诺从树前晃了出来。他挥挥手里的几张纸币:“看,坤诺说到做到。猪猡的钱,30雷亚尔。”他没得到预想中的兴奋回答。坤妮斯只是趴在那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盯着他而非纸币。
“你在想什么,坤妮?”
“在想我要怎么杀了你。“对着他强装镇定的脸坤妮斯笑起来,露出贫穷和细菌留给她的鲨鱼齿。童年终结的预兆已经在她口齿中显现。坤妮斯低下头,血沫在手心漫开,她终于啐出那颗盘桓多日的乳牙。她小心地把这阶段性的神圣信物塞进衣兜,体温犹在的破碎牙根抵进皮肤,带来复仇般的温暖刺痛。
她知道牙仙没有来过。她质疑坤诺时,他鼻孔朝天地宣称自己的臼齿换来了三十九个雷亚尔。她再没追问,在坤诺强撑出的傲慢里真相已然明了,童话里那些富裕的小婊子从来没有践约。必须兑现承诺的只有你我,或者只有我。
哪怕你躲到海里,我也会跟去杀了你。她语气笃定,陈述仿佛注定要化作事实的预言。坤诺扭头避过她暴君的目光,他衣衫褴褛的流浪儿朋友从杀手升任女王,现在又变成了预言家。他的愧疚和恐惧赋予她践诺的权柄,她掌控他现世到来世的全部疆域。猪猡方才许给他的蓝色警服和枪已经在他脑子里模糊成一团,那是太遥远的未来,而他甚至没法猜想明天,能用来搪塞她的只剩现在。
可坤诺就在这呢。坤诺安慰般地凑过去。坤诺和坤妮斯要去褴褛飞旋偷点酒!隔着篱笆他抖着嗓子大声宣布,向她伸出手。别他妈胡思乱想了。来,坤妮,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