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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鸡鸣时分，无涯涧才逐渐呈现云消雪霁之势，一弯弦月姗姗来迟，款款拨云而出。

山涧中有风掠过树梢，送来雪落的簌簌声。南熏知道，此刻窗外定然是一派浑然天成的幽涧雪景，可她无心欣赏。祖师失联、宗师遇害，巨大的变故将太华满门卷入不安和猜疑之中，众位长老几乎是从接到正阳死讯开始就连轴转了一天，一面善后，一面亡羊补牢应急防范，眼下太华满门戒严，巡逻的弟子比往常增加了数倍，各式阵法机关一并启动，莫说是个大活人，就算是只肥鹤，在以护山大阵为首的重重阵法加持下也飞不出这座山。赤霞失联后，山上声望、修为最高者便是南熏，于是众位长老推举南熏暂时主持大局。所幸太华一向秩序井然，门人弟子各司其职，即使骤逢变故也能迅速应对，不至于乱成一盘散沙。以南熏为首的众位长老花了一天时间，基本将局势稳定下来，南熏这才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得片刻清闲。

此身虽闲，心中却不得半分宁静。或许是出于修行人日久年深的经验与浅窥天机的直觉，南熏总觉得心中不安，仿佛等在前路上的会是一场更大的浩劫，而太华昨日遭逢的惨重变故，恐怕都只是这场劫难的前兆。她身为赤霞祖师座下大弟子，赤霞不在，保护传承太华道统的责任便首当其冲地落在了她肩上，更何况她如今又暂领掌教之职，她的每一决断都与太华未来的命运息息相关，必须尽心竭力，慎之又慎。

想到这里，南熏不禁推门而出。白日里洒扫弟子已经将道上积雪扫过几遍，南熏性喜僻静独处，弟子们夜间便都去休息，不做打搅，于是此刻路上又落了一层浅浅的白。南熏踏雪而去，步入一座架在古藤上的小亭。小亭居高临下，视野极佳，无论是近处无涯涧的盘虬古柏、潺潺溪流，抑或远处斧斫刀劈的险峰、飞湍急流的悬瀑，皆可收于眼底。丑时的无涯涧，月亮恰恰运转到那座长有双生树的浮岛之后，月光被双生树橙色的枝叶一道道筛出来，不论何年何月，不论望月者是何种遭际与心境，它都永远泛着柔和皎洁的光辉，仿佛亘古不变。

双生树下立着湘君师祖的剑。

师祖啊师祖，以你的凛然果决，倘若陷入眼下之困境，又当如何决断呢？如今情形，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师尊也曾预言太华百年内将有三次大劫，只望我与众位同门能不负太华五百年道统才好。南熏遥望湘君遗剑的方向，心中默默叹道。

南熏借着月色重新梳理思绪。正阳师弟遇害与师尊失联之事实在疑点重重。杀害师弟的凶手究竟是谁，目的何在，后续是否还会有进一步动作？他如何能够绕过太华重重机关防御混入坐忘谷，刺杀师弟，在师弟未及防备的情况下一击得手？山上是否已经混入了凶手一方的眼线细作，亦或者凶手本就潜伏在太华门人之中？合朔师弟是否是被栽赃陷害？倘若他当真是被栽赃陷害，幕后黑手只怕是在谋划离间之策，所图为何？是冲着太华秘境而来，亦或者有更深远的图谋？师尊究竟是遭遇什么意外，才会突然与山上失去联络？如果是因为预料之中的天劫到来倒也罢了，但倘若是因为天劫，师尊又如何会恰巧在师弟遇害的紧要关头失去音讯？师弟遇害与师尊失联几乎是同一天内发生，又如何能不怀疑这一切在幕后有人刻意谋篇布局？

南熏在脑海中对昨日之事进行复盘，又推想了许多种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

危难当前，不可自乱心神。南熏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自知气息心绪已乱，多思无益，反而容易误入歧途，索性走下亭子，一路到小院中央，以术法清扫了琴桌上的雪，焚香而坐，挥手召出一张琴来，准备抚琴以澄心。

南熏所弹之曲萧索清寂，正是一首魏晋咏怀古曲。一曲方始，南熏听得山涧入口处有人应声而歌：

“步出上东门，北望首阳岑。下有采薇士，上有嘉树林。良辰在何许？凝霜沾衣襟。寒风振山冈，玄云起重阴。鸣雁飞南征，鶗鴂发哀音。素质游商声，凄怆伤我心。”

其声喉清韵雅，其情哀戚寥落，便是木石心肠的人偶，只怕也不禁为这样的歌声动容。

那歌声随着人脚步渐行而渐近，正是合朔的声音。

昨晚上的突发奇想，觉得正阳临死前剑仅拔出一半真要强行圆的话也不是不能圆，假如他是在留暗号的话好像就说得通了，比如他之前某一次跟合朔一起除妖的时候，曾经约定过剑拔出几分，握剑的手是什么姿势，哪根手指贴在剑柄上哪根没有，可以表达什么特定的意思。

合朔不一定目击了正阳死亡的第一现场，但是为正阳整理遗容的弟子、目击了第一现场的正阳徒弟（可能是清禹清渊等人）应该会对正阳握着剑的手印象很深，合朔既然关心师兄之死应该会找机会问正阳的死状甚至想找机会去验尸，要是能在机缘巧合下被告知这条线索，大概就可以缩小凶手的范围。只不过事出紧急，正阳能通过暗号留下的线索也很有限，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无法精准锁定凶手是谁，并且这个暗号有可能只有正阳合朔两人知道，所以合朔没办法把得到的线索公之于众，因为即便公布了也没用，大部分人是不会信的。

如果想给故事加一点迂回曲折来拖延一下合朔追凶的时间，以解释合朔为什么过了四个月才留书离山追缉凶手，可以设定成反派在引发天劫害死正阳后，注意到了正阳拔剑这一举动，所以在正阳尸身发生尸僵之前，对他的手势做了手脚，又或者是为正阳整理遗容的弟子没有特别留意正阳的手势和剑拔出几分，记错了，给合朔转述了错误信息，导致合朔进一步收集线索时绕了弯子。

不过这样也有一点不好解释，正阳当初为什么要跟合朔约定以拔剑为暗号？这可能就又需要去写一整个新的故事圆回来了。

但是不论如何，这真的是我对正阳拔一半剑这个举动所能做出的最为合理且不掉智商的解释了。 

问题1：关于仙人死后肉身是否会像凡人一样发生尸僵？这个问题在古剑系列里找不到类似设定，但我觉得想圆是可以圆回来的，也许不是因为尸僵，而是正阳临终前以什么法术的方式确保了他的手势不能轻易被改变；又或者他在遭遇天劫意外死亡后，肉身会因为天劫的打击而变成凡人的强度？总之【正阳握剑的手势僵死不变】这一点应该是能做到的。

问题2：正阳不担心他死后尸体被凶手做手脚，无法保持原来的姿势吗？我的想法是，当时事出紧急，正阳来不及考虑这么多，只能尽量去留下线索多争取一丝希望。 

还是那句话，这已经是我对正阳拔一半剑这个举动所能做出的最为合理且不掉智商的解释了。试图把这段设定给圆回去本来就是戴着脚镣跳舞的行为……

突发奇想，没有提纲，随想随写，由于我自己不擅长玩狼人杀所以逻辑写崩了或者角色ooc了概不负责。

果然，电灯一熄，房门一关，烛火再一点，黑暗便如幕布一般将房间罩在一股神秘悬疑的氛围中了。兴许是受了这气氛的感染，在座众人自觉地三三两两轻声交谈，无人大声喧哗。净秋紧张又兴奋，她还是第一次接触狼人杀，不清楚规则，她小声问一句，师兄净惑就给她讲一句；清渊主动站起身，借烛光为大家见底的一次性纸杯满上汽水或果啤。逸虚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忽然若有所思，向斜对座的清都问道：“哎，师叔，怎么不见逸封师兄？聚餐团建这种好事，居然能少了他？”

正对面的逸音闻声答道：“哦，逸封师兄还要赶回去值班，来不了了，我打包了几样他爱吃的东西明天要捎给他呢。”

“……”逸虚借着烛光为逸封师兄默哀三秒钟。想起逸封的博也马甲是“活一天玩一天”，逸虚觉得这简直就是插了个大大的flag。

那厢南熏清和、正阳合朔等人正为身份人数分配和游戏模式议论得热火朝天，门口忽然传来“当、当、当”三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响。

“我去开门，我去开门。”清和将手上的牌交给南熏，应声去了。

逸虚跟首座那几人中间隔了清渊逸扬，鞭长莫及，索性乐得清闲，一边喝果啤一边旁观形势，冷不防瞧见专心商量身份分配的正阳师祖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杯饮料喝，好巧不巧拿的正是对座合朔师叔祖喝过一口的，等合朔发现时已是拦之不及，正阳却浑然未觉，于是合朔的表情瞬间僵得像在饮料里喝出虫子一样怪异。

逸虚忍俊不禁，扯扯逸扬师兄的衣袖正想拉他一起看热闹，便听见门口清和师叔喜出望外的声音：“哎，我道是谁，竟然是老祖宗大驾光临！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玩什么呢？熄着灯鬼鬼祟祟的，怎么不带我一个。”伴随着清脆的高跟鞋响，一道绯红的身影拎着皮包跟在清和身后进了屋，果然是赤霞。

搬运自我的微博，原文如下：

我已经无聊到开始纠结《妙法洞真录》里的表述问题了，“自称祖上为燕赵人士，后居颍川，举孝廉，事亲至孝。”这里“自称祖上为燕赵人士”的主语肯定是合朔，后边几句全部省略主语，根据逻辑判断，“举孝廉，事亲至孝”的主语肯定也是合朔，但“后居颍川”这句的主语不知道是合朔还是合朔的祖上，这个问题困扰我两年了……

简单来讲就是这句话有两种理解，一种是：

（合朔）自称“祖上为燕赵人士，后居颍川”，（合朔）举孝廉，事亲至孝。

一种是（合朔）自称“祖上为燕赵人士”，（合朔）后居颍川，举孝廉，事亲至孝。

然后现在，关于合朔俗家居住地的问题，就有几种不同情况：

1.当“后居颍川”的主语和前后保持一致，是合朔时，合朔出生地在哪无法确定，但既然他祖上是燕赵人，如果没有迁居的话，大概率是住在燕赵之地的，合朔长大一点后家里才迁居“颍川”。结合官方古剑精灵词条里关于合朔三百余年修为的描述，合朔的年龄应该在三百至四百岁之间，古网的具体朝代虽然是架空的，但时代大背景和人文气氛基本能跟现实历史对应，武则天时期往前推三百年，大约是东晋十六国时代，如果合朔是出生于这个时代的燕赵之地，那么他是汉人还是胡人，还真不好说……就算是生在北地的汉人，恐怕他也是掌握很多游牧民族语言的。

2.当“后居颍川”的主语是合朔祖上时，合朔的祖上就已经从燕赵之地迁到颍川，合朔大概率是在“颍川”出生的。

⭐另一个问题，“后居颍川”中的“颍川”，是指大致位于今日河南境内之颍川，还是东晋时位于安徽的侨置郡南颍川？

如果真的是对着一条史料正儿八经研究这个问题，就需要查阅很多当时的相关文献，譬如颍川郡和南颍川的行政区划历史沿革等等，由于精力所限，再加上《妙法洞真录》是现代人原创而非魏晋南北史料，我就暂时先不查了，等以后要是哪天实在缺粮闲得太无聊就去翻翻。

3.如果是河南境内的颍川郡，那么合朔大概率生于一个对应现实中北魏的架空割据政权（当然，古剑系列没有放出过这个时间段的设定，我只能盲猜一下），并且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胡人思想文化相对于江左士人应该更多一些。

4.如果是东晋侨置郡南颍川，那么合朔的祖上或者合朔一家人极有可能是为了躲避战乱而南迁，所谓“衣冠南渡”，合朔是汉人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5.此外，之前在微博上还有小伙伴提出了另一种猜测，会不会合朔住在江南的其他地区，只是郡望是颍川？如果真的要较真地抠一下这个问题的话，我觉得我需要查一下魏晋南北史料里关于郡望的表述……

如果再加上“举孝廉”是否涉及察举制的问题，就更有的折腾了。“事亲至孝”这句应该能证明合朔年轻时受儒家思想影响很深。合朔的家庭大概率是士人家庭，不像是农民、军户或商人之类的，如果他家是从祖上就已经迁居到了颍川，搞不好他家还是当地的世族之一，毕竟东汉那时候颍川就已经有很多世族……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要对一个架空虚构的游戏这么抠字眼钻牛角尖纠结这些？我只是因为官方一直不更新合朔正阳的新剧情无聊疯了，所以想给自己找点事干……

墓志铭：

就是突然想到，合朔恐怕是为正阳作墓志铭的最合适人选。倘若日后太华山要为御剑宗师作传，合朔也是最合适的执笔者之一，他了解的正阳生平诸事应该是极详细的。只是不知道太华山是土葬还是火化，如果是火化的话，似乎也没法往墓里埋墓志铭这东西了。再者正阳遇害后的那几个月，合朔一直被怀疑成杀人凶手，山上舆论的风向对他不太有利，只怕山上众人也不会把写墓志铭的事交给他。

补充：微博那边有小伙伴回复，说正阳冰葬的可能性兴许最大。正阳死得不明不白，说不定现在都没下葬，遗体一直封存在冰里。还说就算不写墓志铭，也可以写悼诗或者谱曲。

我觉得确实有冰葬的可能。古剑世界里有以冰室保存遗体的先例，如休宁大巫祝；也有墓室封冻，遗体冻在冰柱里的，如羽千雪。不过羽千雪的墓室结冰应该跟她体内的寒毒有关系。从审美的角度来讲，我个人感觉冰葬是一种很凄美的遗体安置方法，故人容貌犹在，ta明明安详地躺在那里，就像仅仅是入眠一样，却永远不会再醒来。如果不是躺着，而是像羽千雪那样用冰室冰柱来封存，还会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单是脑补一下，假设后续剧情中众人为合朔昭雪，合朔回山，来到封存正阳遗体的所在，bgm如果要大气一点的，表现九死不悔以身殉道信念的，就用《应随人间浩气生》，要是凄婉一点的表现合朔心中哀痛的，就用《犹记多情》，运镜展示正阳完好但惨白没有生气的面庞……气氛一下就出来了。

题外话：前一阵子在b站刷到86版《西游记》幕后花絮，看到摄像师王崇秋先生在杨洁导演逝世一年后怀念她，说兴许是天庭要拍戏，缺导演，请你去做导演了，拍了什么戏，托个梦说给我听听，下辈子我还给你当摄像师。看到王先生那一段文字，我的眼泪哗一下就出来了。再就是读中国古代文学史的时候读到好多行状、墓志铭和记载了作者生平的序之类的……还有前几天得知的刘钦老师的噩耗……个体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也太短促了，但有才华的人总还是能留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被后来人记住，延续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吧。

要多读书，要多积累，要培养语感，积累词句，掌握典故，等以后写作的水平提上去了，我还想仿着合朔的语气为正阳写写私人场合的祭文和正式场合的墓志铭试试呢……还想根据合朔正阳的性格设定一下两人诗风文风的差异……

太华山御剑道：

青铜剑灵又麐曾经接触过太华山御剑道，并且在渭水剑炉里放置过模仿太华剑术的铜人。那么又麐当年是通过谁接触到太华剑术？是在山下游历时偶遇某位太华门人，还是上山拜访？说不定当年正阳跟又麐切磋过，或者逸扬跟又麐切磋过呢……_(:з」∠)_

（截图出自b站up主Dell小明的古三实况） ​​​

逸扬的出身：

一直觉得正阳收养尚在襁褓中的逸扬，会不会可以类比丘处机在听闻杨铁心和郭啸天遇害后去寻找郭杨二人妻女下落的那种感觉……逸扬的父亲可能是正阳在俗世游历时结交的性情相投的侠义之士，可能在逸扬还没出世的时候，逸扬之父就跟正阳有约定，让孩子出生后跟着正阳学剑术或者上山修仙之类的？时值前朝末年，因为种种原因，这位侠士的族人亲眷相继亡故，最后就连他自己也遇害了，正阳听闻好友亡故的消息，就去打听故友遗腹子的下落，最后也许是在废墟瓦砾中找到被母亲或仆妇紧紧抱在怀里的婴孩，甚至从反派手里救下差一点就被害死的孩子，便履行承诺把孩子带回了太华山。

总之感觉原设定里这么简短的一段话就很引人遐想……正阳是如何与逸扬之父认识的，逸扬之父缘何而死，正阳又是如何几经辗转寻到逸扬，完全可以延伸出一篇单独的故事出来……

根据官方小说《沧海横流》和其他相柳之祸的官方设定脑补了下相柳之祸时太华山这边相关的一些剧情。

注意，合朔大弟子名“清约”是我私设。

“清都，你留下，配合南熏师姐镇守太华秘境。”终于，杏袍银发的琴师对自己最得意的五弟子的去留做出了安排。

清都其实更想跟随师尊一起去泰山鏖战群妖，身为合朔座下最优异的弟子，清都对合朔创制的五行八卦之术有精妙独到的见解，妙法一脉大多精修丹术医术，放眼整座妙法宫，能兼修杀伤、疗愈之术至清都这种程度的弟子，实在屈指可数。

但清都早就料到师尊会将他留下。

“太华秘境所囚妖物甚众，其中不乏穷凶恶极之辈，值此妖王现世之际，倘若妖邪里应外合，致使秘境有失，非但将陷太华于危难之中，更将殃及神州大局。守卫秘境，职责之重，不亚于泰山一战。”合朔正色道，“为师将此重任托付于你，便是相信你定能不辱使命。”

守卫太华秘境固然重要，却并非合朔将清都留在山上的根本原因。合朔知道自己这位爱徒一向心高气傲，不愿令爱徒难堪，因此对心中顾虑避而不谈，转而采取了守护秘境这种更为体面的说法。

“我也相信你，师弟。倘若你说你对三十六章的理解在师尊教出来的弟子里排第二，想来也没有人敢自称第一了。”清裳在合朔背后应声附和道。虽是着意称赞，却并无夸大之辞。

“是啊师兄，这些日子洪水闹得厉害，师尊也是担心你那——”另一位清字辈妙法师弟一时口快，哪曾想话还没说完，就遭到清约师兄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一记爆栗。

看破不说破。

其实清都对那个与生俱来的批命并没有太多忌讳，也并不相信自己加入相柳之战的正面战场就一定会遭遇什么不测。但他深知师尊与师兄师姐的一番苦心，如何肯辜负同门的拳拳心意？更何况，守住太华山与太华秘境，确实是与诛杀相柳同等重要的大事。

于是清都郑重踏出几步，来到合朔面前，欠身拱手道：“弟子定然不负所托。”

（未完待续）

正阳喜爱美酒，但是作为御剑宗师的他事务繁忙，故不能亲去品尝美酒，只得每次让在外游历的御剑弟子为他捎一壶当地出产的美酒。

听闻昭山出产美酒松醪春，恰逢逸扬下山游历，正阳传信逸扬带一壶当地的美酒于他品尝。

逸扬回山的时候并未御剑，而是选择走路。这天夜里下了小雨，逸扬负剑左手持伞，右手提着给师祖的酒，在雨夜的小巷中穿梭。忽然见路旁一群小妖围着一在屋檐下躲雨的乞丐。原来是那小妖不走正道，欲吸人精魄提升修为。乞丐睡得正香不知已身处危险之中。

逸扬从小听着正阳“不求无为证大道，且与苍生共白头”的教导长大，见有人遇险岂能束手旁观。当即喝令一众小妖不得伤人：“修行不易，何必自毁前程，还不速速离开。” 逸扬在山下游历，为避免引来麻烦，故意敛了一身修为，故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小妖们只觉面前这人不过一区区凡人，竟敢阻扰他们的修炼大计，因此异常恼怒，纷纷张开利爪攻击逸扬。逸扬自知这群小妖已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若是今日不除，日后定成大患。因逸扬左手持伞，右手提酒，故开始并不能施展招数。群妖便以为这人不过是个背着剑的花架子，并不构成威胁，招式变得愈发狠厉，竟有直取逸扬性命之意。

逸扬怕弄洒给师祖的美酒，开始只是左右躲闪，尽力避开群妖的攻击。攻击不到逸扬的群妖开始变得狂躁，纷纷提升速度朝逸扬扑来。逸扬心知若是再不认真，今日若是没有被群妖的利爪撕成碎片，怕也是要受个重伤躺在床上大半个月，期间还要喝聿丹长老的药，光想到那个味儿逸扬就已感觉舌根发麻，受伤可以，喝药怕是不行，“对不住了各位。”说着把手中的酒坛抛向空中，群妖被这一动作唬住了，纷纷停下动作抬头向上看。酒坛在空中翻转几圈，并未有一滴酒液漏出，但是酒香弥漫了整个巷子。

群妖再看向逸扬时发现逸扬已不再原位，正疑惑那个花架子去哪了，只见眼前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群妖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纷纷倒地，魂归西天。逸扬收剑，右手伸出稳稳接住落下的酒坛，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还好未洒。”这酒正阳在太华时多次提起，次次因杂事繁忙不能亲去品尝而感到惋惜。

逸扬正要收拾妖尸，只听屋檐上有一笑声：“大师兄剑法愈发精进了，这未来太华第一人非大师兄莫属。”原来是逸扬的师弟逸虚。逸虚此人虽有天赋但并不努力，平时不注重修行，偏爱写些市井小说，“大师兄这次可是让师弟一饱眼福，我得快快记录下来，下次写《太华群侠传》可用上。”提起写小说逸虚便止不住话了，“大师兄只管放心，师弟定不会辱没大师兄的英姿，保管把你写的风流倜傥！”逸扬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将手中的伞放于乞丐的身侧为他挡雨。转身对正在滔滔不绝的逸虚问道：“逸虚师弟怎会出现在此处？”

逸虚：“当然是为了欣赏大师兄的英姿，特意向南熏真人请求下山来。”

逸扬心下了然，怕是这逸虚师弟耐不住山上寂寞，软磨硬泡求着南熏真人放他山下收集素材来了。逸扬微微启唇：“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请求逸虚师弟代为收拾这满地妖尸了。”

逸虚听后愣了，自己明明是下山游玩来了，为何会突然被安排工作。“对了”逸扬又说，“还请师弟在天亮前清理完，不要被凡人看到，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逸虚师弟请尽快处理。”

 好嘛，还是有时间限制的工作。逸虚只恨自己为何要这么早现身，若是晚上两刻钟也好。望着满地的妖尸和肆意横流的鲜血，逸虚直呼：“大师兄欺负人！”逸扬唇角微微勾起，转身走进雨里，并不理会在原地抓狂的逸虚。乞丐听了声响微微转醒，发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多了把伞。伸手把伞轻轻往旁边撇了撇，透过伞与墙角的缝隙，乞丐看到了一名身穿蓝衣道袍的青年。青年身负宝剑，手中提着一坛酒，身法极快的隐匿在巷子中。在转角消失时，风中送来了那青年的声音：“还请在天亮前不要往旁边看。”乞丐心下奇怪，这人离着自己明明已有一段距离，而且似乎并未说话，为何自己会听到声音，还说让自己不要往旁边看。

这神仙般的人物勾起了乞丐的好奇心：你不让我看，难道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吗？而且我明明闻到了酒的香气，难不成是藏了酒？想着乞丐伸手要把伞举起来，看看这巷子里究竟有什么。只听巷子中又有一青年声音响起：“为了你未来不会做噩梦，我现在可不建议你拿开伞。”声音和刚才那人并不相同。巷子中的青年声音更偏年轻，说话还带着一丝少年人的俏皮。其实在举起伞时，乞丐已稍稍瞥见了一些血，和某些不知名动物的利爪。心下震惊，怕是自己半夜招惹上了什么害人的妖物，若不是两位仙长出手，自己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赶紧隔着伞朝着逸虚的方向不住点头：“感谢仙长救命之恩，小人愿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仙长恩情。”

逸虚本来一手收拾满地狼藉，一边内心吐槽大师兄逸扬，听了这乞丐说什么做牛做马还救命之恩，顿时头大如斗。朝着乞丐方向连连摆摆手：“我就是个被迫劳动的苦命鬼，你说的救命恩人乃是我大师兄逸扬。他是我们太华御剑一派的大师兄，我们太华御剑一派向来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需要你还什么救命之恩，若是你真的心存感恩，就向着太华山方向拜上一拜即可。”

渐渐雨停了，太阳光从云层中透出。逸虚上前拿开伞：“行了，你可以走了，日后可要小心点啊，这次是你运气好遇上我大师兄，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逆着光的青年笑着说。他穿身着和昨夜那人同出一派的道袍，语气虽然不着调但不惹人讨厌。乞丐起身想感谢逸虚，又被逸虚扯过来的伞挡住去路，等他站起来时逸虚早已消失在巷子中。只剩下乞丐一人拿着伞站在原地，巷子一如他昨夜入睡时的样子，并未有什么异常，只是多了些的积水和在鼻尖萦绕不去的酒香。

刚拜入赤霞门下不到一年的合朔正阳师兄弟下山除妖后半夜寄宿在客栈的清水小日常，全篇发糖（有同床共枕糖🍬🍬），还有一些半正经半沙雕的梗，感情描写有bl倾向。

坑太冷没粮吃，把自己和亲友的腿肉还有别的提到合朔正阳的文全都重看了一遍，实在没东西可看了，只好继续自己割腿肉，把以前的旧脑洞拎出来写写。

每晚上睡前挤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码五六百字，写得比较仓促+半夜脑子不清醒所以可能存在语句不通之类的，边写边修，目前全文已完结，未来回看发现问题的话可能还会再修修～

没怎么考据，也没精力考据，所以文化背景日常用品生活习惯之类的设定可能不太对劲。

露重更深，霜星点点，时值秋末冬初之际，瑟缩在寒风中的小小旅店忽然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等等。”眼见着离客栈院门仅有八九步之遥，负琴的黄衣道士忽然止步。

“怎么？”与他并肩而行的蓝衣道士闻声也停下脚步。

两名小道长一负剑，一背琴，身量相仿，年纪相近，正是初次下山除妖的正阳合朔师兄弟。

虽是并肩而行，两人一路上却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挪向两边，看也不看对方一眼。直到此刻合朔出言相阻，正阳才回头看向他这位相识不满一载的师弟。

借着客栈门口灯笼的亮光，他瞧见师弟从袖里取出一枚药囊，不由分说就往他手上一拍：“拿着。”

药囊上有蝇头小楷写着“合朔”二字，囊中散发出略微清苦的草药香。

“到底怎么了？无事献殷勤。”正阳皱了皱眉，依旧托着药囊，不肯收起来。

合朔白了他一眼：“少自作多情。你身上妖兽的血腥味隔着几丈地都闻得见，又是深夜到访，也不怕这乡野小店吓得不敢留客，你爱风餐露宿自露宿去，我可不奉陪。”

“我吓人？你那一身血迹——”话说到一半，正阳忽然发现合朔不知何时已将沾血的外袍脱下来，血迹朝里，净面朝外，叠得整整齐齐搭在手肘上了，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将药囊系在腰间，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敲门。

幸运的是客栈还有空余的客房，不幸的是空客房只有一间。

合朔一层层解开缠在左臂上的布条，血腥之气混合着药味扑面而来，数道殷红的爪痕在烛光映照下触目惊心，他的脸色却不是因为伤口而难看。

合朔在给伤口换药的间隙偷觑正阳一眼——还好，正阳正在房间一角拿浸了热水的布巾擦手脸，没顾上留意合朔的伤势。

一想到要和这个又倔又愣脾气臭的家伙挤在一张床上过夜，合朔心里顿时一阵嫌弃，连露宿街头的心都有了。

非但脾气臭，这家伙刚上山那一阵子还打鼾！

想当初二人初上太华之时，山中清苦，屋宇简陋，两人少不得要同住一室，正阳是个倒头便睡，沾枕即眠的人，睡熟后不自觉就有鼾声阵阵，偏生合朔心思深重，躺在床上便不由自主思来想去，辗转反侧许久方能入眠，于是每当合朔刚刚酝酿出几分睡意时，便被邻床一阵如雷鼾声给震得清醒无比。

蒙上头不行，还是能听见，而且就算运气调息也还是闷得慌；连喊带摇把正阳叫醒也不行，哪怕正阳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答应一句不再打鼾，可正阳入睡总是比合朔快，合朔躺回自己被窝手脚还没捂热，就又听见背后雷声此起彼伏。

然而合朔又拉不下面子找师尊申请另换一间房，只怕师尊听了，不仅不允他搬出去睡，反要眯着眼笑吟吟反问他，修行人什么苦吃不得，不过是师兄晚上睡觉打鼾，这就受不住了？

……然后再扭头把这件事讲给南熏当个笑话听。

好在随着修行时日渐久，正阳吐纳调息渐趋顺畅，晚上渐渐也就不打鼾了。

鬼知道当初那几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合朔在心里狠狠记了正阳一账——几百年后师兄弟吵架时还会被合朔翻出来的旧账。

回想起不快往事，合朔顿时一阵烦闷，简直觉得被吵得深夜失眠的头晕目眩感又要一个劲涌上来了。

合朔自认为二十余载寄身俗世，历尽浮沉，饱经起落，早已尝尽人间诸般疾苦滋味，才能于赤霞抚琴点化之时顿悟其中深意，登即折簪散发、狂笑歌吟，随那扮作风尘仆仆的琴师的赤霞而去——

对不起，连续几个月大半夜被师兄打鼾吵到失眠的疾苦，合朔以前还真没尝过。

合朔鬼使神差地再次瞄向罪魁祸首，本是想暗中用眼神狠狠剜他几眼，却好巧不巧对上迎面而来的目光，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了一瞬。合朔只好装作视线不经意扫过正阳，在室内环顾一圈，最后落在烛台上，托腮盯着烛芯结出的灯花，好似发怔。

方才正阳回头看合朔，正是要开口叫他：“我洗漱完了，水还热着，你不来洗么？”

“不去。”合朔一点也不想用正阳剩下的洗脚水。

虽然不知道合朔今天一反常态不洗漱赌的是哪门子气，但正阳可以确定他这个怪师弟自命清高仿佛什么都看不顺眼的怪脾气又犯了。正阳心道你爱洗不洗，今天好容易才把那只妖兽收服了，累得慌，没心情跟你吵。

灯在合朔那边的几案上，正阳并不想自讨没趣凑过去看合朔那张生无可恋的脸，索性直接摸着黑去铺被褥。眼下已渐渐地由秋入冬，屋外树木的枯枝败叶几乎全都铺落在地，寒风一过，就是哗啦啦好一阵响。

铺到一半，正阳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北方人是不是到入冬上冻了，就一冬天不洗澡？”

这一问不要紧，只听得“嗖”地破空一声响，一个黑黢黢的不明物事挟着风朝正阳后脑勺砸来！

“你才一冬天不洗澡。”几案边传来合朔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还没开口嫌弃你，你倒先嫌弃起我来了！合朔心中忿忿，自己向来喜洁好净，几时被人怀疑不爱洗澡过，正阳他哪只眼看出我是这样邋遢的人？

那厢暗处，正阳闻声而动，抬手只一接，稳稳当当将一个瓷瓶抓进手里。合朔这一举动也激起了正阳心中火气，正阳移步转身，随手将水盆边手巾拧做一股丟向了合朔：

“嗬！我就是听人这么说过，随口问你一句，好大的火气！”

合朔伸出未受伤的右臂，就势令手巾服服帖帖落进手里，非但手巾没抽到脸上，就连一滴水也不曾甩到身上去。

两人虽然刚入门不到一年，基本的身法功夫都练得极扎实，一接一抛，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手巾刚浸过热水，还是热的。

冷静，要冷静，人生处处皆修行。合朔默念了好几句《清静经》的经文，努力将情绪平复下来。

合朔觉得自从认识这个师兄之后，自己生气的次数就莫名地多了起来。起初合朔还会因为自己的无明怒火而自责，心道自己平时的好涵养好家教都哪去了，真是给师长丢脸。

可是、可是，经过数月相处，合朔越发觉得，正阳这家伙的所思所言、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总是能惊得合朔就算想指责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真的不能怪合朔总是生气，实在是正阳这厮过分得令人发指。

后来合朔索性在师兄面前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正阳也不止一次见识过他愤怒失态的模样，应该已经习惯了。

正阳将瓷瓶端在手上向着光端详了一圈，发觉这是合朔随身携带盛伤药的药瓶。

“你的药！不要了？”正阳说着就要把药瓶子丢回去。

合朔情绪平复了一些，想起自己本来是准备把药递给正阳，叫他涂抹外伤的，被正阳用洗澡的话题一岔，一气之下竟把原本要递过去的药瓶给丢过去了。于是他拦住正阳，道：“我抹过了。你不是也伤了好几处？仔细留疤。”

“嗨，一点皮肉伤，有什么好在意的。我早先打仗负过的伤比这多多了。”

合朔依旧用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眼神盯着正阳。这种眼神正阳似曾相识——是一种医者们看到不配合治疗的病患时的眼神。

正阳仍然不为所动，理直气壮地补充解释道：“再者，那道爪子抓在背上，我又够不着。”

“过来，我给你抹。”

“你先把手脸擦了，再不擦就凉了。”正阳想了想，又补充道：“蘸的不是我洗脚的那盆水！”

“哦。”合朔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拿了手巾，起身向正阳这边走过来，并未看向正阳，而是径直走到水盆前。先前合朔专注处理自身伤势，又兼之房间另一侧太暗，以至于他并未留意正阳在洗漱前把热水分作了两盆。

正阳在合朔背后抱臂道：“左边那盆水我没用过，就知道你爱挑来嫌去的，麻烦多。”

合朔虽然仍旧一言不发，背对着正阳的面庞上神色却柔和了许多。他想起除妖时情势紧急，除妖后两人又连夜赶路寻客栈投宿，正阳背上的伤口似乎一直没有好好处理过。

罢了，今天是来不及仔细洗漱了。

入冬水凉得快，总不能等自己慢条斯理洗漱完，再用凉水给师兄擦拭伤口。

合朔简单洗了洗手脸，把自己那盆热水端到床前，搬来一张椅子摆放药品、纱布与烛灯，叫正阳检查窗户是否关严实以防漏风，然后叫他解开上衣半披着，在床边盘腿坐下，合朔自己也在床沿侧身坐下。

正阳后背的几道爪痕恰巧都在肩胛之间，自己伸手不便够着的位置。伤口不算特别深，但也已划开衣物与皮肤，伤及血肉。部分伤口的血液干涸后与层层衣物粘在一起，合朔都用轻缓的动作将它们一一拆解开。

将衣物清理好之后，合朔叫正阳把上衣脱下，前后反穿，方便上药，也防止前胸受寒。合朔又要把被子抓来裹住正阳下半截脊背，被正阳拦住了，理由是他没有那么娇贵。

这样一来，正阳的背部就全部暴露在烛光之下了。他的骨架宽阔，肌肉紧致，皮肤表面布有多道形状、深浅、新旧不一的疤痕。

合朔不是第一次见到师兄的脊背，却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观察到这些伤疤。他刻意留心使自己不触及那些伤疤，直觉告诉他，或许每一道疤痕都封存着一段并不算愉快的回忆。

不愉快的回忆，合朔也有。只是他的疤痕并不在肌肤表面，所谓慧极必伤，那些伤痕深深烙在没有外人能够读懂的心思里，化作无眠之夜的辗转反侧。

……不过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你们终将共享彼此的喜怒悲欢，互相扶持着从旧日的伤痛中彻底走出来，走向你们此生所求之大道。

合朔恐怕客栈的手巾不干净，取了一块自己的手帕打湿又拧干，拭去伤口附近干涸的血液，又蘸了药水再次擦拭。

正阳对伤口清理配合得很熟练。他这些年来大小伤就没有断过，这点程度的皮肉伤自然是毫不护疼，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争执了一天的师兄弟，忽然在此时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直到合朔为正阳上药时，双手几次触及正阳的脊背，后者才忽然开口：

“手这么凉？不是才用热水洗过？”

合朔洗完手之后，双手就渐渐地随着水分的蒸发而冰凉了。他从小就有这毛病，一到冬季就四肢冰冷，手脚尤甚，就算换上厚实的冬衣，坐在烧得旺盛的火炉旁，也要过上很久才能暖过来，久而久之，他也就习以为常了。方才要不是正阳提醒，合朔只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又凉了个透底。

刚上太华山的时候，由于山中苦寒，他也经常手脚冰凉，夜深人静之时本就思绪纷乱，手脚缩在被窝里又很久暖不热，自然凉得更加睡不着了。后来他跟着师尊学了一些避寒的法诀，入定的静功也逐日见长，在山上的夜晚也就好捱了许多。

按说遵循赤霞所传之法修炼将近一年，周身经络渐渐通畅，就算身处严冬烈风之中也不至于登时手脚冰凉。不巧的是，合朔此次除妖，非但受了皮肉外伤，还有内伤在身。

今次除妖之时，师兄弟二人与一只豹形妖兽好一番恶战，双方直僵持到傍晚才略见转机，合朔与正阳采取早先在山上斗法修炼时就演练过的战术，合朔游走于侧面，以琴音融合五行法术牵制妖兽；而正阳则直撄其锋，一旦妖兽露出破绽，便以剑招向妖兽刺出致命一击。就在正阳准备祭出剑诀前的刹那，那妖兽情知被逼至绝路，垂死挣扎，周身妖力一瞬暴涨，眼看要挣脱合朔以木行灵力织就的网缚之咒，遁形逃走。一路奋战至此，合朔如何肯纵虎归山，情急之下只顾加固禁咒，来不及回护自身，生生挨下了饱含浓郁妖气的一击。事后合朔虽暗中驱动真气将体内妖气逼出，然则终究是气血郁滞，经脉不畅。合朔心气高，不肯叫师兄瞧出自己受了内伤，一路上隐瞒不提，原本是打算等正阳睡下之后，自己再运气调息，却未曾想手脚冰凉的老毛病在此刻被师兄察觉了。

这位师兄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却偏偏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细心呢。合朔在心里悄悄叹息道。

“唔……不碍事。我从小就这样，一到天冷了手脚就凉。调息一阵子就过来了。”

趁着合朔说话的功夫，正阳已经三下五除二转过来身，直截了当地伸出双手握住合朔的左手。

合朔的手纤长且瘦，骨节分明，肤质细腻，一看就没怎么干过粗活，有几副老茧，也生在指侧触弦的地方；正阳的手指虽与合朔的长短相近，但较之合朔的略粗，茧在虎口，是常年习武之人的手。触感略糙的手心，向合朔冰凉的指腹递去火热的温度。

“至于吗，我光着脊梁上了这半天的药，手都比你热。”正阳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可思议。

合朔一把抽回左手，同时举起空闲的右手，在正阳腰侧狠狠一拍：“药还没上完呢，转回去！”也不知是因正阳不好好配合上药而不满，还是担心内伤被正阳察觉，抑或是恼羞成怒。

正阳“嘶”地倒抽一口气：“凉死了，有你这双手，夏天还要冰窖做什么，随便倒杯茶往你手里捂一捂，可不就成冰的了？”

“转回去。”合朔用不容反驳的口气命令道。

“嘁……行行行。”正阳小声嘀咕着转过身去，之后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出神，不知在想什么，所幸算是消停了好一阵子。

合朔安安生生涂完了药，开始给正阳的后背缠纱布，心道师兄这回终于有了点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的自觉，不料正阳在此刻又冷不丁发话了：“还要给我裹被子呢，我看你把自己裹进去还差不多。”

……合朔一时竟分不出正阳这是在关心他还是数落他。

“再多嘴我现在就把你裹成粽子。”合朔两手拽住纱布两头，用力狠狠一扯。

不用看见正阳的脸，合朔就能想象出师兄那副皱眉咬牙的样子——但终究不肯喊一声疼。

将纱布固定好，上药的最后一道工序终于完成了。“一个时辰内不要乱碰伤处。你今晚就侧着或者趴着睡吧。”合朔一边收拾药物和水盆，一边嘱咐道。

“行。你睡里边还是外边？”

合朔心想躺在外边的话方便半夜悄悄爬起来调息，就选了外边。

正阳也不客气，旋即摘掉发冠，拆下发髻，宽衣解带，只穿里裤，背上裹着一圈纱布靠墙侧躺下了，脸朝外。

合朔却浑身不自在，磨蹭半天才收拾完东西，脱了鞋坐上床。他性喜清净，习惯独处，虽然与人相处时温文尔雅、举止有度，心里却不愿跟旁人黏得太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师兄都是仰面睡，床铺也跟他的有段距离，这次却挤得这么近，脸就朝着他，枕头是同一个，被子也盖的是同一条。

怕不是连对方的鼻息都能感觉到。

“你就不能朝里躺吗？”合朔问。

“朝着墙多闷，还凉。”正阳表示抗议，“你就不能——”

他说到一半突然自觉失言似的打住。

合朔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正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这回倒知道怕凉了。”

“所以你到底睡不睡？被窝一直这样掀着，钻风。”

合朔纵有一千一百个不情愿，却也别无他法，只好强忍心中不适，摘了发冠和腰坠就准备和衣躺下。

“矫情。”就算合朔不说，正阳也知道他今天睡觉不脱外衣的原因都有什么，“我是无所谓，有处空地歇着就能睡，你成日里比那朱门绣户的小姐还讲究，连袍子都不脱，腰带也不解，能睡得着？今晚要是睡不好可别再赖我。”

“我本来就没打算睡。”合朔心里嘀咕。等正阳睡着了，他要悄悄起来运功调理内伤的。

见到合朔还是置若罔闻，正阳终于忍不住了，从被窝里一骨碌爬起来，抓住合朔的手。合朔下意识想挣开，正阳却也较起真来，用更大的力气擒住师弟的手。这是军中惯用的擒拿术，合朔虽然也入门修炼一年，体格毕竟不如正阳，又没见识过这种手段，尽管用上另一只手帮忙，这只手也被卸尽了力道，好似被铁钳钳住似的，一时间竟也挣脱不开。

“你做什么？！”合朔又惊又怒。

正阳这次是动了真火：“还瞒我？你的内伤到底要瞒到几时！”

合朔被猜中心事，有些心虚地愣怔了一下，一时间连挣脱的动作都滞住了。他确实考虑过内伤的事情可能瞒不了太久，但他没有想到师兄会真的生气，还是为着这个缘故生气。

这对师兄弟互相发的脾气大致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面气心不气，一种是怒从心头起。两人日常相处中的大多数斗嘴怄气都可归类于前者，譬如两人在交谈之时往往针锋相对，互不服气，甚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跑去坐忘谷斗法比试个几百回合。这只是师兄弟在经年累月朝夕相对中形成的习以为常的相处模式，这样的赌气不需要什么确切的理由，也不需要什么正式的和解，双方均非恶意针对彼此，一般不会往心里去，倘若某一天两人突然和和气气兄友弟恭，那才叫事出反常必有妖，才仿佛两人都被妖魔鬼怪夺舍了一样诡异。

但后一种情况的生气是认真的，不是随意的小打小闹，而是发自肺腑的怒不可遏。

而眼下，合朔清楚地知道，师兄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正阳死死盯着合朔的双眼，质问道：“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拖延下去，一直拖到回山？”

合朔能感觉到右腕筋骨被拧得发出“喀喀”的细微声响。

他下意识想辩驳，想说我原打算今晚就运功疗伤，要不是你在这碍事，我只怕早已开始打坐了；想说总爱迁延不治的人明明是你，别总是以己度人，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可惜，他脑海内飞速闪过了好几套说辞，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合朔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向正阳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很奇怪，倘若是对着赤霞师尊或者南熏师姐，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可以坦荡大方地交代自己的负伤情况，但面对着这个脾气拧巴的师兄，他总是窘迫得没法开口，哪怕是设想一下自己的心思被师兄毫无保留地得知的场面，都会被一种当众处刑的奇异羞耻感扎得头皮发麻。

但合朔不愿承认又不得不对自己承认的是，师兄察觉了他负着内伤，并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他又有一点高兴，好像内心深处一个隐秘角落埋藏的一颗种子悄悄破土而出，萌出的嫩芽挠得人心痒痒的，很高兴。

……就算这样，正阳居然因为隐瞒内伤这么点事，就用这种分筋错骨的制敌手段对付自己的师弟！

也不知道这会手腕被勒成什么样了。

这厮脾气属实恶劣，真是欺人太甚。

一想到这里，合朔就完全失去了向师兄好声好气解释的心情。

这边合朔的心思已经在须臾之间转了好几折，那边正阳却无从得知。合朔一直不开口，正阳也就一直不松手，穿戴严实齐整的师弟和披头散发背缠药纱光着脊梁打赤膊的师兄就这样较着手劲在烛光中僵持了数息的时间，此情此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合朔情知拼劲力拼不过师兄，从容抬起未被擒住的左手，掌心灵光闪烁：“松开。再不松我点火了。”

合朔作出如此反应，对正阳而言不啻火上浇油，他既恼师弟身负内伤居然要刻意瞒着他，这使他有种不被信任的懊恼感；更恼师弟在被自己拆穿真相之后非但不肯认错服软，居然还要继续跟他硬碰硬。

“无理取闹。”正阳忿忿道。

“是你先将这种狠辣手段用在同门师弟身上，还指望我心平气和说话？只怕无理取闹的是你。”合朔冷冷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松开。”

正阳一副“有种你就把浑身解数使出来看看到底谁怕谁”的表情。

双方登时剑拔弩张。

床前烛光恰在此刻剧烈摇曳了几下，腾起一缕烟，熄灭了。室内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合朔当机立断，趁双方初入暗中视物不便的间隙，左手汇聚灵力，一团被掩去光芒的灵火登时向正阳胸口飞去。正阳岂肯示弱，左手擒着合朔手背，右手则以指为剑，迅速用剑气挡下合朔的灵火。

两人就这样坐在床头，在逼仄的空间内以单臂出招，拆了二十来回合，合朔忽地虚晃一招，紧接着一道电光扑向正阳左臂。正阳早有防备，当即以天枢剑意相抵，那电光倏地一下反弹开来，从合朔身畔擦过，没入黑暗中去了。

然后两人就听见“咣当”一声水盆倒地的声响，以及哗哗的淌水声。

“……”

合朔白了正阳一眼：“你的洗脚水，你自己收拾去。”

正阳：“嘁。你怎知倒的是我这盆，不是你那盆？”

“打赌？”合朔心道我收拾的水盆我岂不知道方位。

“无聊。我不跟你赌这个，你答应我立刻打坐调息，我就去收拾水盆。”

“你先放开我。”

“你先答应我调息，我再放开你。”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坐下调息……咳、咳。”

合朔的身体忽然在此时不争气地咳嗽了起来，兴许是方才的打斗牵动了内伤。

“怎么回事？”正阳连忙问。

“咳、咳……咳咳咳！”逐渐猛烈的咳嗽声一阵阵从气管里传来，合朔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躲避正阳的视线，一时咳得顾不上跟正阳说话了。

“你——你真是——唉！”看到师弟的肩膀随着咳嗽一阵阵抽动，正阳许多抱怨数落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他终于松开了合朔的手，凑过去给合朔拍背：“真是拿你没办法。”

合朔边咳边向师兄摆摆手表示不碍事。

正阳给合朔拍背拍到大约第十下的时候，合朔才算是缓了过来。正阳就势扶合朔盘腿坐好，自己则猫着腰走到床边，就要赤着脚下地去。

“等等，把衣服披上！”眼见正阳光着脊梁就爬出了被窝，合朔差点要爬起来去床尾把正阳的外衣扯给他。

“行了行了你别动，你别动！”正阳一把按住合朔的肩膀，自己去捞来外衣披上，老老实实在床边摸到自己的鞋，这才踩着鞋下了床。

那边正阳借着一缕剑气的寒光照明，重新取了一根蜡烛续上，收拾水盆；这边合朔五心朝天，阖目而坐，开始运气调息。

片刻之后，合朔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师兄脱鞋上了床，然后一双温热的手掌便抵在合朔后背大脉上。自那人手掌传来一股暖意，随周身经络流入合朔四肢百骸。

如此过了约有两盏茶的功夫，合朔身子猛地一颤，又是一阵咳嗽，正阳连忙收手，再次帮他拍背顺气，又伸手要探合朔脉门，合朔没有阻拦，任由师兄将手按了上去。

调息已毕，合朔觉得身轻体盈，呼吸顺畅多了，心知内伤暂时已无大碍。

“喝水么？”正阳去收拾水盆时，顺手把合朔的水囊取了来，“没热水了，凉的，凑合喝几口。”

“嗯。”合朔接过水囊，略微抿了几口润润喉咙，不敢喝太多。待他不喝了，正阳接过水囊，放回床边椅子上。

正阳无奈叹息：“内伤的事，你怎不告诉我？早点调息，何至于拖到这个地步？”

合朔轻声抱怨道：“你好没礼貌，不由分说就抓人手，你瞧瞧，这红印子，任谁也不肯跟你好好说话了。”

说着，合朔抬起右手，手背上果然被勒出一圈红色的指印。

正阳神色赧然，转移话题道：“我不是说今晚。你从受伤开始就一直在瞒我，若不是我感觉到你双手冰凉，回身握你手时顺势按了一下脉门，只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合朔歪头想了想，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包扎伤口就要睡觉？我要是不提，你就真要挂着彩躺下了？”

“我——”正阳瞪大了眼想出言反驳。

“行了行了，别再跟我讲什么你命硬你身经百战你出生入死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歪理了。”合朔伸手虚挡在正阳的嘴前，“早点睡吧。”

说着，合朔便开始宽衣解带，脱下外面几层袍衫裙裤，只留下最里面一层纯色的衫裤，不拆发髻，用一根簪子固定住，总之就像以往在山上休息时一样。

合朔态度的转变看得正阳一愣一愣的。师弟不知道怎么回心转意了，突然不再嫌弃跟自己挤一张床了。

正阳突然打心底有种心花怒放似的高兴，觉得今天生过的所有气都抵不过此刻的高兴，就连师弟没有正面回答究竟为什么要向他隐瞒伤势，似乎也不重要了。

“好。”正阳再一次脱下外衣，侧着身子面朝外躺了下去。

合朔吹灭了床边烛火，也平躺了进去。

房间再次漆黑一片。

“……师弟。”

“嗯？”枕头“沙沙”响了几声，是合朔向右转头的声音。他的衣服和头发都带着一股特有的清苦的药香味，朝着正阳扑鼻而来。

“你的手脚还凉着。”

“嗯，怎么了？”

正阳在被窝里朝合朔的方向伸了伸手臂：“手给我。我给你暖暖。”

说这句话的时候，正阳的心忽然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师弟又满腔嫌弃地拒绝他。

空气忽然安静了片刻，正阳屏住呼吸，等待合朔的回答。

“……嗯。”好在合朔并没有拒绝。

于是两人摸索着向对方伸出手臂，最终在被子里摸索着碰到对方的手。

正阳将师弟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一侧，又朝自己胸口的方向贴了贴。纤瘦的，细腻的，骨节清晰可触的，冰凉的手。

“还有脚，也给我。”

两人就这样手足相抵。

“睡吧。”正阳说。

“嗯，睡吧。”合朔说。

话是这么说，合朔却一如既往地难以入眠，忍不住在脑海中反复回想刚才的事。

其实正阳主动提出要给他暖手脚时，他是有一点惊讶，或者，用他自己不好意思承认的说法来讲，是有一点求之不得的，甚至——有些不敢置信，有点害怕师兄下一刻会反悔似的。

原来像师兄这样耿直又执拗的人，在表达关心时也可以有一种耿直者独有的暖心，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

他心中欣喜，却又无比恐怕师兄看穿他的心思，沉吟片刻，只敢以简单的察觉不出情绪的语气词答应。

合朔忍不住轻轻摩挲师兄的手，触感有一点皱，有一点纸背似的粗糙与干涩，还能摸到经年练剑磨出的老茧。合朔的手脚已经渐渐回暖了，他却依然沉浸在欣喜满足的情绪中，甚至有些不忍心入睡，为的是多享受一会这难得的时刻。

他是绝对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要正阳帮他暖手脚的，如果不是他今天受了伤，正阳可能也不会想到要给他暖手脚这回事。所以，想再次遇到这样安静地、思绪不受任何打搅地享受与师兄手脚相抵的机会，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正阳睡前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他白天除妖耗费了许多精力，本就颇觉疲倦，此时躺在舒适暖和的被窝里，一合眼便觉困意上涌，没一会儿就握着师弟的手睡着了。

而合朔还在过戏本似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一遍，一边回忆，一边梳理，一边思索。

他忽然想起正阳问他，北方人到了冬天，泉流溪水封冻之后，是不是就一冬天不洗澡。

其实话糙理不糙，很多穷人家到了冬天，确实是没什么条件洗澡的，时间久了，袄子被子里都会生虫子，头发上也会有，所以总是要用篦子篦一篦，在火上烧虫子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只不过他刚巧生在门阀世族之家，家境宽裕，家里人也大都喜好洁净，故而有条件清洗罢了。

要是较起真来，正阳这句话用在合朔身上，也没算说错。

合朔记得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就连父母尸骨都无力收殓，身为人子尽孝不得。那一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他蓬头垢面，踉踉跄跄拄杖走在白茫茫雪地里，偶尔驻足四顾，只觉得心中惶然，不知来处是何处，亦不知要去往何方。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那时连果腹御寒都很艰难，遑论好好洗个热水澡。

深夜不慎忆起伤怀往事，合朔突然有种像胸口被压了重物的窒息感，有些烦闷地想要像往常一样翻个身。

然后他想起来，他的手还被师兄握在手里，脚也被师兄抵着。

温热的，略微粗糙的，厚实的手掌。

合朔忽然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他感觉到苦涩的心里缓缓淌进一股甜蜜的暖流。

他轻轻用指节回扣住师兄的手背，不舍得转身了。

借着小窗透进来的月光，合朔端详起师兄近在咫尺的脸。正阳已经睡着了，合朔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吐息，呼吸缓慢且均匀；他的神色平静，醒时那两道略显凌厉锋锐的剑眉在此刻舒展开来，倒似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侠骨柔情的气质；他的睫毛很细，很密，在睡梦中随着眼珠的细微转动和眨动而微微颤动。

这是合朔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师兄的睡颜。他忽然从心底升腾起一股难以自抑的欣悦之情，就好像心里隐秘角落的那株嫩芽开始一个劲抽芽长叶，挠得人心里直发痒。

不知不觉间，他盯着师兄的睡颜，竟然有些出神了。

等回过神来，他又有些惊讶和羞恼：该死！不就是师兄的睡相，死驴脾气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骂归骂，骂完了，他又忍不住想再偷觑几眼。

……反正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只是彼时的合朔并不知道，过了这个村，还有下个店、下下个店……嗯，三百年的时间，长得很。

偷觑着偷觑着，他又有些做贼心虚似的的紧张，哪怕是师兄在睡梦中手指微微一动，他都会担心：师兄是不是要醒来了？

倘若师兄真的没睡着，突然一睁眼，瞧见自家师弟居然一直没睡，一双眼直直盯着他好似犯癔症……

太丢脸了，简直想都不敢想下去。

于是他试探性地轻轻唤了两声：“师兄、师兄？”

正阳毫无反应，看来是真的睡熟了。

合朔心想自己上山修道，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师兄呢？

想着想着，他忽然灵光一闪，轻声道：“你这厮又倔又直，又怪又傻愣，不如以后就叫你‘孤愣子’，好么？”

合朔本是半开玩笑地自言自语，却未曾想正阳真的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合朔先是一怔，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努力抿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后来实在害怕忍不住，干脆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整个胸口都因为忍笑而剧烈颤动。

过了好一会儿，合朔才缓过来对着正阳，声音因为忍笑而有些不稳：“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又开始想笑了，可恶。再这样下去今晚真的睡不着了。

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这会只怕已入四更，再不睡，明天又要头疼了。

临睡前，合朔忍不住想要再去瞧师兄一眼。

那晚正阳梦见一只蝴蝶翩翩飞来，悄声无息地停驻在他额心。触感很轻盈，很柔软，挠在额心，微微有些痒。

他睡意正浓，困得一动也不想动，也就没有伸手去触碰它。

梦里的时间稍纵即逝，很快，那只蝴蝶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正文完）

后续番外：

正阳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睡不好的时候。

而且是被冻醒的。

沁入肌肤的寒意使他浑身一激灵，神思也随之骤然清醒。他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发现天还是黑漆漆的，也不知是几时几更。

正阳朝着身上摸了摸，整条被子都不见了。再往面前多伸一伸手，够到了被子边，顺着被子边继续摸下去，终于触碰到一个里里外外裹了将近两层的大花卷。

好么，师弟把被子整个卷走了。

正阳以前都是倒头一觉睡到天亮，这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合朔晚上睡觉这么不老实。

正阳以手肘支床半坐起来，凑到合朔身边来回摸索了一圈，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合朔现在是背对着他睡的，显然是在晚上翻身的过程中卷走了被子；被子有一层被压在身下，有两层裹在身上，双肘将好大一团被角夹在胸前，后肩却暴露在被子外，露出浅色的里衣，整个花卷的形状是歪斜的。

哦，还有，脚也是露在外面的，是正阳掉头去床尾披外衣时发现的。

师弟究竟是怎么做到把被子卷成这样的？！正阳一边试图给合朔理被子，一边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来想试着慢慢将合朔身下压的那层被子拉出来，实际过程中却发现下层被子被压得很实，又跟上面两层相连，倘若用力去扯，可能会把合朔吵醒，只好另寻他法。

经过一番反复试探，正阳最终决定将花卷整个展开，把合朔身子抬起来，拽出被子再重新盖。

于是正阳小心翼翼地上半身前倾，缓缓抬起合朔的右胳膊肘，将他搂着的被角拉出来，拽着被角把上层被子掀开，再拽住合朔后心附近的另一个被角，将第二层被子也掀开，这样就只剩身下压的那层了。

掀开合朔身上两层被子，正阳立刻用合朔的外袍外裳将他从头到脚盖严实，以防受寒。随后，正阳伸出左臂轻轻揽住合朔肩部，将合朔上半身稍稍抽起，同时右手使力，将合朔肋下的被子扯出来，重新盖回身上。

合朔不自觉地在正阳的臂弯里翻了个身，由侧卧变成了仰卧。

“唔……”合朔皱了皱眉，眼睛却没有睁开。

“师弟，你醒了？”正阳试探着轻声唤道。他的心情略有些忐忑，害怕师弟被自己吵醒，揽着合朔的左臂悬在半空不敢再动。

合朔却不见再有别的反应，呼吸渐渐又均匀稳定下来。

兴许是入睡较晚，又身负内伤，过于疲倦的缘故，合朔并没有醒过来。

正阳稍稍松了一口气，望着师弟熟睡的面庞，他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嘴角不经意噙起一抹微笑。

他伸出右手，轻轻为合朔理顺被被子卷乱的碎发，当指尖触及师弟的面庞时，他的心里莫名划过一种异样的满足感，面对师弟的睡颜，他不知不觉便看得愣怔了。

回过神来，正阳扶合朔躺回枕头上，轻手掖好被角，重复刚才的方法，稍稍抬起合朔的双腿，抽出腿下压着的被子，盖回腿脚上。

一番忙活下来，正阳的身子已经不冷了。他钻回被窝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好在冬天夜长，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趁着鸡还没打鸣，赶紧再睡会儿。

唔……总觉得梦里额头上曾经像是落上了什么东西，醒来之后又什么都没有，奇怪。正阳下意识摸了摸额心。

本来正阳只要过上几个月，就会把卷被子的事抛到脑后了，偏偏日后合朔总爱跟他翻出打鼾的旧账，正阳忍无可忍，灵机一动，每次都以合朔半夜卷走被子将他冻醒的事反唇相讥，两人争执时可供翻阅的旧账就此喜添一笔。

一个打鼾，一个打滚；一个被冻醒，一个被吵醒，某种程度上也可算是“绝配”了吧？

（番外完）

完结撒花～没想到这篇文居然顺利完结了哈哈哈哈，最开始只是因为爬墙回来没粮吃所以才自割腿肉码起了小段子，所以开头其实很突兀没啥铺垫，没想到写着写着逐渐上头_(:з)∠)_打鼾、暖手还有卷被子都是我去年就有的脑洞了，感谢坑太冷让我被迫自割腿肉把脑洞写了出来😂😂

写这篇文的前半部分时耳机里一直循环着戴荃的《鼓与花》（发布者写成墨明棋妙的也是这首），是一首非常诙谐欢快的歌，安利一下～

打鼾梗的灵感来源于我小时候跟我爸一块睡觉被他打呼噜吵醒，蒙头也不管用把他叫醒也不管用，我小时候比较不懂事，甚至试过用卫生纸堵我爸鼻孔……😂😂😂再有就是上大学之后有几次坐卧铺，在隔壁床有人打呼噜，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打呼噜打得震天响真的太崩溃了！

暖手梗来自于我小时候到了冬天晚上手脚会凉，跟我奶奶一起睡觉时，奶奶就会给我暖手（但我小时候睡觉不老实总是翻来翻去所以一会儿就把手抽走了233333）～

手脚冰凉半天暖不热说的就是我自己呜呜呜，冬天的时候如果睡前不用热水洗脚，就会手脚凉得在被子里躺半个小时暖不热，手好一点，主要是脚凉，而且我发现只要手脚还没暖热我就是睡不着的(╥_╥)

卷被子梗来自小时候去舅舅家玩，晚上跟表姐睡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结果大半夜的表姐把被子都卷去了她那边，只给我剩了个被子角勉强盖住半个身子，我就没正阳那么走运了，我小时候力气小个子也小，扯不回来了，惨兮兮.jpg😂😂

怎么说呢，有些描写我自己看得挺尴尬的，感觉像烂俗的网文，充分感觉到自己词库的匮乏，然而晚上仓促挤时间割腿肉，熬得脑袋疼，也没什么时间慢悠悠斟酌词句或者查资料典故，先这样吧，有时间再慢慢修。

书到用时方恨少……

合朔躺在床上的心理描写我尽力去共情了！我其实不知道他这种斯文还带点小矫情的男生人设，在喜欢上师兄的时候心里都会想点啥，会不会有这么细腻还傲娇的小心思，我都没谈过男朋友而且还是个女生我怎么知道！我尽！力！共！情！了！

想了想觉得也幸亏合朔正阳这坑冷，没几个人看，我才敢写这么细节的心理描写，但凡换个热点的坑我都不敢这样写哈哈哈哈哈哈，怕被读者笑话，我自己写的时候也一边写一边怀疑男生真的会有这样的心理活动吗？初恋的人真的会有这种想法吗，我也不知道诶！

补几段花絮：

妙法弟子们以为的合朔出家的场面：听到赤霞的琴音，就如同甄士隐听到《好了歌》跟着跛脚道人飘然而去，了无牵挂；

真正的合朔出家的场面：出家后也不得清净，在山上还要忍受师兄连续几个月每天半夜打鼾。

合朔：我出身世家望族，受到过良好的家庭教育，一般不会生气，除非忍不住。

我写到打鼾那段时笑得不行，这可真真是遇到了命里的魔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私设正阳出家修道以前是沙场浴血的战士，某一战战至绝处，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浑身是血还带着箭头被赤霞从死人堆里捞了出来。这样的话他跟合朔出家前刚好一武一文。感觉正阳所率领的部队可能会是为了其他区域战局而被抛弃才陷入绝境的弃子，或者正阳本身就遭受疑忌被冤枉了才会等不到援兵之类的……

脑补正阳俗家过往的时候我总是莫名想到老辛这段词：“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莫名觉得正阳出家修道前会是词里描写的这种气质……

关于合朔被正阳擒手腕的事：合朔宗师莫生气，这毕竟刚入门不到一年，你以前又没有武术功底，基础太差，这时候比擒拿的手段肯定是拼不过正阳的……等再多修炼个几年，物攻和法攻都点上去，就可以跟正阳一决胜负了，可以抡琴把孤愣子揍得改认你当师兄（不是）

私设合朔出身名门望族（官设《妙法洞真录》里提到过他居颍川，举孝廉），从小就跟别的世家有婚约，但是后来他家家道败落树倒猢狲散，婚约也就取消了，姑娘嫁给了别的人家，再后来颍川的人都听说败落世家的那位小公子也在父母双亡守孝期满后的某一日，忽然跟着一位神秘的女琴师走了，兴许是受了得道高人点化，从此行踪成谜，俗世再无他音讯。

合朔拜入赤霞门下十多年以后，也就是他和正阳都三十多岁的时候（私设），某一次师兄弟双双下山云游，机缘巧合被那位姑娘的夫家请到家里除妖。

合朔发现了这是昔年青梅的夫家，他没有相认，没有说自己俗家的姓名和身份，与故人隔帘相见时，除了除妖的正事以外，只寒暄寥寥数语。毕竟他已经是方外之人。但合朔其实很念旧，这二十多年几经浮沉，家道中落，故人死的死散的散，能偶然听到一位昔年故人的音讯他都很珍惜。

那位姑娘这十多年来的生活也不算很顺，但比起合朔认识的其他死去或流亡或充奴的故人而言已经好太多了。

所以合朔除妖时对那位姑娘夫家的态度很温柔，在与那位姑娘隔帘对话时，以玄门中语劝慰开解那位姑娘，并且祝她以后福寿绵长什么的。

那位姑娘也是伶俐人，她也猜出来合朔的俗家身份了，但碍于自己现在已经出嫁+合朔已经出家+合朔没有主动相认，她就也没点破。

写下这段脑洞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想到“红楼隔雨相望冷”……可能就只是无端联想吧。

哦对补一句，合朔跟那位姑娘之间的感情不是爱情啦，就是从小就比较熟悉的青梅竹马，而且两个人都很早慧很聪明很有才。要是搞成大三角什么的也太烂俗了。

脑补中的那位姑娘是类似郗道茂、谢道韫的感觉（对北边不太了解所以开脑洞时想到的是南边的典故轶事）。她的年纪比合朔大三岁左右，算是青梅竹马，表亲姐弟。合朔正阳来到她夫家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几个孩子，夫妻把四五岁的小女儿牵过来给道长看，合朔便把师尊给予他的一件略为珍贵的护身辟邪法宝转赠给了小女孩。那件法宝保护了女孩很多次，她一生未遭遇鬼怪邪祟。

 合朔正阳在那户人家布好阵法后，就在客房歇脚，准备等到夜半子时除妖。佣人给两位道长送来膳食，没有半句多余的嘱咐，想来主人家也未曾特地向佣人嘱咐什么，只有合朔明白那几样菜精挑细选过，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

然后我们的正阳同志虽然性格很直男但踏入这户人家不久还是觉察出了气氛的不对劲，他脑补能力没那么丰富，本来可能想不到他乡遇故知，他的想法还停留在“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对”那一层，但可能合朔在等待入夜布阵的时候，四下无人，就跟师兄倾诉了一下，悄悄说那位夫人其实是我青梅，中午佣人送来的菜也是我爱吃的，但是现在仙凡殊途再没有可能相认了balabala，正阳此时意识到，确实还有比他更了解合朔的人。这本是理所当然的，合朔出家前那二十多年，人际圈子里肯定会有很多其他人，但这十多年来合朔一直是跟正阳朝夕相对以至于正阳以前没有仔细地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到了就是很不高兴。

师尊给的那么珍贵的法宝，师弟平常爱惜得很，这回居然说送就送了出去，不高兴。没能参与到师弟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去，不高兴。有人比他更了解他师弟，不高兴。那人居然还曾经是师弟的未婚妻，不高兴。

但他傲娇，别扭，不肯把这点小心思说出来，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合朔跟他青梅的事情但又不好意思直说直问，就一边猜测一边旁敲侧击地打探，而且因为不高兴，跟合朔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一点不悦的语气，怼的感觉……然后合朔也察觉出正阳有一点微妙的不对劲然后两个人就在除妖的过程中互相猜互相猜……

……我想以合朔的情商能猜出正阳是吃醋了，但合朔就算猜中了也不会点破的，因为他在面对正阳的时候也有傲娇属性，嗯。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只是想看正阳吃醋的场面噗）

……正阳同志啊，合朔肯把他和青梅相见不相认的这个小秘密告诉你，就证明他把你当作非常亲近的人啊喂。

不知道为什么，脑补这个青梅竹马分别十余年最终渐行渐远的故事时，我一直在听河图的歌，《隐》，《荒唐梦》，还有《如梦》……形容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感觉，很细腻的哀伤和遗憾？此次一别，合朔和那位姑娘大概就没什么交集了，再下次“见面”大概就是合朔悄悄站在故人墓前，放上一株带露水的鲜花了吧。

想来长生久视本就要与孤独为伴吧。昔年之人在漫长岁月里风流云散，“远方逐渐没有故人的消息传来”，就连修仙同道也诸多陨落，最后就连正阳也不在了。

“天地只剩我江海余生何茫茫，是谁令我念念不肯忘（出自Aki阿杰《遗珠》）”。

原文2019.9.10发布于微博。作者太太比较社恐，这里尊重作者意愿，不再贴出原文链接和作者微博id。

今年1月的时候我就找作者要了转载授权，但因为乱七八糟一堆事给折腾忘了，一直到前两天才突然想起来……

如果古网是个学校·第三回

这次我们讲讲太华学院以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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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每个学院都约定俗成会分科，根据不同法术体系的学生来分别教学

就跟理科生和文科生似的

一般来说都是同一个宗系下的分科，学院内部还是挺互帮互助

但是太华学院就不

我们不要和谐有爱，我们要相爱相杀

连续十年勇夺内斗冠军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太华学院内斗没有那么明显

基本上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基本内斗也就是御剑的班长正阳跟妙法的班长合朔

基本南熏都不参与

 

那个时候学院也没有这么大，正阳合朔和南熏是院长最得意的学生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三留校当老师的可能性很大

一开始只有一个班，御剑妙法都教，后来学生的优势学科和弱势学科划分开始明显，赤霞就分了班，让他们专攻自己的特长

正阳和合朔也有点偏科，赤霞干脆让他俩当了各自的班长

南熏是个特例，她左右都平衡，但是比起正阳合朔擅长的那一门，她又差了点

所以南熏两个班跑着上，垄断了两个班的第二名

 

班和班之间也是有竞争的，所以班长和班长之间也有竞争

所以正阳和合朔从那个时候起就有点不对付

只是这种不对付在南熏眼里觉得很幼稚

确实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挺小的

吵架的理由特别匪夷所思

 

“合朔你再晚上跑来我这里乱弹琴吵我睡觉我掐死你！”

“正阳你再大清早跑来我窗户下面拿剑反光我打死你！”

南熏心很累，她看向院长赤霞，赤霞表示睡了。

 

又或者考完试以后，正阳趁四下无人跑过来

“南熏，你知道合朔考了多少分吗？”

“这种事情你不能自己去问他吗？”

“那多不好意思啊……”

 

再或者学院庆典的时候，合朔悄咪咪跑过来

“南熏啊，你知不知道正阳这次舞会的女伴是谁？”

“你一会自己看啊……”

“那我就不能拿截胡了啊。”

南熏很纳闷，所以你们师兄弟两个看不顺眼为什么要来骚扰我？

 

又比如有一次合朔生病了，还挺严重，得吃清淡不说，嘴里老没味

难受

开始时是南熏给他送药，然后正阳跟在后面特别欠揍吧唧吧唧啃着鸡腿

还不带重样的

给合朔气坏了

 

南熏每天都掐着点去给他送药，但是明显正阳比她积极

时间还没到就开始抱着一堆吃的催南熏赶紧的

“你为什么这么积极呢？”

“嘲笑合朔这种事情我当然积极了。”

 

“个屁。”

南熏特别没有形象小声骂了一句。

 

然后有天南熏去不了，直接把药丢给了正阳

顺便难得一见卖了个乖

“正阳你替我去吧，我要备考。”

正阳麻溜就跑了，比原定时间还早到了一分钟。

 

合朔很绝望，南熏在的时候他还能跟南熏聊聊天，顺便屏蔽一下正阳

现在南熏不在，他终于忍不住了

“正阳你吃火锅他妈能不能出去啊！你为什么要在我这里煮火锅啊！”

正阳吃得热火朝天，抬起头问了句你吃么

给合朔气得躺回去了。

 

终于合朔病好了，在清汤寡水中被正阳刺激了整整一个月

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吃点开胃的

然后给自己做了一个烤鸡腿，美滋滋涮了一点点辣椒

 

紧接着南熏就听见合朔的卧室那边传来的巨大的咒骂

“正阳我xxxxxxxxx”

 

南熏问正阳干了啥

正阳想了很久

我只是给他换了点料理，上次在那里吃火锅合朔的调料都太清淡了。

 

这些事情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就变成了

正阳偷改合朔分数、合朔想抢正阳妹子、正阳给合朔下毒、合朔诅咒正阳

 

“不是，我有这么恶毒吗?”正阳特别不理解地问南熏。

“我不知道……”

 

正阳和合朔毕竟一个是御剑班的班长，一个是妙法班的班长，慢慢他俩这种不对付的氛围也带领着整个班开始有点不对付

后面又因为院长开始单独带着他们三个修行准备升级考试，导致他们俩对自己班里人的信息开始有些脱节

再说班里人也没有南熏那么通透

 

所有这些不对付的气氛，最后在正阳失踪的那些年里彻底爆发

而那个时候也隐约有些荒神学院的传说开始在学校里面流窜

院长赤霞也无故失踪，南熏在闭关备考，整个太华学院乱成一锅粥

御剑班失去了主心骨，合朔不得不插手管理御剑班的事

接着学院里面开始疯狂流传合朔和正阳的那些不合，无端的猜测并起

所有矛头都指向合朔

 

等南熏终于考完试回来的时候，太华学院已经彻底一分为二

正阳不见了，合朔也不见了

合朔给南熏留了一份信，他要去找正阳

 

好在学生们都很尊重南熏

南熏这才好容易稳住整个学院，不至于让他们闹大分成两个学院

她听说了那些流言，她很想说其实真的不是那样

但是没有用，说了也没有用，旁人不会去听，听了也不会懂

 

那些少年间的种种纠葛，岂是世人口中，所谓不合二字能解释概括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