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10
十二月初二,江秋霜与柳如云同入东宫。
江秋霜为良娣,柳如云为宝林。
太子掀了江秋霜的盖头,不过那身嫁衣和盖头都不是红色的,这是为妾的规矩。
太子坐在她身旁:“孤知道这婚事你委屈,太子妃也心疼你,但礼不可废,你可明白?”
江秋霜摇了摇头:“能侍奉殿下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委屈。”
于此同时,太子妃那边。
“殿下去了哪?”
宫女答道:“回太子妃娘娘,殿下去了江良娣那。”
“那柳宝林怎么样?”
宫女道:“宝林听说殿下去了良娣那,便大发脾气,现在正在摔屋里的东西呢。”
太子妃将手中的茶放在了一边的桌上,明月,随我去看看柳宝林。
等太子妃带......
十二月初二,江秋霜与柳如云同入东宫。
江秋霜为良娣,柳如云为宝林。
太子掀了江秋霜的盖头,不过那身嫁衣和盖头都不是红色的,这是为妾的规矩。
太子坐在她身旁:“孤知道这婚事你委屈,太子妃也心疼你,但礼不可废,你可明白?”
江秋霜摇了摇头:“能侍奉殿下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委屈。”
于此同时,太子妃那边。
“殿下去了哪?”
宫女答道:“回太子妃娘娘,殿下去了江良娣那。”
“那柳宝林怎么样?”
宫女道:“宝林听说殿下去了良娣那,便大发脾气,现在正在摔屋里的东西呢。”
太子妃将手中的茶放在了一边的桌上,明月,随我去看看柳宝林。
等太子妃带人来到柳如云的住处,正听见屋里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有桌子被掀翻的声音还有各种瓷器玉器被打碎的声音。
宫女们哆哆嗦嗦的站在外面,看见太子妃过来赶忙行礼。
太子妃直接一摆手,带着人朝屋里走去:“宝林今日入东宫,这样大发脾气,是想在东宫立威吗?”
柳如云砸了这些东西,还觉得心中不痛快,如今听人这么一说,直接就炸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来指责我?!”
太子妃冷笑一声:“本宫是这东宫的太子妃,怎么没有指责你的资格?”
柳如云猛的回过头,看着一身华服的江秋月,只觉得恨的咬牙切齿。
凭什么?凭什么江秋月就一直要压她一头!她咬牙切齿的说:“江秋月,你现在很得意是吗?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踩在我的脚底下!”
太子妃往前走了几步,猛的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既然柳宝林如此不识规矩,本宫就亲自教你规矩。”
柳如云捂着脸,声音尖锐的叫道:“你竟敢打我!”
江秋月用手挑起她的下颚:“本宫是丞相府嫡女,皇上亲自指定的太子妃,处置你一个小小的宝林,有何不敢?
你对本宫不敬,但念在你今日才入东宫,本宫也不宜惩罚过重,就怕你今日在这院子里跪上一夜,好好想想,怎样才能做好一个身位妾室的本分!
本宫今日有些乏了,就先回去歇着了。胡姑姑,你留在这里看着柳宝林,一定要让她跪足时辰,要是她吵闹扰了太子殿下的休息,后果如何,姑姑心中应当明白。”
胡姑姑赶紧道:“老奴一定会好好看着柳宝林。”
江秋月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回去的路上,明月问太子妃:“娘娘,您这样惩罚柳宝林,若是明日殿下问起,是否会责怪娘娘惩罚过重?”
江秋月摇了摇头:“柳如云今日入东宫便开始大吵大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殿下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印象?
咱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敬茶礼呢。”
明月搀扶着江秋月:“但愿柳宝林今日长长记性,日后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江秋月叹口气:“一旦定下名位高低,这女人之间的争斗也就开始了。往后的东宫,妃妾只会多不会少。想要安宁怕是不能了。”
樱桃 第二十三章
“您平时都不管我,”李象擦擦眼睛,幽怨中带着鼻音,接过递来的红彤彤的樱桃:“人家李欣,三岁就会诵诗,四岁就能讨得祖母祖父偏爱,八岁就被带进宫,平日功课不是皇帝耶耶,就是四王叔教导的,就连写的字……”
少年积攒了十来年的埋怨一经开闸,便倒豆子似的吐露个不停,听得为父的皇帝陛下额角抽搐,狠狠地按了按眉心。
这孩子……那李欣不就懂得几句破文章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怎么还攀比上了?
李承乾不以为然地挑挑眉,看着自家抱怨的崽子,心下颇为纳闷。
“你疯病了?怎么,难道非得阿耶像你四叔那样,把你送到大内,听着那群神神叨叨的老家伙念叨?或是与为父一样,从小给你押着诵赋写文章才爽...
“您平时都不管我,”李象擦擦眼睛,幽怨中带着鼻音,接过递来的红彤彤的樱桃:“人家李欣,三岁就会诵诗,四岁就能讨得祖母祖父偏爱,八岁就被带进宫,平日功课不是皇帝耶耶,就是四王叔教导的,就连写的字……”
少年积攒了十来年的埋怨一经开闸,便倒豆子似的吐露个不停,听得为父的皇帝陛下额角抽搐,狠狠地按了按眉心。
这孩子……那李欣不就懂得几句破文章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怎么还攀比上了?
李承乾不以为然地挑挑眉,看着自家抱怨的崽子,心下颇为纳闷。
“你疯病了?怎么,难道非得阿耶像你四叔那样,把你送到大内,听着那群神神叨叨的老家伙念叨?或是与为父一样,从小给你押着诵赋写文章才爽快了?”
额,诵赋?写文章?
李象吃樱桃的动作一顿,想了想前几年那些大儒轮番来东宫讲道理的时光,霎时阴影袭来:“也不是,我,我只是羡慕他有耶耶的宠,耶耶喜欢爱读书的孩子,而——”
而他自己从来不得耶耶宠爱。
对此事实,作为曾经被冷落的皇太子之子,他还是很郁闷的。
“这其实也不是宠不宠的事,而是面子。孩儿作为父亲的孩子,却没给您挣来什么,所以很是没面子。”
没面子,不得宠,就算是太子的儿子,在同龄人眼里也是被看不起的。
李象郁闷得很,虎头虎脑地捻起樱桃,再吃了一颗。
人不大,倒是争强好胜得很。
李承乾好笑地拍拍孩子的脑袋。
“可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用短处攀比人家的长处,就是到了耶耶面前,也未必争得过人家……象,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的那几年?”
皇帝数落着人,想起了当初那个四处闯祸的闯祸精,记忆清晰起来:“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不是人家那读书的性子?我记得,你小时候不说活蹦乱跳了吧,这小脑袋瓜却也从就没怎么放在书上过是不?整日在宫苑四处乱窜,害得你祖母很是头疼,这些你都忘了?还有,你也不想想,就你这德性,要我管你,难道要威逼利诱,家法伺候吗?”
听着父亲侃侃而谈自己的糗事,李象红了小脸。
“当然不行!”
李象反应过来,一把扔掉手里的樱桃,赶忙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我可以自己学,那些物什我自己能学会的,真的!”
阿耶是不管自己,然则阿耶这人,脾气本来就容易暴躁,譬如那东宫军士严厉的训练之法,他可是一点都不想感受。
还是温柔和善的母亲好,至于父亲,咳,就算,算了吧。
看他吓成这副心虚气短的小模样,李承乾也便点到为止,轻易饶过了他。
还知道趋利避害,没白养活。
随即又有些气愤。
呵,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自己这么宽容他,亦没薄待他,一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这样还能引来抱怨,是在他这东宫过得还不够快活吗?
还非得羡慕那点子宠爱,羡慕别家父亲,也不晓得自己的这些好处是怎么来的。
这人哪,不吓吓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承乾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儿盛了碗凉酪浆,淡淡瞥了一眼满地上的樱桃。
饱满,个大,红得发紫。
这可是今岁最早最大最甜的樱桃,也就是他家儿,要是换作旁人的崽子,早给他揍一顿了。
皇帝暗暗磨牙不做计较,继续道:
“然则如今不是也静得下心了?不必我催逼,这不就自个儿想读了么?要我说,读书不是首位,这身体才是首位,身体好了,自然有的是时间读书。你道是也不是?”
如自己一样,三岁就读书,可就是身体不好,身体不好,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处吗?
少年嗯嗯点头,咕嘟咕嘟饮完且打了个饱饱的嗝儿,乖顺得很。
皇帝满足地摸摸他的脑袋,正经起来:“你是帝国的皇太子,已是十来岁的人了,自该有自己的主见。以后读什么书,读多少书,读的书是否有用,你自个儿该有所衡量,唯有一句,‘尽信书不无无书’,若没有用,书里的内容也不过是那些老头子的幻想……为父以为,比起读书,你更应该添的是资历,见识和人脉。”
象也这么大人了,得自力更生了,将他闷在宫里,不若多走走多看看,至少在大家面前露露脸。
不要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刚出个想法就被宫臣上谏表说教一通,还得担心父亲怀疑,稍微出了格就被朝臣猜测,这样被里外掣肘着,能干成什么事业来?
如今他刚登位,储君的势力还未培养起来,他这身体又这么弱,若再束缚着他的手脚,恐怕撑不到他成长之时,自己便……
李承乾看着孩子稍显稚嫩的脸,不禁心生忧虑。
这孩子虽说年纪已是不小,但锻炼得太少,又被保护得太好,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弱。
这是不成的。
李承乾皱皱眉,看着认真听讲的孩子,心下有了盘算:“以后有什么问题,想要什么老师,看上了哪些人才,尽可告知我。”
老师……虽说褚遂良也不错,然则若是能将那些能臣干将笼络过来给象做老师,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不若多教导几个年轻人,也免得整日无所事事地搞事情。
李承乾稍加思索,眼睛一亮,于是拍拍自家崽儿有力的臂膀:“现在就想,为父这就为你把事儿给办了!”
皇太子 第二十二章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简洁的封禅了。
换去厚重的大裘冕,卸去了大半日的烦热和疲惫,李承乾迫不及待地脱靴入房,好生洗了一通凉快澡儿。
当太子累,当皇帝更累。
某人一瘸一拐地入了寝卧,腿脚自地上挪到榻上,只稍稍碰触,便痛得直抽冷气。
真是累惨了!
李承乾惨兮兮地收了手,缩回自己被折磨得有气无力的脚,大舒一口气。
机智如他,还好有些先见之明,用毕生辩才驳倒了那些个据理力争的谏臣,坚持只在京都遥拜泰山算作礼成,着实省了好多事儿。
不然这大热天里,路途遥远奔波劳累的,就自己这脆弱的身板,不是被晒死就是给累死了,哪里有今日这么好过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一通...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简洁的封禅了。
换去厚重的大裘冕,卸去了大半日的烦热和疲惫,李承乾迫不及待地脱靴入房,好生洗了一通凉快澡儿。
当太子累,当皇帝更累。
某人一瘸一拐地入了寝卧,腿脚自地上挪到榻上,只稍稍碰触,便痛得直抽冷气。
真是累惨了!
李承乾惨兮兮地收了手,缩回自己被折磨得有气无力的脚,大舒一口气。
机智如他,还好有些先见之明,用毕生辩才驳倒了那些个据理力争的谏臣,坚持只在京都遥拜泰山算作礼成,着实省了好多事儿。
不然这大热天里,路途遥远奔波劳累的,就自己这脆弱的身板,不是被晒死就是给累死了,哪里有今日这么好过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一通折腾,他这腿脚本就走不远路,今日可算是最难熬的一天了。
自己是吃了哪门子药,非想着当皇帝来着?
吃错药的皇帝没有后悔药可吃,只好自个儿唉声叹气,挥退跟着自己发愁的侍从,转身挪了挪,对着铜镜中瘦削的人儿,不禁可怜起来。
这下倒好,没人给自己掩护了,以后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来,再看看,自己似乎比之前更憔悴了呢。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
皇帝再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矫情,嫌弃地转过身去。
不过说来,这装可怜有时候真的有用,对那些臣子有用,可以看出谁忠不忠心,对父亲他们更有用,只要可怜巴巴地祈求两句,这不,父亲他老人家不什么都答应了?
唉,这人哪,不论是什么年纪,都要争宠的,宠就是权势,宠就是利益,不争呢,这些就永远是别人的。
皇帝以为不亏,心满意足地靠上榻。
身上是柔滑洁净的衫,贴着皮肤微微发凉,薄荷的熏香或浓或淡飘入鼻尖,熏得他越发怡然。
“陛下,皇太子殿下求见。”
有人轻轻走近,那侍臣白净圆润的面上,喜色尚未从嘴角褪去,小心地禀了话,而后静静等着皇帝的意思。
这人便是张焕,是东宫的老人,自贞观四年始就来到东宫掌务,资历算得十来年,眼看着皇太子成了天子,总算熬出了头。
如今皇帝陛下成了正儿八经的天子,大皇子得皇后殿下力荐,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自然被册为皇太子,殿下子以父贵,与当今的天子一起,皆在今日的封禅大典册封。
张焕面上还是以往的镇定,一口已是激动得砰砰直跳。
贵重如此,自古以来未有之,看来这下任的皇帝位也是没跑了。
心下有了计较,张焕看了看自家慵懒疲惫的陛下,再看了看天,迟疑探问道:“陛下若是倦了,不若小臣……”
“这时候见我?”
李承乾艰难地掀开眼皮,看看天色,忽然灵醒。
象素来沉稳,这时候来见自己,肯定有很重要的事。
皇帝颇具威势眉目一挑,看向自己的臣下,颇为不可理喻:“张焕,你年纪不大怎么糊涂了,我儿子见我还用报什么报?还不快让他进来!”
不识趣!
被白了眼的侍臣却喜笑颜开:“陛下说得是,臣这就去!”
殿下还是那个殿下,当了陛下也没变多少。
张焕心下果然如此一番,却是轻松起来,即刻转身带人去了。
“父亲!”
殿外的少年匆匆进来,不待皇帝做出什么反应,便冲到了榻前。
少年胡乱坐下,可观的身量比自家父亲仅小了一圈,却犹不自知,上来就是一个莽撞的熊抱:“父亲!”
这是怎的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莫名,皇帝按下奇怪,拍拍他激动得发抖的肩:“莫急莫急,象,与阿耶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回应自己的是闷闷的啜泣。
少年吧嗒吧嗒地掉泪,酝酿良久,终于呜咽出声:“象是太子了,我也可以……也可以抱您了…是吗?”
少年的声音颤得厉害,李承乾由着温温热热的身子拥着自己,心下满是不可思议。
所以,憋了这么大口气,就是为了这个?
襟怀的孩子怯弱且小心着,带着一团微咸的湿气,急迫地,紧张地抱住自己,生怕失去什么。
这么壮实,却这么温良。
甚至还需要自己保护……也是,再是沉稳,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也会害怕的呀。
一如当年的自己。
李承乾心下感慨,不知不觉生出为人父的滋味,狠狠地揉了揉自家崽儿的脑袋。
手下毛茸茸的,酥麻自指尖到心尖,都是无比地舒泰。
倒是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