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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从ao

  多么激动人心的标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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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双义漂流在海上。一切风平浪静，海水的韵律永不疲倦地缓缓起伏着，轻易托起亚双义的身体在水面上随波浪涌动。亚双义可以向前游去，但他选择停留原地让自己沉浸于周身的浮力中，翻过身来仰躺于海面之上。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亚双义微眯起眼睛，抬起一只手臂遮住直射的光，这才将满天淳澈的蓝尽收眼底。绝对的，漫无边际的蓝色，与身下的海水分不清彼此，亚双义望着天空沉思片刻，便转身朝海底游去。这海洋并未吞没他；他与这片海似乎本就是一体。

亚双义在睁眼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醒来。只是周身的温暖柔软太过舒适，他的手臂又使不上半分力气，微拧着眉奋力将眼睑睁开一条缝隙，又被床头灯刺得别过头，脸颊埋在被褥之中昏昏沉沉诱惑着他再次睡去。少年在被窝里挣扎了半天，柔顺黑发蹭得一团乱，最终才勉强小幅度撑起身体，倚靠在床头的靠垫上。黑色瞳仁适应了一旁的光线，望向坐在床边扶手椅上仍处于睡眠中的男人。二人的呼吸保持着相似的迟缓节奏，空气中的浮尘在橘色灯光下清晰可见，而亚双义此刻暂缓回归现实的想法，只想放纵于这信息素交融的和缓韵律之中，静心体会另一人的气息与存在。

上一次如这般在他的床上醒来时，他们之间还有着太多隔阂防备。而在那之后似藤蔓疯狂生长缠绕的一切，终于指引着他们二人在荆棘遍布的道路上共同摸清曾经的过往，如今想来他们真正相识也不过月余而已。而亚双义绝不后悔这场相识，不后悔了解眼前这个默默前行的男人。他更加庆幸，他从未看错他认定的导师，从未错付心中的尊敬与真情，巴洛克·班吉克斯始终为了维持心中的正义而战，即使伦敦的迷雾试图腐坏他的内心。这个男人勾起他思绪万千，然而真正见面时，他只想简单地注视他的面容。

虽然只是试图伸手去拿小柜上放着的水杯，但亚双义有些迟钝的手脚还是弄出了足以唤醒班吉克斯的动静，在水杯倾倒的前一刻稳稳扶住了透明的玻璃。平淡的冰蓝扫过少年面容，不容拒绝的力道扶着少年的手臂把亚双义按回床榻之上，将水杯递到他手里：“不要乱动。医生说了麻药的药效可能还没完全过去。”

打量着年长者下意识紧蹙的眉头与眼下隐约可见的阴影，亚双义想知道他到底在床前守了多久，但温水入喉之后，最终却拐了个弯吐出不一样的问句：“你是怎么发现的？”他的嗓音仍然带着低哑。

班吉克斯一顿，之后神色怪异了一瞬，接过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的原位。“我没有……‘发现’。如果你指的是，唔，怀孕的事情。我那天只是想去看看你的情况，但是在遇见你之后，我回想起我曾经听说过的一件很小的事情。”

“在你勾起我的回忆之前，我甚至不了解我的记忆深处还保存着这样的小事……或者说，迹象。这件事完全被当年那个无知的我忽略了，没想到在如今还能了解它真正的含义。”

“我兄长的妻子，来自巴斯克维尔家的那位淑女……在教授案发生的期间，我曾听说过她突然开始偏好蓝莓之类的酸甜水果。”

“……”亚双义的脸色也变得奇怪起来。虽然身为法律工作者，他读过无数精妙的破案方法从案例细节入手，但他也确实没有想到透露他行踪的竟然是小小的莓果。

“即便如此，我当时并没有得出你可能怀孕了的结论，只是以为这是omega的特殊反应。所以昨天晚上，我前往你的公寓想要与你谈话，才恰好听见你房间里不正常的声音。……而且，我很庆幸自己这样做了。”班吉克斯的眉间深深凝起，星状疤痕随之更加扭曲，双眼定定注视着床上的年轻人。“保密的事情你可以放心，泰勒医生为班吉克斯家族工作了多年，他不会往外说一个字的。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还要继续服药，你选的那种激烈的药物直接服用会给你留下不少后遗症，对胚胎的清除也不够完整。泰勒医生会为你解决。”

亚双义点了点头，师生之间迅速静默下来，房间落入沉寂。片刻之后，东洋少年淡淡开口：“抱歉，我没有提前告知你。这也是……你的孩子。”

出乎亚双义意料的是，班吉克斯只是微微摇头，那双鹰眸全无波澜。“你没有任何必要对我道歉。考虑到这件事一开始的起因，你会这样做是完全合理的选择，事实上，有责任道歉的应该是我，是我造成了你的麻烦，我应该提前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亚双义怔了半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不是该笑出来，他对这个男人那标志性的自我严苛和强大的责任心再熟悉不过，这样的回答本该在他意料之中。那颗一直被他自身压抑的心脏在这不知该恼还是该笑的心情中迸发着活跃的情绪音符，唯有这个男人能拨动的心的音符，曾在这间卧室中生长出的单纯情感与他如今必须铭记的复杂现实交织在一起，全部汇集于眼前人的身上。

虽然黑发少年并未说什么，但熟悉弟子脾性的英国男人敏锐地察觉了对方的不满，也就只好再次选择沉默。两人对坐了片刻，巴洛克便站起身：“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去找泰勒医生来给你看看情况。……有什么需要就拉铃。”他将床头的水杯满上，亚双义望着男人那永不弯曲的挺直背影消失在门口。

百无聊赖地在床上发呆片刻，亚双义环顾四周，这间卧室和他记忆中没有任何区别，每一寸墙纸和华贵的衣柜都写满了班吉克斯的味道，坐在此处几乎让他错觉他还是那个听话的借住小随从。而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个从未见过的灰面笔记本此时不免十分显眼，亚双义撑起身体，将本子取到手中翻开查看。

笔记本一翻开便是最新记录的一页，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这应该是那位泰勒医生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记录，开出的药方也列在下面，乱糟糟的笔迹细细密密写下医嘱。亚双义把其中内容详细记在心中，此时也有些惭愧于先前的冲动，如果能花时间请到这样高水平的医师，想必那服药之后的痛苦本不必发生。再往前翻去，却不再是关于亚双义的内容，医生的笔迹写着某种关于信息素与抑制剂的高深讨论，下面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巴洛克·班吉克斯的字迹，在最下方写着一句评论：有待继续跟进。

东洋少年的眉渐渐拧了起来。即使并不了解医学，他也能看出这里写着的讨论是在考虑某种切断信息素散发的医学手段，而泰勒医生是班吉克斯家族的家庭医生，那么显而易见的推论是这些手段最终可能是为了用在巴洛克自己身上。班吉克斯他……生病了吗？

年轻人的心跳加速，他很清楚这些内容大概牵涉到了那个男人的隐私。但迟疑一秒钟之后，他便继续向前翻去。既然这些东西被他发现了，他就不可能继续假装不知道，也做不到不去挂念班吉克斯身上可能有的任何问题。他一定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随着少年一页页阅览泰勒医生与巴洛克的对话记录，他的胸腔逐渐被不知名的怒火填充，因为他在细碎的线索中很快拼凑出了这些笔记的最终目的：班吉克斯在寻找一种办法，切断他和亚双义的标记。而在翻到其中一页写着“alpha腺体切除手术”，而班吉克斯竟然在这一条旁边打了星号评价“效率最高”之后，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操控着迟钝的身体跌跌撞撞下了床冲出门去。

“巴洛克·班吉克斯！”来自楼梯上方的怒吼打断了客厅内的谈话。英国男人诧异抬头，而另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灰发消瘦男人站在一旁，被亚双义的吼声吓得一哆嗦。站在楼梯口处的少年衣衫散乱，一双黑眸此刻燃烧透亮辐射着勃然怒气，利剑似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眼前人钉在地面上。泰勒医生连忙小声喊道：“我……我回避！”一边举起双手从门口溜出去了。

“我说过你应该在床上休息——”来自年长者低沉的训斥被少年清亮的嗓音打断：“你就是这么计划的？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你在说些什么——”导师的问句被甩到他脸上的本子打断。他皱起眉接住笔记本拿在手中，而亚双义早已大步冲到他面前。

“好，真是太好了。厉害得很呐，班吉克斯大人！这就是你背着我干出来的事，你就这么想和我洗清关系？我告诉你，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腺体切除手术，你怎么敢想的？你知道做这种手术会有什么后果吗，这会对你的健康有多大的损害！你想把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为了你那见鬼的内疚和傲慢的自作主张？每一次，每一次你都是这样！”

“你有考虑过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愿意看到你那所谓的负责吗？你总是觉得好像只要把我赶走就能解决一切！如果你为了这样愚蠢的事情早死几十年，那我呢？我将来怎么办！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这样轻易地选择离开我，在我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的时候！”

说到最后一句质问时，少年的双手已经死死揪住了班吉克斯的领口。而男人垂头俯视少年的目光却让亚双义爆发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即使胸口仍在猛烈起伏。男人宽大的手掌缓慢但沉稳地包裹住少年的手，使少年攥紧发白的手指渐渐松开，最后被英国男人握在手中。然后，班吉克斯牵过那只手，低头轻吻少年的指关节。亚双义一怔，看着男人再次抬头看向眼前少年，冰蓝的虹膜一如既往平稳无比。

“首先，我需要澄清一件事。我没有‘背着你’做任何事。”见少年不服气又要开口，班吉克斯简单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亚双义只得闭嘴。“关于切断标记的事情，一切都还停留在讨论阶段，泰勒医生和我只是在列举可能的方案，而它们不一定都会保留到之后的版本中。特别是你提到的腺体切除。”

“而真正可行的方案被挑选出来以后，我必然会与你深入探讨这个计划。前提是，如果你想要这件事实施。你的意见在这件事中永远是决定性的因素，毕竟你才是受标记影响最大的人。”

“最后……我想，刚才的对话已经证明了，我们可能并不需要这些方案了，是吗？如果我真的能有此荣幸，继续与你一同前行。”英国男人的瞳孔中倒映着少年面容，他的表情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模样，亚双义却透过肌肤的接触，感受到男人的手微微一颤。

此时亚双义的耳朵已经因误会而尴尬灼烧滚烫了，他暗自猜测自己的脸是不是已经变红，但那些都不重要。“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他低喃着，踮起脚搂上年长者宽厚的肩背，将嘴唇凑了上去。“我们还有的是恩怨要掰扯。”

客厅中二人深深拥吻，直到门口传来两声咳嗽。师生二人一惊分开，戒备地朝门口望去，而医生冒出头来对他们露出讨好的笑容。“一个月内不要同房……”他丢下这句叮嘱便赶紧跑掉了。班吉克斯轻咳一声，神态严肃地与弟子拉开距离，而弟子暗自翻了翻眼睛。

“现在，你该回到卧室去了，你需要的是休养。……而且，你连鞋都没有穿。”

“……我只是急着来找你问清楚，我太熟悉你的作风了，班吉克斯卿。”

“让我提醒你一下，亚双义检察官。‘背着我’偷偷进行危险医学手段，结果到现在还得卧床休息的人似乎不是我。”

“……这的确是我的问题，我道歉。”

“不必道歉……那只是你当时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是我做的不够。现在……不要自己爬楼梯了，你的药效还没有过。我来抱你回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班吉克斯卿。”

  end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大家瞩目的师生终于走到了他们甜甜又必然的结尾😚酒槽这篇文一开始只是为了能有个机会大写特写班从，同时也是探讨一下假如亚亚提前了解了更多班老师的为人，会对案件造成什么样的变化！虽然路途很坎坷，但是班亚强大正义的灵魂决定了他们终究走向光明🥺非常感谢跟读到这里的读者们！这篇文应该还会有一两篇番外，那就是纯纯的红糖炖肉了🤤

写得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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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七点二十六分，成步堂龙之介就已经站在了基地生物部一号实验区的门口。虽然在名义上的确属于一号组，成步堂龙之介的身份卡却并没有打开实验区域的权限，他百无聊赖地钻研了一会告示板上的工作安排，确认了五次个人终端上早上八点的组会安排，直到他马上就要被睡眠不足的困意压垮时，第二个研究组员才终于姗姗来迟：“成步堂？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啊！”成步堂龙之介的那点睡意立刻荡然无存，“我不小心起早了……”他跟着对方走进实验区，按照规定开始给自己消毒，“谢谢细长先生了。”

把他领进实验室的是比他早几年进入基地的中级研究员细长悟，闻言只是客气地摇了摇头。离组会开始还有十分钟左右，按照以往的惯例，实验组的两位组长这时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全部组员的发言顺序和内容预览，但现在的会议室里却仍然只有两人在场，在旁边泡茶的成步堂龙之介不由得有些疑惑：“请问班吉克斯主任和西斯医生……”

“可能是在调查昨天的停电事故，所以来晚了一些吧。”细长悟还在调整电子天幕和投影设施的角度，“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基地遇到大规模停电事件，据说整个生物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所以他们昨晚一直在和电子工程部的同事确认情况。”他终于给投影仪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来，“有消息说基地内网的防火墙有被攻击的迹象，或许和这次停电有关系……他们现在还在追溯来源。”

成步堂龙之介思考了一会：“基地的防火墙也会被攻击吗？”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只是在大学选修过网络工程。”细长悟帮他把组员的茶杯挨个放好，之后才坐在了长桌末尾属于他的座位上，神情也有些严肃，“但是基地内网的安全性已经是整个帝国的最高水准了，如果昨天的停电真的是因为黑客攻击……”

“应该不会泄露资料吧？”成步堂龙之介对这些一无所知，语调不由得迟疑起来，“我记得停电也只是十分钟左右就结束了……”

“不止是资料泄露的问题。”细长悟显得有些欲言又止，“如果真的能从基地防火墙找到漏洞，那对方的身份……他们在意的或许根本不是那些资料。”

成步堂龙之介消化了几秒钟：“您的意思是……这可能是基地内部……”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成步堂龙之介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西斯医生！”

走进门的是一号实验组的联合领导人，生理医学部的柯特妮·西斯医生，跟在她身后翻看文件的则是生物区本部的领导人巴洛克·班级克斯爵士。成步堂龙之介立刻忘记了刚才和细长悟的闲谈，转身去检查烧水壶：“刚才细长研究员已经帮我把大家的茶水放好了……”

“威尔逊博士今天临时有事，其他人都会到场。”西斯医生调整了一下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投影仪上立刻显示出了她带来的资料，“今天先由成步堂研究员做试验体PR02的周期总结。”

成步堂龙之介愣了一下：“我吗？”

“今天的计划是由你带领PR02进行先期服从性测试，所以需要你提前去测试区做准备。”西斯医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终端，“安排在上周组会时已经下发了，如果成步堂研究员需要的话还可以再确认一次。”

成步堂龙之介这才想起上周的组会内容，连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在个人终端里翻找资料。组员们在这期间已经陆续到齐了，西斯医生和班吉克斯爵士对视了一眼，将投影仪的控制权交给了成步堂龙之介：“除了例行的分析之外，请务必重点描述试验体在昨天停电期间的表现。”

“停电期间，你是唯一接触过它的人。”班吉克斯爵士的目光严肃而冷淡，“这段描述会非常重要。”

成步堂龙之介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点击了确认键。投影仪上显示出了他之前准备的资料，他调出终端上的光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讲述：“上周我们进行的主要是体能测试和反应力测试，根据威尔逊博士做出的数据分析，亚双……试验体PR02的表现一直非常优秀，已经全面超越了帝国历史上的各项记录。”他在光屏上点了几下，调出了这个月的记录表，“另外，这是五月一日换用新型生物唤醒剂之后的第四周，PR02的行为倾向并无明显变化，只有力量测试上在前两周的表现有了明显增强，现在的进步已经趋于平稳，可以认为没有特殊变化。”

西斯医生微微颔首：“或许是产生了耐药性，有必要加大剂量吗？”

“根据我们的测算，这已经是试验体可以接受的临界值了。”班吉克斯爵士摇了摇头，从手里的文件中抬头望向成步堂龙之介，“可以描述昨天晚上的事情了，成步堂研究员。”

“是……”虽然已经在班吉克斯爵士领导的小组里工作了一年多，成步堂龙之介还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后背，“如果讲解的话，我需要给投影仪连接应急光屏。”

西斯医生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投影仪的外接信号线整理好之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从班吉克斯爵士手中接过那一叠文件：“请从停电的那一刻开始讲吧。”

成步堂龙之介抿了抿嘴唇，开始连接自己的应急光屏。会议室里剩下的八双眼睛此刻全都紧盯着投影仪的显示屏，他调出了前一天的测试区地图使用历史，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停电的时候，我只能看到试验体脖子上的总开关……”

他描述了自己如何在漆黑一片的测试区寻找那点绿光的痕迹，在说到从应急光屏上确认位置时被打断了：“请问成步堂研究员，为什么要断开对讲耳机的连接？在电源断开的时候，你和试验体交流了什么？”

成步堂龙之介一瞬间汗毛倒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

刚才提出问题的研究员显然不打算放过他：“根据我的了解，你经常和它讲你在大学里学的那些没用的东西，这在项目守则中已经构成了明显的违规——”

“好了，米塔曼研究员。”班吉克斯爵士抬手止住了那位研究员的逼问，转而看向站在他身边操作投影仪的成步堂龙之介：“在你发现实验体在假山顶之后到恢复供电期间，你们交流了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要去那么高的地方，”成步堂龙之介控制不住地看向会议室四周，可惜只看到了电子天幕上显示出的基地景色，“然后劝他快点下来。”

“根据你的应急光屏在恢复供电之后传输的记录来看，你自己也和它一起在假山顶上停留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西斯医生关上了自己的个人终端，神情显得格外专注，“我们关心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试验体是否有做出不良行为，比如暴力倾向或者……”

“没有！”成步堂龙之介急忙否认，“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然后供电恢复之后我们就一起下来了。”他垂下头，“再然后他和我一起回到培养仓，之后就去休眠了……”

“很好。”西斯医生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成步堂研究员的描述和现存的记录基本吻合，可以采信。根据这次的状况来看，试验体在应激情况下的反应得分大致在75～80左右，还需要结合这周的服从性测试结果进行下一步规划。”她敲了敲手上的个人终端，投影仪上已经显示出了几张脑部CT图像，“成步堂研究员还要负责布置测试区，细长研究员，你可以去协助配合布置了。”

成步堂龙之介收好自己的应急光屏，最后看了一眼正在准备发言的巴里格特研究员，转身和细长悟一起退出了会议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里面的讨论声立刻被隔绝得无影无踪，他张了张嘴，还是转向身边的细长悟：“那个……关于测试区的布置……”

“不用担心，我会协助你的。”细长悟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在跟那个试验体交流？”

“毕竟一直是我负责照顾他的……”成步堂龙之介尴尬地摸了摸头发，“谢谢您的提醒。”

“它只是一个试验体，说不定马上就会被基地销毁，你不应该在它身上投入太多精力。”细长悟关上实验室的大门，带着他往大楼中心走去，“况且班吉克斯爵士强调过很多次，实验组的规定就是不允许与它有过多的交流。你现在是基地的员工，不是历史学系的大学生，这些在你入职的第一天就应该有所了解的。”

“是……”成步堂龙之介讷讷地应了一声，“我只是……”

“最好不要对它抱有太强烈的同情心。”细长悟诚恳地劝阻道，“今天米塔曼研究员说得没错，我们组的保密性是帝国直属级别，违反规定会被秘密军事法庭以叛国罪论处，不要再以身涉险了。”

成步堂龙之介只好点头。在进入基地之前，他只是帝国中央直属教育学院的一名历史系研究生，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在历史研究院分配到一个轻松的岗位保障生活，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帝国科研中心基地点名录取，更没有想到如今的生活随时都会跟最高机密扯上关系。想到大学时每天泡在图书馆读书时对未来生活的诸多规划，成步堂龙之介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别担心了，现在好好做完需要的工作才是重点。”细长悟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成步堂龙之介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跟着他走到了培养仓前，“它的权限在你的卡上，我先去准备一下需要的东西，你可以先和它传达指令。”

成步堂龙之介点了点头，看到细长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用自己的身份卡刷开了培养仓的控制面板。仓内粘稠的培养液迅速退了下去，从中逐渐显现出亚双义一真的身形，成步堂龙之介等待着仓门上的指示灯跳转成绿色，这才伸手拆下了他颈侧的集束监控线：“亚双义？”

亚双义一真几乎立刻睁开了眼睛：“要做测试了吗？”

“呃……是的。”成步堂龙之介迟疑了一下，“你知道今天要做什么测试吗？”

“先期指令服从测试，”亚双义一真答道，“我刚才接到了内网通知。”

成步堂龙之介看了一眼他额角那个细小的指示灯，这才想起他被设计了内网连接通讯，只好点了点头：“是的……”

“那我们就先去测试区吧。”亚双义一真从培养仓里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作训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对我说？”

成步堂龙之介沉默了一会，思绪已经飘到了刚才细长悟对他的劝诫。片刻之后，他还是清了清嗓子：“今天晚上，你想接着听上次没讲完的故事吗？”

亚双义一真放松了下来：“原来是问这个……你今晚没有安排吗？”

“我没预约上去室外公园散步的名额，所以时间空出来了。”成步堂龙之介说着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亚双义一真看着他的表情，没忍住笑了起来。成步堂龙之介见状如释重负地直起腰，带着他走向测试区：“这次的测试应该比较简单，不用太担心，到时候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他转过身来，郑重地看向亚双义一真的双眼，“你呢？准备好了吗？”

在他充满信任的注视下，亚双义一真露出了一个镇定的微笑：“你难道不相信我？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吧。”他越过成步堂龙之介向测试区走去，“走吧。”

  班从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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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安静洗刷着洁白的衬衫，在水池中将布料绞干，少年的衣袖挽起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动作干练将衣物挂起，端起简陋的水盆转身正打算离去，一晃眼却在余光处看见洗手台上方镜中倒影，不由得一怔停下脚步。亚双义注视着镜中人面容，一双墨眸澄澈清明，俊秀脸庞因一年的风吹日晒更显棱角锐利，之前的疲惫苍白早已不复，此时镜中的年轻人面色红润了不少，身姿挺拔看上去神采奕奕。心中复杂片刻，亚双义犹豫着解开腹部两粒纽扣，缓缓抚上肌肉线条漂亮的小腹，紧致光洁的皮肤散发着热度随呼吸稳定起伏，从外部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已经过去了一周，而他至今还未能对这个巨大的消息做些什么。他当然知道孕育生命是omega的基础能力之一，但他对于怀孕和生育的了解仅限于偶然听闻的各种社会新闻，以及卫生课上含糊不清的讲解。他从分化的那一刻起就自然而然认为自己将来不可能生育，他的大学同学们没有一个知道他的omega身份，包括成步堂。严格遵循抑制剂的使用周期表，他以完美的效率把这套无用的器官隔绝出了他的生活，似一滴水融入社会上那属于“正常人”的茫茫大海。alpha和omega在人群中稀有到堪比宝石，他在班吉克斯之前一共才遇见过不超过五个alpha，其中只有一个是因为信息素外放被亚双义认出来的，其余都是档案记录。

如果御琴羽教授还在伦敦就好了，这是亚双义在那一瞬的脑内空白之后，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医学知识水平只是一方面的因素，更重要的是他自成年以来已经许久没有面对过这样彻头彻尾的不知所措，而看着他长大的御琴羽教授对他的状况会熟悉得多，也是他最愿意开口讲述这些事的医生。但短暂的茫然之后，他很清楚现在不可能去海上寻找已经出发回国的一行人，而再多的旁人辅助也只不过是他人的意见，他自己的方向始终由他亲手掌握。

“我要怎么……结束它？”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一旦这个单词斟酌出口，亚双义很快沉静下来，心如利剑，并且意识到这是最快让自己的生活回归正轨的方法，也是最好的办法。迅速切断对一切可能后续的联想，他现在需要的是强硬地快刀斩乱麻。

然而他从那间小小诊所里得到的只有更糟的消息，整个欧洲绝大多数国家不允许医疗场所为omega提供终止妊娠的服务，而自己私下动手会带来什么后果就不好说了，更何况也缺乏符合科学的手段。临走前克丽丝医生好心提醒他不要乱来，因为这种事感染死亡的事例不是没有。他只能选择回到公寓中，重新计划如何处理他腹中那个未知的可能性。

关于此事不得不提的另一人，巴洛克·班吉克斯……亚双义还没有告知他。他们回归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工作生活，共同收尾这场持续了十年的黑暗，然而距离上的接近与工作上完美无缺的配合只带来更糟的效果，那双熟悉的冰蓝时刻存在，沉默而长久，每每相触便勾起少年胸中火热灼烧的思念翻涌难受，渴求彼此的触碰与过往那全无隔阂的交心。可他更清楚他们的关系需要空间和时间来思考，他不可能立刻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地投入班吉克斯的怀抱。而那个男人……亚双义知道，无论自己需要多少时间，想要做出什么决定，那个男人都会默默等着。

在无眠的深夜注视着天花板，裹着班吉克斯的披风蜷缩难以入睡之时，亚双义的确尝试过放开畅想，如果他真的生下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样。那会是……一个亚双义家的孩子。他是亚双义家的独子，如果他选择生育，这便是家族的延续，自己可以把父亲教给他的一切传给下一代，新生的一代。他会尽力担负起家长的责任，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在童年经历与自己相似的痛苦。成步堂和御琴羽法务助手都可以教养这个孩子，就像御琴羽教授指引自己的人生一样。还有……班吉克斯。班吉克斯同样会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他们可能会组成一个家庭。

他的答案仍然是坚定的不。

亚双义在这一周里尽可能找遍了各种有关omega男性生育的文献，科学事实支持他的选择。omega男性的骨骼构造天生不如女性适合生育，难产率奇高，哪怕成功生育后遗症也是巨大的，而更多关于胎儿的统计数据表明怀孕期间要避免各种烟酒药物，他早在先前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超量注射多次，那代表着也许他肚子里的早就不是一个正常的胎儿，而是已经出现畸形。选择把这样一个孩子生下来，是不负责任。更重要的是，这是他自己的身体，这是他想要做出的选择。在这件事上，哪怕是班吉克斯的意见都不会动摇他，他会掌控他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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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日的清晨揣上他为数不多的存款，黑发的少年踏出房门，顶着伦敦早晨的寒风去集市采购，口袋里的硬币叮当作响。怀孕带来的激素反应多种多样，但最基础也是最朴实的——是亚双义的食量骤增，又对食物的种类挑剔不已。考虑到现在情况特殊，他也就干脆放开了吃，平日舍不得多买的上好牛肉，最新鲜的番茄和土豆拎上沉甸甸的几袋，黑发的少年悠闲踱步于充斥着热火朝天的叫卖声的露天市场。笑着与熟悉的摊贩打着招呼，接过出锅的炸鱼薯条边走边吃得香甜，满口咸香烫得舌头发麻。其实他在公寓里就吃过了早点，但是……不知为何这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往胃里塞更多食物。

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亚双义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朝前望去，再往前走就是价格昂贵的水果店面了。以往他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来，今日却不由自主地驻足望着木板招牌上画的苹果图案，迟疑片刻后还是挤过旁边的行人，踏上水果店门口铺着毯子的台阶。……他不一定真的要买水果，只是过来看看。

冬日的水果店只比他上次来时更贵，即使堆在一起的苹果看上去饱满多汁，木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上面手写的价格标牌还是让少年在内心暗自摇头。简单浏览过店面内的水果种类，棕发留着胡子的店主懒洋洋坐在一旁读着报纸，显然是见多了亚双义这样只看不买的客人，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然而在目光扫过小桌上摆着的纸盒时，东洋少年却猛然停下了脚步，一双黑眸盯着不放。

蓝莓。在冬日这样水果稀缺的时节，甜美多汁的浆果更是被捧出了天价，娇小可爱的果实满满挤在一个个硬纸板做的小盒中，表皮上还结着浅白霜气。亚双义只吃过一次蓝莓，而且……是在班吉克斯庄园上。对于某些有钱贵族，购买新鲜水果自然算不上什么，可对于他而言要在这么小一盒浆果上花出比牛肉更高的金钱，却不得不让他犹豫了。然而多日以来时不时倒胃口的情况在看见蓝莓时似冰面化开，记忆中蓝莓的滋味在舌尖滚动，怎么都迈不开腿离开。少年只得强迫自己转身去看其他水果，窄小的店面不一会儿就重新兜回蓝莓桌台前，这回实在是做不到放弃，亚双义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纸币，开始数自己到底还剩多少资金。

“……一真？”

亚双义数钱的手一僵。这不可能，但检察官的职业水准要求他时刻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他抬起头，正对上店门口高大的英国男人，把晨间清淡的阳光遮了大半，熟悉的剑眉依旧微蹙，疤痕扭曲，唯一与他“死神”的阴沉风范不符的是他提在左手中的一包炸鱼薯条，在伦敦的冷风中冒着热气。亚双义把钱塞回了口袋：“班吉克斯卿。……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尝试格雷格森曾经给我推荐过的一家店。”

“……原来如此。那个包装纸我认识，约翰家的味道确实不错。”

这对师生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班吉克斯转头看向店主：“给这位先生打包三盒蓝莓。”

亚双义皱起眉，还未来得及拒绝，就见之前对自己毫不理睬的店主跳起来，一边麻利地把蓝莓装进袋子一边两眼放光看着自己的导师：“那个……您真的是班吉克斯卿？那位班吉克斯检察官，老是上报纸的那个？”

班吉克斯愕然一瞬，还是点了点头，而东洋少年看着男人有些笨拙沉默地应付着店家热情的话语，最终还是选择把腹中疑问吞了回去。他还是有所怀疑，班吉克斯出现在此并不是偶遇那么简单。“我会把钱还给你的，班吉克斯卿。”

“把这当做我的礼物吧。”眼前男人只是简单将纸袋递到亚双义手中，鹰眸清冷沉稳一如既往。他停顿一瞬，又接着道：“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我随时都可以帮忙。”

直至那人宽阔的背影消失于早晨匆忙来往的人群中，亚双义还站在原地，手中提着的蓝莓轻巧无比，却有比大袋土豆更沉的分量。伫立片刻后，少年终于从另一方向离去，在路上打开手中盒子，浆果的甜味于唇齿间化开。等到他彻底解决了这一切……他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班吉克斯的。但现在，他要自己完成他的选择。


——————————

黑发少年回到公寓门前时早已是暮色时分，天边的深红最终也缓缓褪去，迎来雾气朦胧的夜色。和颤颤巍巍的房东打过招呼，少年脸上笑容一如既往，衣物下隐藏的肩背却时刻紧绷着，背包里的那个小瓶存在感无比强烈。房门于背后扣上，亚双义摸出那个深色的厚玻璃瓶，细细端详其中的液体半晌，然后轻轻把瓶子放在桌上。狭小的公寓房间内寂静无声，连楼上租客吱嘎作响的桌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房间里只有他一人，而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腹中所发生的未知的一切，将来有成为一个新生命的可能性。

他并不是在犹豫，在他的人生守则中没有犹豫存在的余地。只是在即将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时刻，他想花些时间体会他所做出的决定代表的意义。医生告诉过他，想要终止妊娠应该越早越好，还安慰他前三个月的胎儿其实根本不算是胎儿，但他仍然给予其应有的尊重。掌心抚上小腹处，沉默的少年阖上了双眼。当他再次睁眼时，纯黑瞳仁中唯有平淡的决然。

药物的味道并不好，辛辣微甜混着难以形容的怪异，亚双义不得不随后灌了两口水下去，紧拧眉头呛得难受。然后他要做的就是等候。起初是胃有些不舒服，之后猛然穿刺过他腹部的疼痛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少年咬牙忍受着，汗水从脸侧滑下。指节抓着桌角用力泛白，湿漉漉的血从腿间渗出，亚双义于昏昏沉沉中感受到情况有些不妙，但却已经支撑不住站立的姿势，重重倒在地板上。耳边听见有人呼喊他的名字，被拥入一个太过熟悉的怀抱，亚双义眼前一片黑沉，鼻腔却轻易认出了他朝思暮想的信息素气息。是巴洛克。在腹部一阵阵的剧痛中，他挣扎着回抱住对方。

他很想提问对方是怎么打开自己公寓的门锁的，还想笑话对方果然是在跟踪自己，但此时此刻他仅能在逐渐陷入黑暗的头脑中拼凑出破碎的语句，抓紧那人的手臂一遍遍重复。“……我不想要它。巴洛克，我不想要它……”

“我听见了，你不想要它。”而那人握住他的手，平稳的力度如此安心。在彻底坠入昏迷之前，亚双义听见那人在耳边叹息，听见他对自己郑重承诺：“相信我，一真。”而少年攥紧的手在这句话之后终于缓缓放松，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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