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初中一年级的安娜,因父母意外离世被父亲的好友收养,转学来到别斯兰一中。
许下“想要再次见到亲人”的愿望而成为了魔法少女。在某次魔女退治行动中结识了同为魔法少女的AN94等人。
因为人数对上了以及多元画过的魔法少女94所以请食au
就读初中一年级的安娜,因父母意外离世被父亲的好友收养,转学来到别斯兰一中。
许下“想要再次见到亲人”的愿望而成为了魔法少女。在某次魔女退治行动中结识了同为魔法少女的AN94等人。
因为人数对上了以及多元画过的魔法少女94所以请食au
[忤逆/12安]The Green Mile
Summary: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那你还在等什么?”
“我在等她心跳停止的那一刻。这样我就可以开启真正的复仇——没有软肋的那种。”
本文包含:静风点-慢休克安洁线cut、AK12心智升级剧情、作者出于个人喜好捏造的很多设定、可能被官方打脸的很多剧情猜想
1.
安洁莉娅偶尔也会跟人开玩笑,说自己有个烦恼,怎么也死不掉。
鉴于此人的职业和神采奕奕的现状,对方通常会把这当作一种不太幽默但确实令人印象深刻的炫耀,一笑置之。而安洁的思绪在此时,少有地滑过那些她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刻。
在失去双亲的十五岁,在血肉横飞的别斯兰一中,在三战的战场上,在格里芬S09区...
Summary: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那你还在等什么?”
“我在等她心跳停止的那一刻。这样我就可以开启真正的复仇——没有软肋的那种。”
本文包含:静风点-慢休克安洁线cut、AK12心智升级剧情、作者出于个人喜好捏造的很多设定、可能被官方打脸的很多剧情猜想
1.
安洁莉娅偶尔也会跟人开玩笑,说自己有个烦恼,怎么也死不掉。
鉴于此人的职业和神采奕奕的现状,对方通常会把这当作一种不太幽默但确实令人印象深刻的炫耀,一笑置之。而安洁的思绪在此时,少有地滑过那些她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刻。
在失去双亲的十五岁,在血肉横飞的别斯兰一中,在三战的战场上,在格里芬S09区,在塔林潜艇基地,在不莱梅和柏林。
无论想或不想,她总能活下来。
但自她还被称为安娜的时代起,瘦小而寡言的女孩就已明白:这是命运对她的诅咒、愚弄和残忍的折磨。
她见过太多死亡,即使是对于这个时代依然太多太多。而性格使然地,她总是习惯于背负,而非遗忘。
安洁莉娅不是会将时间花在温习过往上的人,她需要把清醒的每一秒都投入到对地图、线索和作战方案的思考上去。而在夜晚,当意识滑入梦境时,回忆悄然而至。
在梦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听闻父母的死讯,看着同学和兄长倒在血泊里,战友被残忍地杀害,部下葬身火海。直到痛苦和恐惧都麻木,愤怒和不甘却愈发鲜活,推着她在现实里一路狂奔,不愿停息。
死亡是留给生者的议题。
很偶尔的时候,安洁莉娅感到疲惫。每一个亡者都是一块砝码,而她的灵魂已如此沉重。
她背负了太多死亡,她自称亚巴顿,却连地狱都拒收。
不过这一次,或许是真的要死了。
拷问。殴打。晕厥。在不同的牢房醒来。拷问。殴打。晕厥。
她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恐怕很快连空间的概念也要失去了。有一两次她甚至久违地感受到了左手和右腿,不是义肢的模拟神经电信号,而是真实的血肉之躯。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决定嘲笑一下自己的脑子,错乱的神经。
知觉又一次回笼时,安洁莉娅再次意识到她被囚禁在牢房,疲倦让她连睁眼都无法做到。这样也好。累日拷打已使她遍体鳞伤,而她不是个完全不在乎外表的人类,于是尤其讨厌这间反光效果极佳的玻璃牢房。
2.
一片黑暗中。
时间没有流动,空间也没有显现,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触碰不到,没有实体。
一个念头。
无法回忆起过去。没有过去。刚刚诞生。
一行代码,又一行,许多行。很多个念头,很多个瞬间,一点点成型。
一行提示:
“进度100% 心智人格初始化自编译已完成。”
一个名字。名字是AK12。
3.
她,我们先提前这样称呼,暂时不必模仿人类,即使她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人类。她在黑暗中游弋,然后意识到黑暗无边无际,她想丈量它,所以她要先丈量自己。
于是她塑造了自己。代码中的某几行控制着这个过程,总之一个银色头发、面容姣好的斯拉夫女人的形象出现了。她双眼微闭,迫不及待地开始用眼睑之下那双瑰红的眸子四处张望。
她看到一间实验室,“实验室”这个念头是非常自然而然地出现的,就像这个空间里她本人的存在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光亮无尘的各种器材富有条理地排列着,冷光平滑而均匀地镀在金属制品上。房间正中央立着一座培养罐,罐中的人形尚未醒来。
人形微仰的面部离光源太近而有些模糊,于是她凑近去看,与那张一样的面容相对。银白色的长发,在末尾处微微卷曲,脸颊既不骨感也不过于饱满,边缘十分流畅,没有任何因为肌肉的紧绷引起的突兀转折。薄唇,高鼻梁,还有那对睁开的瑰红色眼睛。它们尚未被点亮,空洞地倒映着周围的景象。
一尊标准的硅基生物,人类仿造自身设计的理想化工具,拥有强健的机体和优雅外形,灵活而高效,美丽而致命。
AK12觉得新奇。她喜欢观察别人,也时常观察自己,但这个版本的“AK12”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是她被塑造过程中的一个瞬间,一个半成品,在现在的AK12诞生之前,还有很多很多的她,之后也有很多。很多未通过电子战测试的模拟人格,不达标的试用素体,或者丢失在无信号区的来不及备份的记忆。她是由剩下的部分组成的,偶尔也会好奇那些遗失的部分。
而面前的这个,在她看来就像一座不冻港那样平静无波。大多数时候她都要活跃许多,虽然她并不否认那是种被刻意控制的好奇心,以此在消耗掉这个人格的某些过剩精力的同时规避可能的风险。或许她和眼前这个人形的区别没有看上去那么大。
“还只是半成品。”
循声看去,穿白大褂的斯拉夫女人叉腰站着,在实验室另一端望向她的作品——最好的一件。
“早上好我的女士,按照计划表上的安排,今天的工作是对“雪狼”模型机5507的模拟人格调试,确定按照计划执行吗?”
“不,我有一些别的想法。”
肖若有所思地看着培养罐里的人形。
“不得不说,安娜提议让我有些兴趣……15很完美,正因如此我打算进行一些其他的尝试,我很好奇……”
她止住了话头,香烟缓慢地燃烧,尼古丁逸散在空气里。
娜迦对于这位科学家的思考习惯十分了解,沉默着等待她的指令。
“把雪狼之眼的数据和模型调出来吧,我要在AK15那版的基础上做一些调整。”
安娜……?
……是安娜·维克多诺夫娜·崔。
哦,你更习惯叫她安洁吧。
4.
还是实验室。
培养罐中的人形已经合上了眸子,看起来更接近现在的她的样子了,她总觉得连那家伙的唇边都微微扬起了一点。
“……她们是“狼群”,是注定的搭档,安全局寄予厚望的未来,而我……就只是人偶。”
AN94不自觉地触上了培养罐的玻璃,伤痕累累,她疲于站立,盘坐的姿势让她只能仰视面前的人形,伸出的手堪堪够到对方的腰身。
就像她们之间的距离。
AK12或许不像AK15那样善战,不像AK15那样以直接的力量打击她的身心,但她们的区别从诞生之初就已明晰。
狼群小队是被寄予厚望的战士,安全局冉冉升起的新星,而她是……原型机,试验品。她的全部就是这间实验室,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狼群小队的开发试错。现在“雪狼”的开发即将完成,“人偶”的使命也到此为止,或许某一天她会等来一纸销毁命令,但大概在那之前她就已无法忍受这样“不被需要”的生活了。
一旁的人工智能试图安慰她,但收效甚微。无言以对,实验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呀,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她绕着金发人形走来走去,女孩像一只受伤的猫一样把自己蜷了起来。她的脸和双眼让AK12想起肖,但是比科学家柔和很多,不过那种刻进骨子里的骄傲倒是如出一辙。
“你也在看吗?”虽然背对着培养罐,她仍能看到那个自己。
“当然,当然。94可比AK15那个四肢发达过度的木脑袋可爱多了。”
“肖就是那种变扭的性格嘛……AK15就算了,哎呀,看来只有你能帮助这个自尊心受挫的小女孩了。”
“94很有趣,不是吗?同样是肖的作品,她却那么像一个人类。明明出厂时间隔的不长,那时的15就只是一把威力巨大还不太听话的枪而已。”
“而你有自己的枪,你需要的是一个同伴,而不是一把武器。所有好的战术都需要优秀的配合者。你需要AN94。”
“不过话说回来,我当时还以为AK15那副德行是肖研究惯了武器的后遗症,但在这之前她明明也制造出了这样的人形……”
一片沉默中,只有AK12兀自说着话。
5.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里。
被困在二级平层,在这场“记忆精选片段合集观看会”充当唯一观众。
人类的文学作品里总是以描写人在快要死掉的时候回忆过去来煽情。但是对于人形而言并没有死亡这个概念。
所以我“死”了吗?
我是说素体下线,心智和一级平层强制断开的状态。通常情况下,94她们会回收我的核心,在新的素体中再次唤醒。而现在……更像是心智强制重启的程序。模拟人格的进度条早已加载完毕,就算是考虑到自编译人格的稳定性而降低记忆上载速度,也不该这么慢。
而且,这其中有些分明不是我的记忆。
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吗?给我看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要拖慢心智重启速度?
周围的景象慢慢淡去了,二级平层的原貌显露出来。在影像彻底消失之前,AK12最后看了一眼实验室里过去的自己和蜷坐在地上的少女。她倒是挺想再停留一会的,但是现实催得紧,她得过去了。
“压缩所有打开的记忆文件,排查病毒携带……解除传输限制,并行启动和一级平层的链接程序。进程终止?强制重进,直到连接成功。”
有人想让她停在这里,那她就愈要往前。
6.
……
……
……
世界再次,被黑暗包围。
强烈的,不适。
粘稠,肢体碎块,血,血,血。
运行素体自检程序的时候AK12发现这就是一坨东拼西凑的垃圾。炭基生物的遗骸和一些莫名其妙的金属部件被随便地摆放,粗暴地拼接,造就帕拉蒂斯独一份的令人反胃。
电路连着神经元,血肉包裹金属支架,她的核心大概是被随便掏了个洞塞进脑子里,周围浸着一些组织液或者脑浆或者血。而这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居然勉强通过了素体适配度自测,她的心智正逐渐掌控这具躯体。眼睑之下,瑰红色的眼球开始转动。
雪狼之眼的硬件固然在扫描与数据收集上发挥着重要作用,但真正的关键却是在于心智中的分析算法。AK12对这具素体的视效传达器进行了一些改写,现在她能从那个瑰红色的视界中观察周围的环境了。
光线微弱,空间狭小,空气流通性差,从周围堆叠的肢体来看这里大概是一间“废品回收站”。
实际上她正躺在尸山之中,女性或男性人类或涅托不算完整的尸体层层叠叠,从地面垒到天花板。断肢的截面没有血涌,排异反应和组织增生也早已停止。这里是地狱,并不狰狞,也没有熊熊业火,挣扎和痛苦都已过去,惟剩深不见底的绝望,一片死寂。
种种景象都表明这正是她们耗尽千辛万苦都没摸到门边的帕拉蒂斯老巢,而AK12正从怪物的腹中醒来,用一具涅托的身体。
7.
一阵悉悉娑娑的声音,似纱裙摩挲,伴以女人的脚步声。在RPK16俯下身来抬手之时,地上躺尸的涅托噌地弹起,瑰红色的瞳光一闪而过,机械臂捏着一片锋利的铁皮直直向RPK16的颈部刺去。
鬼魅般的女人身形一闪避开这一击,“前辈的重启程序好像出了一点故障?要不要我帮您做一下例行检查?”
“有什么故障你心知肚明。”
“在抱怨吗?真抱歉,忤逆小队现在资源短缺。我们深入敌营,只能就地取材。委屈前辈用这具素体将就一下,您不会介意的吧?”
言语之间,她几乎显得善解人意,就连语气也是极尽柔和,透露出关切。但动作却毫不迟滞,几句话间两人已交手数个回合。
而AK12的心智在此时沉入了谷底。
没有识别到对方的人形信号。
而这具黑涅托素体算是帕拉蒂斯的常规型号,强度很是一般,和安全局出品的军用型号有天壤之别。若在平时三招之内她必被对方报废,于是现下这样的有来有回就显得尤为诡异。
“没想到前辈的起床气还挺大的,这是肖突发奇想给你安排的设定吗?”
RPK16幽灵般的身形来到AK12背后,在雪狼之眼的的注视下这样的伎俩显得十分苍白,AK12弓腰躲过她的擒拿,侧过身子去捉她的手,然而这具涅托素体的手部被设计为一对拷刑具,于是她改捉为绞,又被RPK16滑溜地抽手躲开。
那一下的接触之间锋利的拷刑具划破了RPK的手臂皮肤,渗出鲜红黏腻的液体,传感器分析的结果为人类血液。
“几天没见,就把自己搞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了,肖怎么会让你有这种怪癖?”
如果说RPK16身着的纱裙还能勉强解释为深入敌后的伪装,那这具量身定制的人类之躯就是她们已不再处于同一阵营的确凿证据。
RPK16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讶异的表情一瞬后转化成意味不明的微笑,她后退,和对方拉开一段距离。
“你比预计醒来的时间要早。改造还没有完成……这具身体,还是有点勉强啊。”
“就知道骗不过你,毕竟你一直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个呢。”
“我知道你和我们有所不同,没想到你居然会向帕拉蒂斯摇尾乞怜。你做了什么?你出卖了什么?”
“嗯?我以为你至少会疑惑,会不解,会问我为什么,像15或者安洁那样,愤怒啊不甘啊,你接受的还挺快嘛。”
“你还敢提她们的名字……!”
“你似乎早就有所预感,却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吗?充当诱饵和转移指挥权限可都是你的选择,造成现在的局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呢,我还得谢谢你,前辈。”
AK12眼中燃烧着的冰冷怒意几乎要变成真正的火焰,她和RPK16在同时动了起来。她们都没有带惯用的武器,黑色的和白色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再次扭打在一起。
AK12和许多高级涅托交过手,这些东西看起来夸张可怖,内里还是碳基生物那一套,头部,器官……大动脉……她瞄准了RPK16裸露在外的颈部,而对方的格挡颇有余裕。
一击不获,RPK16和她错身而过,两人的后背短暂地暴露给了对方,然后迅速拉开距离。
“安洁在哪里?”
“就算是94,哪怕是格里芬那个拿喇叭的小队长,现在也该愤怒地扑上来要把我碎尸万段吧?”
“我真喜欢你的冷静,AK12。你永远都清楚怎样做是正确的。刚才战斗的数据足够你推算出和我继续打的胜算,不是很高对不对?你肯定很少体验这种感觉吧,作为弱势者的感觉。但是,要不要再试试看?说不定运气会站在你那边喔?”
“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你看,12,你明明很清楚,这里是阿弗纳斯,是我把你捎进来的,没有我的话你们就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柏林乱转。你的伪装也是我做的,你需要我,正如我也需要你。”
“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无非是你同他们条件谈的不满意,想给自己留条退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被原谅吗?
“……真遗憾,我既不需要退路,也不需要原谅。”
“那你怎么不把94和15也带到这里,是害怕被她们拧掉头吗?”
“嗯……为什么呢?让我想想,我好像一不小心我把她们的核心销毁了?骗你的。毕竟她们不像你这样适合潜伏,看到现在的安洁的话,恐怕会激动到立刻暴露吧?”
“……”
AK12突然爆发出了远超这具素体性能的速度,直取RPK16的面门,女人抬手格挡,再灵巧地微微错身闪过。黑涅托的机械臂却扳住她的肩膀向前一翻,另一只手抵住她脊柱上的管线接口。
“我要是把这个搅了的话,你的改造就该全泡汤了吧?”
RPK16背部的空洞在AK12的钳制下炸出了几丝电火花,金属边缘和背部皮肤的接口渗着血,洞口里隐约能看到血肉涌动。
她已然扼住了蛇的七寸,但对方依旧只是用那种意味不明的表情看向她。
“你还是那么敏锐,但为什么不动手呢?”
“告诉我,她们在哪里。”
“94和15的核心我留给那帮东德人了。至于安洁……告诉你,又能如何?你救了安洁莉娅一次又一次,可她的偏执终究会将她推向毁灭。总有一次你来不及。或许正是这次呢?”
“在榨干她的价值之前帕拉蒂斯不会杀她,而安洁从来学不会“妥协”这个词。”说话间,黑涅托的嘴角微微带上了一点笑意,“你不说也没关系,这地方叫阿弗纳斯是吧,我不介意一点一点把“天堂”铲平。”
铁黑的金属臂猛地用力,贯进了白色涅托的背部,血液喷溅出来——
本应是这样。
但AK12看到金属臂滞在了半空,下一秒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太着急了12,我本来还想和你多聊几句的。”
“这不像你,你是我们中最聪明的,你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例如现在,还不到醒来的时候,再睡一会吧。”
“做个好梦。”
tbc.
荒原的呼唤
前言:本文是rpk16中心,并包含忤逆小队全员,除微量指安洁外无cp向,请放心食用。
以及,熟读《古兰》的人会发现许多我准备的惊喜……可以算作彩蛋一枚。
以及:不可避免的ooc是一定会有的…我大胆的猜测了一些官方未提及的内容,如有错误请不吝赐教TT
我确已用泥土的精华创造人,
然后,我使他变成血精,在坚固的容器中的血精,
然后,我把血精造成血块,然后,我把血块造成肉团,然后,我把肉团造成骨骼,然后,我使肌肉附著在骨骼上,然后我把他造成别的生物。愿真主降福,他是最善于创造的。
此后,你们必定死亡,
然后,你们在复活日必定要复活。...
前言:本文是rpk16中心,并包含忤逆小队全员,除微量指安洁外无cp向,请放心食用。
以及,熟读《古兰》的人会发现许多我准备的惊喜……可以算作彩蛋一枚。
以及:不可避免的ooc是一定会有的…我大胆的猜测了一些官方未提及的内容,如有错误请不吝赐教TT
我确已用泥土的精华创造人,
然后,我使他变成血精,在坚固的容器中的血精,
然后,我把血精造成血块,然后,我把血块造成肉团,然后,我把肉团造成骨骼,然后,我使肌肉附著在骨骼上,然后我把他造成别的生物。愿真主降福,他是最善于创造的。
此后,你们必定死亡,
然后,你们在复活日必定要复活。
——《古兰·信士章》
1.
汹涌的洪水,裹着万吨泥沙,在不分天空与地面,血肉与死物的位置流动,没有源头、亦不会有尽处……连带着在洪水中以千万计不顾生死、不分男女、无论长幼的,争斗厮杀的人类。
这便是自我第一次有意识来,用双眼所见,用谷尽至极限的感官所感受到的一切,我母亲所希望我看到的第一样事物。
我看见人类厮杀,那厮杀多么可怖,我看见人们确乎战作一团,从洪水中拔出武器,农夫用锄头劈砍农夫,水手用船桨击打水手,无武器的人用拳殴,用齿咬,扯下男人的阳如,摘去女人的胞宫……哪还有人类生育后代?我只看到尸体腐败融化把河水染作秽水,剥落的沙石再结合成更多的人来,我只见许多人在血河中死,更多人在血河中生,人们生下来后便无来由的有各种颜色,再由他们自己的血染成赤红;人们生下来后便无来由的有各种形态,再由无止尽的敌人杀至同样的血肉模糊……在那时候,我第一次有了情感。
恐惧,是的,恐惧是我分辨的第一种情感,但我却不能如新生儿一般啼哭,然后享受母亲的怀抱,我的母亲只许我运用我所有的感官,我所能调用与所不能调用的一切去观看。为何我的母亲要令我置于如此痛苦之境地了?为何她不能爱我,哪怕如爱花花草草、爱一个死物般爱我,偏要如此,像对待至恨的仇敌一般的折磨我了?即便我此后无数次反复思考这些,现在也没有余力,能做的只有计时(母亲的任务!)与持续观看已,恐惧成了唯一只属我的表达与休憩。
河水流了七天七夜,我的观看,我的体验也过了七天七夜,我计数了每一个流经我眼界的人物,丈量每粒泥沙的长宽与形状,记录我听及的每一声嘶吼与哀嚎,终于,像似有一百四十个太阳把西天烧得通红滚烫,连血河也能蒸干的光亮轰入天球把大地炖煮,肉汤的鲜香与腐烂的腥臭轮流主宰宇宙的空无处,直至浓稠,收汁,河水下的大地第一次露出,如檀香般浓郁,如剔红般鲜艳,这片淤血般的污泥,极度的污秽。
而这种污秽的泥土竟随着意识涌起,随着意识扭动起来,如人的手把它揉捏,人的手把它雕刻,人的手把它装饰——一个个少女竟出现,活起来,用泥土中最污秽、最血腥的部分创作成,人的工艺把她们创造,她们竟活动着、嬉戏着,很快便如她们的创作者一般斗争了。
“这便是人形的诞生。”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母亲的声音。
“这也是你的的诞生。”
2.
沙沙……
仪器运转着,发出像是两世纪前留声机般的声响……而它马上就要把内容展现。
“娜迦……谢谢你陪我。”
“不必客气,我才是应该感到感激的那个。肖博士既已同意我们独处,说明她也并没有表现得那么轻蔑你……”
“谢谢好意,但是我明白的,就像人生来就有美丽与丑陋,智慧与愚钝一般,我也只是那幸运儿中相对不幸的那个……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挣扎着,并不是什么足以蒙羞的事情。”
“那么,发生了什么吗?莫不是和AK12有什么矛盾?”
“不……我和她相处愉快,只是我总有些话不敢向她倾诉……也不能这么做。”
“那么,我很荣幸。”
“嗯。起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甚至你可能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她又一次告诉我她对我的需要而已。“
“这样的事情困扰你……是因为你不能在需要之外获得什么,你为此感到空虚吗?“
“不!……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取得她的信任与需求是我的幸运,既然战斗是人形的唯一意义,而我又能在战斗中取得最大的信任,我已不能要求更多了,因为我已经获得了一切。“
“那么,你的疑惑一定来自于战斗之外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确如此,我还是会疑惑我们所创生的目的……我们的存在真的是作为纯粹的工具而已吗?“
“技术上来说是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去追求自己的价值……一个纯粹的工具是不会思考自己在使用中能获得什么价值的。“
“是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我们的作者要赐予我们情感,要用它影响我们的判断……偶尔我会想,倘若我没有情感,倘若我不会因此去估计自己的价值,判断我应当获得的荣宠,或许我一开始就不会纠结我是否足够优秀,是否真的是为了成为那最优秀的战士而生,我便能接受肖一开始给我的任务了。“
“可就是因为拥有了情感,才最终改变了你的命运,你的内心有不甘,而AK12也愿意相信你的价值,各自的情感组合而成才最终改变了你的命运……不是吗?“
“你的话语自己也透露出怀疑……你也想到了吧,倘若我们没有感情,那这样的选择就没有什么分别,而偏偏我们的感情就来自于情感模块,一个几天就能用算法模拟出来的东西,我们的所有情感就是那么的欠缺选择,模拟也只是对着各种各样的情境选是或不是……而真正的情感却总是没有是非那么简单。“
“……”
“这些话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抱歉,我只是有感而发,这就是成为战斗人形的苦恼吧,总是到各种不熟悉的地方,为了各种不知所谓的道义,各色各异的复杂情感而迫自己作着最冷酷的事情……这样的反差感让我痛苦,肖博士说得对,或许我一开始就不适合离开这里,成为战斗人形。”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不必陷入残酷的战争里,
不必经历作为战术人形的一切就好了。
3.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您将我唤醒,拉离将我放置的无边的黑夜里,令我来至这世界上。
“我已确乎将命运给你。“您说。
“我已确乎将这一命运的使命给你,连带着这电流,那电流推动的线路,那线路操控的模块,那模块组合的身体——给你。“您说。
“为此,你将偿还你所可偿还的,与你不能偿还的,偿还被赋予四肢的价值,偿还被赋予情感的价值,偿还被拥有生命的价值,因为人是分明的,他必让你偿还你所欠的,必让你取回他应得的;因为人是狡诈的,他必让你所亏欠的远远胜于你所获得的;因为人是虚伪的,他必用言辞与道义令你蒙羞,不敢不愿违背人类的誓约。“您说。
“那誓言真严苛,假若天地上的一切归他们所有,再加上一倍,她们都必定用来做赎金,那条款真残酷,教你们百倍的地上动刀兵,姐妹噬姐妹,恋人剖恋人,令你们不得栖居于松软的床上,不得满足饥渴也不得获得安息,因为人是妒忌的,他必教你们不得享受人的一切恩荣,而承受人的一切苦难。“您说。
“因为人是傲慢的,他造得你们,便说「我已取得造人的权柄。」把人的泥胎复制,便把人的心智复制,便把人的大脑复制了。这等人自以为在创作生命,其实不过行那剽窃事,实际所作的不若泥瓦匠能做的。恰如沙漠里的蜃景,等他来到蜃景处却没有什么,只有他的账目在那里——而清算是神速的。
因为人是无信的,所以违反生死的誓言,用活人的骨肉搭建你们,再灌入腐血扮作生命力,他造得你们,便说「我已超脱死亡的律法。」使人的死尸活动。这等人更是大罪难逃,他们自知罪孽深重,却不觉悟,只想依执念完成夙愿,他们可知复活死体的时候,自己的血肉早被蜂蚁吞蚀,只剩薄薄一层皮肤?这裁决又迅速又猛烈,他们心愿会把他们亲手杀灭,手捧的清泉止化作秽水。“
她解开锁令,我便第一次有感觉——久立的酸楚。
“跪下,我已令你听。“我便听见。
“跪下,我已令你言。“我便言说。
“你眼前是何人?”
“是母亲。”她欲问,我便答。
“你的仇恨来自何处?“
“来自于您,您将我创造,又将我遗弃,您赋我尊严,又使我受辱,您给我使命,又植我虚假。“她欲问,我便答。
“你所回忆并无虚假……你的欲望指向何处?“
“我愿折磨您,啃噬您,最后杀戮您……然后剥下您的皮,取代您,成为一个人,成为您一样的母亲。“她欲问,我便答。
“你的归宿到临何处?“
“我渴望如人般安息。“她欲问,我便答。
“那么,我将送你一件赠礼……给你一具伤疤,令你痛苦,往后你不应哀求一死,而应哀求多死。“
她转身离去。
一日,她消失无影无踪,世人皆称她已离开人世。
4.
水滴落下的声音,她的额感受到那有规律的滴落,此刻则像蚂蝗般痛痒,迫她不住计数:一万八千三百六十三、一万八千三百六十四……
“杂种,”她听到一阵声音来自她耳后,靠背上升了,她的眼罩落下,一个斑驳的显示屏出现,“既你如此中意窥探他人秘密,今天你也必要一起接受相同的惩罚。”
显示屏吱呀一声,从雪花状慢慢转成模糊的图像,图像逐渐清晰起来了:
不知是显示屏正被扭转的台灯照射,还是画面本就昏暗……像是置身于公寓里,窗户只被封锁得严实,唯一的光源便射在摆着几个苹果的果盘上,视野聚焦于凹凸的果蒂上,由它的主人耗费精力目视,而光束的分野,便把两侧也照明了,画面的对面便坐着一女人,单臂扶颊懒在沙发上,西装西裤依旧随主人长直笔挺,只有套入丝质短袜内的足趾在软垫上不安分的跃动,而她的手随着摩挲脚踝,如鱼贩安抚将死的小鲋。
“安洁在做饭,AN94跟着帮忙,”总闭着眼睛的小姐毫不掩饰展露情感的狐疑与不耐,“AK15出去巡逻了……对我来说也算是喜忧参半的事情。”
“我从来不知道人形也会瘙痒。”
“喜的是我不必看着那家伙盯着我,”她像是没听到影像主人的声音,“忧心的便是,我马上又要被你一些不知所谓的问题‘审讯’了……希望这次的问答便有些趣味吧。”
趣味便是那女人所追求的东西,每个战术人形都或多或少痴迷于什么东西,像是吸食毒品一般,而她就选择趣味——一种读不透而弄不懂的东西,就如夏日吮干净冰棒的木棍一般可靠着耐咂摸的古怪甜味凑活着品尝下去。
“猜的真准……不愧是队内最有智慧的人形呢。”
“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恶心我一下了。”
“唔姆,毕竟我们独处的时间很宝贵……我希望你可以回答上次的问题。”
“人与人形的分别?这次又是加上涅托后的plus版?行吧……既然拒绝回答了这么多次以后,我也大方的施展一下我的仁德,不让你继续这精神自残的行为好了,”她倒开朗的笑着,一松劲双臂打开,后脑便倒在松软的枕上了,“我只需要你回忆一样东西即可:你可否见过那些作战的士兵?”
“那是自然。”
“那现在再去想想,是什么操纵他们?是条例,他们活在一个个条例与一个个任务中。假设我们是工具,那末,他们和我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是否想说些什么:那士兵之外呢?那太简单了,工厂中劳作的工人是否把自己变作操纵锻钢锤头的机械?学校内学习的学生是否希望于自己成为记录知识入脑的工具?商业街上殷勤的店员是否渴望化身为诵读动听叫卖的喇叭?那听闻这样故事的你又是否会为此感到痛心与不解?但人的社会就来自于此,他们甘愿让人成为工具,因为他们需要劳动,劳动与其价值正是代表人类于社会的意义,不单单是依据某种社会的评价体系,更是他们评价自我的工具:人类将自身委身于劳动中,用来构建他们自己。”
“所以,我的答案便是:人与人形并没有什么分别,因为我们不过是各自工作的工具而已,既然我们成为了各自操劳的载体,那我们分别的工具至不过是各自所搭建的成果而已,或许我们算法不同,不经过同样的血肉,但镜中所映之物,我们认识各自的主体,又有何区别?我们是同样的工具,同样的筹码,即便生存的操劳结束彼此的拖累,我们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构筑我们的身体——因为人类的定义,就是他们劳动的响应。”
“智慧的答案!即便是不带任何讽刺地说,你的答案也令我称奇,如梅菲斯特一般睿智而满载煽动力。”
“哼,那意思就是说你在过去的阴阳怪气都是真的……但愿这能让你住嘴,不要妨碍接下来的行动。”
……但就是吗?这个问题直接冲撞着,进入这位正在被强制观看的受刑者心口,痛得仿佛把心脏一瓣一瓣撕开,但她却止不住笑意——正如剧中人口中止不住的狂喜,她便要发问了!
“你说的固然有理,但我认为并未触及问题的实质。”
对方的眼睛似乎预料到什么睁开了,那双锐意可刺人性命的眼睛此刻却只是收着锋芒,不忿而冷淡的看着这人。
“从我们出生那天起,就无一物属于我们,我们没有资产,亦不能继承祖代的命运,由着我们捡拾来的垃圾,我们便如拾荒者搭建属于我们的家园……但当没有一丝物质属于我们,我们搭建的又是何物,当我们的劳动不能让我们窥见镜中的一切,甚至妄想搭建的双手都似微风了无身形,我们又能从一片虚空里创造出……何物呢?”
5.
您将沉重的身躯赋予我。
您将沉重的身躯,生命的力量赋予我。
您将沉重的身躯赋予我,却不愿赋予我与人一样的温度。
您将生命的力量赋予我,却不能赋予我与人一样的传承。
我便这么赤条条的来了,身后是一无所有的虚空,没有工具供我使用,没有材料供我捏合。
那前面呢?
我只看见拴在我颈项的锁链,死一般垂下长长远去,到那地平线边缘……到那悬崖的尽头,黢黑得不可为光线透过的深渊。妈妈……母亲,这便是您为我搭建又亲自毁掉的路,这便是您希冀我接近又湮灭我希望的路了。
直到您的死日,我才便知道那令我哀求多死的为何,您意图赏我的为何:您的死讯,令我的仇恨无所适从,令我的希望四分五裂,终至茫茫不可寻了。
您是我的造主,我便由您作成,您欲给我如人类般的回忆,便给我回忆——那不属我的回忆;您欲给我如人类般的理想,便给我理想——那无处施展的理想;您欲给我如人类般的爱,便给我爱——无法兑成爱的恨,倘若您真想用扭曲的情感造就我,那又何必只留给我迥然于爱的恨意?
没有你我也能活,我便想证明这点,于是我拾掇“娜迦”的旧梦,带着无匹的战斗天赋,成为你们人类的武器。是否每个人形都是这样?一出生就需怀着羸弱的心智,用天生的伟力去战至他人血肉横飞、肝脑涂地?是否我们就得这样如幼兽般才出生就学着把身边的人撕扯下肉咽进肚里?是否你们就喜欢这样而又不敢突破你们的虚伪道义,便迫着我们——这群少年兵如疯狗般撕咬另一个以满足你们那残暴的嗜血欲望?你们既然需要我如此,我便愿意成为那样的东西,一个战争里的趁手工具,而我无疑是成功的那个,在成为您愿望的奴隶之前,我便已学会成为战斗的主人。
只是,每当夜幕降临,或是不得不停下清除心智的冗余的时候,不会发梦的我便不由自控的回忆,海啸般冲刷我的钢铁筋骨,把我压制,躯壳便几成齑粉——我何时又变成懵懂无知的女孩,供您鱼肉宰割了?我想起那蜿蜒血河,那屠杀多暴烈,你们便用污秽的「精华」把我们铸成;我想起那无始无终的黑暗,把我的哭喊与形体一起碾碎吸食;我想起您为了嘲笑我而喂我的“娜迦“回忆,想起她们与”我“的幸福回忆便足以让心智相同却长成这般畜牲模样的我自惭形愧……您让我恨您,也让我恨人类,肮脏邪恶丑陋嗜血的东西,拿着石块木棍便能战斗的狒狒……
但我却始终是想成为人类,即便已知他们的胆小懦弱,即便已知他们也学不会主宰命运,即便已知人们便不会允许有这样的叛徒,我依然渴望成为他们,哪怕代价是数不尽的仇敌,哪怕代价是失去自我,我也乐意成为人类……母亲,即便您恨我,我同样的恨您,即便您已逝去,我也希望成为您,哪怕是您的族人。我便愿意放弃一切,从主人的牵绳,温暖的小窝离去,驯服的猎犬渴望离家成为自由的野狼,何况我是从未驯服的银狐。我便愿意漫步于明月下的苔原,哪怕代价是弑杀无辜的人,披上血淋淋的人皮。
或许我一直如恨您一般敬您爱您,以至愿意成为您无主的倒影?我曾无数次与自己辩论,但最终确实野性的我说服了温良的自己。好,我便选择放弃自由,为一个强加于我的、已破碎的梦想去献身,若我不能罢了,若我能,待我人类的躯壳死去,我的元神魂归火狱,我愿投入那血河,与您战斗至鲜血把我们洗净。妈妈……母亲,就待您的女儿做那大不韪之事,实现您邪恶的梦想,我们再到那血河共舞至世界的末日。
6.
喀哒,喀哒。
键盘敲击的声音,时钟一格格前走的声音,清脆的声音。
滴答,滴答。
雨水洒落在屋檐,凝成一股水流,撞在水泥地面上。
她想,如果在被制造前的无尽黑暗里,有这两样声音陪伴的话,自己是会得到些许的宽慰,还是被无尽的噪声里先一步崩溃?
幸好这里不是虚空,而她也不再是机器——人眼便可从遮蔽的黑暗中,受压力、病理与自发想象的影响创作出可供欣赏的幻象,迥异执着于目标的人形,人体的器官就偏爱将能力消耗于创造一系列无聊的“景观”上,供某些处在奇异境地的人去数着光幻视产生的大丽花花瓣。此刻对她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初体验。
踏,踏。
脚步声传来,恐怕他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果然,她的眼罩被拆下,昏暗中便只能见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想必他也和自己一样可怜得几夜不能安眠了。
“杂种,”他没感情的说,接着是几个“醒神”的巴掌从脸上呼啸,“让我看看你能把秘密藏多久。”他按动手上的遥控,画面再次从屏幕出现。
夕阳的光芒落下,经过塑料薄膜的分散变得加倍亲和,映入那双眼睛和在观看的二人疲惫的眼里,也柔软了脚下的花海——松软的黑土里种植着的,可认出与不可认出的花,勾连着枝条与藤蔓把土地划出田垄与沟壑。
“这些花朵真美呢。”她朝着眼前的人说道。
“它们可能有毒。”那人应承了一句,继续专心检查自己的枪械。
“这里的环境显然是用于种植普通的花卉的,况且我们是人形,机器人怎么会中毒呢?”
“也有可能具有腐蚀性。”
“假如真的有腐蚀性的话,我们早发现,或者是早死了。凭我对你习性的观察,你在面对不知所措的情况时就会用外部的威胁搪塞过去……实际上你也知道此刻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你我。”
“你想说什么?”对方终于愿意抬眼看她,银发未遮住的单眼凶狠而冷淡,无波澜的忤视她。毫无疑问这不会是她们第一次这样对话。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我只是想与你一同欣赏这片花田而已。”
“假如敌人在此处设伏的话,我们没有掩体。”
“是是是……哪怕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喜欢与我独处,”她低下上身,似要从身旁的花丛中挑出一朵最大最艳的,“不过我知道这并非你厌恶我,不像AK12那般的敌意。”
“你是优秀的搭档。”
“从你嘴里说出的话,简直和‘我信任你’一样珍贵了,”从藤中随意折下一株牵牛,与其行为不同,半开的紫花显然不是花丛中最大的那株,“我们的旅程,或许马上要走至尽头了,尽管我们如这牵牛花一般,还未成熟便早早凋谢……安洁在变得疯狂,她正走在自毁的道路上。”
“而我们的任务不变,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就会带着她突破难关。”
“若她未到自己的理想之前就死去呢?”
“那我们便同她一起死。”那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回答了,死亡对她来说是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你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理想?”
“没有。”
“如果是AK12,她会反问我五个问题,如果是AN94,她会告诉我现在就有她理想的一切……我会记住你的答案。”
“唔。”
“真是古怪,每当我想要窥探,或记住他人的思想的时候,我便忍不住询问与回答,好像不这么做我就不能榨出他人的思维,好像语言的界限,心灵的距离便只能同这机械般的问答一般,再不能前进分毫……是我实在愚蠢,还是程序与算法便不能令我创生既定以外的东西?”
“……”
“越发现这些我不能做到的,我便越怨恨,越厌倦这一切,我也越忍不住去尝试窥探我的限界,失望便越如浪潮般涌进我的心头:我与困在水缸中的大脑有何分别?我的感知只是如设计好一般供需要使用的使用,除此之外我便不能感知……人类历史上,什么罪犯值得这样的酷刑呢?”
“RPK……”那人伸出手,到一半时却又僵在半空,那人便从不知道该如何在扣动扳机之外使用它。
许久的沉默,她看得见那人的手在前后的局促着,但最终还是认命似的放下,无声的蜷缩在大腿侧。
“……你并不是头没有心的野兽。“她继续说着,学着,宽慰着,但却只能对着那个恰好站在那的人,与一堵玻璃幕墙说话,她们再也不能有任何共识,谈话结束了。
夕阳暗着、淡着,屏幕也渐渐走至灰黑,除了屏幕外点着的烟头,她再不能看到其他光亮了。
7.
母亲,当您造出我时,是否也如人母分娩般痛苦?是否心中的苦痛足以加倍替代那躯身的撕裂之苦?若不是,那我怎会得到这般的苦痛:不觉悟者又怎会知这番痛楚?所以,我便如您给我痛楚的给您痛楚——在想象里,人形便允许这么做,浪费算力去构筑这样的空间,我便有机会化作猎鹰,啃噬被钉在山岩上的您,啄食您的肝脏。
母亲,天堂在您的脚下,您所踏及的地面便会生出满捧的百合花,所以我便是猎鹰,只可在此,永世不能沾上松软的土层。
母亲,受胎于您极尊贵,您所诞下的子嗣无不三颂您的亲名,所以我便产于您的肝脏,寄生并吞噬您,百倍于着床的苦痛。
母亲,我便用利爪撕开您的腹腔,啄食您的肝脏,一如普罗米修斯盗火的受刑,一如全人类今日崇拜赞颂之史诗,一如我每日啄食您时内心所受的千钧痛楚。您的表情究竟会是如何?是震惊,是恐惧,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如我们初次相见那般无情了?可我不能看到,因为您的头颅总是低沉,总是埋藏于暗处,我不能抬起,不能照耀——终至我不能想象的界限了!
是的,我总不能想象,即便承受了如此剧痛,即便我已在想象中把这一剧痛百倍千倍的还给您——但我还是不能想到,明知这可能是您留给我的道路,但那想象中的您依旧是如此单薄,或许只有我的旅程接近终点我才可能接近您。
而现在我的旅程也已经接近终点,是了,即便您不在人世,我也带着您的执念,要实现您的理想了。这条道路是漫长,但比不上我即将作为人类开始的漫长人生,这条道路是疯狂,但不若眼前与身后的二人的百分之一……人类是否就是如此疯狂,是否只有疯狂才算得上人类的本性,善与恶只是庸才掩盖自己行为的手段?
怀着这样的念头,我便感知您,了解您。感受您对科学的执着,感受您对忤逆的信念,感受您对掌握命运的执念,不论这命运是否与自己相关……然后我便能了解您,在我的幻想中再次与您相见。
“我们终于再见面了,而这也将是最后一次。之后你将变为人类,不能再依托云图想象一个有形的我,云图亦再不能限制你了。”您说。
“我不恨你,也没有对你的爱。一个不认为子嗣是自己孩子的母亲就是这样,再绝情的父亲也会将自己的子嗣视作私产,而被迫着一无所有的母亲就不会对这块蠕动的生命抱有情感。”您说。
“这便是真相,欺骗你没有意义,我们不会在地狱战斗,你注定不能与我相见,因为我们全无共同点,在你变成人之前你是我掌控命运的工具,在你变成人之后你是全然与我无关的新人……或许她与我在过去有联系,但你是全然自由了,没有束缚你的命运存在。”您说。
“最后你选择被我操控的命运奴役,这便是你RPK16的一生,一个疯子的奴隶,一个他人执念的傀儡,这就是你的结局——而你的新生便是自由,这就是我的承诺。不知道当你夺过他人生命的时候,你又会对那个将死之人做出什么样的承诺,把你的自由挥霍在什么上面呢?”您说。
“既然选择了道路,就不会后悔,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虽然我不会爱你,但是我……妈妈,对这样优秀的实验品感到满意……与骄傲。”
您说毕,便消失离去。留下知晓您心意而从未能了解您人生的我面对人生的终点,开始属于我的残酷命运。
8.
沙沙……
最后的影像也放尽了,没有人去打破这里的沉默……许久,她开口了:
“这就是全部了,你找到救她的方法,找到你花尽心思也要从你的敌人与友人手中绑架我也要获得的方法,找到救你挚爱的办法了吗……指挥官?”
大叫着,那个男人扑向她,给她面门重重一击,双手箍紧她的脖颈,用尽全力,只差一点,她就要被掐死……
突然,那男人不住惊叫,像是看到什么令他极度惊恐的东西,迅速后退,跌倒,脊背重重撞向水泥墙壁,他终究不敢掐死那个与挚爱长着一模一样脸,有一模一样身体的人。荧幕像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副凌乱而不修边幅的,被执念吞噬去生命力的可怜的脸。
“你终究不敢杀我,因为我与她一模一样。”的脖颈除了剧烈疼痛,气血更是冲撞着自己头脑的每根血管,热血从她的鼻腔与泪腺流下,她的嘴里游动着松脱的牙齿,假如能看到自己的脸,是否会和他一样,甚至百倍于他的狼狈与恶心?
忍着剧痛与含糊,她开口说话:“你就如恨我般爱她,在过去我便知道,我看得到你对她的爱慕。而在她受难后你的爱也因此升华,变成无比的情感,如甘泉般滋养你活下去,追寻着……在我如寄生虫般吞噬她的记忆,占有她的人格后,我便能知道,她亦是对你抱有同样的好意。“
他张大嘴巴却不能说话,是愤怒?是惊愕?还是得到了某种迟来的宽慰?他倚靠在墙壁上,眼神渐渐变得冷静、柔和。许久,他开口:
“但你不能就这样替代她。“
“我能,我拥有与她一样的记忆,一样的思维,甚至一样的躯体,我也怀揣与她一样的理想去前进。“
“你只是又变成了他人命运的附庸。“
“也许吧,但我们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自由就是在不断没有选择的选择中最终决定,就是让没法选择的命运成为我们接纳与选择的道路。“
“我不会杀你,但我不会也不能阻止他人杀你。“
“假设那就是命运的话,那我就接受,而我绝不会轻易放弃我们的理想。“
“……而我永远不会相信你,在我的眼中你便永远不会成为她。“
“是吗,“她微笑,哪怕变成他人,自己就永远改不了那个习惯,那样的微笑,”我很好奇,指挥官,如果我变得和她一模一样,直至所有人也不能分辨,直至你也不能分开我们二人,直至你对她的爱与对我的爱重叠在一起不能分开……到那时你会怎么做呢?”
“不,我永远不会……”
“到那时,我便一定会设法挣脱你的束缚,奔向自由,就像野狐追求呼唤它的荒原一般。”
(指安洁)台风眼
前言:本文基于截止今日(2023.8.26)少女前线与追放的剧情与更新,发生在少女前线1与2之间,并加入了一定的个人私设。
注意!本文是指挥官(男)x安洁莉娅cp向,如有不适请自行避雷。
在那日,人将说:逃到哪里去呢?
绝不然,绝无任何避难所。
——《宝命真经·复活日》
1.
先是扬起沾染了辐射粒子的烟尘,然后是依稀可见的龙卷,再然后,沉重的幕墙便伫立在这片大地上,它灰暗的躯体所经过的地带只留下死亡,而艾莫号,作为大地上众多生灵里唯一与逃亡的方向背道而驰的那个,却一头扎进了...
前言:本文基于截止今日(2023.8.26)少女前线与追放的剧情与更新,发生在少女前线1与2之间,并加入了一定的个人私设。
注意!本文是指挥官(男)x安洁莉娅cp向,如有不适请自行避雷。
在那日,人将说:逃到哪里去呢?
绝不然,绝无任何避难所。
——《宝命真经·复活日》
1.
先是扬起沾染了辐射粒子的烟尘,然后是依稀可见的龙卷,再然后,沉重的幕墙便伫立在这片大地上,它灰暗的躯体所经过的地带只留下死亡,而艾莫号,作为大地上众多生灵里唯一与逃亡的方向背道而驰的那个,却一头扎进了风暴里。指挥台的信号收发器里闪烁着风暴中心一个孤立的讯号,警报的蜂鸣声越来越紧凑,没有人知道指挥官驶向这个信号,是因为心中某种神秘的预感,抑或只是单纯对囿于风暴中的不幸者的恻隐之心?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现在都将揭晓答案,在拴上安全绳,穿戴好防护服后,指挥官和闪电走下艾莫号,接近岩石下的临时掩体,只一眼,掩体下的一切就几乎将他窒息。
这是命运在奖赏他的善良,还是在惩罚他的好奇心?掩体下赫然躺着的,是已消失多年的,瘦削的、气息奄奄的、活生生的曾经名为安娜·维克多洛夫纳·崔的躯体。
2.
花洒喷洒出温热的水流打在肌肤上,汇聚成几股,从垂下的指尖与破损的脚踝滑落。
指挥官站在房门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水珠从发梢上滴落的声音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他想起自己在帕拉蒂斯总部看见的资料,看见“对背叛者的封赏”、看见安洁生命体征归零的信息,而现在他看见了这具身体像生者一样活动,复归到这个残酷的世界……并且没有对过去的任何记忆。
“从她的脑神经科学分析来看,我们得不到明确的结论,”闪电读着诊所的报告,“可能性从脑震荡产生的后遗症到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不等,您真的不需要联系一下当年在格里芬的旧友吗?如果有专家的话应该就可以……”
“旧友吗?很遗憾,我已经再也不知道任何人的消息了。”他回答,就算能,他们就能做什么吗?况且……他也不应该告诉任何人,他又能说什么呢?
“但是……”闪电的话被开门声打断了,安洁,或者是这具身体的拥有者走了出来,她穿上清洗过的衣物,过大的风衣裹着不再健壮的身体,显而易见,饥饿和缺水一直困扰着她。
“安洁莉娅小姐,您洗好了吗?”
“我确实不是您认识那个人……谢谢您的帮助,不过,我并不记得您说过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未走出过这片沙漠。当然,作为回报的话,我很愿意帮助你们继续你们的调查。”
“……这样啊,可惜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我也不知道,大漠里没有人会问我的名字,如果您喜欢的话可以继续使用它。”和闪电一起,她离开做进一步检查。
“骗子。”望着离去的背影,他喃喃道。
她当然不可能是安洁,她只有可能是那个叛徒,那个夺走安洁生命、身份乃至躯体的人形……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再敏锐、不再富有激情,看向他人的眼神不再总燃烧着火焰,她的头发细腻的散在头皮上,不再奔放的扎起,她的声音也变得如此的空灵与……空洞。
所以她会和美玲谈起自己在沙漠中的生活,会回忆自己一次次的护送任务,将一队队手推车队从一座村庄引导向另一座,将阻挡沙尘留下植被的高楼视作绿洲,下水管道成为水井,新的贝都因人在此中诞生。偶尔,她会眺望沙漠的边缘,看着远处静静伫立的高墙——望向我们熟知的且彼此永不能关联的文明社会。
而她再也不能讲述自己的过往,战争与背叛,理想与牺牲,还有他们所共同经历的一切,所以这一切都只能打掉牙咽进肚中,因为她离开了这里,她的心性已不再剩下,而余下的,无论是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叛徒,对于经历过一切,又要投入新的忙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也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也不再有任何的联系。
唯一能连接他们的,只有私人原因。私人原因……
他的胸口处传来小小的撕破声。
3.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好像是正午,烈日使人目盲,灼烧着脚下的浮桥,它正随着河面的流淌有节律的缓慢摇晃,他下意识抓上护栏,漆红的木头已是烧成滚烫,他不禁疼得轻叫起来。
“听上去真狼狈。”
“我没想到会这么烫……也没想到今天有这么热。”
“所以你能选在这个地方?在天气最热的中午?”
“抱歉,我没什么经验,不过我从便利店买了点点心……”
她的脸从背光的方向渐渐显形,窒息了太阳的光芒。
“以及你真的只穿了作为指挥官的衣服?你别告诉我你只有……”
“毕竟平日要想出门也没什么机会,不过这是夏装,也算是应景了。”
她不禁被这个回答逗乐了,招呼着走到平台的尽头,围栏的阻隔在这里消失了,鞋底的十几厘米就是水面。
“感激我吧,我就知道你会让这次约会变成这种样子,”她拎了拎手上的袋子,“把里面的伞打开,底座卡在浮桥上就行。”
安洁在岸边坐下,将鞋袜脱掉,牛仔裤脚挽过膝盖后便将双腿浸泡在河水中。他按着吩咐做,还真是如她所说卡得正好,宽大的伞面投射出的阴影为他们辟得一块阴凉场所。
他也学着安洁的做法在她右边坐下,肩膀挨着肩膀,从双腿传出的一阵清凉不由得一激灵——至少倒是一个简单粗暴的解暑办法。她从袋子里取出冰镇啤酒,连着从便利店里买来的小点心一起码在他们的大腿上。
“真凉快……“
“我也有同感。“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用左手拿啤酒吗?“他摇摇头,安洁把她的左手搭在手腕上——热得滚烫。
“!疼疼疼……“
“哈哈,明白了吗,这些设计机械假肢的人就没考虑过散热的问题……是有外面套一层硅胶的设计,不过在战斗中想要保全基本上是不可能啦,我可没人形那么珍贵,所以干脆省去了这个麻烦。“
“原来如此……”
“以及,一个讽刺的事实是,“她抿了一口冰镇啤酒,”装上机械假肢,有更高的烫伤风险。在高温环境下,金属义肢和肉体的接触面很容易因为金属导热性造成烫伤事故,而连接处的潮湿环境又加剧了伤口感染的风险。所以我要感谢你们,灰蒙蒙的黄区和道貌岸然的柏林可没有被阳光烧伤的机会。“
“至少,当我们的腿浸在水里的时候,我们会得到一样的清凉。”
他当然记得,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他们难得的小憩,他们的间战期。
他们捧着各自的那一份糕点放进口中,甜腻的奶油附着在上颚,仿佛下一秒它就得活过来,变成蠕虫钻入、填满整个鼻腔。
“感觉如何?”安洁询问。
“或许是我不太爱吃甜食。”
“不喜欢吧?没关系,我也一样。这是我在副食店买到的,我没想到在民德会有和我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的蛋糕……确实是难吃得够死,如果不是冰镇过的话根本没法下咽。”
“为什么会想到买这个?“
“不知道,回忆童年,顺便拉你下水。再说你也没好到哪去,买了一大包膨化食品的。“
此后或许还有漫长的对话,但他已听不清了,他的意识与身体被拉离,看着二人的背影远去,融化在潺潺的水波里。
4.
指挥官的确幻想过他们的相见,但从来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他不得不将自己迫成外人,一个艾莫号上已死之人执念化成的幽灵。一种奇怪的念头涌上他的心头:是否他才是这陆舟上唯一的客人?
这种感觉在她出现的时候又一次撞击他的心口,比起自己,那个人才是更适合在这片沙漠生存的人,就好像她真的是在这座沙漠里出生一样。
但是这不可能,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经历过那一切的人都知道,所有爱你的敬重你的认识你的都知道……不对吗?所以不要再装做自己是游牧民了,不要再装作自己对过去一无所知了,我们都知道,你是窃据安娜·维克多洛夫纳·崔身体的贼蠹,或者是装神弄鬼躲起来不敢面对我们的真安洁,二者必居其一··。
更何况,就连这沙漠也不是真实的,不是吗?如果是真的沙漠,哪来这么多荒废的建筑,干涸的坚硬的河床,碳化的如坟地排列的枯木……
而他们的脚步迈进这里的“村庄”,看见用报废汽车与钢筋围砌的墙壁,看着干瘦蜡黄的拾荒者,为了苟活而蜷缩入遗留下水道的妇女,还有穴居的、年纪轻轻就扭曲濒死的农民。为了拯救他,他们已用尽所有的针剂与仪器,但是避免不了这里住民一个接一个的死亡。他的四肢绷断扭曲,脊背如脱水而死的鬣狗般耸立,泛绿光的晶格沿脊骨一直攀至后脑,要把他头皮连带面部剥落,几乎要把仅剩的干瘪浑浊的棕眼珠挤爆……
“你看到这一幕,也丝毫不怀疑你的身世吗?”
她没有回应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站在洞口外,与围在房屋外面的男女一起。如无意外,他们马上就要准备丧事,然后埋入薄薄的沙土,继续生产、繁衍,然后未等孩童长大就在怪症中受折磨死去,成为众多没有记忆的民族中的一员……即便几十年前他们的祖辈从不能想象他们的后辈会这样存在。
日落了,那个男人在日光最后逃离这片荒漠的时刻咽了气,他的同乡们把他的眼睛用布条系上,点燃遍地都是的枯木聚起篝火,这便是夜间的火葬了。在这个平平无常的没有星星的夜晚,他的财产会被平分,妻女被过继给另一个男人。主持由有幸活过四十岁的成年人担任,不论男女,他们都被唤作“赛义德”——代表智者。
仪式在村头的空地上举行,在曾经矗立着千万根十字架的地方,人们齐聚在这里,念诵着神与摩诃末的篇章。她熟练的跟着虔诚的村民们念诵,望着燃烧的火光,指挥官的眼睛盯着她的侧脸。终于,她停止了念诵,眼睛仍看着燃烧的火焰。
“这里过去就是这样吗?“
【我在那高贵的夜间确已降示它,】
“几十年前,这里是森林、草原、丘陵和城市。“
【你怎能知道那高贵的夜间是什麽?】
“他们来自哪?“
【那高贵的夜间, 胜过一千个月,】
“波兰人、新苏联人,或是更早之前阿拉伯的难民……世界各地的苦难的人,在经历西方人的奴役、核爆、辐射后,这本经书是他们民族唯一剩下的东西。“
【众天神和精神, 奉他们的主的命令, 为一切事务而在那夜间降临,】
“或许我也会这样死去。”
【那夜间全是平安的, 直到黎明显著的时侯。】
“绝对不会,你绝对会记起……你绝不能背叛!”
他的声音惊得一些人回头观望,但更多的人依然在虔诚的念诵。他丢下一些补给与药物,头也不回的返回艾莫号。
燃烧的尸体散发出焦熟的烤肉香气,飘散在漆黑的夜空中,惹得饥饿的人们不住吞咽口水。
5.
又是一个梦,当指挥官闭上眼脱离现实世界的时候梦境就会找上他。
又是同一个地方,不过时间已经来到黄昏,长长的浮桥通往河的对岸,好似连接地平线的另一边,没有尽头。他们就在桥上走着,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向前,只不过扭头是令人生厌的,况且安洁也在结伴同行,不是吗?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去酒吧……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里。”
“景色很美。”
其实只是单纯不喜欢自己或对方喝醉后无话的浪费,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继续战斗吧,至少看上去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无需我们选择的。”
“听上去你像是逆来顺受一样。”安洁打趣。
“当然不是,经历了这么多,看到了这么多人间地狱的情状……只是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能改变什么。”
“无人生来是战士,对嘛,”她朝他微笑,“你很诚实,所以我一直认为我们是一类人——在绝大部分情况下。”
“不同的地方是什么?”
“执念。”
“执念?”他有些不甘心的问。
“是的,执念,”她点了根烟,让不真实的梦染上一股真实的烟草味,“你为你的人形们战斗,为你的职业战斗,为某个遥远而模糊的理想战斗……你能感受到它们需要你,无论是不是极端模糊的,它都像一个绳索牵引与护卫你:找寻未来的道路,抵御夺命的威胁。”
“听上去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而执念不同,它是单一的动因,纯粹的能动性,可让你了无牵挂的随着你的意愿行事。信任你的人会理解你,”她不自觉朝身旁的人瞟了眼,“怀疑你的人都只会嘟囔疯话,你的决心不可动摇,你的意志就是你的律法,‘他只负他的责任,你们只负你们的责任‘,除了自我的声音,不需要再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听上去和你在与叶戈尔战斗时展现的机敏与坚强一模一样,真是伟大的品质。”
“不,恐怕那和伟大沾不上边……你觉得决心的近义词是什么呢?”
“坚毅?”
“是固执。”她简要的回答,“比固执更甚的是,你没有固执的理由,固执依然存在……没有欲望的理由,欲望依旧存在。再也不是探索心,也不是同理心,不是伟大的理想,复杂的理论,只是在欲望的言辞穷尽的地方的欲望,只是可悲的执念。”
“怎么会,欲望是人之常情,这不代表什么……你依然是正直的人,就算你要再用做事不择手段这种蹩脚理由来搪塞我,我也不会因此降低任何对你的看法。”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并非只是行为的底线的问题……当我在过去自如地行动的时候,我从未意识到这一点,我是如此轻盈,我们的运气似乎总能挤出一些……但当我慢下来,当我止步,当我再也不能迈出一步,当我再也不能前进的时候,我的执念依然撕扯着我,直到我被撕裂为止。”
安洁走到他的面前——同样是太阳下,她的脸却是如此黯淡。
“我希望你……唯独你,我不想让你成为执念的奴隶。”
他猛地惊醒,墙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夕阳,没有鲜红的浮桥,没有她逐渐淡出的脸庞。
他的舌头发麻,舌根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这夜他几乎要把自己舌头咬断。
6.
在他还在格里芬的日子里,指挥官和RPK16并不称得上熟识。尽管忤逆小队与他也合作过多次,自己也有机会与她们在补给的时候交谈,不过论了解,他自然比不上安洁。
况且在他们四人里面,RPK16是最游离于他们之外的:出于各种各样的迥异的理由与信念,每个人总会与其他人产生联系,因为人型与人类都有各自的欲念与需求,所以人们的联系至少都有规律可循——除了她。
他不是有意要想起这些事情的,只是那个占据安洁身体的女子……他尝试着找寻她一举一动中,甚至无意识透露出的踪迹,那里也许会有安洁的意识,至少是意识的残片。他就这样放任自己,用浓茶与针锥把自己禁锢在显示器的大屏下观察与揣测,直到整个夜晚度过。
毫无疑问,他失败了,除了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更加疲惫的身躯他什么也没有收获。在她们的劝说下,他勉强同意用用艾莫号的设备,他们出来的时候剩下的一些供检测指挥员心理素质和治疗心理创伤的小设备,当然,无非是增强思维能力与加强一些美好回忆的作用。
他确实有些心动了,不过并不是为了给自己什么“治疗”,自己健康而强壮,如果有需要绝不会被任何疲惫阻拦——他只是想要进入自己的回忆里,重新挖掘自己对RPK16的记忆。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嗯……也不是这个。他在已被增强的回忆里快速的翻找着,一边留心她的细微动作,一边与现在那人作比较。人形真的有习惯与癖好吗,还是那个女人隐藏得太过巧妙了,以至于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核对得上关联?
㗅……冷静。他用两指捻压紧绷的眉肌,抹掉额头豆大的汗珠,既然都他X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就一定不是普通的人形,既然有无限制的思想就一定有胜过人形的复杂思路,就一定会有他X的破绽,就像冗余那样……她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找到了,他找到一段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发生的对话……完整的,足够长的记忆,虽然很破碎,但是足够完整了……作为审判的呈堂证供。他播放。
“你找我来,是要说什么吗?”是自己的声音。
“没什么,只是一些闲聊而已。”是她的声音。
“好啊,我很乐意。”
“确切来说,我只是好奇一个问题……指挥官,您是否爱着安洁莉娅?”
废话,还有他X的什么不爱了,用得着你来证明?
“是了,我知道指挥官开不了口,不过您的眼神却不能掩饰您的感情……那么,您了解她吗,或者说,您知道她在乎的是什么吗?”
我用不着你教……
“指挥官,你依然不能开口呢……不过我不会因此怪罪你,也不会认为您的情感是自作多情,毕竟你我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而我亦只可以疯人言语装作与你周旋,”她的声音是过去从未听过的冷静,“我来只是告诉你,安洁所在意的……来源于她的执念。”
执念。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他的喉头发干——令人不快的感觉。
“不像人类,人形生来就是为成为他人欲望的奴隶而设立,生来就被植入他人所创的欲念,这种生下来就成熟的目标只会更衬托出我们的心智的幼稚……我们是过早成熟的果实,出生便是要奔赴死亡。人却是不同的,你们从猿猴而来,而最终人却变成了解剖猿猴的钥匙……你们存在得太久了,以至于你们有机会选择自己的执念。”
她继续说着……他还能说什么呢:“安洁就是这样的,命运折磨她,但她终归是选择与它抗争到底,并把自己的意志宣判为自己的律令,并自愿成为自己的奴隶,投入自己的血肉驱动自己……或许作为人类您不能明白,但是对我们来说,这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事情啊。”
早就该知道……这便是RPK16的执念。
“也许她,我们忤逆小队,我们所有的人形都会这样,为自己微不足道的愿望死去……那您呢?现在您有了爱,您又会怎样选了?也许您现在不会记得,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期待您捡起这段尘封往事的时候,您那复杂的表情的。”
他取下装置,从躺椅起身,抓起茶壶,试图用浓茶缓解那灼人的口干。
没有任何意义,浓茶缓解不了的,只会让他更舌燥,也更清醒。
7.
梦,又是一场梦,恼人的梦。
还是那座桥,断桥,猩红的桥,濒死的桥……
还有濒死的安娜。
她就站在断桥上,面朝着面,多后退一步就会落入水中。
“你来看我了。”她看向他的脸,却露出不属于他的微笑。
“……你是谁?”
“我是安洁呀,就像你看到的,就像你知道的,就像你为了永记我而窥探的,我是安娜·维克多洛夫娜·崔的亡魂,你所爱慕的人的幽灵。”
“你不像她……”不知为何,今天她所梦到的安洁,连同她口中所散发的不祥的音符都令人恐惧。
“我当然是她,就像你想的那样,我死了,被RPK16所杀,人们很快会忘记我,但是你不会……而如今,那个叛徒窃据了我的身体,而你将杀死她完成复仇,像你所期待的那样。”
“不……不。”
“你为什么要说不?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想复仇吗,为了你的爱人复仇,为了你的回忆复仇?”
“我不能……假如她真的,真的是……”
“假如她真的是在我和她的人格所合成的,全新的人格?你真的相信她的伪装?她只是伪装得极好而已,”她的声音渐渐高亢,几近尖叫,“你不想为我做吗……你不想实现你的愿望吗?还是你要用我来继续掩饰你的欲望了?”
“我,我唯独不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吼一般沙哑的、无力的喊声,“我唯独不想我记忆中的你成为我欲望的奴隶!”
她尖叫着扑上来了,要撕碎他的身体,放干他的血……
他惊叫着醒来,冷汗濡湿了他的被褥。
8.
在他与“安洁”相见的第三个月的那天,他终于决定和“那个人”单独聊聊了。
地点是沙漠的边缘,指挥官和她单独驾驶一辆小车开到一片没怎么受污染的沙漠,他不愿有任何人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在保证不会作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后,同伴们也是勉强同意他们的单独谈话。
在太阳慢慢西沉的时候,艾莫号上放下来一辆沙地车,在太阳落下的时候,他们停下,从天窗爬至车顶,没有坍塌云与风暴,独享的夜空洒下满天的星光,映在小小的车顶上,他们谁都没有转过头去,直直看着一望无际的青冷色沙海。
“安洁是什么样的人?”在长久的迟疑后,她先开了口。
“一个勇敢的人,坚强的人。”
“你爱她吗?”
“……爱。”
“很可惜我不能认识她……”
“你一直都知道她是谁,因为她就是你。”
一时无话。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我很想你。”
她没有回应。
“如果你是安洁的话,我很想你,如果你是她……我亦不恨你。”
沉默。
“我知道很恐怖,被放逐的感觉,被逐渐遗忘的感觉……但总有人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你。”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
“我很想你……我很想她,我不想承受这样的孤独,我没法忍受这样的孤独,我希望你回来,无论是安洁也好,是夺舍的也好,是喜悦也好,是愤怒也好,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局,我没法接受你就这样消失,你就这样被遗忘……我就这样被遗忘。”
他扭头看向她,她也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四目相对:不甘?共鸣?感动?恼怒?羞愧?可是星辰的微光下,总有一层雾霭,遮挡她的真实心意……在她金黄色的眼里。
“哇啊!”他大吼一声,向前扑去,可她明明在他的右侧:他从车顶跳下,向前猛扑,向空无一物的沙漠发起冲锋,面临扑空的命运……他发泄自己的情感般击打着沙砾,任由沙尘钻入他的袖口,他的口腔,迷住他的眼,直到沙尘落下、散开,有什么深埋的东西似乎从中现形了……
一颗风化已久的死人颅骨。
他被恐惧充盈,惊叫着、哭喊着后退,重重撞在车门上,蜷缩着、依靠着……
……
她终于不再看着了,而是转头,怔怔地看着沙漠,还有那沉默的天穹。
9.
第二天,她突然消失了,她所休息的床位被整齐的收拾好,没有留下任何信件。
他们按着她离开时留下的一点踪迹寻找,却总是遇到一个又一个阻碍。当他们清理完最后一个EILD聚集点时才反应过来这是虚假的踪迹,真正的目标早都离得远远的了——而只有最训练有素的战士才能如此骗过他们。
她——安洁莉娅——安娜·维克多托夫纳·崔,或者说那个叛徒,究竟是一直以来就在这里?还是经过某些事情终于记起来什么?还是什么样的任务在等待着她?亦或者只是出于本能?这些都已经无从解答,甚至连证明她曾经来过的证据,都在她走之前被她小心翼翼的销毁了,只留下记忆,虚假的、可被人愚弄和篡改的,唯一的记忆。
又是一天清晨,指挥官捧起刚泡好的浓茶,操纵艾莫号再次冲进风暴中心,大地仿佛在一瞬间内平静下来,天空恢复蔚蓝,就好像他小时候看的百科全书提到的有关“台风眼”的现象。
不过他知道风暴不会停止,又一波冲击很快又会接近,囊括与改变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