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注意：这个游戏是我虚构的，不会有实体，只是个脑洞。

含有：王安石泥塑，妖塑；极度ooc；和史实对着干等重要元素。主神荆，含温荆/惠荆。

补充了下之前那个同名口嗨。参考了红楼梦等作，要素过多，恕不一一列举。

请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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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游戏适用人群：王安石

游戏类型：剧情向   恋爱   卡牌收集   模拟经营

游戏介绍：

  大宋江山风雨飘摇，革新变法迫在眉睫。

  锐意求新富国强兵，天意难算功败垂成。

  悲戚戚，老臣魂魄世上游，

  转身后，明证宝镜轮回理；

  恨依依，圣主精灵殁仍在，

  消业火，重归庙堂天地新。

  遗恨难偿，神宗故去后，七魂六魄尚存人间，误落入天上戴颂仙姑手中一部《熙宁风月鉴》之内。

  兜兜转转，你转生多世，一日梦游天庭，遇戴颂仙姑指点，灵魂进入书内，成为宫中女官王阶芙。唯有在此中与神宗得成比目，在你二人洞房花烛之夜、阴阳和合之时，方能双双魂归熙宁，重振变法大业，收复万里河山。

  在游戏中，你将作为“王阶芙”，入仕神宗朝，与赵顼邂逅，共商变法大计，兼顾儿女情长；而于此同时，伴随着他们的出现，你又被卷入一场错综复杂的、夹杂着政治与爱情的巨大漩涡之中……

  作为书外之人而入局的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可攻略角色：

  【年上】司马光 —— 政敌

  【年下】赵顼 —— 帝王

  后续更新包将推出特别邂逅，敬请期待。

个人信息：

 王阶芙

  英文名：Jeff

  性别：女

  年龄：未知

  种族：妖族—獾精

  职业：女官

  爱好：读书、变法、不洗澡

  固有技能：成霖（悲痛至极时流下的烟泪时回化成大雨，偿还天子甘霖之恩）

  你本是金陵山中某只老獾，寄宿古寺之中，伴晨钟暮鼓修炼千年，犹未逢机缘化形。

  赵顼出生之日，天子云气盘桓空中，久之落下一颗惠雨，端坐九瓣芙蓉之上，一夜化形而成。为报大恩，你下凡读书，登科入仕。你为自己取名“王阶芙”，取御阶生芙蓉之意。

  天子登基之后，召你入宫。你二人既命定此缘，自然一见如故。他力排众议，将你留在身边，以师礼相奉，与你探讨国家大事。你知他锐意河西，故投之以革新变法之计。你与他既有心灵相通在前，一拍即合。后来，他更力排众议，拜你为相，为你扫清障碍。

  你提拔了才干出众的俊朗青年吕慧卿，收做门徒，留在左右做事，助你变法。你们在昔年曾有一面之缘，你见过尚在读书应举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惊鸿一面被你记到如今。投入你门下之后，他聪敏好学，志在革新，无论在朝中相见，亦或私下交游时，他总是恭敬地称呼你为“老师”。在工作中，他是你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一来二去之间，你们之间似乎萌生了其他情感。

  在朝中，有一位司马光似乎永远与你不对付。他一面慷慨陈词批驳变法，一面又不惜屡屡写信登门，引经据典，劝你放弃革新。你无法理解他陈腐的思想，对他那满室史记也毫无兴趣。最终他被排挤归洛，走的那日你去送他，他却告诉你一个惊天的秘密——他知道你的身份，并且是你的同族，真身乃是一只西天星宿所化之老牛，因爱慕人间古史私下凡来。他头开天眼，通晓古今，早已看出你的命数，唯有离开朝廷回归山林，才可保全修为性命。在驿站青青柳色之下，他抱手对你再拜，泣下数行，却始终未能说出那早已众人皆知的爱意。

  司马光走后不久，预言成真，你被皇太后识破妖精本身，屡遭针对；朝中大臣也纷纷反对变法。就连你亲自栽培的吕慧卿也觊觎你手中相位，向已不对你信任如初的赵顼奉上数封密信，似乎想要将你排挤出朝堂……

赵顼

  英文名：Sure

  性别：男

  年龄：初见时23岁

  种族：人类

  职业：大宋皇帝

  爱好：微操兵法、政治学、异论相搅

  固有技能：云气（以牺牲自身运势为代价提升妖族修为。被动技能。）

  年轻有为的大宋天子，敢爱敢恨，但耳根软，经常做出错误的决定。

  与你有命里前缘，今生你受他生时云气所结甘霖之惠化形成人，遂下凡欲报恩德。他与你共同开展变法大事，希望光复汉唐旧土。

司马光

  英文名：Smart

  性别：男

  年龄：未知

  种族：今生为妖族—老牛精；天上牛宿星君投胎

  爱好：历史、写作、写信

  固有技能：天眼（通晓古今，看破命运）

  朝中旧党领袖，为人正直，有点木讷，但写信的时候很啰嗦。

  与你政见相左，反对变法，后被排挤出京。在驿站话别之时，不顾妄言天命的禁忌，对你道出命运的真相。

吕慧卿

  英文名：Gif

  性别：男

  年龄：初见时10岁（出生啊！）

  种族：人类

  爱好：辩论、兵器、权力

  固有技能：舌战（以语言为利箭，造成可观伤害。）

  新党得力助手，处理事务雷厉风行。敬重老师，入朝多年依旧以师礼相待。

  曾蒙你提拔青云直上，后因误解黑化，与你反目成仇。然而在这位一向恭敬地称你“老师”的后辈心中，你的地位从未有变。

玩法说明：

  本游戏是一款剧情为主的卡牌收集类单机恋爱游戏，支持宣纸、羊皮卷（国际服）、石板（怀旧服）多系统游玩。玩家通过收集卡牌，提升自身实力，对抗途中遭遇的众多敌人；同时，通过不同的选择，见证与他们不同的结局。

  【战斗玩法说明】

  随着剧情的推进，玩家可以解锁三位可攻略人物。通过抽取与装备与对应人物相关的事件卡牌，可以强化或觉醒ta的能力，甚至在必要时改变ta的立场。

  后续版本中，玩家通过剧情解锁特别邂逅人物后，可将其编入队伍后援阵容，作为补充战力。

  随着剧情的推进，可攻略人物与特别邂逅将在特殊条件下，在【敌】【友】两种状态中相互切换。玩家可以通过选择不同的剧情选项，或氪金使用特殊卡牌进行主动切换。

  可攻略人物或特别邂逅阵亡后，将以【善鬼】【恶鬼】之状态进入编队，为队伍提供属性加成或减益。【善鬼】与【恶鬼】状态根据对应人物阵亡前所处【友】【敌】状态决定。

  王阶芙使用固有技能“成霖”时，新社会把鬼变成人可复活我方角色。特殊剧情选项将恢复“成霖”的使用次数；玩家也可以通过氪金购买相关道具，主动恢复“成霖”使用次数。

  【剧情玩法说明】

  在《熙宁风月鉴》中，玩家可以通过自由探索，触发不同剧情；通过选择不同的选项，影响剧情走向和人物命运。不同的选择将会带来《熙宁风月鉴》幻境的变化，以神秘的方式改变人物命运，并影响游戏的结局。

  达成特殊条件时，玩家将解锁对应特殊成就，并获得奖励。重置游戏后，所获得的成就依旧保存。首次解锁人物司马光后，玩家可以通过并打开【涑水记闻】系统查看已获得成就。

  玩家的不同选择将获得不同的游戏结局，解锁不同结局以获取对应成就。第一周目结束并解锁角色赵顼后，可在【国史馆】系统查看已解锁结局及解锁条件。

  更多玩法正在开发中，将在后续版本推出，敬请期待。

公测时间：元丰九年五月三十日

购买价格：一朵梅花

购买地点：制置三司条例司

　　成年赵顼and幼年介甫

　　史盲、ooc、胡言乱语

　　——

　　熙宁元年春。

　　赵顼坐在垂拱殿侧房软榻上，以手扶额，双眉紧蹙，他看向身旁的近臣韩维，良久，终于抛出心之所想:

　　“去年九月，朕下诏征介甫入京担任翰林学士，当时他并未推拒，可如今已过去六七个月，朕却迟迟等不到他赴京任职的消息，不知他是在路上有事耽搁了，还是另有他故呢?”

　　听了此话，韩维略觉惶恐，慌忙解释道:“陛下爱才惜才，拳拳之心实属难得，只是江宁距京遥远，来回奔波亦需要一段时辰。

　　“介甫与臣自幼相识，他的为人，臣再清楚不过，他既接受了陛下的诏令，便绝不会中途反悔，更不会有意拖延，故作姿态。”

　　听了此话，赵顼面色稍缓，笑着呷了一口茶:“爱卿所言有理，是朕忒心急了。”

　　韩维稍稍舒了口气，脱口而出道:“陛下莫要心急，獾郎他很快便会到京。”

　　话已说完，方觉不妥，连忙解释道:“臣与介甫相交甚笃，私下常以小名唤之，方才一时情急，竟在陛下面前说出此名，请陛下莫要见怪。”

　　话音刚落，窸窸窣窣的笑声便于殿中响起，如水波一般迅速扩散开，溅起层层涟漪。

　　韩维一怔，循着笑声向前看去，却见那刚及弱冠的少年天子以手扶额，伏在软榻上，笑得宝光璀璨，细长的展脚蹼头不时轻颤。

　　那副模样，竟不像端庄持重的九五之尊，竟像一位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的探花郎。

　　察觉到韩维诧异目光，赵顼轻咳几声，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啪的一声展开，以泥金扇面掩住隽秀龙颜。

　　待折扇再次收起时，唇角笑意已收，唯有细长凤眼尚余一抹残红:“方才是朕失态了，爱卿不必在意，介甫为何叫这个名字，爱卿可知?”

　　韩维轻轻颔首，解释道:“乡野之人都喜欢给孩童取些粗鄙小名，他们认为，小名越粗鄙，越能无病无灾健康成长。

　　“介甫亦是如此，他出生之时，有獾入其室，俄失所在，故小字獾郎……”

　　赵顼摇了摇头:“朕倒觉得此名甚好，朴实无华又饶有趣味，也不知介甫年少时是何等姿容，是否人如其名，像獾儿一般天真烂漫、憨态可掬呢?只可惜朕晚生了二十余载，无缘得见。”

　　说罢面带微笑，若有所思，目光略过韩维投向远处虚空，仿佛那儿有位清秀小獾遗世独立，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不过是在田间地头偷瓜的小动物，也值得陛下如此美言称颂，真是令人费解！

　　韩维摇了摇头，暗自腹诽，抬头却撞见赵顼一副小儿女痴态，不禁惊诧万分，怔愣难言，直到赵顼抬手命他退下，方如释重负，默然离去。

　　-

　　韩维走后，赵顼躺在塌上，悄然入梦，梦里，有朗朗书声夹杂着风声，于耳边呼啸而过。

　　那声音清脆响亮，似潺潺清泉，又似环佩叮咚，引得梦里的赵顼循着声音走了许久，山重水复疑无路时，方见柳暗花明。

　　只见丛林深处，站了一位孩童，那孩童皮肤略黑，五官却端正俊朗，身量不足五尺，眉宇间却氤氲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刚毅之气。

　　他左手持卷，右手背在身后，一边缓缓踱步一边吟诵诗书，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竟不像一位垂髫幼童，竟像一位通晓诗书的老夫子。

　　赵顼被那孩童一本正经的模样所吸引，忍不住走上前去，以扇掩面而笑。

　　云头靴踏地，橐橐脚步声响起，扰了孩童，他抬起头，清炯的眼瞳在光线的照耀下折射出乌金的色泽，扑闪的眼睫若轻盈的蝶翼，在眼瞳上投下幽深的阴影。

　　阒黑的阴影中写满了赵顼读不懂的情绪，惊讶、惶惑、亦或是迷惘，宛如无人的街衢，被雨水打湿的小动物，却又比前者多了几分倔强坚毅之态。

　　他抬起头，看向赵顼，良久，方开口问道:“汝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又为何发笑?”

　　赵顼收起折扇藏入袖口，俯身摸了摸孩童柔软的额发，笑着调侃道:“某被朗朗读书声所吸引，闲游至此，没想到读书的竟是一位垂髫稚子……汝读的是什么书?可明白其中意思?”

　　孩童微微侧身，躲过赵顼的手指，正色道:“有志不在年高，官人休要小瞧晚生，晚生读的是《帝典》，此书讲述了古代贤君尧舜的故事。

　　“晚生虽出生寒微，却一直有着论道经邦燮理阴阳的宏图壮志，寒窗苦读几载从未懈怠，为的便是有朝之日能提名雁塔，折桂金銮，登九重宫阙，入崔嵬宣室，长伴君王身侧，辅佐君王成为尧舜那样的贤主，使政通人和、风俗淳厚。”

　　没想到此孩童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宏伟志向，赵顼心中肃然，由衷赞道“小小年纪便胸有丘壑、志向不凡，实属难得。”

　　话语未落，却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獾从林间蹿出，向他们飞奔而去。

　　赵顼对獾儿不过是叶公好龙式喜爱，见了獾张牙舞爪地向他们奔来，反而有些发怵。

　　那孩童却几步上前，将獾儿搂入怀抱，伸出手指轻轻摩挲它油光水滑的毛皮，俄顷，又从荷包中取出食物喂它吃下。

　　獾儿躺在孩童怀中，一边吃着孩童掌心食物，一边开心地耸动着圆溜溜的小耳朵，吃完食物后仍意犹未尽，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孩童的掌心。

　　逗得那孩童咯咯直笑，全无方才老成持重的模样，那副天真烂漫的姿态实在令人心生欢喜。

　　赵顼被眼前景像惊到，迟疑片刻方问道:“这只獾儿为何待汝这般亲昵，你们熟识吗？”

　　孩童微笑着解释道:“晚生出生时，有獾入产室，父母视之为吉兆，因此，遇到獾儿这种动物时，不会向他人一样驱逐捕杀，反而会命晚生取些食物好生招待，久而久之，它们便对晚生格外亲昵。”

　　赵顼心生疑窦，脱口问道:“汝叫什么名字？”

　　孩童答道:“晚生王安石，字介甫，小名獾郎……”

　　赵顼悚然一惊，从梦中醒来，此时已是申时，魂梦悠扬间，杨花铺了满床。

　　他暗自惆怅，怀念梦中孩童身影，却见一位内侍踏着春光，带来介甫已到京城的喜讯。

　　-

　　熙宁元年四月，王安石入京，应诏越次入对，他向赵顼陈述现行科举制度之弊，提出变风俗易法度，以先王之道取代陈腐的儒术的理念，并激励赵顼以尧舜自勉。

　　……

　　“陛下不必做一个端拱无为的守成之君，以宽厚和庸碌去衬托那璀璨夺目的群星。不必做一个垂拱仰成的太平之主，掩耳盗铃地无视承平盛世背后潜伏的危机。

　　“因为陛下有能力成为划破窅然夜色的昭阳。有能力不负平生所愿，一展胸中抱负，成为尧舜那样朝凡入圣的贤者，在千载汗青上谱写属于自己的盛世华章……”

　　赵顼端坐龙台，听着王安石吐露肺腑之言，眼眸略有湿润，他再次想起那日午后的那个梦。

　　梦中的王安石正值垂髫之年，言笑晏晏，稚气未脱，而如今的他，眼角已生细纹，鬓间已染霜雪，可眉宇间的浩然之气却与梦中如出一辙。

　　恍然之间，赵顼竟产生一种错觉，梦中那个小小的獾郎，独自跨越四十余载，只为来到这里，与他相遇相知，与他共同谱写一段君臣佳话。

　　而他呢?他亦等了安石许久许久，等待安石将他从那些体态端方面目模糊的帝王画像中拖出……等待安石唤醒他的灵魂，点燃他的激情，告诉他，他的毕生所愿与所求……

　　想到这里，赵顼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跑下殿堂，跑到王安石身边，轻轻拥抱他，唤他獾郎，向他尽情罄吐心中所想……

　　可他终究没有，他只是端坐于龙台之上，攥紧手指，挺直脊背，努力摆出一副君父仪态，轻轻颔首，沉声应道:“尧舜何等圣明，朕怎敢与之相较，愿爱卿悉心辅佐朕，君臣携手，尽力而为。”

　　end.

　　——

写在前面的废话:这是应承学校活动写的短剧本，有字限，通俗化。是不那么好吃的饭，全篇可以说很“一本正经”，没有夹带（说出来我不亏心，因为神荆只要看正史都会觉得他俩不对劲）

我不说我本来打算憋大招结果ddl了“战前准备”还没做好，我的胃口那——么——大，实际行动……加……载……中……

开整action🎬

人物：

王安石：中国历史上伟大的改革家，唐宋八大家之一，卒年六十六

赵顼：颖王、宋神宗，支持王安石变法，卒年三十八

曹太皇太后:仁宗皇后，反对变法

高滔滔:神宗生母，宣仁太后，反对变法，以母改子

韩维：颖王府记室参军

王安上：字纯甫，安石弟

郑侠:兼安上门

赵佣：即宋哲宗赵煦，神宗第六子

清晓：钟山寺僧人

老农甲、道童甲

黄门甲

【幕起】

【流云变幻，花期纷至】

【钟山寺晨钟敲响】

[众道童持幡幢羽盖自右首上，念]中函法性，外习尘氛。岁在癸巳，归诸法天。（边念边将篮中木樨洒向天空）

清晓：（迎面上）道友何往？

道童甲：往迎王相公。

清晓：（双手合十，施礼谢过）

[众道童仍行，至左首下。清晓与众道童错身，自右首下]

【第一幕】

[王安石坐在院中藤椅之上望月，手持元丰间神宗讣告，石几上另有一封书，乃是废役法之邸报。]

安石：（将讣告看了又看，哑声）先帝啊……（陷入回想）

[幕后音]

神宗：宣旨，命安石为参知政事，修新法，强中国！

[西北风沙干戈厮杀声]

士兵甲：捷报——捷报！河湟拓地两千里！

神宗：（兴奋地）好！河湟拓边，实宰相之劳！卿请服此玉带！

众臣（此起彼伏，由弱至强）：新法不便！新法害民！愿罢安石！愿废新法！罢安石！废新法！……

高滔滔/曹太皇太后：王安石乱天下！

郑侠：臣上此图，十日不雨，请斩臣头！

[雨声起]

众人：下雨啦……吁！下雨啦！

[雨声止，回忆止]

安石：（伸手接落花）新花与故吾，已矣两可忘。（将讣告置几上，取邸报）此役法，乃与先帝议论久，斟酌尤甚，怎么也废了啊……（痛不欲生，泪流满面，邸报渐渐从他指缝间滑落）

[灯光暗，复亮，石几上讣告依旧，落花依旧，藤椅上却没了安石踪迹]

[灯光再闪，又亮]

[治平三年初春，颖王府。新花初绽，莺啼婉转。颖王著金甲提剑起舞，韩维自回廊过院中]

赵顼：（看见韩维，兴奋地招手呼唤）韩参军！韩参军！吾著此可好？（站定，骄傲地扬起头）

韩维：（近前躬身作揖，上下打量一番，称赞）王著此甚好！（双臂搭上他肩头）不知不觉，大王已经比臣还高了啊……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大王是何时开始读的《韩非子》啊？何人授书？

赵顼：（伸手欲夺，却被韩维躲过，掩饰起来）只为藏书之数，并无他意。

韩维：（大笑）大王在臣面前，也要如此隐瞒吗？法尚有存者，欲言世所咍。说的就是大王。

赵顼 ：（随念一遍）法尚有存者，欲言世所咍……（失笑）倒是我怯懦了，不敢让世人知晓我的用意。

韩维：大王锐意欲大有为，国朝有幸。但本朝积弊深重，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欲更革积毙，亦不可操之过急，急恐生变。

赵顼：（点头）有理。只是做大事，也要有大贤。若商汤得伊尹，文王得吕尚；若管仲遇齐桓，孔明遇昭烈……参军可做得么？

韩维：（躬身）臣自知才力不足，难堪重任。目下正有一人，姓王名安石。方才之诗，乃王君所写《兼并》。

赵顼：（收剑入鞘）王安石……此人我也有所耳闻。抚州临川人，过目终身不忘，属文动笔如飞。朝廷屡召不起，只愿历职地方，鄞县任上，起堤堰，决陂塘，兴水利，贷谷与民，邑人便之，鄞县乃大治。然而世传其为人执拗，不愿为京官。嘉祐八年居母丧归江宁，该期满了。

韩维：（惊喜地）啊，确实如此！大王，此人确有大才，不可以常理度之。他不为京官，时人称为恬退，然而以臣观之，此人绝非沽名钓誉之辈。恐怕是另有原因的。

赵顼：那你说，我爹爹召他，他会来吗？（伸手接住飘飞的落英）

韩维：臣不知。

赵顼：（望向天空落英）王——安——石，你在等待着什么？

【幕落】

【第二幕】

[旁白]治平四年，英宗皇帝驾崩，赵顼继位，是为神宗，次年改元熙宁，召王安石为翰林学士，越次入对。

[赵顼在垂拱殿内负着手来回踱步，等待着王安石的到来]

王安石：（自左首上，躬身参拜）臣王安石……

赵顼：（转身双手接住，激动地）王卿，你终于来了！（传唤）赐座！

黄门甲：（搬来一把交椅后躬身退出）

王安石：谢陛下。（就坐）

赵顼：方今治天下，当以何为先？

王安石：以择术为先？

赵顼：（激动地脱口而出）唐太宗如何？

王安石：（安静地）陛下当法尧舜，唐太宗何足法？大道至简，末世学者不能通其意，以为迂阔，实则不然。

赵顼：（思索片刻，感叹）卿可谓责难于君矣。朕虽不敏，愿同卿共济此道。只是祖宗守天下，百年无大变，粗治太平，何也？

王安石：（惊喜地眼里放光，抬头看向眼前的年轻人）陛下，此非两三语殿前能对，臣不敢敷衍，愿执书以闻。

赵顼：（点头）既如此，卿但去，择日无妨。

[第二天，文渊阁]

赵顼：昨揽卿文章，条陈阙失，愿卿详为朕言之。

王安石：陛下，此大事，施设之方，亦需举贤能之士筹划。欲实府库，需备理财之法；欲兴水利，需储剖划异士；欲强边备，需得财用足，器械精，兵熟于战阵，将明于布划；欲举才能之士，需变易选才之方……综而言之，乃变风俗，立法度也，使民不加赋而国用饶。

赵顼：（抚掌笑）卿言甚善，如此大计，卿但筹划，朕必从之。

[灯暗]

[旁白]熙宁二年二月，王安石拜参知政事，于二府三司之外，设制置三司条例司，更革祖宗之法，大变酝于日升月落间。

[灯亮]

[月光将政事堂窗外婆娑的树影印在窗上。窗内，焚香的青烟袅袅升起，更漏声清脆悦耳。王安石与赵顼议事毕]

王安石：陛下，设施之方，非一两日能成，愿陛下保重龙体，早些休息吧。

赵顼：（走向窗边去开窗，夜风拂面）星辰盈目，大好光景！合大有为！（关窗，向安石）只不觉扰卿许久。

王安石：（退步躬身）今日本是臣值夜。

赵顼:好吧……左右也睡不着，回宫洗漱一番，该明日早朝了。倒是安石应该保重身体，朝廷倚仗处还很多啊（拍了拍安石的肩，向左首下）

王安石:（躬身相送，亦向外走去，却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金炉香烬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风虎云龙，兴亡存废，正大有为之时！

【灯光暗，幕落】

【第三幕】

[旁白]熙宁三年，王安石加同平章事。青苗法、均输法、方田均税法……一条条法令在王安石与新党的筹划下，在宋神宗的支持下遍及州郡。然而自古变革者，必自荆棘丛中求生，守其道难也。天灾本无情，奈何为有心人所用。

[熙宁七年，垂拱殿，赵顼目视着郑侠呈上一份卷轴，王安石侍立在侧]

郑侠:（叩首扬声）臣监安上门郑侠呈上马递！自去岁七月不雨至今，仅臣监门所见，人无生意，千里赤地，尸骸相枕！流民之患日盛一日！若不废新法，黜安石，臣恐上干天怒。此次旱情便是明证！（双手将卷轴有力地举过头顶，叩首）

[黄门甲将卷轴呈上，赵顼将其展于几上，眉头紧皱]

王安石:（望见赵顼神情，忧虑地，朗声）天变何足畏哉！夏旱秋涝，此常理也！

郑侠：（白一眼王安石）陛下，臣上此图，若十日不雨，臣愿就戮于宣德门外！（伏身再拜，抬首起身下）

王安石：陛下……

赵顼：（抬手制止，不愿再听）

王安石:（失望地低头，缓退）

赵顼:（看着《流民图》落泪）

[高滔滔携执杖的曹太皇太后自右首上]

曹：（拄杖徐曰）官家，是否为今次大旱食不甘味？

赵顼:（低头）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曹:祖制，吾等妇人，本不可与闻政事，然事急如此，亦不得不说。前韩琦上言，新法多不便，此次虽曰天灾，岂非人祸？强摊役钱，民不聊生！官家终不悟此道乎！

赵顼:（抬头，目光仍然坚定，情绪却并不冷静）那也是各地官员赈灾不利，与新法何干？新法利民，新法无错！

高滔滔:官家！王安石乱天下矣！

赵顼:（丝毫不让地）而今能横身为国者，唯安石尔，他岂能乱天下！

曹:官家诚爱安石，亦可稍出之，以避锋芒，而今急务，非行新法。如此民情汹汹，岂可以力夺之？官家乃与士大夫治天下，若是连士人也一并得罪了，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唯思良计，革除积弊，可缓图之。

赵:（转身落泪）

[曹、高摇头，自左首下]

【幕落】

【第四幕】

[旁白]熙宁七年，安石在一片反对声与神宗本人的妥协下去位，次年再度拜相，但好景不长，再度去位，居江宁半山园。

[赤日炎炎，田间，龙骨水车正在运作，一老农在田间插秧。王安石独自拄杖自右首上]

王安石：（向老农）老丈，今年可能得个好收成啊？

老农：今夏不旱，一秋不旱不涝的，也就差不多了，日子就比往年要好些。

王安石：是啊。元丰啊……今年定是丰年。

农：借你吉言。（直起腰擦汗，看天）这天色，要下雨了，大相公快回去吧。

[风起云涌]

王安石：（拄杖看天）天变自常理，有何可惧哉？（感叹）不畏天变人言也要坚行其道的勇气啊。

[雷电阵阵，行云布雨]

[王安上撑伞自左首上]

王安上：兄长！（看见安石，激动地招手，疾步近前）

王安石：（兴奋地）是纯甫啊！你怎么来了？

王安上：（近前为其打伞）兄长，这么大的雨怎么还不回家？——如今我为江宁集禧观使，可以陪伴兄长左右了！

王安石：（感叹）官家用心了——和甫（王安礼）还好吗？

王安上：好，比你我都要好！可惜不能与你我团聚了，有的他忙呢。

王安石：是啊，你我都赋闲了，他应当为朝廷效力，你能够过来，我已经知足了。你看，今月已下了几场雨了，改元改得很好嘛。

王安上：（担忧）兄长，你不是……不信天吗？

王安石：（了然一笑）我是不信天，可农人要想有个好收成，还不是得看老天爷的脸色？我不信有用吗？

王安上：（苦涩）当年就是这一场雨啊……

王安石：（拍拍安上的肩）上位者敬天，就是这个道理，敬的是万息万物，但并非畏天，如生畏心，则束手束脚，必为人所制。

[电光闪过，亮如白昼。一瞬灯暗，复亮]

[雨声淅沥，夜风将丝雨吹入空荡荡的殿中，将案上札子轻轻翻动。灯光罩住提剑起舞的赵顼。]

赵顼：（收剑）又是一场雨……敬天，畏天，对你来说或许是不一样的，可对我来说却是统一的啊。这既是桎梏，也是台基。朕若无所畏，台基就不稳，一阵清风都可以将我从九尺高楼上轻轻地拂落入万丈深渊。你可以不信天意，桎梏框不住你展开双翼飞向中天的思潮，但朕是飞不出去的……（仗剑悲戚地）如今已是，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抽剑劈向虚空，用力过猛，跌倒在地）

赵佣：（时五六岁，自左首上）爹爹！（跑上前扶他）你怎么了！（快要哭出来）

赵顼：（苦涩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是六哥儿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让人知道爹爹又摔了一跤，否则爹爹很没面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起身，收剑）

赵佣：（担忧地带着哭腔）听说……永乐城我军溃败……我来看爹爹。爹爹没事吧？

赵顼：（勉力笑着抱起赵佣）爹爹没事。（于案前坐了，将赵佣抱于怀中）

赵佣：（握拳）爹爹莫怕，前次伐夏与此次永乐城之役，夏人都是惨胜，已被重创，爹爹只要再等待时机，便可挥兵兴庆府！

赵顼：（感动之余有些惊异）你是哪里听来的这些？

赵佣：子臣相信爹爹！爹爹也要相信自己！

赵顼：只是……就差一点……也许你爹爹是昏聩无能的，没有择将之明，没能任将以实，口口声声说着要打破祖宗之法，却忘了将从中御也是祖宗之法，忘了安石说的“将帅事事指教关防不得”，对前线之将是多大的伤害。

赵佣：那祖宗之法就是不好的！

赵顼：你爹爹是没有资格，也不能告诉你祖宗之法是好是坏的，这些都需要六哥儿自己用心去体悟摸索。认为对的事，就要不遗余力地去做，千万不要像爹爹……最后一事无成。

赵佣：爹爹没有一事无成！佣儿会沿着王相公和爹爹的路一直走下去！

赵顼：（释然地）爹爹相信你，你会比我们走得更远……

【幕落】

[旁白]循着王安石的轨道，宋神宗仍然维持着变法大计，然而在元丰五年遭遇的大病、五路伐夏与永乐城的惨败，使他如同当年的师臣一样身心俱疲，于元丰八年病逝，时年三十八岁。在他身后，宣仁太后高滔滔支持司马光，以母改子，废除了他与王安石的毕生心血，王安石亦于次年病逝，享年六十六岁。然而王安石坚定地实施新法、不惧天变的大无畏精神，却划破了那个时代的天空，扫除了一时的糜烂颓废之气，像彗星一样闪过，激励着后来者奋勇向前。

最后:其实我还录了个机器人念的版本。

（王安石多次重生，赵顼穿越）

如他所言，在罢相后不久，云卷墨色，铺天而来。这时的王安石可能连汴京城都没出。

赵顼坐在龙椅上，此时朝堂上空寂无人。偌大的议事殿里，赵顼的每一次心跳都清晰。他想起了王安石出走时的样子。他仿佛看见王安石走进那场大雨里，每一步，那样坚决。

———————

“来了”王安石看着马车外的天“这次竟然这么快。”

家家户户将窗户支棱起，探出脖子望着天，面露欣喜之情。

欢呼，惊叹，不敢相信的声音此起彼伏。行人们奔走相告，目光闪闪地盯着天。当第三声雷鸣结束，雨滴落了下来，将石砖啪嗒啪嗒击打出声。有妇人喜极而泣的声音，男人爽朗地笑声，幼童稚嫩的歌喉，唱着农耕相关的歌谣。掀开帘子，看见有年轻的男子兴奋地张开双手拥抱雨水，孩童笑脸向着天…

为这场来之不易的甘霖欢呼吧…

放下了帘子，王安石对车夫说到这里便可，随后下车步入雨中。用手击打着拍子，唱起词来。

“雨打江南树。一夜花开无数…”

这首词《伤春怨•雨打江南树》本是在江南时作…王安石在雨中踏歌而行，身上渐湿的青衫不需在意，好像对这场针对自己的雨已经没有了怨言。

“绿叶渐成阴，下有无人归路…”

歌声舒缓，和雨绕成一团

—————

熙宁元年，王安石越次入对，赵顼十九岁，与王安石的政见一拍即合，二人相谈甚欢。此后每天，赵顼都会将王安石留下一个时辰，单独与之交谈。暮春时节，殿外的杨树叶已经攀满枝桠，绿荫一片，却是无人在意。他们的思绪不在成荫的绿意里。

——————

“与君相逢处，不道春将暮…”

雨绵绵，节拍轻慢，勾起过往。

——————

王安石回忆起赵顼正心怀壮志的时候，颇有“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气势。那时他们都天真，都是一身傲骨，不畏天意。然而朝堂风云诡谲，纵使有信念，也未必如愿。暮春初夏的季节让人唏嘘，如今的少年已经不再问他为什么树上的蝉不叫了。

暮春，暮春，变法的那些年，就是大宋的春天。而与君相逢处，早已物是人非。

——————

“把酒祝东风…”

肆意歌唱，将前尘旧事抛往，大步流星向前，嘈嘈急雨似珠落。

——————

“老师，可否与朕共饮一杯？”亭子那传来声响，赵顼已为王安石倒好了酒。

“这…”王安石没想到官家召他来御花园是为了这个。“官家应该知道臣不善饮酒，也应该听说过‘安石拒酒’的典故…”身为臣子和官家一起单独喝酒，成何体统？这事情传出去免不了猜忌。

“老师是担心旧党人以此为把柄弹劾老师吗？说老师以私事耽搁天子事务，还是说安石有狐媚厌倒之术啊？”

“李言话有偏颇，臣没有那个意思。”王安石想到李言弹劾的扎子，竟然说他用魅惑之术博取官家的信任，有点想笑。

“好了，这杯酒不是什么天子赐给臣子的，是学生敬老师的！”见气氛缓和了不少，赵顼说明了邀请王安石的原因。“这是…尊师礼！学生不是要喝什么拜师酒的吗。”其实赵顼并不是在乎那个，他只是单纯想和王安石喝酒。

见赵顼这个诚恳的样子，王安石知道自己是推不掉的了。

——————

“且莫恁、匆匆去。”

激昂的情绪退去，有一股悲伤油然而生。

神宗哲宗清水无箭头～(￣▽￣～)~

“官家，这是前线加急送的奏报。”

一个小黄门双手将章楶自伐夏战场的军报递到赵煦跟前——

“平夏城……”

军情紧急，但是身为一方儒将的章楶依然在劄子里说明了战况与战果。不待赵煦开口，旁边的小黄门抑不住一脸喜色，“官家，西贼自先帝时一直时有扰边，如今章将军大捷，真是我大宋之大喜。”

“大捷……”赵煦依然握着那份战报，心思却飘回遥远的以前，他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沉寂的夜晚，喧嚣的声音穿进他的耳膜，那年才五岁的赵煦有些紧张地望向朱氏，“姐姐……外面……？”

虽说朱氏身为后妃不能干预朝政，但她这几日伴驾时间也算是长，多少能听得一点风声：

“六哥别担心，是你爹爹有要事，官家的事，我们也不会知道太多的，天色晚了，该歇着了。”

不知怎的，赵煦总觉得这静谧里的躁动里蕴含着无限的遗憾。

就像一个身影，孤独无助地站在山谷中央。

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没有忍住好奇，背着朱氏独自来到了福宁殿，却见一个送茶水的宫女站在门外似乎不敢进去，这使得赵煦万般不解，爹爹何时会无端惩罚下人？

于是他拉了拉那宫女的裙角，“你怎么不进去啊？”那小宫女见到赵煦也并不害怕，只是指了指殿门：“官家他……”

怎么了吗？

可惜那日朱氏身边侍女出来寻他，他并没有问到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在后来的元丰八年，赵煦为官家抄写孝经的时候，终于听到些许那日的只言片语——

原来爹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那年和西夏人的一战吗？

要是日后大宋能打回这口气，一雪前耻该有多好啊。那时的赵煦如是想。

“官家，此等大捷，应受朝大贺。”

“官家？……”

赵煦被人久远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嗯？”

他再次看到那份平夏城的捷报，缓缓走到一面已经略显局促，放置一旁，却被保存的甚是妥当的桌子前。赵煦将那份劄子双手放到桌面上，满目虔诚地望向天边——

“爹爹……你看到了吗？”

是夜无月，仅有几颗星点缀着墨黑的天空。福宁殿内，官家寝殿之前隐约有个人影，红领白袍，他没有四处游荡，像是飘动过白日里的书桌旁，瞥到了那份捷报。

他想拿起细看，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书桌。“唉……”他一声轻叹，勉强探过身瞧见上面的内容，隐有愁容的眉眼间露出难见的笑颜。他望向被帐帷挡住的官家，用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六哥儿，我……”

“我看到了。”

可是官家似乎还是听见了这句话——

赵煦一直凭着不太明亮的烛光看着那个身影的一举一动，这个身影他并未见过多少年，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熟悉。

他是清清楚楚的听到爹爹对他说的话的，不知为何，原本想一把拉开帐帷，看清先帝容貌的赵煦，突然就停下了手，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模糊人影的动作，沉默无言，任泪水湿透了枕畔，却依然带着笑容。

“爹爹会为我高兴的吧。”

他揉了揉眼睛，想要更加看清对方，可是就在一瞬间，人影却消失不见，甚至都未留下一缕青烟。

可赵煦心里却突然释然了。翌日，他戴着通天冠御紫宸殿时，已是万里无云，耀眼的阳光落在先帝陵寝，也照遍九州四方。

因为神宗皇帝会看见的，从此，大宋不必再为永乐城的阴霾所笼罩。

“只道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曾经无数次畅想过自己的死亡，或被子孙围绕闭上幸福的双眼，或孤单地沉默呜咽，我曾经想着自己的幸福与痛苦，曾经衡量自己的人生与财富，曾经幻想着在我死后我的身体是被燃烧成灰烬，还是嫁接到别的身体继续发挥造物主赐予它应发挥的价值？我从未想过，在我死亡的一瞬，我又开始了自己游荡的人生。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旁观者，我得以漂浮在无尽的世界，随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力量前往探寻她所好奇的世界。

我愿将这个力量称之为“她”，我有一种神奇的预感，她一定是位女性，因为在这种强大的力量中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柔和。那是飞机穿越云层时的烟霭，是微风在湖面掀起的圈圈涟漪，是夕阳落下时从余晖前飞过的大雁，清澈而转瞬即逝的鸣叫寓意着她心底的那层平静以及波澜的爱意。

我与她来到的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山头，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半山腰，往下看那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若是升到空中，便可以看到矗立在山巅的琉璃宝塔。这是白天，又转瞬即黑夜，清脆的钟声响彻整个山林。在如此宁静的深夜，有位老人睡得并不安稳，他似乎是从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浸湿了他的脸颊。那是一间茅草屋，屋外是一处小溪，溪水遇到石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就在这个月亮并不皎洁的夜晚，他披着一件粗布外衣，掌着半根红烛静静坐在小溪旁，沉默的凝视着溪水与那月亮的影子。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是那以前的人生吗？还是思考水中的鱼与惠子谁更为快乐？

我能感受到我在随着那柔和的力量围着他旋转，那炳红烛摇曳着，仿佛认出了她是谁。它更加用力地燃烧着，一颗颗蜡泪掉落，啪嗒啪嗒地落在青石上。沉默的老人似乎意识到了这暖和的秋风，它用力旋转着，蜡烛疯狂燃烧着，烛芯仿佛在跳一只疯癫的舞。那位老人捧起蜡烛，张望着四周，他想要呼喊着什么，却似乎什么都呼喊不出来。

暖风停止了，蜡烛也熄灭了，一滴热蜡滴在他苍老的皮肤上。他眼神中的张望变为一种幽深的宁静，然后拿着那根熄灭的蜡烛走向了茅草屋。我紧紧跟着他，今夜的月光并不皎洁，相信他不会发现一双凝视着他的千年之后的眼睛。

夜过去了，太阳随着公鸡的鸣叫从山的一边爬了起来。老人已经扎好了发髻，牵着一头驴子顶着朝阳走着。过了许久，他掏出一张炊饼，一人一驴你一口我一口地咬着。过往的秋风时而吹动青草和他的衣衫，不知道他能否与我一样感受到一种柔和的力量，正温柔的注视着他。

江南的秋是如此和蔼，可北方的秋却溅着泥土，踩着兵戈。我想这不是他所知道的事吧。那些推着辎重、扛着长矛的士兵正源源不断地输往西北，随着那种柔和怜悯的力量，我似乎看到了前尘往事。

在那明亮的朝堂上，我看到了那个不能称之为老人的他，多么精美的朝服啊，多么坚定的面庞啊！年轻的帝王正端坐在龙椅上，聆听着面前中年人的谆谆教诲。他或许是走神了，又或许是听入迷了，在他的脑海中正展开一幅伟大的画卷，帝国的版图徐徐展开，从遥远的西方到富庶的江南，从黄沙遍地到无垠的海边，财富与士兵正源源不断地汇聚着，他们凝聚在这座龙椅下，听从着他的调遣。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突然觉得他的祖先是多么的无能啊！如果一个帝王不能拥有更为广大的版图，他又怎么能称之为活过呢？热血在他的胸腔中翻涌，他起身紧紧握住中年人的双手，从此之后他们将牢牢的捆绑在一起，共同实现他心中的那幅版图。

理想永远是热血的，现实永远是狰狞的。年轻的帝王与中年男子有时并不太理解，为什么总有人阻止他们将国家变得富强？又或许，有时候只是中年男子在疑惑，为什么人世离圣贤所缔造的大同社会如此遥远？一只乌鸦飞到了树上，中年人望着它出神，一朵梅花在寒雪中悄悄绽放，几撮雪落在他的手掌上，渐渐被他手掌的温度融化。

他咳了几声，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他的母亲不在了，他的兄嫂去世了，他的弟弟死前仍然恨着他，如今就连他的长子也先他而去。就像梅花一样，他们都已经绽放完了，可又像冬天一样，隔一段时间，他们又会回来。

十年过去了，年轻的帝王早已长大，那幅充满着诱惑的版图仍然在他的心里滋长着，可是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生命的有限以及这个国家生命的有限。那幅版图没有消失，只是在不断的萎靡。他终于认清了什么叫做现实，也知道了自己所一直青睐的臣子不是神，而是人，他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他会与自己意见相左，他会老，他会失去。

作为天下最拥有权力的人，他恨会失去的人，他恨没有能力挽留所爱之物的人。面对那苍老的面庞，他只觉得那是摊令人厌恶的腐烂的肉。如今，那已发臭的肉想要离开他，他没有什么能拒绝的。只是，眼角长了皱纹的帝王会突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深夜，他为他所勾勒的那幅画卷是那么迷人，如此看来，他已然是世界上最好的画师了。

老者离开王城的那天正是深秋，他坐着一条简陋的小船滑出城门。他没有回头看那牢固的城墙，而是弯腰掬起了一捧清水。他知道他虽然离开了，但他与曾经侍奉的帝王所打造的政令将依靠着巨大的惯性流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它将滋养着普天之下的每一位百姓，它将灌溉出一个更好的国家。

至少，在老者心里是这样想的。十年前，他就是带着这样一个美好的愿望来见年轻的帝王的。十年间，当无数人攻讦他的政令时，当他的弟弟为此对他谩骂时，他就是怀揣着这捧清水度过的。如今他已经不再是水的源泉，他将成为一个普通人，静静地凝望着这汪水将流往何处。

在时光的河流中，那艘载有老者的船越飘越远了，而我却被困在了原地。那股柔和的力量自顾自地打着转儿，渐渐地繁荣的都城火光满天，厮杀的声音、兵戈的声音，还有绝望的哭声无尽的涤荡着。那长长的北去的衣衫褴褛的人影、那浩浩汤汤的南渡的船队互相交织着，历史的浩瀚拂过无尽的生死，那尾平安远去的小船是那么的幸运，又那么的孤零零。

当历史的尘埃被柔风拨去时，老者正坐在青石上吃着炊饼。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弟弟和儿子在地狱中受着烈火的煎熬。他要去那山顶的琉璃寺中为他们祈福，献上他的所有田产和那间茅草屋。

炊饼吃完了，他用手擦了擦胡子上的碎屑，那胡子已然花白了。他突然想到弟弟生前以美须名于京师，不知到了地下他会如何评价他的胡须，又或者他依然不想见他。小毛驴一边走着一边吃着青草，他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跟着。还有那柔和的风，挟着一种温柔的眷恋悄悄跟着他，不时卷起树叶沙沙作响。

他会知道吗？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力量是那么柔和地陪伴着他？如此这般，他的心里会多一分温暖和宁静吗？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在那梅花凋落的冬夜，他在摇曳的烛光中走完了自己的一生。那股柔和的力量缺席了，早在那一驴一人作伴的明媚清晨，她便随他们远去了。如今躺着的是一具死亡的躯壳，一如我的一般。

有时候，我在想，这世界上是否也有一种柔和的力量凝望着我的一生？她从未打扰，也从未消失。如果有的话，我很想对她说声谢谢；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我知道，这一生我就是我自己的观察者、陪伴者和那从未放弃过的柔和。

就此别过吧，世界，就像那远去的她，我也曾温柔地来过。

            公元1064年，十九岁的赵顼即位，史称宋神宗。

  四月的一个清晨，王安石出现在赵顼生命中，彼时一场决定多人命运的变法也悄无声息的开始。

  那个清晨汴京的宫殿如同往常一般静谧，王安石从家走出脸色沉郁，内心一定波澜彭湃，他要面见的可是当今圣上。王安石尽量步履均匀的穿过宫殿广场，走进垂拱殿，额头早已荡起密汗，叩头抬眸，与年轻澄澈而又坚定的眼神相对。赵顼少年人的欲望与冲动是宽大的龙袍也掩饰不住的。

  赵顼抿不住的笑意，内心狂躁不已，言之也带着欣喜之色：“朕治理天下应当从何入手？”

  王安石听言果不出自己所料，神色不乱从容答曰：“臣以为应当治术为先，理财治军不可避免，我朝如今虽太平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但积贫积弱的事实也不可忽略，经济窘迫，国防日益堪忧，臣愿改变此等现状，为陛下创造盛世。”

  赵顼禁不住喜色，好像王安石全都懂似的“卿以为我当效法何人？唐太宗如何？”

“陛下堪比尧舜，唐太宗又如何？尧舜之道，至简不繁，至要不迂，至易不难。前世之人大多认为尧舜难以逾越，高不可攀”王安石神情轻松，只觉好笑，为何世人都说尧舜变法当道绝类？从科考一路走到如今王安石早已明白，变法是必然之道。

  赵顼似乎在这一刻领略到什么叫不谋而合：“朕扪心自问不愿辜负卿意，卿可全力辅佐，你我君臣当同济此道！”

  就是从那一天起，弱冠之年的赵顼魄力十足，罢免了几乎所有的反对派，把所有的信任给了王安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赌，在赌王安石的能力，赌世人的接受，也赌天子的信任与真心。

刚刚读完一篇长达三万字的神荆文，配着背景音乐《浮光》（the history），跟着作者的文字完成一场穿越时空的旅行。

清末民初，崇尚新学的赵仲针冲破世俗压力，来到王先生身边学习西洋学和英文。少年意气的仲针满怀报国热血，誓要做出一番事业，要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为处于水深火热的百姓贡献自己的力量。

仲针被王先生的才华所吸引，也疑惑过先生的年龄与身份，然最终痴迷于那张饱经风霜雨雪却始终坚定如一的面庞。

“总有一天会有人理解介甫的苦心的！”八百多年前的赵顼或许这样安慰过介卿。

仲针与先生因为战乱被迫分离，仲针南下，先生北归。但火车开动前夕，仲针还是选择抛下一切奔向王先生——他要与他共同完成曾经的梦想，弥补八百多年前的那场遗憾。

飞蛾扑火，只因先生在前方，仲针在所不惜。心中有信仰，就不怕迷失方向。

附上最近很爱听的《流萤》的歌词，感觉很配这篇文的赵顼王相：

“穿越世间熙熙攘攘，倾情一场，就像醒不来的梦一样。几番相爱难相守，却承诺如往。”

“千年的牵绊，命魂怎封上。”

“你是漫天的流萤璀璨星光，每一世都心驰神往。穿越千难万险来你身旁，就算再离分也不枉。”

“你是漫天的流萤璀璨星光，每一世都熟悉模样。我会守候在时光的漫长，护佑你的喜乐安详。”

Ps：后宫解属性冒头：文中的“向师姐”不知道是不是以向皇后为原型，因为历史上向皇后比赵顼略大两岁。文里的向师姐是仲针的同窗好友，二人一起学习新学，向师姐也支持仲针去寻找王先生、去完成他的梦想。这也算弥补了历史上赵顼后宫中没有一人支持他变法的遗憾吧。

后宫解的乱七八糟产出，雷者慎点/勿点

（一）

崇宁元年的春天，一场落雨过后，宫墙内的海棠花纷纷开放，但海棠盛放的生机却与此刻宫中的气氛格格不入。几日前，医官告诉赵佶太妃已油尽灯枯，脉象虚浮，只怕是熬不过这几日了。赵佶听到这话时，一时心绪复杂不已。不知该如何应答医官，最后只是叮嘱医官这几日随时守着太妃，有何异常立刻来报。医官走后，赵佶抬头，俯视着天空，嘴里只是喃喃道：“母亲，儿子如今这样做，真的对吗？”

赵佶赶到圣端宫时，见到里面一片静默，宫人们的脸上都带着哀伤之色。徐国公主，他最小的妹妹，此刻正喂着太妃喝药，赵佶走了过去，太妃此刻闭着眼睛，面如枯槁。公主将药喂于太妃嘴边时，太妃却张不开嘴，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公主见状，嘴里喊着：“母亲”随即痛哭起来。赵佶见此，便默默转身，退了出去，他召来医官，问道：“太妃这病，是从何而起？”

“回官家，太妃娘娘此病，在从前就生下了根，太妃娘娘早年多有生育之事，身体耗损频繁，气血亏损。不过太妃娘娘当时还年轻，加上太妃娘娘身体底子不差，这病也即使生了根，也极少发作，可如今，太妃娘娘年纪大了，身体比不得从前，加上因先帝崩逝之事备受打击，忧思过度，劳心伤神，这病就这么起来了。”

“这病又怎么会突然发作的这么厉害”赵佶继续问道

“这…臣只能说，太妃娘娘这病，就是娘娘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一松，人自然也…”

“你下去吧”赵佶叹了口气，摆摆手对他说道。

“官家…”

一声呼唤打破了赵佶的思绪，他回过身去看，是郑才人，“官家，太妃娘娘她…”

“你怎么会来这儿？”赵佶扶着她坐下 “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宜来此地”

“这几日皇后娘娘病了，但皇后娘娘一直说想来看太妃娘娘，臣妾斗胆替皇后娘娘行此事，还请官家莫要怪罪。”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你…”

他刚想对郑才人说些什么，却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着旁边的宫人说：“快去，召蔡王和燕国长公主入宫。”

（二）

“不…六哥儿…不，姐姐错了，不要…不要离开姐姐…灵歆…不…我的孩子…茹韵…钰姿…不…你们不要抛下姐姐…”圣端宫内，徐国公主，燕国长公主，蔡王三人守在太妃床前，听着太妃这断断续续的呓语，蔡王和徐国公主有些不明所以，燕国长公主作为母亲长女，听了这些呓语，却是心痛不已。

“姐姐，母亲说的茹韵，钰姿，灵歆…都是谁？”蔡王问道

“灵歆是五妹妹，茹韵是六妹妹，钰姿是八妹妹，她们在很小的时候都过世了，唉，母亲后来…也很少提起她们”

燕国长公主回答道。

“娘，不要…不要抛下柔儿…官家…官家，是我错了…你不要…不要把六哥儿夺了去…不要把他夺了去…十哥…十哥…求求你…放过十三哥”

“母亲是不是已经糊涂了”徐国公主听了这断断续续的呓语，带着哭腔说道。

“唉，我们姐弟，如今轮流守着母亲吧，你们先下午休息吧，我在这陪着母亲就好。”

“是啊”说话的声音是太妃的贴身宫女芳慈姑姑，“王爷和公主先下去吧，有什么情况奴婢会随时禀报的。”

徐国公主和蔡王听了这话，跟燕国长公主商量过后，便下去先休息了。燕国长公主坐在母亲床前，看着病榻上的母亲，替她掩好被子，“芳慈姑姑”她突然开口问道，“你跟着母亲，也有许多年了吧”

“是，奴婢是从太妃娘娘封为郡君时就跟着伺候了。”

“那…你可知我母亲与陈娘子之事…”

“公主…”芳慈看着四下无人，把声音压低了，说道：“公主怎会想起来问这个…”

燕国长公主口中的陈娘子，就是当今官家的亲生母亲，钦慈皇后。官家一向极少提起亲生母亲，宫人们也不敢私下多有议论。公主突然问起，倒是让芳慈一惊。

“母亲与陈娘子，年轻时同为父皇身边的御侍，她们之中，是谁先成了父皇的嫔御？”

“这…奴婢记得，是陈娘子”

“那…后来呢？”

“公主…这…奴婢只能说…许多事都会变的…”

燕国长公主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她细细的品味着那句“许多事都会变的…”，最终叹息了一声。“罢了，不想这些事了”说着她看了一眼母亲。母亲仍是闭着双眼，方才她断断续续说着呓语，这会才安静下来。“芳慈姑姑，去叫人熬药吧，一会母亲又该吃药了”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

没过一会，太妃又开始说着断断续续的呓语，“舜英…舜英…你…不…你怎么…要出宫…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恨…恨…我恨你…你也恨我…向婉若…你叫向婉若…太后…太后娘娘…错…错了…我…我…”

燕国长公主见状，赶紧去安抚着母亲，“母亲，来，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在做梦呢”那呓语才慢慢停了下来。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公主突然感受到有人注视着殿内，她向殿外望去，发现官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殿外。他只是站着，并没有进来。她本想起身过去向官家问安，官家却已经走了。此刻徐国公主也过来了，“姐姐，换了我来陪着母亲吧，我这心中…总是放心不下”

“别，心然，母亲待会就喝药了，我一会喂她吃药吧，十三哥…欸…你怎么也过来了…”

原来是蔡王也过来了，“好吧，你们且先坐下吧”燕国长公主说道。“罢了…我们姐弟三人…平常也难得像这么在一块…现在时辰还早…你们且先坐下吧”

“公主，药熬好了…王爷你们…怎么又过来了…”

“姑姑，让他们待在这吧…没关系的…你先下去吧，来，把药给我。”

芳慈听了这话，又看了看眼前这姐弟三人，想了一会儿也是退下了，一时间殿里只剩下了姐弟三人，燕国长公主把药吹了吹，喂到太妃嘴边，喂了几口，便喂不进去了。公主叹了口气，只能把碗放下。拿出帕子给太妃擦了擦嘴。

“姐姐，母亲怎么还是吃不下多少药。这…”蔡王说道

“比昨日好些了，昨日母亲是一口也喂不进去，现在至少能吃下去几口…”徐国公主回道

“唉，好了好了，母亲能吃下去几口药，总归比喂不进去好，就先这样吧。等会我让芳慈姑姑拿些茶水点心过来，你们也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公主，公主”听着这句呼唤，姐弟三人同时循声望去，是燕国长公主的陪嫁宫女桑儿，“公主，驸马托人来问，你还要何时才回去，这公主府里的事务…”

“暂且交给若微，不是一早就说过了吗？”

“驸马说…”

“若微若有些差池，做的不好，让吴婆婆多多帮她，好了桑儿你先下去吧，别吵着母亲了。”

“是”桑儿退下了。

“哎”燕国长公主叹了口气，回头看着徐国公主和蔡王，“你们看，这就是我这嫁了人的，要做的事有许多，十三哥儿，你也是，对华宸也要多体谅她些。”

“嗯，这是自然”蔡王回道。

“唉，说回来，我们姐弟也是许久没有这般能聚在一起说说话了”燕国长公主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倒是让我想起小时候了。”

“小时候，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徐国公主问道

“还记得一些，若说最令人怀念的，还是，那时是…是五妹妹出生的时候吧，爹爹…不，父皇几乎每日都会过来看我们，我记得那一年的夏日的傍晚，母亲带着我，六哥儿，还有五妹妹三个孩子坐在院子里纳凉，五妹妹躺在摇车里，六哥儿和我坐在一处吃着西瓜，那西瓜是冰镇过的，母亲平日里不许我们多吃，可那日她却破天荒地把它摆上了桌，我和六哥儿都高兴坏了，也顾不得这西瓜留下的汁会弄脏我们的衣物，只是顾着吃。母亲坐在五妹妹那，她就那么看着我们，笑着对我们说慢点吃，六哥儿和我抢着最后一块西瓜，我们谁也不松手，母亲让芳慈姑姑把它掰开，分了给我们一人一半，我们把这西瓜吃完，自然这身上也弄脏了。母亲叫人拿了帕子给我们把弄脏的地方擦干净。院子里的天色渐渐暗了，宫人们在院子里掌上了灯，六哥儿把西瓜吃完就跑到母亲那坐着，我也跟着去，我们在那逗着五妹妹玩，母亲拿着扇子给我们姐弟三人扇凉，后来，父皇就过来了，他也坐在那，看着摇车里的五妹妹，六哥儿跑过去钻进了他的怀里，我就跟母亲在一处，五妹妹饿了，乳母便推着摇车带她入了殿内，父皇抱着六哥儿坐在了母亲身边，我也拥进了母亲的怀抱，母亲那时并没有把头发挽起来，只是松着，我躺在她的怀里，能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我们就这么坐着，看着天上的月亮，看了很久…”说到这儿，燕国长公主才从回忆里出来。蔡王和徐国公主明显听这些话入了迷，三个人就这么静默了许久，徐国公主终于是回过了神，开口道：“姐姐，真是羡慕你，不像我，从来没有见过父皇一面…”

“好了…”蔡王开口道：“我也是，早已不记得父皇长什么样了…”

“唉，父皇他…英年早逝…实属可惜…罢了罢了，不去说这些事了，欸，母亲…母亲醒了，母亲…”

徐国公主和蔡王向着病榻上的母亲望去，只见太妃此刻悠悠转醒，她的眼睛慢慢睁开，一开始带着混沌与不安，直到看见了坐着的姐弟三人，眼神才有所变化，眼里闪烁着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光芒。“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太妃的声音有些虚弱无力地问道。

“母亲，你病了，我们都放心不下你，都过来看看你。”

燕国长公主说道。

“母亲，你醒了就好”徐国公主说道。

“我没事了，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宜敏，十三哥儿，你们一个嫁出去了，一个也出了阁，建了王府，娶了王妃，你们各自都忙着呢，我慢慢好起来了，你们也都出宫去吧，这会你们都待在这这么久了。先下去休息一会吧，心然，你也是，别累着了，也去休息一会吧。”

“姐姐，你和哥哥先下去吧，我在这陪着母亲，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母亲…”蔡王还想说什么，旁边的燕国长公主扯了扯他的袖子，姐弟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便退下去了。徐国公主坐在母亲身边，她把那药端了起来，发现药早已凉了，“母亲，这药已经凉了， 要不要再热一遍…”她抬起头看母亲，却发现母亲也正注视着她，她的眼中带着柔和的神情，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故人。她有些好奇，问道：“母亲，为何这么看着女儿？”

“你的样子，真是像你爹爹…”太妃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徐国公主听着这句话，更觉得好奇，她的模样与哥哥姐姐确实不太像，她的哥哥姐姐们长相上大都随了母亲，只有她一人长的像那从未见过的爹爹。“旧事如梦，终是到了头…”太妃又说出这句话，徐国公主听了只觉云里雾里。“母亲…”她唤了太妃一声，太妃忽觉一惊，接着像是从回忆之中醒过来，她看着眼前的女儿，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有一桩事放不下心，就是你的婚事，你如今过了及笄之年，很快，你也要嫁出去了。官家上个月过来，与我说想要将你许给左卫将军之子潘意，我只说你还未过及笄，先等等再说，如今你已经过了及笄，这件事，怕是拖不得了。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

“母亲…”徐国公主扑进太妃的怀抱之中，“我的婚事，哪有自己作主的权利…还不是官家让我嫁给谁，我便要嫁给谁…女儿只有信官家…”

“你这孩子…母亲真是怕…怕你像越国大长公主那样…你的性子又不像你姐姐那般泼辣大胆，天不怕地不怕，吃不得一点亏，你素来恬静，怕是受了委屈也不愿多说，隐忍惯了，这样可不好…”太妃揽着公主，满是担忧的语气说道。

“母亲…女儿没事的，女儿这性子没什么不好，再说了，人生所有事岂能事事如意的，女儿既为公主，享着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担着相应的责任…”

“好了好了，这门亲事，官家尚未定夺，咱们也先不说了…不管怎样…母亲希望，你能幸福。”

“嗯”徐国公主回道。

“太妃娘娘，您，您醒了”芳慈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看着眼前这一幕，激动地说道。

“我醒了”太妃笑着对芳慈说，“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太妃又对公主说。

“母亲，让女儿多陪陪你吧”徐国公主说道。

“你先去歇息，明日我还想出去走走，你陪母亲一起。”

“好”听了这话，徐国公主才笑了起来。“那母亲好好歇息”说完了这话，公主又看了一眼母亲，方才起身走着出去。

太妃看着女儿的背影远去，又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芳慈，对她说：“芳慈，你也下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是”芳慈说着，把桌子上收拾干净，俯身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了太妃一人，此刻已是上夜时分，殿内点上了灯，太妃闭目而靠，在摇曳的烛光中，回忆起了过去许多旧事。

（二）

熙宁二年的春天，宫中百花齐放，在那颗生长的极美的海棠树下，亦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姿婀娜，那是十七岁的朱柔。此刻她正摘下一株海棠将她握于手中，然后兴致冲冲地往福宁殿的方向走回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官家。他看见她手中的海棠，笑着对她说：“你也爱美，想拿这海棠簪花吗？”

“没有，奴只是想把海棠放在屋子里，把它养着。”她也笑着回答他的话，把那海棠举了起来，摸了摸它的花瓣。

“你把它养起来，过不了多久它也会枯萎，不如拿它簪花，兴许更美好些。”官家看着那株海棠说道。

“奴若是拿这海棠簪花，反而有些破坏它的美丽了，官家恕奴斗胆说几句，这簪花之美，其实也是为了人本身，花儿艳丽，人瞧见了会心生欢喜，将其簪于身上也是为了人本身之美，但花儿本身的美丽也会为其忽略，所以奴想着，不如把它养起来，就算知道它终会枯萎，但它放在那，奴所看见的，是其本身的美丽。奴觉得，这样或许更好些。”她说这话时把海棠又放下，抱在了胸前。说罢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中有些许不妥，又补了一句：“官家恕罪，这是奴的愚见。”

“无妨，朕喜欢能畅所欲言，抒发己见的人，无论有什么，能顺着自己心意出口成言，是为率性。朕的身边，极少有率性之人，朕也羡慕率性之人。”官家并未责怪她，而是说了这一番听着鼓励她的话。朱柔这才放下心来，她向官家行了个礼，“奴听说官家今日要与皇后娘娘游后苑，奴在此便不打扰官家了。奴先退下了。”

“好，你先退下吧。”官家道。

这是太妃记忆里的冰山一角，她这一生的时光，有许多时候都与官家在一起。她从熙宁元年入宫时就到了福宁殿侍奉，成为官家身边的御侍，此后她一直跟着官家，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她也在这漫长的时光中渐渐看到这个男人不同寻常的一面，他那在天子威严下被包裹的孤寒和脆弱。她在这些过程中所做的，就是一直陪伴官家，渐渐的，他们关系越来越亲密，直到熙宁七年，因着越国大长公主与驸马婚姻不谐之事，太后与官家产生争执。官家伤心不已，那日午后开始便一人坐于福宁殿中，周围是散乱一地的书籍，显然是发了极大的火。福宁殿的宫人一个个都不敢上前。到了晚上传膳之时，官家还是坐在那，宫人们看着装晚膳的食盒，都愁着脸，不敢进去，又怕官家不吃饭。就这么过了许久，直到官家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宫人，他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吧”宫人们听了这话，赶忙将膳食送了进去，摆上了桌，官家也起身走过去，朱柔看见那散落一地的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将其一本本拾起。

“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朕罚你？”朱柔抬起头，见着官家正回头看着她。“朕有说过需要你去拾这些书了吗？你不怕朕还在生气，等会治你的罪。”

“奴是猜官家气消了，不然，官家定是不会吃饭的，官家吃了饭，定然要看一会奏折，奴想若是不把这书收好，官家待会见了怕会更烦心，官家宽宏大量，想来是不会治奴的罪的，不然早就让人把奴打一顿了”朱柔把手中的动作暂且先停下，跪着对官家说了这番话。

官家听了，也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过去了，朱柔把书拾好，放回了书架上。官家吃完了饭，又一个人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他屏退了方才传膳食的宫人，朱柔因着上夜值守，所以留在了殿内伺候。官家或是觉得无聊，起身从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他拿着那书，翻开了几页，随口念了几句：“乌鸦尚反哺，羔羊跪犹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好个不如草与木”他把书放下，扔在了一边。“柔儿，你知道这是何诗吗？”他突然对着旁边的朱柔问道。

朱柔被他这突然其来的疑问感到一惊，她有些惶恐地低下头，说着：“奴不知道，请官家指点。”

“这是《劝孝歌》，这几句的意思是人若不孝顺父母，连草木都不如，连乌鸦尚知反哺之恩，羔羊不忘跪乳之情，可朕如今读这诗，心境却不如从前那般了，柔儿，朕，真的已经疲累不堪，朕如今要做的许多事，太后与太皇太后并不都同意，甚至连皇后，朕的兄弟都有所反对，能与朕携手共进之人，竟不是朕的亲人，而是王相，只有他与朕所思所想一致，朕少时便仰慕于他，后来所做之事，也是不忘当初所想，如今也只有他，才是朕最亲最近之人…”说到此处，官家的话中带着颤抖与呜咽之声，朱柔抬头去看，发现官家竟趴在了桌子上，他的上半身一抖一抖地起伏着，明显他在克制自己极力想要哭出声来。朱柔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无措不已。她转过头去看着四周，想去喊周围的宫人，又看着趴着桌子上的官家，想着他定然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此刻的样子。她只能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走到了他身边，她犹豫了许久，轻轻唤了一声：“官家”正趴在桌子上的官家抬起头来，他眼睛里带着泪，却并没有落下。显然是极力在克制。“官家不要如此，让奴为官家洗脸吧，官家，这样…会伤了身子的”她边说着，边去观察官家的反应，他并未说话，过了半晌，慢慢恢复了神色，他接过朱柔手里拿着的沾湿的帕子，把脸擦了干净。朱柔把帕子收了回来。走过去将其收拾干净了。她刚把帕子铺好，就感到身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她转过头去，发现是官家，他此刻神色已恢复如常。他此刻在看着她，眼中的神色不再是悲伤，而是一种欣赏与柔和。朱柔被他这般看着，越发不好意思。她转过身去，继续收着桌上的东西。她刚把桌子上的东西收完，就感觉身后有人抱住了她，她本能想挣脱，那熟悉的声音已经飘进了她的耳畔：“柔儿…是朕”

是官家，朱柔此刻心中只剩下了惊异，她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这是他们相处七年以来最亲密的举动，他并不想干什么，只是就这么抱着她。朱柔在惊异过后心里涌上的情感不知为什么更多的是害怕，她丝毫不敢动，她的手在外侧，于是她手抬起来，犹豫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官家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把她松开，在她未反应过来的瞬间拉住她的手，顺着向他的方向把她拉过去，直接撞向了他的怀抱，朱柔扑倒在他的怀中的一瞬，官家的身体直接向前倾，这么一按，就是把她抵在了桌子上，朱柔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更加害怕，她不安的闭着眼睛，紧紧抓住他的衣袍，官家把她揽在怀里，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暖流后，才渐渐放松下来，她松开抓着他衣袍的手，往上抚着找到他宽厚的肩膀搭了上去，但她仍不敢睁开眼睛，她依旧存着害怕与不安的情绪。她还未完全接受过来发生的一切，官家已经吻上了她的脖颈，那吻是细密而又缠绵的，每次落下的瞬间，她的肌肤就如被火烤了一样炙热，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朱柔的心此刻混乱不已，脑海里闪现过的，只有这七年以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随即心里所闪过的是盘问自己的问题，她爱眼前的这个男人吗？她在那一瞬，想过了许多答案，最后只有一句话，我是爱他的，她爱他什么呢？她从小就被抛弃，受人白眼，寄人篱下。没有什么人给过她温暖，也没有什么人在意过她，关心过她。她被送进这宫中，也不过是有人看中她有些利用价值。这入了宫的宫人并不能轻易出宫，她就如浮萍般找不到寄托，可眼前这个男人呢，他所想要的，一伸手便可以得到，他对她，或许是有一点喜欢，可这一点喜欢，于她来说，却可以奉献出许多的情爱去偿还。他们的身份并不对等，是她需要依靠于他，而他仅仅只是需要她而已。她的寄托，她后半生的结局，她更情愿做白头宫女，还是去做他的女人。心中答案已经不言而喻，想到这里，她又把眼睛闭上，她这次并非是害怕，而是接受命运的妥协。他依旧在吻着她，从她的脖颈一路向上，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他一边吻着，一边去扯开她腰间的缎带，福宁殿的大门紧闭着，光影交错之下，只有两个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不停地随着灯火的摇曳而摇晃着。最后那烛火被缓缓熄灭。朱柔从那一天开始的身份也被改变，她被封了平昌郡君，成了官家的嫔御，之后的日子，就是他们陆陆续续生育了好几个子女。朱柔成了嫔御，不可避免的要和后宫众人打交道。在此过程中，她也遇到了自己一生的死敌—婉若

婉若是恨朱柔的，简直恨透了她，不是前半生，而是后半生。婉若，出身名门，家世高贵显赫。是国朝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这样的人生看着完美无缺，实则就如这世间所有事岂能事事如意一样，婉若的人生也有许多遗憾。她与皇帝之间相敬如宾，彼此敬重。这中间少的就是一份交心，俗话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她的丈夫不是一个肯轻易表露心情的人，或者是因为他的帝王身份，克己复礼，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喜好。她只能学着去理解自己的丈夫，把自己的身份里妻子这一层给弱化掉，尝试用皇后的身份去跟丈夫相处。可皇后这层身份一旦加强，她所感受到的却是比以前更强烈的苦楚。皇后所要做的事太多，她常常觉得力不能及。但又必须亲力而为，才能算作尽心。她力不能及之时，就会把自己身份里妻子的这一层强化，这样她会觉得好受些，不那么累。她就在这样的抗争中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那一年延禧公主夭折，她这么多年所克制的情感如潮水一般彻底涌出。延禧公主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自从生下公主后就多年一直无子，她也找过医官问过，医官也给她开过药调过身体，可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渐渐死了心。就想着她唯一的孩子长大便好了，可这孩子与她缘浅，终究没有留住。她再也无法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连哭了好几天，官家也辍朝一直陪着她，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终于有了些许温存。公主夭折后的几个月里，婉若的内心比从前感受到了更多来自丈夫的关爱。正当她以为他们的关系会渐渐能像一个普通的丈夫与妻子时，她接到一个消息，朱昭容有了身孕。这则消息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这后宫里的嫔御有身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真正让她难受的，是那日她去福宁殿，看见官家正带着六皇子在殿中，朱昭容坐在一旁，同在殿中的，还有淑寿公主和永安公主，都是朱昭容所生的公主，淑寿公主和永安公主在一旁玩簸钱的游戏，六皇子在官家怀中，官家正教他写字，朱昭容在旁边看着，她手里做着些针线活。这是多么和谐的一幕，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一般，她这才想起，朱昭容已经为官家生了二女一子，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如今她又怀着一个，“真是好福气啊…”她不禁这么想，随即转身离去，最终没有迈进福宁殿的门。她的心里生出一股难过，官家难道就这么忘记了他们的孩子了吗？还是他的伤痛已经被暂时缓解了。他能缓解，可对她来说这件事就像一块疤，就算能好，也是永远留下了一个印记。自从这一幕开始，婉若不知怎的，慢慢开始重视起这位朱昭容来，她从前只觉得她空有容色而宠冠后宫，不过以色侍人，哪能长久。官家多看她两眼，也就腻了。太后也并不喜欢她，每次说起她，对她的称呼都是朱丫头。太后也曾跟她说过：“你瞧瞧那个朱丫头有什么好，除了长的漂亮，空有一副皮囊博得官家喜欢，还有什么。官家后宫里嫔御本就不多，要么就是出身高贵，是名门贵女，你看林娘子，这就不错嘛，要不就是端庄聪颖的，像陈娘子，出身不高贵也没什么了，官家对她们反而兴致廖廖，偏偏迷上了朱丫头这种小狐媚子，偏疼偏爱，把她都宠成什么样了你看看，她原先不过是个郡君，生了公主，不必急着晋位分的，官家偏要给她封才人，你说说，她配得上吗？”太后的话里话外无不透着对朱昭容的羞辱蔑弃。她当时听听也过去了，现在想起，对朱昭容反而有了新的看法，她也原先觉得她配不上，可如今看着她的现状，心里对她也生出来些许不一样的感情。有嫉妒，亦有羡慕之情。这样的感情再一次发生转变之时就是先帝驾崩之时。朱昭容所生的六皇子被立为太子，她被尊为太后，朱昭容，不，朱德妃，居于她之下。她失去丈夫这一重倚靠后，能填补她内心空虚的，只有皇太后这重身份，是她半生不能失去的，绝对捍卫的尊严。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孩子，没有丈夫，靠得住的只有这层身份。也因此，她与朱德妃之间，彻底生了恨。朱德妃，不，朱太妃也有这个心思的不是吗？她们之间本就是相互理解不了对方的。婉若在最后与朱太妃的皇位争夺战中，她把自己的养子推上了位，算是彻底击垮了朱太妃。不过历经这一遭，她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她在临终前，特意跟官家交代想见太妃一面，可是太妃没有来，一直没有来。她躺在病榻上，回忆起的，居然是舜英，舜英，舜英…我对不起你…

那是她留在世间最后一句话。

（三）

徐国公主早上起来时，看见母亲还躺在床上，她走过去，刚想把母亲喊起来，却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她心里一惊，颤抖着用手去探母亲的鼻息。随后痛哭起来。此刻燕国长公主和蔡王也进了来，看着伏床痛哭的妹妹，瞬间明白了一切，两人齐齐跪下，喊着：“母亲”随即也痛哭起来。

崇宁元年二月十六，太妃朱氏薨逝，享年五十一岁，追封为钦成皇后，陪葬永裕陵。

“桓哥哥，你过来帮我扎个风筝好不好”这是政和六年的八月，太子府里，十四岁的太子妃朱琏正在向她的丈夫桓哥哥求助。太子妃今年十四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太子一向沉默寡言，但自从娶了太子妃，他也开朗了不少。这会子他听到太子妃的求助，便过来帮她扎风筝。太子这个人手笨，扎了半天也做不好。有些灰心丧气。太子妃瞧出了他的不开心，把风筝放下，对太子说：“罢了罢了，桓哥哥，这风筝咱们不做了，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了，我们去屋里给她写几副字题寿吧，好不好。”

“好。”太子听了这话，方才的不愉快也一扫而空，两人相伴着向屋里走去。这时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歌声，想是附近的街上有乐人在演奏，那乐人唱了一会儿，却吟起诗来：“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太子与太子妃已经走进了屋中，顷刻间，有雨落下，那乐人仍在吟着诗，听着，更有些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