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 续集
09 一些老生常谈的生病梗
不管!就是甜!!
等宗大伟洗完澡出来后,屋子里大部分的灯都已经关上,他又抬手关掉洗手间的灯,向着卧室走去。
卧室里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台灯还亮着光,床上有一个小鼓包,一起一伏的不断传来成朗均匀的呼吸声,宗大伟悄悄的靠近,关上灯又缓缓掀开被子躺进去,小孩似乎很冷,正背对着宗大伟蜷缩着身体,宗大伟侧躺身体,一伸手让成朗周身陷在自己怀里。
怀里的人动了动,发出一声不愉快的哼唧,但随即又转过身,把脸冲向宗大伟,迷糊中睁开了眼睛。
“宗老师,你干嘛。”
成朗怀里抱着那条他一直放在枕头下面的毛巾被,他的侧脸完全贴着那个淡蓝色的小被子,宗大伟的胳膊则是放在......
09 一些老生常谈的生病梗
不管!就是甜!!
等宗大伟洗完澡出来后,屋子里大部分的灯都已经关上,他又抬手关掉洗手间的灯,向着卧室走去。
卧室里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台灯还亮着光,床上有一个小鼓包,一起一伏的不断传来成朗均匀的呼吸声,宗大伟悄悄的靠近,关上灯又缓缓掀开被子躺进去,小孩似乎很冷,正背对着宗大伟蜷缩着身体,宗大伟侧躺身体,一伸手让成朗周身陷在自己怀里。
怀里的人动了动,发出一声不愉快的哼唧,但随即又转过身,把脸冲向宗大伟,迷糊中睁开了眼睛。
“宗老师,你干嘛。”
成朗怀里抱着那条他一直放在枕头下面的毛巾被,他的侧脸完全贴着那个淡蓝色的小被子,宗大伟的胳膊则是放在成朗的脖子下面,有枕头的缘故所以受不到来自成朗的重力。
“看你蜷着身子,是冷吗?”
宗大伟刚洗完澡身上还是烫烫的,成朗洗完澡有一会儿了,再加上一直躺在冰凉的被子里就没暖和的过来,他又蜷了蜷身子,伸出一只手放在宗大伟的胳膊上。
“嗯~不冷。”
成朗说着,身体却不诚实的仍往宗大伟怀里贴,成朗冰凉的手爪子搭在宗大伟胳膊上直接给他冰了个激灵,他又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去抓,抓住这个小冰爪后放在自己手心里。
“明天去给你买个热水袋吧。”
宗大伟搓着成朗的手,想着自己办事的失误,立春后暖气温度逐渐下降,自己竟也没想着准备点保暖的用具给这位怕冷的小爱人。
“嗯~不用宗老师。”
成朗没睁眼,他的手在宗大伟手掌里温度渐渐回升,身体也逐渐热起来,他把蓝色的毛巾被塞到宗大伟怀里,撑着眼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这不有你给我暖手嘛。”
平常宗大伟一般会穿成朗给他买的一整套棉质睡衣睡觉,今天本来也不例外,那套睡衣就摆在宗大伟枕头旁边,刚刚只是注意到成朗是不是冷,却忘了穿好衣服这件事。
相反,身旁的成朗则是穿戴整齐,睡衣睡裤,跟宗大伟那套是一样的。
“乖乖,那你身上要不要暖一下......”
宗大伟把那块毛巾被随手放在枕头上方,又伸手去解成朗睡衣的扣子,扣子很松,没过一会成朗的睡衣就从上衣变成了开衫。
“宗老师,你别......”
睡得正迷糊的成朗哪经得起宗大伟这么撩拨,他伸手去推宗大伟的肩膀,他的胸膛,后知后觉才发现对方没穿衣服。
“宗老师,你怎么不穿睡衣啊。”
宗大伟的手轻轻略过成朗的腰间弄得他直痒,挣扎的过程中他的睡意渐渐消散,成朗撅起嘴,又偏过头。
“宗老师~我好累了,想睡觉,求你了,好不好嘛~”
成朗说这句话时宗大伟的手正停留在成朗的后背画圈,他的手一寸寸的划过成朗敏感的肩胛骨,不知道为什么,成朗身上沐浴露的留香最久,尤其是现在他刚洗完澡,身上的桃香味重到宗大伟逐渐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那团火。
“啊?诶好好。”
现下时间确实不早,而且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成朗忙了一天,本来已经睡着却被自己吵醒。
宗大伟缩回手,转而伸手去抓成朗抵着自己肩膀的手掌。
自己的身体终于不再经受桎梏,成朗松开宗大伟的手转过身闭上眼,身后的人呼吸很沉且正对他的背后,所有呼出的热气近乎全打在成朗的脖颈。
成朗强制自己闭上眼,又觉得手里空落落的,他把手向前摸,只摸到被窝外一片冰凉,成朗睁开眼,又摸摸身上和枕头下,他转过身,正巧对上宗大伟那双饿狼般的眼睛。
成朗率先移开视线,又往宗大伟周围和他的身上摸,想找寻他丢失的小被子。
但现下他的宗老师身上烫得厉害,成朗的指尖被灼到,手掌每一次不经意间的触碰都能换来身边人更炽热的目光,在暗下灯的房间里显得更过火。
“不是说睡觉吗?”
终于宗大伟决定抓住那只乱动的手扣在身前,成朗身体一惊,他已完全没了睡意,身前的睡衣还没来得及系好扣子,就这么敞开着暴露在宗大伟的眼前,像是邀请。
“宗老师,我......我找我的那个小被子......”
手也被烫得厉害,成朗扭着手腕想要挣脱却未果,他松了力气再次对上宗大伟的眼睛。
是委屈,更是祈求,但宗大伟显然会错了意。
他缓缓靠近成朗的身侧,微微偏头吻上他的嘴唇,滚烫的气息瞬间侵占成朗的身体,他被动的接受身旁爱人所有的热,所有的欲望。
成朗手被抓着使不上劲,头倒在枕头上被动承受过于热烈的亲吻,他再次挣扎手腕想要挣脱宗大伟的围困。
这次宗大伟选择放过他的手,松开手的同时腿跨过他的身体双手撑在成朗的身侧,俯视的视角看向这位衣不蔽体的爱人。
“乖乖......”
宗大伟轻声唤着对成朗的爱称,他低下头寻到成朗锁骨的位置落下一吻,又蔓延至耳后。
成朗的手在获得自由后本是推着宗大伟的前胸抵抗着他的侵占,但直到他的热气传到耳周,成朗软了胳膊,无力的摊放在身体两侧,头只能使劲偏向另一边想躲开热气的侵袭。
“宗老师~”
“嗯。”
成朗无力的唤着宗大伟的名字,得到的只是他一个轻声的应答,此时的宗大伟已然占领成朗全身最敏感的部位——耳朵。
他吻着成朗的耳朵,迫使成朗尽数吸收他所有的急切的吻,亲吻声在耳边放大,成朗受不住把头转了回来,他们两个人再次视线相交,这次成朗抬起酥软的手臂覆上宗大伟的脸颊。
宗大伟的皮肤并不光滑,即使成朗每天都逼着宗大伟护肤,但是效果也没有特别显著,成朗的手拂过宗大伟的侧脸,又游走到他的耳边轻点他的耳垂。
见成朗意识有些松动,宗大伟趁机伸手拉住成朗的手,脸在他手心里磨蹭,又用下巴划过他的掌心,又把呼吸间的热气打在他的腕子。
“宗老师。”
“嗯。”
“你......你一会儿轻点......”
“朗哥朗哥,我这有个惊天大八卦!你要不要听?”
今天下午阳光莫名的好,照得整个办公室暖洋洋的,成朗昨晚没休息好下午一直犯困,又觉得今天体温莫名的高,头也不舒服。就在刚刚,成朗接到一个紧急工作,这刚爬起来在文档里打出几个字,小陈就走到自己身边。
“嗯,什么八卦?”
成朗简单的应付着,手上没停下打字,他的这一举动小陈显然是没理解,他蹲在成朗的办公桌下面,一脸神秘的说。
“我听说,隔壁翻译部的那个,小洛,据说要升职了。”
成朗的思路被小陈打断,他短暂的顿了顿,随即又抬起手打字。
“他升职你跟着操什么心?”
“朗哥,你那是不知道他可能要升职的原因。”
小陈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他拍了拍成朗的腿示意他低下头,拍了几次发现成朗不理他,他泄了气但又不死心,他起身半蹲着凑到成朗耳边捂住嘴。
“他最近总是被宗处叫去办公室。”
成朗的耳朵下意识的挪开躲着小陈嘴里传出的热气,他皱着眉看向小陈,又平静的转去电脑方向。
“朗哥,你一点都不惊讶?”
小陈见自己的八卦没能吸引到成朗,他又蹲回到成朗腿边,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成朗今天总是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刚刚的思绪又被小陈的话打断,他索性扶额转向小陈的方向。
“我的好弟弟,那你告诉我,那个小洛,是什么专业的?”
成朗一手撑着桌子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搭在蹲在地上的小陈的肩膀。
“翻译。”
“我当然知道是翻译,是什么语言的?”
“意大利语啊,朗哥这你不是知道吗。”
“嗯,那就对啦。”
说完成朗按着太阳穴再次转回去写报告,留下正一脸问号的小陈。
“朗哥,这跟意大利语有什么关系啊,难道说,只给学意大利语的升职?”
“朗哥你快跟我说说呀。”
“呼~”
宗大伟合上笔记本,又转了转酸胀的手腕,今天下午他终于把意大利语中基本的问候语句理顺,不过他毕竟是学阿语出身,意大利语对他来说也还算是不那么困难。
他把笔记本收到电脑桌旁的抽屉里放好,又把钢笔放回笔筒,看看手表,起身拿起外套拎上公文包走出办公室。
去到成朗办公室的路上不断有同事跟他问好,他一一点头回应,脚下的步伐没有一刻停顿。
成朗赶在下班之前把报告打印好送去他领导赵老师的办公室,刚一进门赵老师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异样,蹙着眉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成朗手抬到额头,滚烫的触感着实吓了他一跳。
“赵老师,我今天下午头有点疼,可能是着凉发烧了。”
赵老师接过文件夹,又急忙走到成朗面前。
“那快回家休息吧。”
成朗向忧心忡忡的赵老师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
宗大伟来到成朗办公室的时候成朗刚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宗大伟习惯性的接过成朗的公文包走在他身边,身边同事来来往往,又不约而同的跟宗大伟打招呼。成朗无暇顾及同事们的热切的话语,他低着头往前走,走进电梯躲在最角落,宗大伟正跟宣传部的领导说着话,他大半个身子挡住在电梯角落的成朗,到一楼后大家纷纷告别,宗大伟转过身跟成朗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再一次并排前进。
成朗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宗大伟则是先拉开后座门放好公文包,又坐进驾驶室。
“乖乖,今晚想吃什么?”
宗大伟拉过安全带,转头看向身旁的成朗,成朗头靠在窗户上闭着眼。
“乖乖先坐好,我们把安全带系上。”
说着,宗大伟放下已经拉过来的安全带,探过身扶着成朗的脸把他的头挪到靠枕,刚一接触成朗的脸颊宗大伟就被手心传来的热吓到,他又抬手到成朗的额头,感受到一阵相同的热意,又抓成朗的手摸了摸,是与额头完全相反的寒。
“发烧了?怎么不跟我说?”
宗大伟匆忙的拉起副驾的安全带系好,又系好自己的,发动车向外开了去。
“宗老师。”
成朗费力的摆正头,他闭着眼,呼吸的频率变重变缓,他双手捂住脸妄想用手心的冰凉去缓解头顶的昏沉。
“下午只是头疼,不知道怎么就烧起来了。”
宗大伟无心听成朗的辩解,他开着车心里满是焦急,又时不时转头看看成朗的情况。
“应该是衣服穿少了吧。”
成朗放下手,头再次无力的倒向一边,汽车的移动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他不停深呼吸向下压抑那股翻至嗓子眼的恶心,幸亏中午没胃口没吃多少,成朗睁开眼,像看看窗外以分散注意力。
他还是没忍住不断翻涌而上的恶心。
在宗大伟还在倒车的时候成朗就已经闭着眼摸黑解开了安全带,刚停好车便匆忙拉开车门跑到垃圾桶旁边的树丛里开始吐。
不过近乎一天都没怎么进食的他也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劲的干呕。
宗大伟拉开车门急匆匆的跑到成朗身边顺着他的背,满眼焦急的看着他。
见成朗稍微缓过来些,他扶着成朗到车旁,成朗靠着车身没有一点力气,宗大伟走到后座拿起公文包,再走到成朗身前半蹲弯下腰。
“上来。”
成朗先是含糊的说不用,怕宗大伟抻到腰,宗大伟当然是不吃这一套,见成朗一直不上来,他又后退几步,不顾成朗的反对背上他。
宗大伟的手卡在成朗的膝盖弯,年轻人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下,头靠在他的肩膀。
成朗似乎总是吃不胖,宗大伟想,他没有想象中的气喘吁吁,反而是一步步都走的轻松,成朗跟之前比起来似乎是一点肉没长,背起他跟之前那次把他从土堆上拉下来一样轻松。
宗大伟用脚踢上房门,他随手放下公文包背着成朗向着卧室走去。
“宗老师,我要去卫生间......”
成朗抬了抬手,他脸上的温度已经完全穿过宗大伟的西装渗透到他的皮肤,他又转过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把成朗缓缓放下。
“宗老师,可以帮我拿一下睡衣吗?”
成朗扶着门框,经过刚刚吐的那一回他现在感觉身体清醒不少。
“不洗澡了吧乖乖。”
宗大伟扶上成朗的腰,给他站着的支撑,又向着热水方向打开水龙头,就着放热水之前出的凉水洗了手。
“你洗把脸乖,一会儿我给你换睡衣我们就去躺着好不好。”
宗大伟软了语气,擦净手后又摸上成朗的脸试探温度。
“嗯。”
成朗应下,他站直身体接过温水打在脸上,宗大伟起身走去卧室快速自己换好一整套棉质居家服,他拿着睡衣转身走出去发现成朗洗完脸正在门口换刚刚没来得及换的拖鞋。
成朗走进卧室,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又伸手去解衬衣扣子,宗大伟把睡衣放在床上伸手帮他,成朗脱下衬衣后,在灯光下昨晚的痕迹历历在目,但现下成朗没精力去注意,宗大伟也是,他赶紧给成朗套好衣服,又扶着他坐下穿好裤子。
成朗躺倒在床上,他转过身侧躺,身体背对宗大伟,宗大伟去给他挂好西装,又匆匆围上围裙走进厨房。
温水洗过脸后成朗感觉自己体温不降反增,滚烫的体温带走脸上未拭干的水分,又接着在他的体内迸发。他晕乎乎的转过身,撑着身子起来,闭着眼伸手摸向书桌,抓起一瓶平时用的润肤露往脸上擦。
宗大伟在厨房忙活了好一会,本来想做点成朗喜欢吃的菜,又一想觉得太油腻的他吃不下,最后还是决定熬了一大锅小米粥。
宗大伟端着小米粥到成朗面前,成朗此时正把头埋在枕头里,宗大伟把小米粥放在书桌上,起身过去坐在床边,先是探过手去摸成朗的额头,又轻轻拍了拍成朗的肩膀。
“乖乖,起来先把饭吃了吧,吃完饭我们吃药,好不好。”
“我不想吃饭......”
成朗转过头看着宗大伟,又闭上眼覆上自己的额头。
“宗老师,我的那个毛巾被呢?”
“在呢,我给你拿。”
宗大伟应声,起身走去阳台,取下搭在晾衣杆上的毛巾被,回到卧室递到成朗怀里。
毛巾被上是成朗熟悉的桃香,成朗抱起它狠狠攥在怀里不松手。
“今早给你洗了。”
宗大伟轻声说着,又拍着成朗的后背。
“乖乖,起来多少吃点,不吃饭没办法吃药呀。”
说着,宗大伟不顾成朗哼哼的反对把他从床上拉起,拿着个抱枕靠在他的身后,起身拿起盛小米粥的碗一勺一勺送达成朗嘴边。
成朗硬着头皮吃了两勺说什么也不愿再吃,他伸出手推开宗大伟再次递过来的勺子,虽然身上体温烫的可怕但手上却十分冰凉。
“我不吃了。”
“好好。”
宗大伟拿着小米粥走出卧室,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拿着退烧药回到卧室,把手心的药送到闭着眼的成朗嘴边。
唇角不经意间擦过宗大伟的指节,激的他有些失控,他赶紧把水放到成朗手里,成朗吃下药之后再次躺回床上,宗大伟撤走抱枕,坐在他身旁轻拍他的背。
“好端端的,怎么发烧了?”
宗大伟看着成朗紧皱的眉头喃喃自语,想着这几天一定不能再由着小孩穿那么点儿出门。
直到成朗睡着之后宗大伟才蹑手蹑脚的撤出卧室,坐在餐桌自然的吃起成朗剩下的已经半凉的小米粥,他又想起会不会是昨晚给成朗擦身子的缘故让他着凉了,正想着他点开了手机购物软件看起折叠浴缸。
他家这个公寓整体不算大,但是洗手间的设计格局还算可以,有一个隔间作为浴室,但是要说放下一个浴缸还是有点不太现实。
宗大伟放下勺子看着手机起身走向洗手间,又倚在洗手间的门口目测了一下大概的摆放位置和长度,得出放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折叠浴缸应该没问题的结论。
宗大伟走回餐桌把剩余的粥吃完,拿起一旁的水杯扬起头喝水,另一只手正不停的刷着买家评论。
“这家店还不错......”
宗大伟正自言自语的说着,突然被一条评论挡住即将下划的手指。
“啊?”
宗大伟放下杯子两只手捧上手机,看完评论他惊恐的睁大眼睛,又皱起眉头在思考着什么......
当然,还有随即立刻下单当前页面的折叠浴缸。
成朗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他身上凉凉的显然烧已经退去,他伸手摸了摸旁边,没有宗大伟的身影,他撑着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水一直都是温热的,显然宗大伟在一直看着水温。
成朗现在头脑很是清醒,身上也轻飘飘的,就是刚出了一身汗很想去洗澡,他起身走到洗手间,宗大伟擦着头发出来跟他撞了个正着。
“好点没有乖乖?”
宗大伟急切的扶上成朗的胳膊,又叮嘱着跟他说有什么事直接叫他就好。
“宗老师你别担心。”
成朗拿过宗大伟随意搭在肩上的毛巾开始给他擦头发,又跟他撒娇说自己想洗澡。
“当然不行!你烧刚退,再......”
宗大伟突然哑声,成朗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宗大伟在担心,说着说着他擦头发的手逐渐向下,环住宗大伟的腰抱着他。
宗大伟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热气,成朗在他怀里蹭,又闻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抬眼看他,嘴角向下弯。
“求你了宗老师~”
“好好,那你把浴霸打开,洗完之后叫我我给你吹头发。”
“嗯!好!”
得到宗大伟的肯定,成朗抬头从宗大伟身上弹起,把毛巾往宗大伟手里一塞,一溜烟跑进洗手间关上门。宗大伟还沉浸在刚刚成朗软绵绵的怀抱就被这当事人一把拉回现实,他刚想控诉小孩的这一行为,突然洗手间的门又被推开,成朗急匆匆的跑进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套新的睡衣,他正打算侧身跑进洗手间却被宗大伟一把抓住了后脖颈。
“小乖,你是真得逞了就跑呀。”
成朗被宗大伟揪着衣领子拉到怀里,跟宗大伟一身的沐浴露香比起来他更觉得自己身上的汗味重了,他缩着头,缓缓转头看向宗大伟。
“宗老师......”
成朗的病还未完全好,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更像是小猫。
成朗找准宗大伟这短暂的分神,弯了下身子逃开宗大伟的手掌心溜进洗手间,关门之前还不忘冲着正发懵的宗大伟眨眨眼。
成朗一直都不喜欢吹头发,即使宗大伟给他买了这所谓非常贵的吹风机他依然不喜欢热风吹过头皮的感觉,从热水里走出来,他随意擦了擦头发,拿着换下的睡衣拉开门,映入他眼帘的是倚靠在门口的宗大伟。
看到宗大伟成朗像是被抓住小辫子般的又退进洗手间,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偷偷溜上床后不起来宗大伟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别忘了我可以拿着吹风机去卧室。”
宗大伟早就将这位小朋友的把戏摸得一清二楚,他跟着小孩的脚步走进洗手间,拿起挂在一旁的吹风机自然而然的抚摸起他柔软的头发。
成朗愣愣的看向镜子里的宗大伟,镜子上还有未消散的雾气,镜子渐渐从中间开始向外变得清明,他终于在镜子里看清了宗大伟的脸。
“还要不要吃点东西?”
宗大伟把吹风机放回,转头看向成朗,小孩似乎还未从刚刚的吹来的热风里面回过神,宗大伟则以为成朗不舒服,硬是拉着他走到卧室塞进被子,又拿来一个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保温壶放在书桌,说是热水,晚上渴了就叫他起来倒。
“宗老师。”
成朗看着宗大伟忙前忙后的样子有些好笑,他自认为他一个成年人本就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只不过这种能力在跟宗大伟一起生活后好像突然消失,一点都不留的那种。
“宗老师,谢谢你。”
宗大伟被成朗这句无厘头的道谢吓到,他停下正打算再去做点饭的动作转身坐在床边。
“怎么了乖乖,怎么突然谢我?”
成朗听了后,很大方的回应了的宗大伟的问题。
“谢谢你照顾我呀。”
宗大伟先是一愣,随即抿起嘴,眼尾处出现几条代表着爱的纹路。
“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宗大伟伸手摸了摸成朗的额头,确定他真的退烧了他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他又拿过那个保温壶,倒了一杯盖的温水递到成朗嘴边。
“那乖乖,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看着成朗把水喝下,宗大伟收好保温壶,又扶着成朗躺下,他起身关上灯,走到床铺旁边掀起被子躺下。
成朗躺在里面,他侧过身看着身旁的宗大伟。
“嗯......宗老师我头疼。”
成朗从被子里抬手摸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眼假装着痛呼。
“不让你洗澡吧,你看。”
宗大伟语气变强硬,这让成朗假装的痛呼一滞,说是生气,他却微微起身手上覆过成朗的太阳穴按着,成朗在手指下悄悄睁开眼睛,透过指缝看宗大伟的脸,眼睛下尽是自责。
“宗老师。”
成朗一只手拉住眼前宗大伟的手腕,挪动着身体钻进宗大伟的怀里,他向下缩了缩身子,头紧靠在宗大伟的胸口。
“我只是想让你抱着我睡嘛......”
“你怎么这么凶啊......”
tbc
【宗成】天亮以后
宗大伟x成朗
原背景现实向/背德预警/ooc归我
“客栈前那一座桥,或许我们都到不了”
2016年的除夕,和过去很多个除夕一样,长街沿路火树银花,万家灯火透过一扇又一扇窗投下温暖的光线。夜幕好像变成了婴儿的襁褓,温柔地包裹着这个世界。
从努米亚回来之后,宗大伟顺利地从一线退了下来。有着同生共死的前因,和成朗的关系自然是越走越近。成朗家在本地没有亲戚,成劲松更是常年不着家,他爹几乎是把这个儿子全盘扔给了宗大伟。临近除夕,单位早早放了假。宗大伟下午和陈悦推着购物车逛超市时接到了成劲松的电话,劈头盖脸一句我除夕回不来了,叫小朗去你那过就挂掉了电话。
宗大伟眉头轻轻锁起,“这爹也...
宗大伟x成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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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前那一座桥,或许我们都到不了”
2016年的除夕,和过去很多个除夕一样,长街沿路火树银花,万家灯火透过一扇又一扇窗投下温暖的光线。夜幕好像变成了婴儿的襁褓,温柔地包裹着这个世界。
从努米亚回来之后,宗大伟顺利地从一线退了下来。有着同生共死的前因,和成朗的关系自然是越走越近。成朗家在本地没有亲戚,成劲松更是常年不着家,他爹几乎是把这个儿子全盘扔给了宗大伟。临近除夕,单位早早放了假。宗大伟下午和陈悦推着购物车逛超市时接到了成劲松的电话,劈头盖脸一句我除夕回不来了,叫小朗去你那过就挂掉了电话。
宗大伟眉头轻轻锁起,“这爹也不知道怎么当的。”
陈悦看他一眼,心下了然,“小朗晚上过来吗,这电话打得真合适,正好买点小朗爱吃的。”
这一年大大小小各种节日,差不多成朗都是和他们一起过的,仿佛今天也该如此,结果也确实如此。
成朗倒不是很在意他爹回不回来,毕竟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看着微信上宗大伟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抿起嘴唇,回了个好。
细心修理了刘海,选好了衣服。成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压了压眼角眉梢的欣喜,不能太明显了,他想。微微偏头就看到了右边侧颈上那小块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红痕,或许是被虫子咬的,突然想起早上同事看见了笑话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他盯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出门时看到了挂在门口的围巾,成朗想了一下,还是没伸手。
昨天在单位才见过,这还不到一天,不知怎么还是想得不行,敲门的时候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门开时收了又收的眼角还是弯了起来,成朗笑着,对他说,宗老师,新年好。
寒冬腊月的风比不得平时,成朗的脸和鼻尖都被冻得通红,眉毛上都微微结了点冰,一笑起来像个被冻坏的小番茄突然撞进春风里。宗大伟看着心疼,一边把他往屋里拉,一边不停地数落他怎么穿这么少,围巾都不知道围上。成朗不答他,只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这是悦姐的,这是圆圆的,这是您的。”
陈悦在厨房探出头:“都说了多少回,来就直接来,别整这么见外啊小朗。”
“这不一样,新年礼物是早就给您选好了的。”
客厅灯光很好,成朗脖子上那块痕迹在白炽灯的反射下显得更红了,一转头就落在了宗大伟眼里。他下意识愣了一瞬间,眼神几乎是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好像只一眨眼那点情绪就消失无踪。宗大伟一晚上也没问他,也不像同事那样笑话他,成朗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或是看见了也根本不关心。
吃完饭的娱乐活动自然是逗宗圆圆,一岁的小姑娘可爱得要命。抓起一块小手帕摇摇晃晃地往成朗那里凑,话都还说不清楚。“哥...哥...给。”几个音节在嘴里搅和来搅和去总算是变成软糯糯的文字落了下来,成朗看得心软,一把把小姑娘抱在怀里,亲昵地刮着鼻子。
“圆圆 叫叔叔。”宗大伟在旁边插嘴道。陈悦笑着打趣:“你女儿都知道叫你认清现实。”
宗大伟笑起来,理直气壮的说,“本来就该叫叔叔嘛。”
成朗附和道,叫什么都可以。一颗心却像是突然被推到了悬崖边上,他看着陈悦真诚的笑脸,理智告诉他陈悦没有什么言外之意,可是还是忍不住害怕得要命。他早就认清了自己的角色,只要再迈错一步就跌入世俗唾弃的深渊,他倒是不怕摔得多疼,只怕自己会拉着宗大伟一起摔下去。宗大伟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人生。
他却是个变数,甚至是个劫数。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这一年来宗大伟对成朗的照顾都变得越来越无微不至,连同事们都在说宗大伟和养个儿子似的。宗大伟一副于心无愧的模样,该怎样依旧怎样。宗大伟对他很好,可这些好里有多少是他所奢望的那种,成朗想,他是一点也不肯给的。他在宗大伟的剧本里演这个乖巧听话的小辈,一年时间还是无法游刃有余,或许一辈子也不能,但却觉得满足。
他如履薄冰,又任凭心花怒放,如此甘之如饴。
送成朗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宗大伟不像平时那样一直问东问西,成朗围着宗大伟硬塞给他的围巾,低头捏着大了一小截的袖口——也是宗大伟硬给他穿上的外套,一路沉默。
快要到了的时候,宗大伟终于开口,声音钝钝地:“谈恋爱怎么也不告诉我?”
成朗一个字一个字拆开体会,埋怨意味以外再拆不出点什么了,苦笑着开口:
“我说您想什么呢,被虫子咬的。”
“真的吗,我说你也是真到谈恋爱的年纪了,有合适的...”
“您打住,这事儿我爸都没提呢。”
“你爸?你爸管你什么,过年都着不了家。”
说到这成朗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宗大伟,有点犹豫地开口,
“宗老师,本来我爸答应我初二和我去文清山的,酒店什么的都订好了,这会去不了了,退也退不了。我...”
成朗要说不说,嘴巴向下拉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一双桃花眼垂下来,在这个寒夜扫起一阵春风。
宗大伟偏头看着他,没忍住轻轻拍了一下成朗的头,“我和你去就是了。”
“真的吗!”五颜六色的灯光透过车窗打在成朗的脸上,他的眼睛亮起来,像透着光的琥珀。
“真的”,车到目的地停了下来,“初二什么时间,我来接你。”
两人讨论了下细节,成朗便和他笑着告别了。新年的灯光好像独忘了成朗家这条街,依旧是孤单的路灯在幽幽的亮着。刚刚在车上还是鲜活的小朋友一踏进黑暗之中就好像被夜色紧紧裹挟住了,好像打个晃眼就会被这无穷尽的黑夜吞噬掉。
从努米亚回来之后成朗就开始吃素了,这一年下来更瘦了,几乎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昏暗的灯光下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根刺,宗大伟好像被扎到一般突然抬手,他摇下车窗,刺骨的冷气顷刻间翻涌进来。
他原来这样冷,宗大伟想。
感性先一步开口,“领导”,那人听见后几乎是马上转了身。
路灯伫在背后,依旧是形影相吊的模样,狰狞的夜色却稍微收起了它的触手。
“明天就去吧,八点我来接你。”
车开到文州市的时候已快到中午,两人随便吃了顿午饭,才一点钟。文清山景区的票是明天的,他俩这会儿也上不去,便去了文清山附近的一个古镇。文州是个古市,历史很悠久,名胜古迹也多。这个古镇不大,统共几条巷子,前村靠着一片小湖,半数是残荷。已到寂静的冬天,盛景都已褪去,两个人在古镇里走走停停,倒也清闲。
突然一对情侣闯进了成朗的视线。是两个男生,一大一小,年纪大的和他的宗老师差不多,另一个和他自己差不多,之所以说他们是情侣是因为成朗看到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本来两个人在说说笑笑的,不知道怎么年轻的男生突然垮下了脸,甩开了手,把脸别到一边。年长的那个赶紧跑过去哄,走得近了,成朗听见他又软又无措的语气哄着:“我不可能去相亲的呀,我妈怎么逼我都没用的。”说完去握另一个人的手,很珍惜地把人往怀里带。
擦肩而过的瞬间成朗甚至有点恍惚,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世间上和他们相似的人,相爱竟可以如此轻易。是否在哪个平行的时空里,他和他的宗老师也能在允许爱的好时光里相爱,踏平山海呢?
宗大伟沉浸在前面的风景里,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对和他们有点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情侣。他兴奋地朝成朗喊,“小朗快过来,这里风景真好,我给你拍一张,发给你悦姐看看。”
成朗一瞬间就回到了现实,山海不可平的现实。
文清山是文州市最大的一座桌型雪山,这个季节正是雪厚的时候,游人如织。上山之后一直在沿着路走,成朗没吃早饭,这会儿有点吃不消。宗大伟看着身边人泛白的嘴唇,跑向其他的游客高价买了一个滑雪板。成朗本来是不好意思坐的,但是败给了宗大伟一句”你再固执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
宗大伟好像不会累一样,时不时还拉着滑雪板跑起来,吓得成朗抓着板沿大叫。他在茫茫的世界里回头,笑得像个愣头小伙子。
“小朗,你开心吗?”
宗大伟的脸被冷空气扑得通红,睫毛上都结起了细霜。他眼睛一眨也不眨,是很小心地问着,像是在询问一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问题。
在这个通透的冰天雪地里,一切都变得更明朗了。
他好像真的很在意我,成朗想,那我可以再贪心一点吗。
快下山的时候路过一个岔路口,立着一个牌子大概意思是说里面有座寺庙,不过部分正在修葺。已开放,游人自行选择要不要进去。
大部分游客走了半天早就累的不行,还有部分也对修葺中的佛寺无甚兴致。成朗拉着宗大伟走进去时发现这条路上几乎没人,更令他们惊喜的是这路转过去之后豁然开朗,如另入幽境。之前他们走过的地方几乎是被植被覆盖,走的路是人工修出来的栈道。这里头是个旷阔平坦的天然雪地,旁边的湖上都结着厚厚的冰层,远处有几点小人在冰面上嬉闹。是一派不染尘嚣的模样。
他们循着路一直走,没过多久那个正在修葺的寺庙就出现在眼前。
青松古刹,云头也压得极低,似在等一场雪。
世外之感这才真切的扑面而来,在这人间之外,成朗终于得到暂时的解脱。佛渡众生,自然也渡他这样的有罪之人。
他和宗大伟跪在佛前,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合手闭眼。
成朗自知罪孽深重,他在发现自己对宗大伟那隐秘的心思之后,就开始过起了几乎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他戒酒戒荤,几乎是在克制除了宗大伟以外其他自己任何的欲望。
好像是在认真的赎罪,为了爱他时不那么痛苦。
他想,佛啊,我已经尽我一切了。
他想,佛啊,能不能允许我再犯一次错,我愿意用二十年的寿命来换。
佛祖低眉垂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祷告。
他侧头看宗大伟,后者正闭着眼,神情肃穆,不知道许了一个什么愿望,会和自己有关吗?成朗想。
出门的时候天空竟然飘起了大雪,这段路还未走完两人都白了头。
宗大伟轻轻地为成朗拂去肩上的雪花,他笑着说,小朗,现在我们一样老了。
成朗一时恍惚,突然觉得宗大伟就是他的佛。
只有他可以渡他。
成朗一直心不在焉到晚上和宗大伟躺在同一张床上才回过神来。
这个酒店当时订的时候只剩大床房了,本来以为是他和他爸住,没觉得有什么便订了,现在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妥。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整个屋子被映得亮晶晶的,好像还在那个冰天雪地里。
成朗盯着天花板,从努米亚的风沙想到今日的大雪。他和宗大伟之间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一般在他脑子里放映,他仔仔细细地回忆每一个细节,考虑宗大伟也爱他的可能。
他的心跳得极快,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结果。他从前给自己许的只陪在他身边就好的承诺好像被埋在了大雪里,他不停地回忆起昨日那对情侣,他终于承认他嫉妒得要命,他终于快要不满足一个下辈子自欺欺人的愿望。
他想要此时此刻,想要宗老师的手,想要宗老师的唇,想要宗老师的人,想要宗老师的爱。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宗大伟睁开眼睛。
“睡不着吗”宗大伟低低的嗓音响起,划破这快令人窒息的夜。
成朗的呼吸平静下来,他想是时候了。
他说,“今天的月光好亮。”
“嗯,晃着眼了吗?”宗大伟问。
“没有。我觉得挺好的。”
“那怎么睡不着?”
“因为我在想一个人”,成朗的声线微微颤抖了起来。
“想他做什么?”宗大伟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屋子里又突然沉默下来,月光却好像越来越亮了。
成朗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完成没注意到宗大伟的反常。
他深吸一口气说,“因为喜欢他。”
屋外起了风,月光投下的影子也随着动了起来。
宗大伟继续问,“是哪种喜欢呢?”
好像某种深埋于心的东西终于藏无可藏,在明亮的月光之下现出了原形。成朗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这颗心要掏出来,除此外他一无所有。他一字一句的,认真回答他。
“是想牵手的喜欢,想拥抱的喜欢,想亲吻的喜欢。”
“宗老师,我可以这样喜欢你吗?”
那一地的斑驳树影终于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他们和成朗一起被卷进了名为宗大伟的飓风里,轻飘飘地早已不受自己控制,他要随他而去了,成朗想。
他的佛如何渡他呢。
宗大伟起身下了床,他拉紧了窗帘,屋里一瞬间暗了下来。
“小朗,我们之间可以是很多种感情,但绝不会是爱情。”
风停住了。带着成朗的心沉到地底,直坠入十八层地狱,摔得稀巴烂被裹挟进暗无天日的地下河里,难寻踪迹了。
成朗几乎没反应多久,他的声音也回到最初的平静,他说,“我知道了,宗老师。”
成朗想,还是他修炼得不够。
他这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才开始有点后怕,甚至开始庆幸。
他想还好宗老师不爱他。佛祖总归是没让他犯错。
只是这个夜好像长得要命,成朗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感到笼罩在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成朗终于觉得有点睡意了。他的意识在渐渐的消失,就在这刻,他感到他的嘴唇被覆上了另一片温热的唇。
宗大伟在吻他。很轻很轻的,几乎是蜻蜓点水一般的。
年长者的爱更沉重又更克制,跨过千重山万重水,只化作这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月光早已落在宗大伟的心里。早到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在那片风沙星辰之中。有些东西在心里悄悄生根发芽,在宗大伟自以为是的不爱之下瞒天过海,等宗大伟终于正视它时,已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大树。
他们抬眼望月亮,月亮掉在心里,却又说不可以。
而此刻在这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宗大伟近乎绝望的,抱着即将坠入地狱一般的心情,放下身份,放下责任,放下他平时不能放下的一切。
时光被凿开一个口子,他们藏进缝隙之间。他只是宗大伟,在吻他小小的爱人。
成朗那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反应过来之后,狂喜一瞬间从心里直冲头顶。像一个在沙漠中干渴太久的旅人忽逢甘霖,一场雨落下来,心里无数的情感都窸窸窣窣的破土而出,一瞬间就开出个花园。
而聪颖如成朗,只瞬间这点欣喜便在黑暗之中湮灭,像一束过期的花火,绚烂不至半秒便呜咽着熄灭坠落,混入尘埃。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划过眼角再隐没于鬓角,像心里的江河源源不断地外涌,他明白他们将做出什么选择。
茫茫雪地之中的古寺里,他们跪在佛前,是这世界上如此渺小的一对痴人。
成朗突然觉得他好像知道宗大伟许了什么愿了。
宗大伟说着不爱,却在黑暗中偷吻。是因为爱与不爱都没有意义。成朗突然明白那些煎熬的时光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痛苦,爱不是不分对错的,爱也不是绝对自由的。
成朗不舍得宗大伟跌落深渊,宗大伟也一样。
他心痛到底,只看清这一个道理,是爱非要拥有。
他们躺在黑暗之中无声流泪,好像寄托于眼泪能冲刷掉那些无地可容的爱意。成朗转过身把自己嵌入宗大伟的怀抱,后者只愣了一瞬间,就自然而然地抬手环住他。
他们谁都没说话,却又深信彼此都已明白对方的心意。
宗大伟的愿望是成朗忘了他。
成朗想,我该放手了。
成朗想,时间慢点吧。
成朗想,原以为要陪他到老,却不曾想原来他们的一辈子只剩这一夜。
高悬的月渐渐被云盖住,不一会儿开始飘起了雪,屋里一对爱人相拥而眠,如此刻世界上每一对平凡的爱侣。
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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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 番外 凭什么要我放下
成朗视角发生的一些故事
搭配苏醒新歌《不要劝我放下》食用效果更佳!
一睁眼外面的昏暗程度让成朗一时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新历新年刚过,欧洲这边圣诞节的氛围还未完全散去,成朗昨晚刚到德国,一下飞机就直奔旅店补觉。
记得在上飞机之前他还在处理埃及使馆里资料整理的相关事宜,德闻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关于使馆的资料室要重新装修这件事,德闻本来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一会说资料室太小拿取东西不方便,一会说资料室里面需要配个桌子,成朗则是坐在兴奋的德闻旁边一言不发。
这不,说到要重新整理所有资料之后,德文这小子不就栽了。
“朗,不,你不能走,你走了可......
成朗视角发生的一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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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外面的昏暗程度让成朗一时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新历新年刚过,欧洲这边圣诞节的氛围还未完全散去,成朗昨晚刚到德国,一下飞机就直奔旅店补觉。
记得在上飞机之前他还在处理埃及使馆里资料整理的相关事宜,德闻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关于使馆的资料室要重新装修这件事,德闻本来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一会说资料室太小拿取东西不方便,一会说资料室里面需要配个桌子,成朗则是坐在兴奋的德闻旁边一言不发。
这不,说到要重新整理所有资料之后,德文这小子不就栽了。
“朗,不,你不能走,你走了可就我一个人负责整理这一堆资料了。”
“朗,你走了我肯定没办法在这几天内整理完这么些......”
成朗推走一旁耍赖的德闻。
“我这出差可是很久之前就定下的,你可别赖我头上。”
成朗侧身坐进车里扬长而去,他从窗户向后望去,德闻正可怜巴巴的跟他挥手。
成朗伸出手回了两下,再次坐回车里拿起手机规划起他这次德国之旅。
按掉闹钟,成朗扒在手机上认真的看了又看,确定是早晨八点,他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窗帘昨晚忘记拉上,外面竟一点光线都没有,黑漆漆的乌云罩着天空,又映在地面,有点像疯狂调色过后的电影画面。
成朗鼓足一口劲儿坐直身体,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自从回了埃及之后他就没剪过头发,前面的刘海有些遮挡眼睛,成朗随手摸了一把额头的碎发起身洗漱,今天他还有工作。
早晨柏林街头的行人来来往往,阴沉的天空下每一家店里都亮起暖光,尤其是路过的面包店里还飘来阵阵浓郁香气,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玩闹着在路中间飞速穿行,大家似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缓解当下天气带来的阴郁。
由于不太熟悉道路,成朗提前从旅店出发,看了眼导航距离不远,他最后选择步行前去。
成朗穿着正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及小腿的大衣,脖子上一条灰色的围巾遮住他大半张脸颊。
需要的文件都装在他身后的背包里,成朗手里拿着手机看地图,被眼前弯弯绕绕的街道绕的有些辨不清方向。
他并不熟悉德语,也看不太懂指示牌,只有手机里面不断传来的中文提示语能够让他稍稍安心。
终于,在穿过一段段净是橱窗的小路,成朗终于转进正确的大道,中文女声的提示音终于安静,成朗低着头向前走,突然感觉背后被人狠拽了一下,他被拉回一大步,只见旁边一辆车从身边飞速驶过,一阵清脆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Hey, es ist ein rotes Licht!”(喂,现在是红灯!)
成朗转过身,那人戴着个礼帽,帽子只遮住了头发,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正惊恐的看着他。
“Thank you.”(谢谢。)
成朗并不知道那人说的具体意思,只是慌张的道谢。自己刚才确实没注意红绿灯,多亏他及时的一拽这才没出大事。
“Verstehst du Deutsch?”(你听不懂德语?)
成朗一愣,他下意识的摇头,脸上又赔着笑。
“Das Licht ist grün.”(绿灯了。)
他指了指红绿灯,成朗转过头去看,这才又转过头冲他点头,又跟他道谢。
走过了路口,成朗又转过身冲着那人道谢,对上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他的眼眶深邃,笔尖那里有颗扎眼的痣。
道过谢,成朗转身加快脚步向前走,大使馆距离他已经不远,大概还有两个红绿灯。
走进大使馆,当下大使馆负责接待他的人已经在一楼大厅等待。
“你就是成朗吧,你好,我叫孙澄越,是大使让我在这里接你的。”
“你好。”
成朗面带微笑跟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士点头问好,她的个子不高,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戴着金边眼睛,孙澄越引着成朗往电梯方向走,成朗边走边摘下围巾叠整齐后抱在怀里。
路过办公区,孙澄越很开心的跟她的同事们介绍成朗,成朗跟他们一一点头问好,脚步跟着孙澄越向着大使办公室的方向迈进。
“大使在里面,你进去吧。”
“谢谢。”
成朗向孙澄越道谢,敲敲门,走进大使的办公室。
成朗这次来的任务是来给驻德国的大使送些保密资料,再加上每年也都有发言人去其他大使馆交流学习的机会,成朗这次出差不止是为了公事,他想从发言人转向外交官,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外出学习的机会。
“这一路辛苦你了。”
“您言重了,这本就是我的工作。”
“外交部在四楼,一会让小孙带你过去。”
“谢谢大使。”
成朗向大使微微鞠躬感谢,转过身退出了办公室。
刚一出门就迎上孙澄越一张甜美的笑脸。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外交部。”
“谢谢。”
孙澄越在前面走着,成朗跟在她的身后,又跟办公区里其他同事一一道别,孙澄越一路上跟他介绍了大使馆里面的一些构造及相关设施,走到茶水间孙澄越停下脚步给成朗倒了杯水示意他休息一会。
“内个......你是发言人?”
“嗯。”
“听说你是从埃及来的,发言人学阿拉伯语......倒是很稀奇。”
孙澄越面对眼前这位颜值颇高的发言人有些疑惑,明明是发言人,他的第一语言竟然学的是阿语。
“我想转做外交官,目前阿语还在学呢。”
成朗右手握上纸杯喝了口水,始终以礼貌的姿态面对孙澄越。
“喔~诶?阿语是不是特别不好学啊,能不能也教我两句?”
孙澄越有意拉进跟成朗的关系,说着,拿起桌子旁边的便利贴和笔递到成朗面前。
成朗接过便利贴和笔,他想了想,最后在便利贴上写下了一句阿拉伯谚语。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孙澄越接过成朗递过来的便利贴,对于她来说上面只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弯弯扭扭竟然是一种语言。
“是阿拉伯语中的一句谚语,大概意思是......一个人一直以虚假的面貌示人,到最后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其实应该算得上是一句讽刺的话。”
孙澄越点点头,撕下便利贴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谢谢,你要在这待几天呀?”
“五天。”
成朗一饮而尽纸杯里的水,把纸杯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起身跟着孙澄越离开茶水间。
“喂,你学什么呢这么认真?”
常铮面对眼前这位得着空就缠着别人玩闹的孙澄越发问,今天这小姑娘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一下午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写字,不对,应该是画符。
“常哥,这可是阿拉伯语。”
孙澄越递给常铮一张上面密密麻麻反复写着那一句阿语的草稿纸,常铮接过,左看看右看看硬是没找到哪是正哪是反。
“你好好写一句我看看,你这写的都是什么啊,跟鬼画符一样。”
孙澄越很不满常铮对她辛苦练了一下午的评价,她翻开一张全新的草稿纸一笔一划的写好了这句阿语递给常铮。
“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句谚语,意思是......算了常哥,跟你说你也不懂。”
“诶你这话什么意思!”
常铮把那张纸放在自己的工位上,起身走到孙澄越的旁边弹她的脑袋,这一举动果然引起了小姑娘的不满,起身满办公室的追他,身旁的同事对此似乎见怪不怪,个别一两个也起身加入这场玩闹的大战。
“你该不会是对那个来出差的发言人......”
常铮被追的累了,索性坐在椅子上任小姑娘蹂躏,谁知孙澄越一听这话突然收回手,又一巴掌拍在常铮的肩膀。
“才没有!”
“那你学这叫什么......阿拉伯语干嘛?”
常铮指着桌子上的那句阿语,他揣起手,义正言辞的把身体转向孙澄越的面前。
孙澄越被常铮盯得有些不自然,她假意清清嗓子,又直愣愣的瞪回去。
“我跟你说,今天我可看到他手上戴着戒指。”
“带戒指怎么啦?现在大家不都爱戴装饰戒指?”
“他那个戒指可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你没看见?”
孙澄越听到常铮这话,她的眼神飘到一旁,又开始细细回想今天跟成朗的相处,确实没注意到成朗手指的戒指。
“你别想啦,一会儿找个理由,给他送送资料什么的一看,不就知道啦。”
常铮转过身滑着椅子到自己工位前,把那张阿语的纸条随手放在一旁的文件堆上,又怕给搞混,索性拿了条胶带贴在文件堆下的桌面上。
德国使馆的工作不多,跟目前的埃及相比。
成朗的手机不断接收到德闻发来的求救消息,说他整理资料已经到天翻地覆的状态,成朗给他的回复是,天翻地覆这个词好像并不应该是这么用的。
刚走出使馆大门,外面的街道早已暗下来,跟早晨的样子截然不同,暖光在黑夜的作用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成朗再次把自己隐藏在围巾之下,背着背包踏进这五彩斑斓的黑夜。
成朗并不着急回旅店,他大概记得自己旅店的具体方位,索性在柏林的街头闲逛起来。
走进一家面包店,欧洲这边果然面包种类齐全,但成朗也知道,飘香的面包后也有可能是坚硬和酸涩的口感。
挑了两个看起来不错的贝果做晚饭,结了账成朗把贝果放进背包走出面包店,身上还飘着面制品的香气,成朗继续向前走,走在电车铛铛响的暖光街道。
走过一个公园,成朗停下脚步驻足,街边公园里面有一条冗长的廊道,上面攀附的应该是某种花的藤蔓,冬季枯萎的藤蔓在路灯的照耀下竟有种异常的衰败美感。
成朗拿出手机想拍下眼前的景象,拍着拍着就走到了公园门前,没有旁边灌木的阻挡成朗的手机屏幕中展现出廊道的全貌,他放下抬着的手臂开始低头看起照片,但迎着面却走来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
应该是乞讨者,他的胡须很长,寒冷的冬夜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外衣,外衣的拉链似乎坏了只是堪堪拉到肚子。
成朗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他连连后退,那人却一步步逼近,嘴里还疯狂的念叨着一堆成朗听不懂的语句。
“Sorry, I can't understand German.”(对不起,我听不懂德语。)
说着成朗打算转身离开,谁知那人见他听不懂德语,咿咿呀呀的向他伸出手,又走上前想拉成朗的胳膊。
“喂,你干什么!”
成朗不断向后躲,直到退到人行道上,来往的行人多起来成朗才稍稍放轻松。
他不停用手比划着表示自己不会说德语,只是眼前这人似乎还是不打算放过他,成朗见状不再打算与他争执,而是选择转过身离开,那人却用肮脏的手掌抓住成朗的小臂拉扯。
隔着大衣成朗都能感受到那人手指不断收紧的力度,他想甩手挣脱却被那人死死拉住。
直到另一只手的突然出现,将那老者的手掌从成朗的小臂处拉开。
【宗老师......是你吗......】
“Wenn du das nochmal tust, rufe ich die Polizei.”(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成朗退到离那老者很远的地方,他拍拍刚刚被拉到的袖子,又觉得欲哭无泪,现下所有的事都要他一个人解决一个人做,瞬间他所有的情感似乎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街道被眼前这个侵犯他的人冲撞开。
成朗低着头,把脸埋在围巾之下,又理了理被争执搞乱的大衣,抬起头去看眼前的两人用德语争辩的身影。
那老者显然落了下风,装作颤颤巍巍的离开,成朗才不信他没有力气,刚刚他可是发了狠的抓自己。
帮助他的人转过身来,那顶熟悉的礼帽,还有淡蓝的的眼睛,成朗缓缓走近那人,鼻尖上的痣最终让他确定,这就是早晨帮助自己的人。
“Thank you for helping me twice today.”(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两次。)
成朗说完又觉得他听不懂,拿起手机点开翻译软件,只见对面的人先开口。
“I can understand English.”(我听得懂英语。)
翻译软件刚加载完,成朗听闻便赶紧暗灭手机抬头看向他。
“This kind of tramp often grabs foreigners like you for money, and then just go or call the police.”(这种流浪汉经常会抓着像你这样的外国人要钱,以后直接走或者是报警就可以了。)
“Thank you.”(谢谢。)
成朗反复向他道谢,但那人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成朗歪头看向他,又连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Where are you from?”(你来自哪里?)
他突然的发问让成朗一愣。
“China.”(中国。)
“China?China......”(中国?中国......)
那人自顾自的说着,成朗站在原地跟他保持着半米距离,接着又回答了他几个关于中国的提问。
“My shop is right in front. Do you want to take a seat?”(我的店就在前面,要不要去坐坐?)
他向成朗发出邀请,指了指前面那个路口,是他们早晨相遇的十字路口。
“EN...... of...... of course.”(嗯......当然......)
成朗搞不懂眼前这位的用意,但也知自己终究是不好拒绝,他走在成朗身旁,默认般保持着半米距离。
“My name is Conrad.”(我叫康拉德。)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那人在成朗身边开口说道。
“My name is Cheng Lang.”(我叫成朗。)
“Cheng Lang......”
绿灯亮起,成朗跟在康拉德的身后,穿过熙攘的人群,躲过骑得飞快的自行车,康拉德在前面走,成朗在后面小跑跟着,明明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高,但是康拉德走得很快,礼帽和大衣将他整个人隐藏,看不出一丝情绪。
康拉德拉开店门请成朗进去,成朗道谢先他一步走进挂着铜制风铃的店铺。
“Suit shop?”(西装店?)
康拉德在成朗的身后走进,摘下自己的礼帽放在门口的衣架上,成朗这才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礼帽下是一头浅棕色的头发,发丝间细密的藏着几簇白,头发被整齐的梳向后面,不止他的鼻头有颗显眼的痣,在浅色的眉尾处也有一颗,让人的视觉重心不自觉的向那移动,深邃的眼窝加高挺的鼻梁,眼尾处有几条向后发散的皱纹,嘴角处也是。
墙壁上挂着各色手工缝制的西装,还有摆在门口那个扎眼的木制假人模特,成朗显得有些局促,康拉德则是把外套挂好后示意成朗坐在他工作台前面的沙发上。
店里除他俩外没有第三个人,成朗奇怪康拉德不关店门就出门的举动,他脱下背包,摘下围巾搭在背包上,店里有取暖器,温度比外面高不少。
“Your suit doesn't seem to fit properly.”(你这套西装似乎有些不合身。)
康拉德礼貌接过成朗脱下的外套搭在门口的衣架,他看向成朗身上穿的一件深灰色西装,没什么暗纹,是最简单的剪裁,也可以说在他眼里,是一件太廉价的西装。
“Yes, I bought it a long time ago.”(是,很久之前买的了。)
成朗回答着康拉德的问题,他迟迟没有坐下,视线一直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件西装似乎都有名字,每一件的价格标牌下都密密麻麻的写着他看不懂的德语,但是光凭材质来看,应该都价格不菲。
“I can help you modify this suit.”(我可以帮你修改一下。)
成朗一时间没弄懂康拉德的意思,他下意识的转头发出疑问。
“Rest assured that simple modifications will not be charged.”(放心,简单的修改不收钱。)
康拉德又接着补充,成朗低下头伸手摸上自己袖子的布料,冲康拉德摇头。
“Thank you for your kindness, but this suit means a lot to me. I don't want to change it.”(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西装对我的意义很重大,我并不想修改。)
成朗谢过康拉德,康拉德经过短暂的思考后点点头,随即他转过身走向自己的工作台。
工作台上放着一件已经裁剪好的西装布料,细看深蓝的的西装上遍布菱形纹路,是非常少有的花纹,康拉德戴上工作台上放置的金属眼镜,开始对布料进行拼贴缝合。
成朗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一块块分散的布料逐渐有了衣服的形态,感叹一件手工西装所需要经历的流程步骤,裁剪拼贴缝合每一步都是手工制作,而自己身上这件西装则是多年前在进入外交部工作时去商场临时买的一件,后来又阴差阳错陪着自己去了努米亚,又跟着自己去了更多地方。
看着康拉德做一会儿就必须停下来扶着腰休息,又摘下眼镜揉揉高挺的鼻梁,成朗不知是否应该劝说他休息一会,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打扰到正在工作的他。
“Generally, only Chinese people wear suits to work here.”(在这里,一般只有中国人才会穿西装上班。)
康拉德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他停下拿着软尺的手,再次脱下眼镜,倚靠在身后的布料柜上休息。
“And it's a suit that doesn't fit.”(而且是不合体的西装。)
“Yes, we really don't pay much attention to these.”(是,我们确实不太注重这些。)
成朗略带歉意的点点头,又想着眼前的人帮了自己两次,自己是不是理应在他的店里买点什么作为回报,可是显然这里定制一套西装的价格他承担不起,他看向工作台旁的一个透明玻璃柜,里面摆着一对对精致的袖扣。
“Can you tell me about the origin of your suit?”(方便跟我讲讲关于你身上这件西装的来历吗?)
成朗刚想开口问袖扣的价格就被康拉德的话问住,他想了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It's just a random purchase in the mall.”(哪有什么来历,只不过是商场里面随意买的一件罢了。)
康拉德再次俯身在工作台上,拿起工具裁剪桌子上的布料。
“Since it was bought casually, it would be good to buy another one if the cuff link was broken. Why should we repair it?”(既然是随便买的,那袖口破了再买一件就好,为什么还要修补呢?)
成朗看向正在工作的康拉德,又看了看自己左手袖扣处用灰色线缝补的痕迹,暗自惊叹康拉德的观察力。
“Because......”(因为......)
成朗犹豫了许久,最后看是选择看向康拉德手下菱格纹路的布料沉默。
“I have been a tailor for more than 40 years. Every suit has its own story here.”(我做了四十多年的裁缝,每套西装在我这里都有专属于他自己的故事。)
“I think you should have this set.”(我想,你这套应该也有。)
康拉德说这话时没抬头,他马上就要将手里西装肩膀处的最后一点工作完成。
成朗的视线再次转向自己身上的西装,他的右手搭上左手指节,淡淡的开口。
“It just accompanied me to many places and......”(它只不过是陪我去了很多地方还有......)
康拉德完成了目前手里的工作,他摘下眼镜抬头,瞥见欲言又止的成朗,当然还有他左手指尖的戒指。
“And your partner?”(你的伴侣?)
成朗错愕的抬头,正好对上康拉德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他有些心慌,下意识规避了视线。
康拉德把刚刚用过的工具整齐的摆好,走到工作台另一侧的咖啡机那里做了杯咖啡递给成朗。
成朗道谢接过,只见康拉德抿了口咖啡,看向咖啡机上面壁橱摆放的相框。
成朗一早就注意到壁橱上面摆着的除了康拉德做西装的照片之外那唯一一张模糊的合影,是他和另一位男士在门口沙发上坐着的照片。
“He is Chinese.”(他是中国人。)
康拉德开口,成朗垂下眼,喝了口咖啡。
“He should have grandchildren now.”(他现在应该都有孙子了。)
康拉德转过身,成朗看到那是眼前这位穿着精致得体的绅士今晚第一次展露笑颜,他把咖啡杯放在台子上。
成朗没再发问,只是看着那个泛着黄的照片,实木的相框包着它,像是禁锢了时间。
画面有些曝光,康拉德蓝色的眼睛显得额外明亮,身边坐着的男人面带微笑,身上穿着的西装是跟他身上这件差不多的灰色。
“Well......”
成朗转过头,康拉德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他不断背过身去不看成朗,声音也有了些细微的转变。
成朗走近康拉德,他想拍拍康拉德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手掌却僵直在半空,就在他犹豫之际康拉德突然转身,看见他停滞在半空的手掌。
“I think...... I have a heartless request.”(我想......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成朗收回手,在顶光的作用下康拉德脸上的皱纹被模糊。
“Please say.”(您请说。)
康拉德低下头。
“Can I give you a hug?”(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今天是成朗在大使馆交流学习的最后一天,他来到大使的办公室跟他汇报自己在这的工作并且跟他道别。
走出办公室又和孙澄越在内的其他同事一一握手告别。
在回到旅店收拾好行李后,成朗决定坐当晚的最后一趟航班回埃及。
退了房后,他推着行李在路边,来这的几天他大概熟悉了一些德语,也见到了德国这里每天都毫无惊喜的阴郁天气。
成朗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出租车路过那条十字路口,康拉德的店就在这条十字路口的尽头。
康拉德的拥抱极其绅士,可以说他跟成朗只有他的手掌贴到成朗后背的那一丁点接触。
康拉德在成朗耳边说了句德语,之后他的脸上终于挂上由衷的微笑,又向成朗微微颔首,感谢成朗能够同意他这无礼的请求。
成朗拿起手机,翻译软件有着保留历史翻译记录的功能。
那天他焦急的暗灭手机,却没关掉它的实时语音翻译功能。
直到回到旅店,他才明白康拉德那句德语的真正含义。
成朗暗灭手机,出租车路过那条十字路口后与之渐行渐远,成朗收回视线麻木的看向前方。
释怀。
翻译软件上将那句德语简单的翻译成不在乎,可成朗并不认为那句德语的含义如此浅显。
他私心给这句话一个他认为的完美意义。
【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释怀,选择放下。】
走下出租车,成朗站在机场门口。
他再次回望身后的柏林,行车道上仍是川流不息的人流,入夜后的柏林天地仿佛连成一体,微弱的灯光闪烁其间,引不起一丝波澜。
成朗微微低下头,左手扶着行李拉杆的手被戒指硌到,他松了松手指,转身向着机场走去。
全新的资料室终于建成并投入使用,前后不过一个月。
仅仅是粉刷了墙壁外加打通了隔壁的小会议室连成一体,工程量并不大。
不过对于这次的改造,德闻显得异常沮丧。
因为这个小会议室是他平常偷懒打盹的秘密基地。
埃及虽然大部分处在非洲,但是当地的环境平稳日子富足,没有过多类似于其他阿语国家的战乱,更多数来到埃及的是世界各地的游客。
成朗是整个埃及使馆里面统一认可的劳模,无论是周围哪个使馆需要帮助他都是第一个冲在前面,是那种德闻根本拉不住的冲。
辗转各个阿语国家,成朗的阿语突飞猛进,渐渐地他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作为外交官的任务上,鲜少再作为发言人在镜头前发言。
饥一顿饱一顿外加完全不规律的睡眠让他的身形日渐单薄,下颌角的轮廓更加明显,再穿上那件西装的时候身体甚至可以在里面晃荡。
他又后悔,觉得当时就应该听康拉德的劝说,帮他免费改改这件衣服。
学阿语的间隙,他又研究德语,时不时看看意大利语,也经常因为学的语言太多反应不过来从而闹出笑话。
可他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儿的不给自己留空闲,直到连大使都看不下去,把他叫到办公室逼着他休年假。
可他是成朗,认定的事情又怎么会听人劝告。
大使索性给了他一张英国伦敦剧院的歌剧票,命他必须写三千字的观后感交回来。
刚到英国第一天,天气是当地不多见的明媚,成朗跟着导航坐车来到旅店,旅店的老板是一位打扮时髦的女士,金色波浪头加红唇的搭配与她店内树屋式的装修格格不入。
成朗放好行李后礼貌的向她询问周围的景点,女士很热情,告诉他这周围的公园,商场,还有各式各样小玩意的买手店,并在出门的时候劝告他带伞,冬季的伦敦时常下雨。
成朗谢过她,表示自己应该不会在外逗留太久,于是在她的指引下成朗来到一家买手店,里面有中古包,还有绅士必备的拐杖,甚至还有哈利波特同款的魔杖。
成朗在一片满是手写字的墙壁前驻足,墙壁旁边的橱柜,满是信封和明信片。
成朗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伦敦街头,今天是工作日街上行人不多,按照他的计划,今天是他自己的时间,之后的每天他都已经安排妥当,这其中包括去驻英国大使馆学习,包括一下午的大英博物馆游览时间等等。
他沿着街边前进,路过一所大学,又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直到放学时间学生们涌出校园,门口的十字路口再次繁华热闹。
成朗举起手机,拍下当下他眼前的热闹繁华,顺着街道向前走,周围的同学来回追逐打闹,当然更多数人是戴着耳机听音乐,也有成群的同学在讨论学校生活,例如学校今天的讲座。
成朗随着人群路过一个公园,又被里面的欧式建筑风格吸引,他坐在一个凉亭下,打开背包拿出一张明信片写起来。
是他不能再相熟的阿语。
只是天公不作美,细密的雨点在他的四周坠下,他蜷起身子躲在镂空的廊亭下,祈祷这只是老天爷一瞬间的哭泣。
他赌输了。
豆粒般的大雨向他袭来,街道上的人群瞬间消散不见。
雨点打在地上,在近地面处掀起一阵雾气,还未来得及亮起路灯的街道像是德国没有云彩飘过的墨色天空,透过水汽的背后尽是阴郁。
无奈他只能把明信片揣进大衣内兜,将背包举过头顶。
他奔向大雨时在想什么呢?
他似乎不羡慕路过的行人有伞的庇护。
他也有庇护。
他想应该只是现在的自己不够优秀,还不够触及他的高度。
雨滴穿透他的发丝打在脸庞,冰凉熟悉的触感传来,他来不及抹去,只是一味将自己的视线放低,加快脚步飞奔在伦敦的街头。
直到在大雨倾盆的街道,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喊他成朗。
他不想将自己如今这般糟糕的面庞示人,与托林的交流间他总是不自觉的转移视线。
可咖啡厅外的雨愈演愈烈,似乎就要让他在这温暖的暖炉旁边接受挚友的可怜。
成朗匆忙的转移话题,可是托林似乎铁了心要扒开他的身体,将这根关于某人的刺彻底拔除。
他就是这么个固执己见的人,从不听劝。
那时候,他就这样。
雨终于停下,成朗跟托林告别后逃跑似的拐进那个路口的一个昏暗巷子。
成朗靠着岩石突出的墙壁,背包隔在他与墙壁之间,恍然,他突然想起那位德国裁缝的话。
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Ich bin alt, ich kann nicht mehr an dich denken.”(我老了,我没办法再想你更久了。)
果然,时间是一切感情纠缠的最好良药。
成朗扶着潮湿的墙壁站稳。
在面对时间的温柔暴击,他的这份爱又能坚持多久。
或许他早就该听劝。
那时候该听,在德国时该听,在刚刚出门时该听。
可世间没那么多或许可言。
他成朗,也终不会听劝。
【所经历的炮火是真,黑夜下的缠绵也是真,真切的牵过手,接过吻,
既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凭什么要我放下。】
tbc.
隐 番外 我们,必在炮火中相逢
宗大伟视角发生的一些故事
感觉楚生哥的《爱的尽头》这首歌特别适配这篇文的基调强烈推荐大家去听听!
宗大伟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颓废的夜晚。
员工宿舍不常有人住,简单的三居室房间里面只有星星点点宗大伟生活的痕迹,他的行李不多,只占据了卧室很小的一块地方,除了必须要穿的西装之外就是几套休闲服。
今晚宗大伟买了些啤酒,他深知自己的工作不能宿醉,可他又实在不知怎样才能排解内心的烦闷,除了抽烟。
低度数的酒精实在没能掀起什么波澜,宗大伟坐在沙发上只喝了一瓶就觉得撑的不行,索性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客厅的窗户不大,一眼望去视线并不开阔,再加上夜幕降临,冬季的小区内...
宗大伟视角发生的一些故事
感觉楚生哥的《爱的尽头》这首歌特别适配这篇文的基调强烈推荐大家去听听!
宗大伟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颓废的夜晚。
员工宿舍不常有人住,简单的三居室房间里面只有星星点点宗大伟生活的痕迹,他的行李不多,只占据了卧室很小的一块地方,除了必须要穿的西装之外就是几套休闲服。
今晚宗大伟买了些啤酒,他深知自己的工作不能宿醉,可他又实在不知怎样才能排解内心的烦闷,除了抽烟。
低度数的酒精实在没能掀起什么波澜,宗大伟坐在沙发上只喝了一瓶就觉得撑的不行,索性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客厅的窗户不大,一眼望去视线并不开阔,再加上夜幕降临,冬季的小区内异常寂静,没什么人活动。
呼啸而过的风声不断警醒宗大伟,这场寒冬还未过去,春天仍需盼望。
熨烫西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宗大伟被蒸汽烫了无数次手指,可在熨烫袖子时仍找不到要领。
不出所料,这件深蓝的西装也在熨烫到袖子时被宗大伟喊停,他放下挂烫机取下西装,放回自己房间那狭小的衣柜,转过身把挂烫机推回角落。
自从住进这里,宗大伟只有过一个室友,是一位驻德国大使馆的二等秘书,叫常铮,他们共住时间不长,人家只是因公回北京,也就待了十多天。
常铮看着年纪不大,一袭干练的短发配上黑框眼镜,本以为是个不爱说话的,谁知性格跟外表截然相反。
常铮爱唤他宗哥,有时也总是宗哥长宗哥短的拉着他走进街边随意一家菜馆,点上一盘他最喜欢吃的炝土豆丝,一碗米饭,足够他当晚的欢愉。
“宗哥,我跟你说,欧洲那边的东西咱这中国胃是真吃不了。”
宗大伟这时一般就会点个清汤面坐在常铮的对面,听着他叽里呱啦的说德国的饭他吃不习惯,德国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让他郁闷。宗大伟回应常铮的方法就只是闷头吃面,时不时点点头示意他在听,常铮对于宗大伟的沉默总是显得不以为意,只是在吃完那一整盘的土豆丝后发出一声舒服的感叹,一饮而尽茶杯里免费的廉价茶水。
宗大伟把剩下的啤酒放进冰箱,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是些信纸还有不少签字笔,他把箱子放在那张基本没什么使用痕迹的餐桌上,自己又拉开凳子开始写字。
写阿语也写中文,他总是不满意签字笔的质感,划了两下之后还是决定用那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钢笔。
“宗哥,你这写什么呢?”
常铮对于宗大伟每天雷打不动的写字习惯表示闻所未闻,反正他是没见过现在还有人在闲暇时光练字而不是玩手机的。
宗大伟仍是沉默,手底下是洋洋洒洒的阿语。
常铮似乎已经习惯宗大伟这种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的沉默,似乎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只不过他的那支钢笔似乎有些眼熟,应该是某个大牌子,又或者是他见其他人用过。
常铮跟宗大伟要了张信纸,又随手拿起一支签字笔,坐在宗大伟对面也写起来,宗大伟只当他是玩乐,对于他的行为也只是下意识的不理会。
“宗哥你看,我这个写的还标准不?”
宗大伟抬头,看到常铮递到他面前一句歪歪扭扭的阿语。
【أقنع طويلة جدا ، انها حقا وجهك .】(面具戴太久,真成你脸了。)
“谁教你的?”
“诶宗哥!”
宗大伟扯过常铮手里的这张信纸,钢笔从他的手指掉落,笔尖正巧落在信纸上那一行行的阿语之上,一点黑色的墨迹越晕越大。
“宗哥,你看,这张可惜了。”
常铮赶紧拿起钢笔扣上笔帽,但是墨水已经渗透纸张,无力再去挽回。
“我问你,这是谁教你的?”
宗大伟语气硬起来,但在常铮听来,他只不过是想更快的知道答案。
“诶宗哥,你真是急性子。”
常铮放下那被墨晕了的纸张,拿回宗大伟手里自己写的阿语坐到对面。
“她是我在德国大使馆的同事,那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学阿语,尤其是这句话,总是......”
“你那同事男的女的?”
“女的啊宗哥。”
宗大伟无心再听常铮后面说的关于这位女生的八卦还有他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理解,他起身揉皱了那张晕了墨的信纸丢进垃圾桶,收起东西回到房间。
“宗哥,宗哥你不听啦?”
常铮的眼睛一直盯着宗大伟的活动轨迹,直到宗大伟关上门隔绝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好像是说他喜欢的男生在学阿语,然后她应该是想跟他有共同语言......”
常铮自顾自的嘀咕,在脑海里不断翻找关于这句阿语的记忆,不过他这个人一向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会就又被手机里弹出的新消息吸引了去。
写好后再次包装好放回箱子,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宗大伟收好钢笔,又搓了搓指节上留下的墨水痕迹,夜渐深,房间里是那个老时钟哒哒转动的声音,宗大伟收拾好东西,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洗完脸才想起来手上还有墨水,又在冰凉的水下冲了冲,擦净手后回到房间。
退居二线的感觉有好有坏,好处是工作不用再东跑西跑,每天坐办公室,坏处是每天这么坐着,迟早有一天身体坐出毛病。
理论上说宗大伟所在的部门跟外交部有一定的距离,但有的时候又不得不送些文件,宗大伟不爱指挥部里其他同事,有时就自己慢慢走去。
路过满是简报的走廊,现在部里年轻人比重增多,简报由一开始的色块堆积变成了如今各类手绘拼贴。
年轻人有爱好真好,宗大伟每次路过都会驻足望一会,然后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
外交部那个叫陈景的,就是小陈,那家伙工作上特别认真,给他的任务总是能超前完成。不过宗大伟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他快速完成工作其实是更高层次的偷懒,因为在宗大伟去送文件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能看到他在茶水间打电话,他总爱躲在最后那张桌子后面,露出半个脑袋,手还要捂着嘴和手机话筒。
一般宗大伟就装作看不见,毕竟也不是自己部门里的人,再者说人家工作也完成了,打个电话而已,倒也无伤大雅。
“朗哥!”
那是宗大伟无数次路过茶水间唯一一次的驻足。
小陈还是躲在那张桌子后面,只不过这次他没把手机放在耳边,而是拿在眼前。
手机声音被小陈调的很小,但宗大伟还是能听出来手机那头的人的声音。
他们没说很久,可能就有五分钟,是小陈匆匆挂了电话,说自己还有工作,不能说太久,电话那头的人笑着应和,两人应该是约好了时间再聊。
小陈刚一站起来就看到在他斜后方的宗大伟,小陈眼神慌张,问着宗处好就顺着宗大伟身旁的缝隙溜走,只留下宗大伟一个人站在原地。
透过玻璃还有屏幕,他瘦了,脸明明紧贴在屏幕却根本填不满,手机那头的光线很暗,大概是黑夜,也可能是阴天。
宗大伟回到办公室的路上再次路过那满是简报的走廊,今天的北京也是阴天,像是那种即将下雨的天气,暖色的简报设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微乎其微,北京似乎很久没再出现艳阳天,明明早已立春,可气温似乎还停留在上一年末的严寒中不愿离开。
回到办公室时宗大伟顺手开了灯,一下明亮起来的空间让窗外的阴沉更甚,他倒掉窗台上早已盛满的烟灰缸,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
明明没分开几个月,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宗大伟眯起眼不断向身体中注入烟雾,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冲动之下退居二线的举动,城市的路灯注意亮起,宗大伟站在灯火中心,放眼望去却再也寻不到那努米亚深夜的悸动。
宗大伟瞧不真切,他读不懂自己的心为何如此失控,只能不断回想那似乎早已远去的记忆,顺着脑海里那仅存的轮廓不断细细描画,描那把他拉进惊涛骇浪的无辜双眼,描那每个深夜在他身下绽放的蝴蝶骨,描那一句句锋利话语,顷刻间划破他脸上所有虚伪面具。
踌躇间,烟已燃尽,回忆也戛然而止,身边的一切再次回归平静,回归灯火阑珊。
“成朗......”
宗大伟默念这个他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今日远远的一见丝毫解不了他的相思之疾,反而勾起他深藏心底的情。
常铮走的前一天晚上,宗大伟破天荒的拉着他走进一家小菜馆,点了几个菜,当然其中必然有常铮最爱吃的炝土豆丝。
“宗哥,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常铮举起一杯可乐碰上宗大伟的啤酒,宗大伟只是抬起手碰了杯,没再说别的。
“宗哥,回去之后我又要吃那些奇怪的面包还有肉排了。”
说着,常铮又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米饭。
“哎,宗哥你说,就冲着这个饭,我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学德语,然后去德国工作啊。”
“要是有机会能在国内工作,我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宗哥?宗哥?我这都要走了,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话呀。”
宗大伟夹了口青菜送进嘴里,又喝了口酒,终于把视线转向眼前这位焦急的年轻人身上,刚准备张口又被常铮打断。
“算了宗哥你还是别说了,我感觉你肯定是要损我。”
常铮笑着,端起碗扒完碗里的米饭,转过身又盛了一碗。
“你说德国那边天气总是特别阴沉?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宗哥!”
常铮支支吾吾的说完咽下嘴里的饭,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点开相册,不断翻动相册里他拍的照片给宗大伟看。
“喏,你自己看把宗哥,全是这种天气。”
宗大伟接过常铮的手机,又询问他是否方便滑动相册,收获的是常铮意料之中的点头。
“当然宗哥,咱们这关系谁跟谁啊。”
常铮吃着饭,又说宗大伟感兴趣哪里自己可以给他介绍。
宗大伟的手指机械的滑动相片,每一张相片基本都是阴天,更多的是天空中布满云雾,还有云雾下行色匆匆的路人。
常铮似乎很爱记录德国的天气,光是同一个方向的不同时间他就拍了无数张,位置应该是他工位旁边的窗户,翻了很久,宗大伟眼前出现一张合影。
合影的角落,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这是你的同事?”
宗大伟把手机屏幕转向常铮,常铮抬头看了眼屏幕,点点头。
“嗯是呀,那天是因为个什么事来着......”
常铮再次自顾自说起来关于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宗大伟左耳进右耳出,他看着那个模糊的背影,他又往后滑,之后的照片里面都没再有那个背影的出现。
常铮吃完饭,看着自己手机屏幕指起每一个他的同事给宗大伟介绍,宗大伟心不在焉的应答着,直到他介绍完合影里面每一个人。
“这个呢?”
在常铮手指收回的一瞬间,宗大伟指了指那个角落的身影,常铮看向手机,又拿过去认真的看,却硬是没想起这个背影是谁。
“宗哥,每天使馆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我这......确实不记得了。”
常铮放下手机面带歉意的看向宗大伟,宗大伟低下头喝了口酒,表示自己只是随便问问。
下午的阴沉逐渐隐入黑夜,宗大伟穿上大衣离开办公室,走出大门的一瞬还是有些寒冷,但比起前几个月威力确实有所减轻,宗大伟的车停在停车场的那个角落,平常也没什么机会再开,车上积了不少灰尘,他只是向车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垂下眼加快脚步离开。
黑色的身影在前方一个繁华的闹市区转进一条小路,隐匿在繁华的街道尽头,宗大伟行色匆匆,周围的一切不再能提起他的兴致,只不过在一家馄饨店门口他停下了脚步。
“老板来碗馄饨。”
宗大伟坐在临近门口的那张桌子上,店里面人来人往,不一会老板就端来一碗打着滚儿的热馄饨。
宗大伟用勺子搅了搅,吹散热气往嘴里送进一个馄饨,紧接着又接二连三的送进一个又一个。
店内的墙上有个隔板,上面放着一个不大的老式电视,上面正放着新闻。
“据悉,利比亚局势动荡,中国政府表示......”
新闻里正播着世界各地的相关新闻,宗大伟吃着馄饨,时不时的抬头看向那个还总是伴随着雪花的老式电视。
“哎,哪都不如中国好啊。”
老板正在收拾宗大伟旁边的那张桌子,说着对上宗大伟的视线,宗大伟笑着,点点头。
“是啊,哪有中国好呢。”
“诶,对喽。”
老板乐呵呵的走进后厨,店里目前只剩下宗大伟一人,碗里只剩下馄饨汤,宗大伟木讷的用勺子搅着,眼神空洞的随便盯着桌子旁的牙签盒。
“老板,结账。”
馄饨的鲜香仍萦绕在宗大伟的周身,他顶着风往前走,身上冒着来自馄饨的热气竟也不觉得冷。
可现在寂静的生活却总让他无比的心慌,漫无目的的,没来由的心慌。
宗大伟走到宿舍楼下的一个长椅前坐下,那家馄饨店的味道不应该会变,毕竟开了快有十年,可为什么今天吃起来总是有股苦味。
宗大伟脱力的依靠在长椅上,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天上没有星星,是一片空的黑夜。他再次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密密麻麻的掌纹算是他这么多年所有经历的概括,当然,还有那枚戒指。
有他名字的戒指。
宗大伟垂着头,时间不断带走他表达情绪的眼泪,是对他的惩罚。
在静谧的夜,在平静的时光下,他终究没办法与他相逢。
可这不正是爱吗?
永恒却又短暂。
绽放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是永远。
他们所有隐下的感情,到底不该再有期盼。
不。
不是这样。
常铮在回到德国后给宗大伟打了个电话,他还是那样的聒噪,说着自己路上飞机遇到的气流,说到回德国后这里的天气还是那么阴沉,说给宗大伟报个平安。
“宗哥,上次你问我照片上那个人,我这刚一回来突然就想起来了。”
“当时是有个人来我们使馆送资料,好像是......只送了资料然后就走了,反正肯定是再没来我的工作区。”
“喔!还有!当时我那个同事学阿语就是因为听说那个人是学阿语的,想跟他拉近关系。”
“是我!哎宗哥你说我这记性,当时还是我告诉小姑娘人家无名指上戴着戒指,估计已经是有对象了,这事才这么不了了之。”
“诶宗哥,你什么时候来德国,我必须带你看看这里的天气,尝尝这里的面包......”
宗大伟满是愁容的脸上终于扯出一点点笑意,他的眼睛酸涩,脸侧传来的,是那熟悉又陌生的凉意。
爱当然要有期望。
是在世界的尽头回望,那份爱仍埋藏在心底。
是在日常生活中寻觅,靠着那星星点点的痕迹。
生活下去。
【如果我们不能在平静的天空下相拥,
那么我们,必在炮火中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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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成】靠近一点
喂我亲爱的大鱼妈咪一口
私设宗大伟没退休
小甜饼放心食用
老规矩q群🧣自提
Summary:
成朗少有穷山恶水过夜的经历,相比之下宗大伟的经验就丰富得多。当外交官最不能怕的就是意外,毕竟你也不知道下一秒在胸口的,是同事递来的盒饭,还是敌人举起的枪支。
大巴车在山腰上爆的胎,成朗睡得迷糊,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这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哀怨的瘪下去,就一动不动了。宗大伟被震动惊醒,暗骂了一句成朗听不懂的家乡话。然后他又听见司机翻找的声音,噔噔下车,那昏暗混浊的灯光在车胎边摇晃着,隔着车窗刺进成朗的眼睛,随后他又听......
喂我亲爱的大鱼妈咪一口
私设宗大伟没退休
小甜饼放心食用
老规矩q群🧣自提
Summary:
成朗少有穷山恶水过夜的经历,相比之下宗大伟的经验就丰富得多。当外交官最不能怕的就是意外,毕竟你也不知道下一秒在胸口的,是同事递来的盒饭,还是敌人举起的枪支。
大巴车在山腰上爆的胎,成朗睡得迷糊,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这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哀怨的瘪下去,就一动不动了。宗大伟被震动惊醒,暗骂了一句成朗听不懂的家乡话。然后他又听见司机翻找的声音,噔噔下车,那昏暗混浊的灯光在车胎边摇晃着,隔着车窗刺进成朗的眼睛,随后他又听见司机的骂声——大概是哪颗不长眼的尖石。
没辙了,那就在这过一夜吧,天亮再说。
……
宗大伟别无他法,只得拥人入怀。
“下次不许了,就算是为我。”
隐 续集
08 成朗关于自己和家人的心结
“好久不说English还真有点forget了。”
成朗看着手机那边中英夹杂说的托林笑的直弯腰,托林前两天回美国探望父母,又顺便走过他们以前工作的地方,成朗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机那头传来的画面是那家他熟悉的汉堡店。
“You must buy that French fries!”(你一定要去买那个薯条!)
成朗激动地对着画面那头的托林大喊,不觉间又用英语说起他们之前的趣事。
此时的宗大伟正在厨房里做饭,炒菜发出的沙沙声并未完全阻绝成朗的声音,滴滴油点不断溅在宗大伟灰色的围裙上,他笑着向后挪了挪,眉眼间的烟火气散开,是野蛮的,幸福的味道......
08 成朗关于自己和家人的心结
“好久不说English还真有点forget了。”
成朗看着手机那边中英夹杂说的托林笑的直弯腰,托林前两天回美国探望父母,又顺便走过他们以前工作的地方,成朗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机那头传来的画面是那家他熟悉的汉堡店。
“You must buy that French fries!”(你一定要去买那个薯条!)
成朗激动地对着画面那头的托林大喊,不觉间又用英语说起他们之前的趣事。
此时的宗大伟正在厨房里做饭,炒菜发出的沙沙声并未完全阻绝成朗的声音,滴滴油点不断溅在宗大伟灰色的围裙上,他笑着向后挪了挪,眉眼间的烟火气散开,是野蛮的,幸福的味道。
宗大伟这边忙活完把饭菜端上桌,成朗挂断了电话,走到餐桌前。
“好香啊宗老师。”
成朗用力的闻了好大一口饭菜的香味,宗大伟解下围裙坐到成朗对面。
对面的年轻人吃的满嘴流油,又用手比划着托林今天带他看过的他之前工作地方的变化,又回忆起他之前的往事。
“乖乖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爸啊?”
成朗被着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思绪,他停下挥舞的手歪头想着。
宗大伟本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只是上次成朗在车里的一番话彻底点醒他,点醒他的懦弱,他的犹豫。
对面的年轻人远早在他之前就已经确定那份爱意,而自己却仍犹豫不决,仍畏首畏尾。
他认为自己的性子实在冥顽不灵,又实在太过被动,明明就应该大方讲出来的事却总是被他埋在地底,想永不见天日,又想得到世人的祝福。
他不能再这么做。
“宗老师,我爸他最近去照顾我爷爷了。”
“他老人家没事吧?”
宗大伟夹了一口菜放进成朗碗里。
“我打电话问过了,我爸说没什么大事,都是老毛病,就是需要有人照看。”
“我跟我爸说我最近住在单位的员工宿舍里,这段时间他不在家,也没怀疑。”
宗大伟点头,成朗吃完擦擦嘴,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头盯着宗大伟。
“宗老师,你怎么今天突然说起来要见我爸呀?”
宗大伟被成朗这黏黏糊糊的声音弄得心里直痒,他放下筷子盯着成朗的眼睛。
“因为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成朗嫌这话腻可心里却又实在爱听,他红了脸,起身走到宗大伟身后两个胳膊环上宗大伟的脖子轻轻一使劲,宗大伟顺着力抬起头,对上成朗红的发烫的脸颊。
“宗老师,你真得寸进尺!”
吃过饭,成朗跑到沙发上抱着宗大伟给他买的猫咪毛毯,毛毯被他团成一团抱在怀里,他的头紧贴着毛毯,又转过去把脸埋进去。
“宗老师,我怎么感觉最近的暖气不是很热啊。”
宗大伟正一趟趟的把桌子上的碗筷收进厨房的水池,他走到餐桌旁转头看见成朗正抱着毛毯侧倒在沙发上,他笑着跟成朗说。
“你把毛毯盖上!”
成朗躺了一会,又起身穿好拖鞋拖拉着步子晃晃悠悠的走到宗大伟身边。
“宗老师,我帮你。”
说着帮忙,成朗走到宗大伟身边就好像黏在他身上一样,他头贴着宗大伟的肩膀,又用他毛茸茸的脑袋蹭宗大伟的耳朵。
“哎呦小祖宗用不着你,你快去歇着吧。”
宗大伟手上沾着洗洁精,他转过头吻吻成朗的发顶,又转过去加快手下洗碗的速度。
成朗耍够赖之后哼唧着站稳身体,重新走回沙发旁顺势倒在沙发里。
“你这么喜欢猫要不然我们养一只?”
宗大伟洗好碗,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见成朗从猫咪毛毯中缓缓露出头,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又一个撑着沙发起身。
“不要!”
宗大伟坐到成朗旁边,把擦过手的纸巾丢进茶几旁的垃圾桶,又抬起胳膊,成朗的脑袋从宗大伟的臂弯里钻出靠在他的怀里。
“嗯?”
“我的宗老师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宗大伟笑成朗这么大还是一副孩子气,又实在忍不住不去摸他的脸,确实像是撸猫。
“小猫也不可以?嗯?”
宗大伟的右手覆上成朗的脸庞,渐渐又向他的耳后进发,成朗蹭蹭宗大伟带着皂香的手掌,又往宗大伟怀里钻了钻。
“不行!谁也不行!”
宗大伟被成朗头发弄得直痒痒,可又实在不舍得推开怀里的爱人,他笑呵呵的向后仰头,又揽上成朗的后背。
“好好好!我有一个小猫就够了!”
成朗听闻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宗大伟脸,而后又低下头嘟哝着。
“我才不是什么小猫。”
宗大伟抬起手,手掌覆上成朗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扣在自己怀里。
北京的夜晚不算安静,公寓不远处是一座今年刚兴起的商业街,每到晚饭时间在家里也总能听见呼啸而过的车声,起初宗大伟总是嫌吵,可成朗总是跟他说,那是生活的声音。
如今他已完全适应那些来自生活的繁复,以前他总以工作为伴,听过炮火见过流离,好像真就没有体会过那所谓来自于平凡生活的噪声。
做久了英雄,宗大伟觉得,做个普通人的感觉也还不错。
可今天宗大伟又觉得此时此刻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他的周遭十分安静,成朗的发丝密密麻麻穿过他的指缝,又聚集在他的掌心,古人总说三千青丝为君挽,可是在他们俩这里,一根根青丝却如红线,扼住宗大伟的一切。
他的身,他的心。
成朗轻轻动了下身子,把头从宗大伟怀里探出,灯光映照他脸上细密的绒毛,他挪动着身体重新坐回宗大伟身边,又盘腿把头靠在宗大伟的肩膀。
秒针一声声走过不断重复的数字,却再也回不到昨天。
两人就这么紧紧挨着,谁也没有打破安静的局面。
会有时间焦虑吗?
冬季凋零的树木会在每个春天再次抽出新芽,街道上老旧的煤油灯终究会被节能灯替代。
又怎样定义时间的流逝呢?
对于此,之前成朗总是劝说宗大伟不要在意,不要在意那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不要给时间赋上那实在过于沉重的命运。
可是现在随着他跟宗大伟的相处,他却越来越害怕。
害怕时间带走他的宗老师。
怕之后一个人的生活,怕不会再有人轻拂过他的肩膀,怕没人再紧握他的手。
成朗的呼吸声逐渐变缓变重,他不能想这些,也不敢想这些。
宗大伟感知到身边爱人的情绪,他没说话,只是伸出左手拉住成朗的手。
交点过后,只能是分离吗?
不。
宗大伟感受成朗细腻的手掌穿透自己的皮肤,深入他那久久未曾有过春天的心。
用心去感受那片刻的宁静,或者说是那转瞬即逝的爱。
所以,时间的参照物是什么呢?
【是铭记与你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靠着盈满的记忆,活下去。】
【是铭记与你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靠着盈满的记忆,活下去。】
成朗嘴角逐渐弯起,果然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是他宗大伟。
“宗老师。”
成朗小声说着。
“嗯,我在呢。”
宗大伟偏过头看向成朗,他的眼睛隐藏在发丝下,这么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淡粉色的嘴唇。
“没事。”
成朗应答着,手上拉着宗大伟的手又紧了紧。
叮铃铃。
成朗的电话响起打破他们二人的思绪,成朗探过身去拿栽茶几上的手机,是成劲松打来的。
宗大伟见状,起身走去厨房洗草莓。
“喂爸。”
宗大伟拿起厨房里今天刚买的草莓放进盘子,又打开水龙头冲洗,水龙头声音很大,可是也不至于大到宗大伟完全没听到成朗的说话声。
他拿着洗好的草莓走出厨房,发现成朗正呆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似乎是刚挂断电话后还未来得及熄灭锁屏界面的手机。
宗大伟把草莓放到餐桌,慢慢走到成朗旁边揽上他的肩膀,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成朗先平静的转头跟他说。
“宗老师,我爸说,我爷爷病危了。”
成朗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的平静,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般的冷静,宗大伟顺着成朗的后背,轻声问他。
“我们现在过去你爷爷那里,他在哪个医院?”
成朗喘了几口气。
“隔壁区的中心医院。”
初春的夜晚凉意阵阵,在临出门前宗大伟还是给成朗拿了一件外套。
时间还不算很晚,街上仍是车水马龙霓虹透过前窗不断映在成朗面前,他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索性低下头,衣服的一片衣料被他揉的皱皱巴巴,他终于停下动作。
成朗的一系列动作被宗大伟尽收眼底,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手伸过去盖住成朗的左手。
“冷吗乖乖?”
宗大伟摸着成朗的手凉凉的,他又去调高空调的温度。
“不冷宗老师。”
成朗摇摇头,他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焦躁的不停搓着,雪白的皮肤上不断出现指印和红痕。
趁着一个红绿灯,宗大伟伸出手解救了成朗互相折磨的双手,他牵上成朗的左手,拇指不断拂过手背上的红痕。
“我没事宗老师,你专心开车。”
成朗转头对着宗大伟说,又把他的手放回到方向盘上。
“嗯。”
宗大伟的视线再次回到路面,绿灯一亮车便飞速向前驶去。
“宗老师,我爷爷他,不会有事吧?”
成朗从副驾驶位下来走到宗大伟旁边,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小心翼翼。
“不会的乖乖,我们先过去看看,不怕,有我在呢。”
宗大伟拉过成朗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冰冷后又搓了搓贴在自己的心口处。
成朗的掌心隔着毛衣感受着宗大伟胸膛的温度,他心口揪着,不知如何是好,他又不敢去看宗大伟的眼睛,只能是注视着宗大伟现下的动作,他慢慢抽回手,拉起宗大伟衣摆下的拉链,拉到刚刚他感受热意的位置。
“爸。”
成朗根据成劲松发来的地址找到了爷爷所在的ICU病房门口,成劲松正倚靠着墙壁,眉头紧皱双眼无神,他转头看到成朗身后的宗大伟,眼神中闪过一瞬惊讶。
“大伟?你怎么?”
“爸,是宗老师送我来的。”
成朗走到成劲松面前,又望了一眼ICU内的爷爷。
“谢谢你了大伟。”
“您太客气了成老师。”
宗大伟走到成劲松身旁了解情况,成朗则是透过ICU的窗子向里看去。
昔日躺在摇椅上扇着蒲扇,又会叫他小朗的爷爷正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他的呼吸随着身上的管子一收一缩,身旁的仪器不停跳动才是他活着的证明。
渐渐成劲松应答的语气变轻,想是没有休息好,成朗不忍心看到一向是精神抖擞的成劲松如今满身疲态,他转过身扶着成劲松。
“爸,你今晚吃饭了吗?要不然......”
去休息这几个字还没从成朗的嘴里说出,ICU病房内走出一位医生。
“请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
成劲松听闻缓缓转过头,慢慢走到医生面前。
“病人情况不太好,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听了这话,成劲松身体一僵,但又迅速恢复,他推开成朗扶着他的手,走到医生面前。
“医生,我爸他......”
医生摇摇头。
成劲松先是愣了一秒,瞬间他又深呼了一口气,低下头,又去摸手机,拿出来之后又不知拨给谁,又无神的把手机塞到宗大伟手里。
“带我进去看看吧。”
“成朗,你也一起。”
宗大伟拿着成劲松的手机站在原地,看着成朗木讷的跟着医生换着衣服,有好几次胳膊都没办法受控制的伸进袖子,他刚想走上前去帮忙只见他扶住旁边的墙壁站稳身子,又背过身去自己整理,换好衣服又匆匆走进病房。
ICU病房外不似寻常病房那样吵闹,好像除了医生身边所有人都低声细语。
宗大伟怎会不知道这种感觉。
圆圆也是从这里推出来的。
宗大伟仰起头,眼睛被走廊的顶光晃得生疼,疼到他不得不转过身去轻揉双眼,指尖留下点点湿润。
再出来时,成劲松走在成朗前面,他的眼眶明显红了,却仍坚挺的站直身板,宗大伟走过去把手机递给成劲松,他谢过宗大伟,转身跟着医生去处理之后的事。
成朗则是脱下衣服,宗大伟先一步扶住成朗的肩膀。
成朗的眼角不似成劲松那样红肿,脸颊也干干的,他只是不停用鼻子喘着气,紧皱着眉头不愿松开。
“你回单位去住吧,明天我准备一下,通知一下亲戚朋友。”
成劲松坐在宗大伟车的后排,跟着车把爷爷送到殡仪馆之后,宗大伟开车送成劲松回家。
“大伟,今天麻烦你了,过了这阵来我家吃饭。”
宗大伟忙回应着成劲松的感谢,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成朗一直安静的坐在副驾驶,视线看向窗外,他思考了许久。
“爸,我跟领导请个假,明天跟您一起。”
成朗从副驾驶转过身看向成劲松,谁知成劲松突然生气。
“请什么假请假!这些事我自己能处理,你就安心上你的班!”
“爸!我那不是担心你太累了,才......”
成朗很疑惑成劲松对自己的态度,他转过去向成劲松抛去疑问。
“行了你,我累什么累,我不累。”
成劲松冲着成朗摆手。
“你就好好上你的班,这件事你别管,我来处理。”
对于成家父子的对话宗大伟也插不上嘴,他只是在成朗转过身来之后不断给他安抚的眼神。
到成劲松家楼下,成劲松开门下车,成朗也伸手要解安全带,却被宗大伟按住,宗大伟左手控制车窗,打开副驾驶位的玻璃,成劲松正在向车内看。
“大伟,麻烦你把成朗再送回单位了。”
“爸!”
成劲松说完便转身向着单元门口走去,任凭成朗怎么喊都不再回头。
“乖乖,让你爸一个人待会吧。”
本来按着成朗的手熟练的绕到他的手心,再到指缝,成朗指尖的凉意不断传向宗大伟的手背,成朗身上已经披上了那件外套,可手还是很凉。
成朗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他选择再次沉默。
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宗大伟催着成朗洗澡睡觉,成朗没说话,只是连外套都忘了脱就走进了洗手间。
等到宗大伟洗完澡出来,发现成朗正揣着手半靠在木制的床头,宗大伟先是走到沙发上把猫咪毛毯拿过去披在成朗身上,又拿来飘窗上的靠枕垫在成朗背后。
“怎么不披着点毛毯,这个木头的床头靠着不凉吗?”
宗大伟坐到成朗身旁,帮成朗把猫咪毛毯整理好,之前一晚没说话的成朗突然开口。
“宗老师,你说我爸那是什么态度啊?我只是想帮他,他怎么还生气了?”
说着说着成朗的声音变了调,他看向宗大伟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不满。
“乖乖,你爸他没生气,他只不过是不想你跟着担心。”
“可他......”
“成老师的脾气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就是个急性子,可能心里想的和说的就是不太一样,他是关心你,不想你跟他一起担心。”
宗大伟的手探向成朗的头顶摸了一把,被成朗赌气的抬手拍开。
宗大伟收回手,起身走出卧室,成朗本来还生着气,见宗大伟一声不吭的走出去,他不禁疑惑的看向宗大伟的背影,但他立马又把视线收回来,又陷入宗大伟连哄都不想哄他这件事里。
听见宗大伟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成朗选择转过身背对宗大伟以示他的愤怒,一声清脆的插头插进插座的响声,接着就是一阵暖风侵袭。
吹干了成朗的头发,宗大伟又熟练的卷好吹风机的线,把吹风机送回洗手间。
“不吹干了就睡觉?嗯?怎么这么不乖?”
宗大伟掀开被子坐到床上,眼前的年轻人顶着被吹风机吹乱的头发正心虚的看着他,成朗视线躲了又躲,心里虽然还是别扭着,但身体已经选择不再抗拒。
宗大伟把成朗面前混乱的刘海拨到一旁露出眼睛,把他身上的毛毯取下放到一旁,抱枕丢回飘窗,让他躺在自己身边,又伸手关上灯。
“先睡觉,不然明天一早该起不来了。”
成朗平躺在床上,迟迟不肯闭眼。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宗大伟跟成朗一样平躺,手轻轻叠放在成朗的手上。
“宗老师。”
“嗯,我在呢。”
宗大伟转过身侧躺看向成朗,年轻人的心事似乎还是没有得到解决,眼睛还是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成朗耳边传来宗大伟醇厚的声音,他的睫毛微颤,又转向宗大伟,双手环住宗大伟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宗老师,从小到大,无论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我爸从来都没有耐心的,平静的听我完整的讲完话。”
“我理解他,又要照顾我又要挣钱,所以即使他对我严厉,对我的态度总是很急,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他的......”
成朗带着啜泣的声音不断从宗大伟耳边传来,他伸手顺着成朗的后背轻轻拍着。
“可是我有的时候就是会有事情想跟他说,想知道他的想法,可他就是从来都不站在我这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后来我们干脆就不沟通了,我想就这么相安无事的把日子过下去。”
“可是今天,在爷爷这件事上,他又......”
说着成朗又把眼睛往宗大伟的颈窝埋了埋,一股热意流向宗大伟的肩膀,宗大伟扯了扯被子,把肩膀以上都露在外面,保证成朗不会憋到。
“乖乖,我认识你爸的时候他就是个急脾气,当天该做的事绝不拖到第二天那种,后来我才知道他一个人带着孩子,他还跟我说呢,说没及时跟你沟通,导致现在父子之间隔阂越来越深。”
“他还跟我说,每次他其实也都是好意,结果一过嘴就成了你不爱听的话。”
宗大伟感觉怀里的人逐渐放平呼吸,他又说。
“乖乖你爸他多关心你啊,把你培养的这么好这么优秀,你说他要是不关心你也不管你,你那能像现在这样,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嘛。”
“真的?”
成朗把头从宗大伟颈间移开,宗大伟收回拍着他后背,贴上成朗的脸拂去他眼角的眼泪。
“那他还老说,说我说着说着话就哭,像小姑娘......”
成朗嘟哝着,想说却又实在不想让宗大伟听见他这般扭扭捏捏的小情绪,但他的一举一动,又怎么瞒得过眼前的宗老师呢。
借着窗外的月色,宗大伟看到成朗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亮晶晶的。
宗大伟自认为自己其实称不上是一个真正温柔的人,可自从遇见成朗,无论他是乖是闹,还是像现在这样伏在他的怀里跟他说着烦心事,他好像总有无限的耐心,又有无限的纵容。
他可以让小孩放下所有芥蒂敞开心扉,可以让他在自己的海滩尽情散播坏情绪,而他则会跟在小孩的后面,拾起他所有的不安,然后丢进自己的心海永久埋葬。
帮爱人承担所有苦难,是他的职责。
“好啦,不想这些了乖,快睡吧。”
宗大伟说着把成朗拉进怀里,下巴靠上他的头顶,手还是挪到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拍着,像哄小孩子。
“宗老师,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成朗在宗大伟的怀里,他闭着眼,静静的把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在身侧的爱人身上。
成朗的前半生似乎总在永无止境的奔跑,没有情绪,没有眼泪,他的衣摆总是自由的飘扬在身后,让旁人望而生怯。
考进双一流大学,以优异的成绩顺利毕业,出国工作,回国进外交部,小小年纪又在努米亚干出一番成绩,这任谁都会羡慕的履历对于成朗来说,好像只是他按部就班的人生中本就应实现的东西。
渐渐地他少了朋友,多了孤独,他的影子在阳光下被逐渐拉长,心却总是充满希望。
【可我总觉得,我少些什么。】
他不断翻阅那份值得骄傲的履历,想要找到问题所在,他又去问身边众人,得到的却是尖酸刻薄的话语和满是嫉妒的嘲讽。
【我究竟,少什么呢?】
【你需要做你自己。】
他的衬衫布满枪林弹雨和黄沙漫天的痕迹,头上已经结痂的血块有些刺眼,成朗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前,光描绘出他身后金色的羽翼,他向成朗展开怀抱,又主动走上前,把成朗拥在怀里。
“宗老师。”
“嗯,我在呢。”
宗大伟突然感觉怀里的人正疯狂用脸蹭着自己的衣服。
“鼻涕眼泪都蹭我身上了?”
“嗯。”
“我的乖乖你抱着不嫌弃就行。”
宗大伟刚说完成朗又贴了贴他的胸口。
“不嫌弃。”
葬礼上,成朗的表现远比宗大伟想象中的更冷静。
成劲松一袭黑衣,鬓角处多了几缕白发,成朗在他身边,跟前来悼念的人们一一握手感谢。
葬礼上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哭的撕心裂肺的场面,反而所有人看起来都异常平静。
宗大伟看到前来悼念的人群中有不少跟成爷爷年纪相仿的老人,还有很多跟他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后来才了解到成爷爷之前也是当兵的,那些老人大多是成爷爷当年的战友,那些中年人也都是成爷爷当年帮助过的不少吃不起饭念不起书的孩子。
人群里只有一位年纪尚小的女士一直在不停的抹眼泪。
那是一位一直被成爷爷资助今年刚刚毕业的学生。
成劲松走过去安慰着她,宗大伟趁机走到成朗身边,抬手揽上他的肩膀,又拍了拍。
成朗的脸色不太好,或许是目前压抑的氛围让他实在有些应付不来,又或者是对于爷爷的离世悲痛,成朗一直面无表情,看着爷爷的照片,又看向悼念的人群。
“宗老师,为什么我难过不起来呢。”
这是结束了近一整天的仪式后成朗对宗大伟说的第一句话。
一切安顿好之后,成劲松和成朗从公墓中走出来,成劲松亦如往常一样,摆着手赶成朗走,自己则是坐上了朋友的车扬长而去,人群最终在公墓门口分散,只剩下宗大伟和成朗两个人。
宗大伟向着车的方向走,转头发现成朗并没跟上,而是呆愣的站在原地,宗大伟再次折回成朗身旁。
成朗今天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平常一点小事都足以让他的泪水浸湿脸颊,而今天的他像是大人,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
“宗老师,为什么我难过不起来呢。”
见宗大伟没说话,成朗又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乖乖今天是不是太累了?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宗大伟拉上成朗的手,想拉着他走到车里,可是成朗的身体像是焊在地上一般,他固执的跟宗大伟使反劲,不挪动自己的位置。
“宗老师,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爷爷从小没少照顾我,如今他走了,我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宗大伟疑惑成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成朗则是转过头看向宗大伟,眼里尽是落寞。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是今天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宗大伟走到成朗面前,双手轻轻扶上他的双臂,成朗把视线从宗大伟的脸上转移,转过身慢悠悠的往车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白天渐渐变长,两人迎着落日回到家,刚回到家成朗就一头扎进卧室关上门,宗大伟选择不打扰,而是在客厅来回的踱步,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拿上车钥匙出门。
“乖乖家里没菜了,我出去买点,你饿了就先吃点零食。”
宗大伟敲敲卧室的门,门内的人没应答,但宗大伟肯定他是听见了,于是拿上车钥匙离开。
“喂成老师,你现在在家吗?”
宗大伟开车来到成劲松家楼下,又拎上后座的两瓶好酒上去敲门。
“不好意思成老师,今天还来打扰你。”
成劲松迎宗大伟进来,又笑着打趣宗大伟拿东西。
“大伟你来就来还带东西,实在不拿我当兄弟了?”
为缓和今天一天的压抑气氛,宗大伟也笑着跟成劲松开开玩笑,又觉得有些不妥,没说几句就再次沉默。
“知道你是在乎我的情绪,哎,日子还得过你说是吧。”
成劲松拉着宗大伟到沙发坐下,喝茶的紫砂茶具换了一套全新的,成劲松拿出红茶开始泡,宗大伟则是搓着手想如何开口。
“什么事你就说吧。”
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递到宗大伟身前,他忙伸手接住,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又放下。
见宗大伟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成劲松反倒先笑起来。
“大伟,什么事你就说,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成劲松拍上宗大伟的肩膀,看着他,冲他点头。
“成老师,回去路上成朗情绪不太对,我这才想说趁着来拜访拜访你顺便问问。”
宗大伟说完,成劲松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焦急,成劲松收回搭在宗大伟肩头的手,焦躁的顺顺头发。
“这小子。”
“成老师这么说你是知道成朗为什么......”
成劲松像喝酒般饮尽杯中茶,又拿起紫砂茶壶为自己添满翻滚这茶叶的茶水。
“今天,我过去安慰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对老爷子的感情最深,大山里出来的靠着我爸的资助,自己又勤工俭学,今年刚大学毕业。”
“我自己是养儿子的,却也真是见不得小姑娘流泪,想着把她拉到一旁叫成朗过去安慰她一下,毕竟我这一老头也不会安慰人。”
“我这刚去找成朗,就听见有人在大厅的角落说起来,说老爷子亲孙子一滴眼泪都不掉,反倒是资助的那些个小孩哭的最多。”
“你知道我哪听得了这种话,这刚准备过去跟他们好好说说!这时候成朗在身后拉住了我。”
说到这,成劲松叹了口气。
“这小子真是长大了,反倒劝起我来,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宗大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点点头劝起成劲松。
“大伟,我是想安慰这小子,但是,你知道我......”
成劲松哑然,宗大伟接到。
“我知道。”
“诶对嘛,你是知道我,我这嘴......”
成劲松放下在空中笔划的手拍在大腿上。
“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说着,成劲松的视线转向电视柜前的那张全家福。
“我呢,就跟我爸一样,有什么苦什么泪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成朗这小子就不像我,像他妈妈。”
成劲松转过头来,再次一饮而尽杯中的茶水。
“这段时间老爷子身体不好,这也怪我......怕耽误他工作没跟他说,主要是也没顾上他,就让他这么挤在宿舍。”
“说到底是我亏欠他啊。”
“成老师你别这么说。”
听到成劲松的这番话,宗大伟反倒觉得成朗跟成劲松近乎是一模一样,一样的认定一件事就绝不回头,一样的愿意把所有苦揽给自己只给爱的人所有温情。
宗大伟又给成劲松添满茶水,说着成劲松就要留宗大伟吃饭,宗大伟忙起身以工作为由搪塞过去。
宗大伟拿着衣服走到门口,他想了想又停下来转身问成劲松。
“成老师,这成朗小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成劲松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硬是没说出一点来,宗大伟心想算了转身就要走,刚走到电梯口成劲松就追了上来。
“诶大伟!前段时间老爷子念叨着说要做一个叫什么......喔!醪糟汤圆!还说做好了让我拿回去带给成朗。”
宗大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家,发现卧室的门依然关着,外面似乎也没有成朗出来过的痕迹。
宗大伟把食材送进厨房,又去洗手间洗了手,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门。
“乖乖,我可以进来吗?”
屋里还是没人应答,宗大伟缓缓推开一条缝,房间里面没开灯,成朗不在书桌前也不在床上,宗大伟推门缓缓进来,发现成朗在床与飘窗之间的空隙中抱着腿坐着,头埋在手臂与双腿之间,后背倚靠在床头柜。
宗大伟见状忙走过去蹲在成朗面前搂上他的后背,另一只手盖住成朗的手。
“地上凉,先起来好不好?嗯?”
成朗仍保持这个动作没动,过了一会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宗大伟。
“我的乖乖今天受委屈了是不是?咱们先起来,去洗个热水澡,你看你的手这么凉。”
最近公寓的暖气确实不太热,平常成朗穿着家居服还要被宗大伟逼着再穿一件外套,如今成朗就穿着今天追悼会上穿的一件衬衣套着毛衣,现在他全身上下都发着阵阵凉意。
“宗老师......”
“嗯,我在呢,宗老师在呢。”
在爱的人面前,成朗只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自己总是败在宗大伟对他这无尽的温柔之下,他想告诉宗大伟他的疑惑,他的不解,可是真到宗大伟在自己面前,他又只觉得自己满是委屈,其他的一概都想不起来。
“上次你喜欢的那套睡衣洗完已经干了,一会洗完澡就能穿上,走我们先去换衣服洗澡好不好。”
宗大伟拉住成朗的手把他扶起来,又把他送进洗手间,又去阳台晾衣架那里拿下衣服递给他,而后又到厨房忙活起来。
热水滴落在冰凉的皮肤有种莫名的灼烧感,是想刺破外表而直达内心,成朗偏不想让其如愿,他挺直背脊,张开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保护壳,固执的冲在最前方。
宗大伟看见成朗已经穿着那件淡蓝色并带有白色勾边的睡衣坐在餐桌前,他放下搅动锅里汤水的勺子关了火,走到成朗旁边。
“吃饭吧,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成朗点点头,手上却迟迟没有动筷。
宗大伟见状转身走进厨房,拿出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碗盛了一碗锅里的汤端到成朗面前。
“宗老师,这是?”
冒着热气,香气中又带着甜味,成朗用勺子搅了搅,一个个晶莹的小汤圆逐渐从汤底浮现到表面。
“醪糟小汤圆?”
成朗不可思议的看向宗大伟,又看看勺子里那几颗白嫩的小汤圆,累积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成朗用手捂住张大的嘴,后背逐渐弯下去,他蜷缩在椅子上,整个人显得异常弱小。
成朗没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他只觉得自己终于把这么多天的泪都一股脑的流了出来,他的耳边充斥着自己哭声,身边却没有那个记忆中那个指责他的声音,反而身后有一只温柔的手正在不停的顺着他的背。
“乖乖,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你是这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小孩。”
“哭不丢人,不流泪也不可耻,眼泪只是一种情绪释放的方式,从不是一个定义。”
“其实很多时候,在悲伤的当下人往往不会特别悲痛,可有的时候一些经历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那种伤感会突然席卷而来。”
宗大伟拿起餐桌上的纸巾,俯下身给成朗擦去眼泪。
“我今天去问了你爸,他说你爷爷在你小时候经常给你做这个醪糟小汤圆吃。”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让你这样伤心难过,而是希望你,在很多时刻不要去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可以完全信赖我依赖我,我是你的爱人不是吗?”
宗大伟说着,把纸巾放在餐桌上,撩起成朗眼前的刘海用手掌抚摸着成朗光滑的额头。
“乖乖,很多时候我觉得你跟你爸并不像,一个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强硬稳重,而你总是那么温柔调皮,可是今天我觉得,你们父子俩真的很像,像极了。”
“总是能够压抑自己的情绪到极致,总是为了对方好却从不说出口。”
宗大伟的手最后停在成朗的脸侧,成朗双手覆上宗大伟的手腕,不停贴着宗大伟温热的手心。
那个人,是宗大伟。
成朗在模糊中睁开眼,他正被一道金色的光晕包裹住,周遭的一切不停冲击眼前的金色壁垒,那些痛感是那么真切,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
【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
“宗老师。”
成朗下意识的喊宗大伟,不知是在答复正在他身旁的他,还是在回应那个意识中护着自己的金色壁垒。
“宗老师,之前我爷爷总是给我做这个醪糟小汤圆,因为他说当年在四川工作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有位阿婆很照顾他们刚过去工作的年轻人,总是省下自己的钱给他们做好吃的,做的最多的,他觉得最好吃的就是这个醪糟小汤圆。”
成朗搅动着碗里的汤圆,宗大伟坐在成朗的旁边耐心的听着。
“后来爷爷才知道,阿婆的两个儿子都是当兵的,去打仗都不在了。”
“嗯,后来呢?”
成朗往嘴里送了一口小汤圆,甜腻腻的口感让他的眼泪没忍住再一次流下来,又被他快速用手背抹去。
“然后......然后爷爷就学着那位阿婆,在有能力之后就一直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嗯,你的爷爷是一位很伟大的人。”
宗大伟的手轻轻抚摸成朗的发顶,最后落到他的后脑勺。
“宗老师,我很害怕,在听到爷爷病危的消息时,不知怎么......我的心异常平静,但是......又很慌......”
“你懂那种感觉吗宗老师?”
成朗急切的盯着宗大伟的眼睛想寻求他的肯定。
“嗯,我知道。”
宗大伟轻声应答着,他的手从成朗的后脑勺滑到他的肩膀摩挲,得到宗大伟的答复,成朗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又转过身自顾自的说。
“我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只是突然感觉我长大了,因为那个我一来就笑眯眯的叫我过去给我糖吃的爷爷不在了,我不再是小孩了......”
成朗放下勺子,再一次转过身看向宗大伟,宗大伟的手从成朗的肩膀挪过来,用手背擦去他脸上一串串的泪痕。
“宗老师,我不再是小孩了。”
成朗眉头一皱,眼泪紧接着滑落,他所有的泪水被他眼前的宗老师全盘接收。
“宗老师,我害怕,我害怕我以后就一个人了,怎么办......宗老师......宗老师......”
成朗捂上眼睛,眼泪顺着他的指缝逐渐充盈他的手掌,宗大伟又靠他近了些,手不断顺着他的后背。
“乖乖,乖乖。”
宗大伟伸手拿开成朗挡住眼睛的双手,成朗一双红肿的眼睛全完暴露在宗大伟面前,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又夺过宗大伟想给他擦眼泪的纸巾按在眼睛上。
“乖乖,当初在努米亚的时候,你把座位让给了台湾同胞,还记得吗?”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孩,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努米亚这么危险,明明是个连机场都不用出,回去就能立功的任务他还偏要留下来。”
宗大伟拉过成朗的手,又用他手里的纸巾轻轻沾走他眼角还未来得及擦去的泪水。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论起觉悟,你比我高太多。”
他发出轻轻的笑声,又去擦成朗湿润的手掌。
“乖乖我知道,你的人生经历让你不得不去做一个大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去到国外工作,后来又阴差阳错去到努米亚,又成为中国同胞回家的希望,而你自己又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立场的发言人。”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你来说,真的太沉重了。”
擦净成朗的掌心后,宗大伟重新攥住成朗的双手,又抬头对上他委屈的目光。
“所以我刚才说,希望你在我这里可以不用压抑情绪,你想笑,想哭,还是想生气都可以。”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像这样,一直拉着你的手。”
宗大伟把攥着成朗的双手抬起在他眼前晃了晃。
【宗老师。】
那个在成朗脑海里不断翻涌名字,如今就在他的眼前。
成朗曾跨越时间的缝隙匆匆一瞥,那个记忆中的人正大开怀抱,等着归航的他的到来。
【即使分别再久,即使那天伦敦的冬雨即将浇灭我最后的一丝激情,可我依然固执的让那爱意的火种在雨夜里燃烧,直到战胜黑夜,让光明再现。】
只要他想,只要他说,身旁的人就会为他去赴汤蹈火。
他知道,只要他不愿长大,那么他身旁的这个人,他的宗老师,一定会倾尽所有的力量,去爱他,保护他。
“宗老师。”
“嗯,我在呢。”
成朗吸吸鼻子,偏移自己的视线,想了想,还是觉得委屈。
“可......可有一天你也会离开......”
说着,成朗张开手臂环上宗大伟的脖子,侧脸传来熟悉的触感,宗大伟伸手顺着成朗的头发。
“每个人都将会离开,我......”
宗大伟噎住,他顿了顿,又缓缓的说道。
“每个人都将会离开,也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回来。”
“乖乖还记得我生日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了吗?”
宗大伟拍着成朗的背以平复怀里的人儿因啜泣微微颤抖的身体。
“你说,希望用余生补齐我们错过的这些年。”
“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了,我们就这样好好的过好每一天,不去想其他的,好不好?”
日子,总是要向前看。
日子,总是要有希望。
而他怀里的爱人,这个年纪轻轻就见过战争经历生死的爱人,他读得懂爱人眼里的脆弱,也明白这种成为大人就必须摒弃童真的话已经纠缠了他爱人的半生。
他不愿成朗再被梦魇所扰,他愿付出一切心血,去换成朗每夜心安。
“不好......”
“嗯?”
成朗松开宗大伟的脖子,他眼睛的红肿渐渐退去,但眼角还带着泪痕。
“不好!”
“嗯不好~”
宗大伟撩起成朗额前的刘海,小孩的头发还未完全干透。
“又没吹干头发就跑出来嗯?”
宗大伟的手从成朗的额前溜至耳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他的耳朵。
“宗老师你干嘛?”
成朗想抬手推开宗大伟不安的手可却被眼前人擒住,他的身体软下来,索性直接向前倾倒在宗大伟怀里。
宗大伟被成朗的这一举动惊到,但转瞬间脸上又换上他那副狡猾的笑容。
“乖乖还有眼泪吗?”
“嗯?”
“我的意思是,我想看你换个地方哭。”
“宗老师!你怎么这样!”
【宗老师,我害怕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你可以是大人,可以是孩子,你可以是任何人,但有一点不能改变,你是我宗大伟余生唯一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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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 续集
07 好朋友的心安(前文第10篇出现过的成朗在美国工作时最好的伙伴托林)
“成朗!好久不见!”
刚走进酒店包厢,成朗就被身前巨大的怀抱箍住,托林力量的冲击让他连连后退,直到宗大伟在身后扶住他的腰这才停下。
“托林!好久不见!”
成朗猛地拍托林的后背,托林与成朗分开距离,才发现成朗身后还站着一位黑着脸的宗大伟。
成朗推着托林,拉着宗大伟走进包厢关上门。
“托林,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宗大伟。”
成朗拉着宗大伟的手,满脸笑意的跟托林介绍起来。
宗大伟抿着嘴,露出一个不太明显只是动了动嘴角的微笑,但是眼前这位成朗的朋友托林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是乐滋滋的,两人握手,托林......
07 好朋友的心安(前文第10篇出现过的成朗在美国工作时最好的伙伴托林)
“成朗!好久不见!”
刚走进酒店包厢,成朗就被身前巨大的怀抱箍住,托林力量的冲击让他连连后退,直到宗大伟在身后扶住他的腰这才停下。
“托林!好久不见!”
成朗猛地拍托林的后背,托林与成朗分开距离,才发现成朗身后还站着一位黑着脸的宗大伟。
成朗推着托林,拉着宗大伟走进包厢关上门。
“托林,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宗大伟。”
成朗拉着宗大伟的手,满脸笑意的跟托林介绍起来。
宗大伟抿着嘴,露出一个不太明显只是动了动嘴角的微笑,但是眼前这位成朗的朋友托林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是乐滋滋的,两人握手,托林托着下巴,歪着头对成朗说。
“这位应该就是你当时......唔。”
成朗听闻忙冲上前捂住托林的嘴,拉着他走到座位旁坐下,又暗地里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说什么。
宗大伟听说成朗今天要去赴一位在美国工作时相熟好友的约,本来也没想跟着,可听说那家伙似乎跟成朗特别亲密,之前工作的时候还是同吃同住。虽然成朗的解释是那时他们只是住在一个宿舍,他跟托林也就是好朋友,想来想去宗大伟还是放不下心,他也顾不得自己目前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幼稚,硬是生生拉着成朗带他一起来了。
对于此成朗倒没觉得有什么,他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用成朗的话说,这是宗大伟在乎他的表现。
不过要是说起这位朋友,成朗跟他确实要比一般朋友亲密些。当时在美国工作两人就是搭档,闲暇时还会一起看书,两人也都爱学各国的语言文化,久而久之自然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要不最后托林也不会因为跟成朗学习了中文进而来到中国进修,后又在学习中爱上中国文化,以至于他从北京语言大学毕业后又读了研究生。
现在的托林外表上早已脱去早些年的那一身稚气,俨然一副教授模样。
托林的变化让成朗有些恍然,一起在华盛顿工作的时候,托林是一众人里面最乐的自在的一位,做什么事也都爱跟在自己身后。
可是在分别的这些年里,人人都在发生着巨大的转变,各自分散在黑暗中摸着墙壁行走,只为追随前方那点点光亮。
三人落座,宗大伟贴心的把成朗的外套挂到衣架上,又走出门喊服务员点菜,成朗则是拉着托林聊个没完,现在他们是真的可以全程都用中文交流了。
托林把这些年成朗的变化看在眼里,眼前的朋友说起他的这位爱人总是扬着语调,情急的时候又会不自觉红了耳根。
他这次,应该是真的幸福了。
有年冬季,那时托林刚在中国完过元旦,学校派他到英国伦敦的大学交流学习,那天伦敦街头正落着细雨,一个个凹凸不平的砖缝逐渐变成水洼,又被匆匆走过的行人带起,在临近地面的微观世界内再次落下雨滴。
讲座结束后托林裹紧大衣,撑着把刚在学校商店买的透明雨伞走在回旅店的路上,耳机里播着的是一段段舒缓的钢琴曲,跟那扎眼的红色耳机不太适配。
不过还好,没人知道这副红色摇滚头戴式耳机里其实放着肖邦、放着莫扎特。
就像是托林,从未想过在雨愈渐如瀑的昏暗街头,会看到那个他既熟悉却又不敢触碰的身影,那是他昔日的朋友里面,最充满希望的那个。
那人站在伦敦街边公园的一个凉亭里,凉亭之下只有一点点可以遮雨的地方,刚刚的细雨还好,可瞬间落下的豆粒般大雨不断越过那沉寂百年的精美雕花,让凉亭内的人只能另寻出路。
托林在距他不远的地方停下,他眼中蕴着光芒,又被呼啸的雨水替代,变成英国那令人琢磨不透的雾气。那人的脸被一条灰色的围巾近乎全面遮住,他把背包举过头顶,似乎是鼓足了所有力气般从凉亭里跑出,低着头向着托林的方向不断靠近,又擦肩。
托林能够确定,毕竟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成朗!”
“啊?”
“咱们这么久没见你能不能跟我聊天!”
在中国待的这些年,托林的中文语气已经近乎跟中国人无异,他也揣起手,笑着看向正跟宗大伟聊的火热的成朗。
“哎呦知道啦。”
成朗转过头,可餐布下面的手还是被宗大伟紧紧抓着,他松不开,最后只能任由宗大伟那么抓着。
随着菜品一样样被端上桌,现场这些个火药味才终于得以稍微缓和。
托林熟练的用公筷夹起一块锅包肉放进成朗盘子里,又笑着用英语对成朗说。
“Lang, we agreed to talk about the past alone today.”(成朗,说好今天我们单独叙旧的。)
宗大伟见状则是迅速把那块锅包肉放进自己碗里,又给成朗加了一块。
成朗被眼前这个场面逗笑,他把锅包肉送进嘴里,满嘴的香气让他好不享受,直到吃完这一口他才张嘴悠悠的说。
“He can understand all simple stuff.”(简单的话他是听得懂的。)
托林听闻倒也不恼,只是宗大伟一直保持着他除成朗外对所有人一贯的严肃看向托林。
从他进门,他就觉得这位金发的外国朋友虽脸上总挂着笑意,对他的到来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但是透过他褐色的瞳孔,宗大伟察觉,那分明是积攒了太多怒气和埋怨的神情。
“Riesce a capire l'italiano?”(意大利语呢?)
宗大伟微微皱眉,又看向成朗,成朗则是笑红了脸,看看宗大伟,又看看托林。
“Lui non può capire questo.”(这个他听不懂。)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冰冷的雨水不断从伞间滑落,歪歪斜斜的滴在托林的肩膀,又凝结成水珠短暂停留在他的毛呢大衣上。
托林不顾一切的追逐着那个身影,直至他喊出那个久久没有叫出的名字,那人停下奔跑的脚步在雨中回过头,他的背包没遮住多少雨水,额前的刘海被尽数打湿,堪堪挂在眼前。
“你的中文比那时候好太多了。”
成朗接过咖啡厅服务生递过来的毛巾擦拭身上的雨水,又解开那条围巾,露出比托林想象中更骨感清瘦的脸。
耳机中的音乐未停,只不过因没覆在耳周导致本应入耳的乐声有些不明,鲜红的表面坠着冬雨,挂在托林的脖子上却有种莫名的烫意,似一把在空中不断挥舞的利刃,没有任何章法,划开记忆的碎片,让尘封的记忆浮现眼前。
前些年与他道别时,是刚入夏的北京,阳光下他的眼眸宛若碧波,总是充满希望,他背着一个背包,应该是立马就要赶往机场,他转过身穿越人群,只留给了托林一张明信片。
上面画的,是伦敦的大英博物馆。
托林和成朗早些年曾因为一道关于伦敦大英博物馆的问题争论不休,又玩闹着说好一定要在伦敦分个胜负。
往事难再现,约定更甚,托林为了热爱的文化来到中国,成朗为了......离开中国。
“你比之前变太多了。”
咖啡店内的暖炉烧得很旺,滋滋的火声在雨滴的作用下变得呢喃不清,成朗抬头对上面前这位金发故友,露出他认为那时他最开心的笑容。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Because of him?”(因为他?)
外面雨声渐大,咖啡厅里陆陆续续走进不少避雨的人。炉子又烧的旺了些,玻璃上起了层白雾,成朗被外面的雨声吸引,他侧过头看向街道,他的面庞如今足以躲在那半干未干的发丝下,嘴唇没什么颜色,却始终润润的。
他想伸手去抹玻璃上的白雾,却被托林的问题问住,他收回手,摇了摇头。屋里逐渐升起的温热让他的脸终于有了些血色,他拿起身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嘴角沾了些咖啡沫。
外面天色渐暗雷雨交加,两人怕是要在这带上一阵。
托林浅褐色的眸子里涌出不少阴霾,比现下快入夜的伦敦更阴沉。
【Lang,but I clearly remember that you said that you love freedom most.】(成朗,可我分明记得,你说,你最爱自由。)
“上次路过学校,听到几个学生说有位来自中国的教授正在开讲座。”
成朗拨弄几下头发,在咖啡厅的暖炉下已接近干燥的发丝被成朗捋顺,他像是不太喜欢喝他面前的这杯咖啡,聊了这么久他只不过喝了一口。
“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
咖啡厅内亮起暖光,火炉的光亮被隐去不少,托林眼前的咖啡已喝尽,他看着成朗,却实在露不出他往日的笑颜。
“我前段时间去利比亚了。”
成朗说的很轻松,像只是一次轻松的旅行,但托林似乎有些坐不住。
“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
托林焦急的问出口,只见成朗缓缓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开一则新闻递到托林眼前。
是他在利比亚工作时受到表彰的报道。
“No, you are not a person who is keen on fame.”(不,你不是一个热衷于功名的人。)
“Maybe I am.”(或许我就是。)
“You went because of him!”(你是因为他才去的。)
托林压着嗓子,他的手锤上桌子,眼神似乎要将面前这个深陷泥潭的人贯穿,他想拆开成朗的心看一看,那个人,因为什么可以让他的挚友愿冒生命危险,重新走过他的路。
成朗没说话,只是不停的用勺子搅拌着咖啡。
“Lang......”
托林软下声音,手收回到桌下。
“You wouldn't have suffered.”(你本可以不用受这些苦的。)
“You can work in a bright office, speak on the stage, and live a peaceful life.”(你可以在明朗的办公室里工作,可以演讲台上发言,你可以过平静的生活。)
“You wouldn't have suffered!”(你本可以不用受这些苦的!)
“No Torin.”(不,托林。)
咖啡已经完全凉透,他仍是没再喝第二口,成朗放下勺子,再一次转向旁边由里向外已经完全被白雾掩埋的玻璃,他伸手去擦,一小块清明的背后,是独属于英国雨夜的寂静。
“This is all I deserve.”(这都是我该受的。)
这个角度托林看不真切成朗的神情,只是刚刚他伸出手时托林看到他的腕子处有一块红肿的伤痕。
他顺着成朗的方向将那块玻璃用袖子擦净,街上只有寥寥几个神色匆匆的行人,他再次转头看向他这位冥顽不灵的挚友,这次他什么也没再说。
学了这么久的中国文化,托林认为他永远都无法理解,中国人那份隐忍的、又篆刻进骨子里的,那份宁可沉默,宁可让它在心里翻腾无数遍,最后却依然趋于平静的感情。
那应该是,专属于中国人的爱意。
在饭局的最后,宗大伟接到一个严行舟打来的紧急电话,房间里只剩下成朗和托林两个人。
“看到他对你很好,我也就能放心了。”
托林看着成朗,看着他的挚友如今眼尾永远挂着笑意,眼神中透露的幸福,托林终于露出他由衷的笑。
“嗯,都好了,日子都好了。”
成朗笑着看向这位眼光深邃的挚友,他的头发似乎比印象中的更浅,变成了浅金色,所有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原本光洁的额头上不知何时起多了几条不太明显的皱纹。
他怎会忘记那个约定。
“那道关于大英博物馆的问题,我可是找到答案了。”
成朗自信的摆手,仿佛那段昏暗的日子从不存在。
“是你赢了。”
托林看向他,成朗腕子处的伤痕早已消失不见,连带着那段时光也隐去。
雨停后,他们在咖啡店门口分别。
托林看着成朗瘦弱的身影隐匿在伦敦街头的转角,他转过身向着反方向走去。
之后伦敦的每一天都是平日里少见的暖阳天,那天暴雨的痕迹早已被阳光带离,伦敦的街头再次变回昔日热闹的景象。
在托林即将离开伦敦的最后一天里,他去了大英博物馆。
刚走到门口,托林心里就已有了答案。
他本以为时间的沙漏终能让他的这位挚友想明白,流年的往复终究会战胜所谓爱的眼泪。
可他真的站在博物馆的门口时,他才幡然醒悟。
那是约定的力量。
就像是他,经年之后仍会来到这里,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是想要完成当年的约定,也可能只是为了这么多年心中的一点执念。
亦或者,目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人在未来,用行动去追忆那段难以忘怀的时光。
“我会记得。”
成朗说到。
他似乎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托林想。
托林看向成朗的眼神中多了分释然,他的这位中国朋友终于在兜兜转转之后,获得了他的幸福。
而他也终于参透,这份中国人身上特有的,如磐石般坚硬的信念,又如春风般细腻的情感。
热闹的饭局结束后,宗大伟去开车,成朗和托林站在酒店门口。
“还记得吗?那时候你那个笑真是我见过最难看的。”
成朗疑惑的转过头,看了看托林弯起的眼尾,他低下头,又抬头。
“可那是我那时候,那段时间,第一次笑。”
一阵风吹来,吹来的不再是英国漫长的冬雨,这是北京入春的证明。
“谢谢你托林。”
一辈子的行色匆匆,能在落雨时有伞的庇佑,能在异国他乡遇见挚友,能一起聊聊生活,当属人生三大幸事。
“还走吗?”
托林问出这个他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
“不走了。你呢?”
“走!当然走!”
托林挑着眉揽上成朗的肩膀,又凑到成朗耳边轻声说。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遇见那个让我停下漂泊的人,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成朗笑着,用手捏了一把托林的腰,又反客为主的揽上他的肩膀。
“行!等你结婚给你包个大红包!”
滴滴。
宗大伟的车稳稳停到成朗面前,成朗离开托林揽着他的胳膊,又跟他交换了一个拥抱。
“Ricordati di tenerti in contatto!”(记得常联系!)
成朗拉着副驾驶的门对着托林喊,托林点点头,目送着成朗离去的身影。
这次,他的挚友不再隐匿,而是向着明亮的大路离去。
“Lang, I hope you will be happy forever.”(成朗,希望你永远幸福。)
【我的挚友,愿你余生幸福平安,生活中不再有阴霾,往后时光尽是光明。】
【我的挚友,愿你今生不再漂泊,往后余生所念所想,皆能如愿。】
“你们用意大利语说什么了?”
宗大伟沉着脸开车,成朗则是笑嘻嘻的问宗大伟是不是吃醋了,又说宗大伟在乎他,又说托林夸宗大伟好,哄得宗大伟一时忘了自己脸上本应是生气的表情,转而换上他都没注意的笑容。
“托林刚来中国的时候,他问我中国是什么样的。”
“我说中国很大,人杰地灵,人人都友好,处处皆是祥和。”
“我还说这里有我一生都想奉献的事业......”
成朗看向宗大伟,他深吸了几口气,可说出来的话,依然变了音调。
“我还说,这里有我一生都想......都想要爱的人。”
“他叫宗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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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关于情人节and宗老师的生日(宗老师的心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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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大伟感觉这几天成朗总是神神秘秘的,就像他做饭的时候总能感觉背后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他仔细回想自己最近的表现,应该也没犯什么错误。这时他突然转头,发现成朗正在卧室门口慌慌张张的收手机。
“干嘛呢乖乖?”
宗大伟转过头拨弄着锅里的菜,成朗则是笑嘻嘻的走到宗大伟身边把头靠在他的后背。
“宗老师你做饭的样子真帅!”
成朗甜甜的话捧得宗大伟有点找不着北,他笑着赶成朗出去,说厨房里油烟重。
成朗笑嘻嘻的被推着肩膀,他把手机护在胸口,回头看了一眼宗大伟,又笑着往卧室走去。
这当然是,给宗老师的惊喜!...
06 关于情人节and宗老师的生日(宗老师的心理危机)
宗大伟感觉这几天成朗总是神神秘秘的,就像他做饭的时候总能感觉背后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他仔细回想自己最近的表现,应该也没犯什么错误。这时他突然转头,发现成朗正在卧室门口慌慌张张的收手机。
“干嘛呢乖乖?”
宗大伟转过头拨弄着锅里的菜,成朗则是笑嘻嘻的走到宗大伟身边把头靠在他的后背。
“宗老师你做饭的样子真帅!”
成朗甜甜的话捧得宗大伟有点找不着北,他笑着赶成朗出去,说厨房里油烟重。
成朗笑嘻嘻的被推着肩膀,他把手机护在胸口,回头看了一眼宗大伟,又笑着往卧室走去。
这当然是,给宗老师的惊喜!
宗大伟也在准备着,关于他俩第一次正式一起过的情人节。
在做了很多关于情人节活动路线的功课后,成朗最后的选择却仍是情侣们雷打不动的活动——吃饭和看电影。
虽然宗大伟觉得吃饭看电影这些实在有些老套,不过年轻人对此似乎乐此不疲。
“宗老师我可以吃一个冰激凌吗?”
刚从餐厅出来,成朗便指着一个卖冰激凌的柜台说到。
宗大伟点头,他穿过人群走到柜台前排队,成朗则是笑着在店门口,他从兜里拿出手机,开启录像功能。
宗大伟特意要了一个带碗的冰激凌方便成朗吃,透明塑料杯里盛着粉嫩嫩的冰激凌,上面还戳着一颗新鲜的草莓,宗大伟转过身,看到成朗正拿着手机对着他,而周围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笑着看向成朗。
成朗正好拍到宗大伟拿着冰激凌向自己走来,成朗收回手机,走上前迫不及待的接过冰激凌。
“谢谢宗老师!”
草莓味很浓郁,成朗接过冰激凌后把手机随手塞到宗大伟手里,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又焦急的夺回来。
“有秘密?”
宗大伟手放进外套口袋,他又结合最近成朗的异常,偏头疑惑的看向成朗。
“没有宗老师,我是看看电影几点开始。”
成朗笑着缓和气氛,他又打开手机点开软件看电影的时间,又把手机放在宗大伟眼前晃。
“我哪有什么秘密啊宗老师。”
说着成朗挖了一大块冰激凌塞到宗大伟嘴里,宗大伟被凉的一个激灵。
“宗老师,快点电影开始啦!”
电影是成朗选的,是喜剧。
宗大伟更想选爱情片,更适合这个情人节氛围。
“不要宗老师,他们的爱情哪有我们的动人?”
成朗确实这么想,爱情片跟他们比起来确实,略显逊色。
电影刚开始,成朗就笑的前扬马翻,这个喜剧演员是他最喜欢的,宗老师一开始没觉得有多好笑,看成朗开心的样子他也笑出声。
当然他不是笑电影情节,而是笑他现在的生活。
平静,安康。
不再有枪炮,不再有寒冬。
是不是因为在他的前半生里,他冒死拯救了众多生命,老天才愿意施舍他再次遇见成朗的机会。
回暖的天气里影院没有开暖风,虽然人多但也还是感觉凉凉的,而身旁的成朗脸上却红扑扑的,他笑起来苹果机会向上抬,眼睛会弯成一条缝。
宗大伟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迟钝,他明明一早就爱上了身旁这位年轻人,可他却总是装作听不见,听不见自己心里的摇旗呐喊,也装作看不见,看不见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对不起。
宗大伟嘴唇动了动,默默的看向成朗。
对不起,宗老师来晚了。
年轻人一会笑着看向电影,一会笑着看向宗大伟,时不时把爆米花塞在他嘴里,宗大伟不爱吃甜腻腻的爆米花,但是架不住年轻人的投喂,就这样电影还未过半,爆米花就已经快要见底。
伴着黑暗成朗的右手不安分的溜到宗大伟的手腕,宗大伟习惯性的抓住成朗的手掌摩挲,成朗则是轻轻挣开宗大伟的手,又把手放在宗大伟手心。
宗大伟虽然疑惑但也照做,成朗刚拿过冰可乐,手指上还凉凉的有些湿润,只见成朗用食指在宗大伟的掌心描画,他每一笔都很慢,但却异常坚定。
成朗的每一笔都镌刻在宗大伟的心上,四周再次传来观众们的笑声,而成朗的眼睛一直盯在宗大伟身上,穿过一切,最后停留在他的眉间。
宗,老,师。
我,爱,你。
情,人,节,快,乐。
最后一笔落下,成朗只能借着电影屏幕的反光看到宗大伟的表情,他想笑,笑宗大伟只需要他这么简单的一个小举动就能哄得开心;但他又觉得鼻子酸,因为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宗老师热泪盈眶。
手指的触感消失,可他们留下的痕迹却永远写在宗大伟心里。
【成朗,我想不到没有你的生活我能怎么度过。】
宗大伟觉得人能够表达感情的方式太多了,一句话,一个拥抱,一个吻,他发疯似的爱着他身旁的成朗,一句话,一个拥抱,一个吻都能够触动他的心弦,其实更多时候,只要想起成朗,宗大伟就能感受到爱,就能感受到幸福。
成朗又拉上宗大伟的手,侧过头靠在宗大伟的肩膀,想了想他又侧过头在宗大伟的耳边说。
“宗老师,我好幸福,因为你在我身边。”
宗大伟没转过头,他直愣愣的盯着电影画面,电影已经播到喜剧中的悲尾,周围不再传来嬉笑声,成朗说完后转过视线,靠在宗大伟的肩膀。
宗大伟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再去钻研电影内容,他的心早就深深的长在身边这位爱人的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他拉着成朗的手逐渐收紧,又忍不住的回想,回想掌心里那一笔一划的誓言,还有耳边传来的,爱人的平稳的呼吸。
“宗老师,为什么喜剧最后总是要悲尾一下呢?”
成朗转过头向宗大伟发问,明明简介说好的是喜剧,可是演到最后,好像有情人还是无法眷属。
是啊,喜剧的最后,为什么要悲伤呢?
经历太多,他跟成朗现在的生活终于是“喜剧”,可是他们的结尾,会不会也有伤悲。
因为宗大伟联想到,他跟成朗住到一起,甚至于说他跟成朗在一起的事还没有跟家里人说过,他也没有正式以成朗爱人的身份去拜访过成劲松。
相比于成朗,懦弱的反而一直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去让自己家里人和成朗家里人接受这件事,他这么大年纪还离了婚,他有什么资格站在成朗身边。
他似乎还和之前一样,畏手畏脚,害怕事情败露,害怕周围人的目光。
电影还没结束,宗大伟看向成朗,伸手蹭掉他嘴角旁边的爆米花屑。
“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后。”
说是这样说,可宗大伟确实贪恋成朗的身侧,那个爱人的位置。
之前如此,现在如此,往后亦是如此。
成朗被宗大伟这句没来由的话惊到,宗大伟眼里则满是伤感,成朗不喜欢宗大伟说的这句话,可还是舍不得赌气放开宗大伟的手。
“好啦宗老师,比起在我身后,我更希望你在我身边。”
散场灯亮起,瞬间点亮宗大伟发烫的眼角,他的眼里还残留着成朗的温度,他忙低下头做着无用的掩饰,成朗率先起身,拉着宗大伟往外面走去。
宗大伟任由成朗拉着自己走出影院,明明是喜剧宗大伟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开心,成朗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宗大伟往电梯方向走。
“成朗!”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成朗转过头,发现自己的表姐成桦正在他的斜后方。
“表姐?好巧!”
成朗停下脚步,转头走向表姐,宗大伟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在原地等着成朗。
“成朗,你这是?”
成朗走到表姐面前,表姐的的眼神穿过他直指宗大伟。
成朗以为宗大伟就跟在自己身边,刚想转头介绍,结果发现宗大伟竟还在远处没跟过来。
成朗紧皱眉头,看着远处视线正飘忽不定的宗大伟,成朗想了想,他拉上表姐走到宗大伟面前。
宗大伟正无聊的盯着自己的皮鞋,一抬头成朗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宗大伟吓了一跳,连忙向成朗身旁的成桦赔笑。
“表姐,这是宗大伟,我爱人。”
表姐眼睛放大,转瞬间又换上笑意。
“您就是成朗一直提起的宗老师吧,您好,我叫成桦,是成朗的表姐。”
成桦向宗大伟微微点头,又转去跟成朗说。
“成朗,你带宗老师回家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有好久没去看表叔了。”
成朗听闻笑着打趣成桦。
“你那是去看我爸吗表姐?”
成桦听闻低下头一笑,简单跟成朗宗大伟道别后转身离开。
回到车里,送走成桦后成朗一直闷闷不乐,刚刚一路上成朗也没说话,宗大伟系上安全带后没急着开车,他盯着方向盘发呆,又转向成朗的副驾驶方向。
“乖乖,我......”
“宗老师!”
成朗放下手机揣着手看向宗大伟。
“你到底,爱不爱我?”
一听这话,宗大伟急起来,他忙应答着。
“爱,当然爱了!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你每次都把我推开!什么站在我身后,我不需要你站在我身后!我要的是你!站在我身边!”
成朗越说越激动,他的声音逐渐哽咽,眼眶里是逐渐擎不住眼泪。
宗大伟见成朗逐渐失控的神情他有些慌乱,他想伸手给成朗擦眼泪,可刚伸出的手就被成朗拍开。
成朗委屈却实在控制不住眼泪,他抬头伸手随意抹去,又连连深呼吸,而这时的宗大伟则是低着头,偷偷瞄着成朗的神情。
“宗老师,我们现在已经是情侣关系了吧,你未婚,我也未婚,咱们两个在一起不犯法吧,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像之前一样总是说着让我伤心的话?”
成朗盯着宗大伟,他的话不停萦绕在宗大伟耳边,宗大伟愣愣的盯着成朗泛红的眼睛,地下车库的灯光亮了又暗,让宗大伟心里乱糟糟的,他刚想开口,成朗先截住他的话。
“回家吧宗老师,我累了。”
宗大伟听闻,木讷的点点头,车缓缓开动,刚驶出商场的地下车库,身边的年轻人又悠悠的说了句。
“回我自己的家。”
成朗说是这样说,可宗大伟却没有照做,他开着车子径直开回公寓,熟练的停车熄火,宗大伟拉开车门下车,成朗却有赌气的意思在,他坐在副驾驶上既不解安全带也不下车,宗大伟走到副驾驶车门前拉开车门,又探进身子解开成朗的安全带,把车钥匙放到成朗手上,成朗不明所以的接过宗大伟的钥匙,只见宗大伟弯下腰,把手伸进成朗的膝盖窝,另一只手揽上成朗的后背,眼看宗大伟就要把自己打横抱起来,成朗下意识环住宗大伟的脖子。
“宗老师!你干嘛!喂!宗老师!”
成朗虽然偏瘦但毕竟也是一个青壮年,宗大伟抱起成朗也不算特别轻松,把成朗从副驾驶位抱出来,宗大伟用脚把车门踢上,成朗则是所有重心都向上,生怕一点身上一点重量压到宗大伟。
“乖乖,锁车。”
宗大伟看着怀里惊恐的年轻人,成朗匆忙按了一下锁车按钮,手仍然是环在宗大伟脖子上。
幸好时间很晚,地下车库没人,电梯也正好停在负一楼,宗大伟用环着成朗膝盖窝的那只手按向电梯上行键,走进电梯后又按下楼层。
“宗老师,你放我下来。”
成朗在宗大伟怀里抗议,却又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只能是用抱住宗大伟的手在他后背拍打。
宗大伟忽略成朗的所有小动作,在电梯门打开后他抱着成朗走向家门口,直到发现自己似乎是真的没办法用指纹开锁之后,他才缓缓把成朗放下。
脚重新回归地面,成朗仍心有余悸,他僵僵的站在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打向宗大伟肩膀。
“宗老师,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刚刚多危险啊,万一再扭到怎么办?”
宗大伟没理会成朗的抱怨,只是开锁之后把他拉进房门,又把门重重踢上。
刚被拽进黑暗的环境里,成朗就感觉自己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宗大伟狠狠抱住成朗,力度之大让成朗有些喘不过气。
“宗老师......你轻点......我快喘不上气了。”
成朗的胳膊被宗大伟紧紧圈住,他只能奋力抬起头,手上拍着宗大伟的腰示意自己的不适。
“乖乖,我是不是太老了。”
成朗感觉禁锢自己的力量得到一丝缓解,宗大伟这话成朗不止听过一遍,或许是刚刚自己对他的担心让他的宗老师又多想了,成朗的双手覆上宗大伟的后背,轻轻拍着。
“宗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受伤。”
成朗说完又把头往宗大伟的肩膀里埋了埋。
关于年龄危机,宗大伟确实比同龄人的危机感更重,毕竟自己的爱人小自己近14岁,成朗正值风华正茂,而自己已经在逐步走向人生落幕,他也总是会想,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他又怎舍得留成朗一个人在世间。
就这件事,成朗曾不止一次的,认真的,严肃的跟宗大伟说过,无论宗大伟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爱他的宗老师。可这四十多岁的人却还是没有一点安全感,在关于年龄的问题上越来越敏感。
“宗老师,我没生你的气,我......我只是不想你一直把我当小孩。”
成朗缓缓推开宗大伟的怀抱,没开灯的房间,只有成朗一双眼睛亮亮的,亮的可比星辰,足以抚平宗大伟内心所有的悲伤。
“换另一种方式来说,我很希望在生活上当你的小孩,可是在关于咱们两个的事情上,我希望,我是你的爱人,是站在你身边的人。”
成朗眼睛再次模糊,他感觉身前的人身体正细微的颤抖,他避开宗大伟的视线,壁橱上花瓶内的红蔷薇在黑暗的环境下也异常耀眼,它迸发出一种刺眼的光,激发出成朗封锁已久的那段记忆。
“宗老师,我不愿再去回忆前几年我们之间的是是非非,那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希望你也能走出来。”
“现在的你,是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我身边,而不是只能站在我的身后。”
宗大伟错愕的抬头,成朗的视线穿过他,看向斜后方,宗大伟回过头看,是他昨天刚买的红蔷薇。
他突然意识到,红蔷薇对于他们的意义。
“乖乖是我不对,我......我这就去把它扔了!”
成朗一把拉住神情慌乱的宗大伟,又对着宗大伟摇摇头。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戳我的脊梁骨,我只在意你的想法,你有没有真的把我当做你的爱人。”
成朗自顾自的走到花瓶旁边,红蔷薇承载太多,是他们夜幕之下晦涩的爱恋,是他们无数次的放纵,是永远藏在暗处的,他们所谓的陪伴。
当然还有那——只想与你在一起。
这句在当时,不知道会不会是一生承诺的话。
“宗老师,我们已经错过很多时间了,以后我不会再任性跟你闹脾气了,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成朗在无人处见过宗大伟的狼狈,那疯狂的,最原始的冲动,就像雾蒙蒙的天气,让他看不见他们之后的未来。
宗大伟想自己自诩的年长,有些时候又真没有他的小爱人成熟。
他不会在意到红蔷薇代表他们晦暗的曾经,更不会想到成朗愿一人承受所有,只愿留给他,所有最美好的爱。
宗大伟翻过事业的大山,又越过婚姻的长河,最终跌落在岁月,这听起来最简单的一道命题。
他真的小看他的爱人了。
成朗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劲,是他的良药,那镌刻在成朗身上的太阳,是宗大伟一切温暖的来源,即便他这座关山再难越,也阻止不了年轻人的光芒向他照耀。
因为成朗本就是太阳。
“成朗,你真的比我更成熟。”
宗大伟嘴角带着释然的笑意,成朗的脸终于再次舒展。
“都是你教的好,宗老师。”
成朗真的不喜欢自己一哭就流鼻涕这件事,他噘嘴忍着眼泪,可是宗大伟却丝毫不嫌弃,走到成朗身边伸手擦去他浸润的眼角,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拿在手里给成朗擦鼻涕,而后又把他揽在怀里。
“宗老师,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见我爸吧。”
“好,听你的。”
“宗老师的生日究竟是出去吃还是在家吃呢?在家吃感觉没什么仪式感,在外面吃怎么给宗老师惊喜呢?”
完成工作等下班的成朗正撑着头想着宗大伟过生日的事,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小陈吓了一大跳。
“朗哥!”
小陈跑到成朗身边,双手放在成朗的肩膀在他耳边喊他,成朗吓得直接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他转身去拍小陈,却被小陈一个闪身躲开。
“朗哥,你想什么呢?这都下班啦!”
小陈摇头摆尾的走到成朗身边,被成朗实打实的拍了一巴掌,疼得他连连求饶。
“朗哥朗哥你饶了我!”
小陈举起双手假装投降,不一会又开始嬉闹,同事们接二连三的离去,小陈也终于停下玩闹,打算跟着大部队去赶电梯。
“等会吧,你现在去肯定是坐不上电梯的。”
成朗还没顺过来气,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笑着看向小陈。
“朗哥,平常你不都是最早走的,今天怎么不着急?”
小陈搬来旁边同事的办公椅坐在成朗对面,成朗用手指无聊的划着手机,又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宗老师今天加班,我等他呢。”
“宗处?朗哥你等他干嘛?”
小陈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成朗,成朗忍不住的想笑,却又抿着嘴紧紧憋着,最后他实在是憋不住,大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朗哥,你还没说,宗处加班你等他干嘛?喔!你们一定是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嗯,是,一起吃饭,你去吗?”
成朗翘起二郎腿,把手搭在膝盖上笑着看向小陈。
“我可不去,宗处太严肃了,我肯定不敢放开吃。”
小陈撇着嘴摇摇头,说着他抓起背包跟成朗道别,临走的时候还拍了成朗一下,得意的小陈倒着走跟成朗做鬼脸,结果一转身撞到了玻璃门上。
“哎呦!”
“久等了乖乖。”
宗大伟匆匆从门口走进成朗办公区,成朗只留了一盏灯,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手机,听到宗大伟的声音他转过头起身,全身失去力气般向宗大伟倒过去。
宗大伟稳稳的接住成朗,手揽上他的背顺着。
“又抽烟了宗老师!”
宗大伟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但还是被成朗敏锐的鼻子捕捉到,宗大伟散了一下午的味却还是被成朗抓住,他心虚,小心翼翼的说。
“就一根乖乖,我发誓......”
听到这成朗忙撑着宗大伟站好,又捂上宗大伟的嘴。
“好了宗老师,别动不动就发誓。”
成朗的手有点冰,宗大伟立马伸手拉住他的手给他暖手,又自责自己应该先让成朗回去。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自己注意就行,走吧,回家吧。”
成朗说着,拿起公文包拉着宗大伟出门。
晚上吃完饭,依然是宗大伟包揽饭后工作,成朗则是一头扎进卧室旁边的飘窗上,拿出电脑摆弄着给宗大伟的惊喜!
宗大伟一早就好奇成朗在准备什么,只不过这年轻人的行动很隐蔽,他一直抓不住,终于今天,宗大伟刷好碗,又洗好草莓,他想把草莓送给成朗,刚打算走进门就发现成朗正背对着门口,带着耳机,正认真的对着电脑剪辑。
宗大伟立马退回去,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探出一双眼睛,看向成朗所在的飘窗。电脑里的画面好像是一个人的背影,距离太远宗大伟看不太清楚,再加上听不到声音,他也没办法判断成朗神神秘秘是搞什么呢。
但他还是默默的退出去,把草莓放到茶几上,又走回卧室门口,用力的敲了几下房间的门。
成朗害怕宗大伟突然进来,所以耳机的声音放的很小,他一听到敲门声就合上电脑摘下耳机快速走到门口。
“吃草莓吧。”
成朗走到茶几旁边,坐在他专属的猫咪印花毛绒垫子上,他拿起一颗草莓送进嘴里,清凉爽口的草莓在嘴里散开,成朗好吃的眯起眼睛,宗大伟笑着,走到洗衣机里拿出洗好的毛毯准备晾上。
“宗老师,你买的新的毛毯?”
成朗看见宗大伟正在晾的毛毯上全是猫咪,他眼睛放光,放下草莓走到宗大伟身边。
“嗯,今天刚来,这不赶紧洗洗,让你快点用上。”
成朗把晾衣架调低,宗大伟把毛毯搭上去,再次把晾衣架调高。
“家里有暖气,应该一晚上差不多就干了。”
宗大伟转头把洗衣机的门关上,转身获得了成朗的一个巨大的拥抱。
“谢谢宗老师~”
宗大伟自然的搂上成朗的腰,把头埋在成朗的颈间。
“乖乖,你打算怎么谢?”
宗大伟在成朗腰上的手不断收紧,成朗则是下意识的逃开宗大伟的身体。
“我......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谢谢了。”
成朗笑着,他想转身逃跑却发现自己早就被宗大伟的胳膊环住,他拍着宗大伟的胳膊,渐渐红了耳朵。
“那个......宗老师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成朗笑嘻嘻的看向宗大伟,又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实在过于牵强,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宗大伟满脸笑意,拉着成朗往卧室走去。
“喂宗老师,我还没洗澡!”
“没事,一会一起洗!”
在一晚的胡闹之后,宗大伟的生日成朗还是觉得在家过得了。
要是在外面过,他这当晚还真不一定能经得住宗大伟这么折腾。
临近下班,成朗点开外卖软件查看蛋糕的位置,刚关闭页面手机就弹出宗大伟的消息。
“乖乖,今晚还要加班,你要不要先回去?”
成朗一想真是天助他,他回了个好之后拿着公文包匆匆下楼,又正好看到一辆出租车,他坐上车向着公寓飞驰而去。
上面临时的工作文件让宗大伟措手不及,今晚本来说好的早点回家做饭,现在放成朗一个人回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饭。面对眼前的翻译文件他确实有些无心工作,想要不就明天再做,但宗大伟这种工作狂终究也只是想想,依然是坐在电脑前认真翻译。
成朗接过外卖员的蛋糕,深蓝色的蛋糕上是阵阵海浪的手绘图案,海的尽头又一抹初生的太阳。
成朗小心翼翼的放下蛋糕,想了想,宗大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回来的晚再做饭也来不及,于是最终他决定到楼下的饭店打包些菜上来,自己确实被宗大伟惯得实在是不会做什么饭。
另一边,忙完的宗大伟把文件传给领导之后则是马不停蹄的赶回家,路上,商业街旁边一位卖气球的奶奶引起他的主意。
开门声终于响起,成朗从沙发上弹起,他开心的跑向门口,宗大伟从门口进来,身后还跟着五个卡通气球。
“宗老师!生日快乐!”
成朗没注意气球,他抱上宗大伟,在他侧脸落下一吻。
“谢谢乖乖!先起来,我身上凉。”
成朗从宗大伟的怀里起身,宗大伟把卡通气球递给成朗。
“哇!你在哪买的宗老师!”
氢气球飘到天花板,成朗拉着绳子,笑着看向气球。
“上次看你喜欢,回家看街边正好有卖的,就给你买了。”
宗大伟换好鞋,把大衣挂到衣架上走进卧室换家居服,成朗看向气球,视线又转向卧室,他松开绳子,走向卧室。
宗大伟刚脱下西装外套,就看到成朗走过来委屈的揽上他的腰抱住他。
“宗老师,你怎么这么好呀~”
宗大伟呼呼成朗的发顶,又把头靠在他的头上。
“怎么了?怎么突然撒娇了嗯?”
成朗在宗大伟怀里抬头,又探头用鼻子蹭蹭宗大伟的鼻尖。
“没有,我本来想给你做饭,可是一进厨房我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会,然后就去楼下的饭店打包的......”
“对不起宗老师......”。
宗大伟露出哄小孩般的笑容,手上拍拍成朗的后背。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是我不好,今天突然加班,不然我的乖乖早就吃完饭了。”
“等我换下衣服,咱们去吃饭。”
成朗从宗大伟的怀里离开,他转过身走向门口,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跑回宗大伟身前,在他唇间落下一吻,而后又红着脸跑回门口,扒着门偷看宗大伟。
宗大伟被成朗逗得身上火热,他抓起衣柜的居家服毛毛躁躁的换上,换好后他红着眼向着门口那只不安分的猫咪走去。
“宗老师你干嘛!”
成朗面对突然揽上他肩膀啃的宗大伟有些不知所措,他推着宗大伟的肩膀。
“还没吃蛋糕呢宗老师!”
宗大伟想,成朗当然比蛋糕好吃,他紧紧搂着成朗不放,又转换方向去亲成朗的嘴巴。
被宗大伟扣着后脑勺的成朗终于奋力的推开宗大伟,他喘着气,对上宗大伟急切的眼睛,他再次捂住宗大伟的眼睛。
“宗老师,你冷静!先吃蛋糕!”
看到身旁的宗大伟终于逐渐平复呼吸,成朗放下手,拉着宗大伟到餐桌旁坐下,自己则是走到对面打开蛋糕的透明盒子,把蜡烛插在一朵朵海浪的旁边。
“生日蛋糕现在都能做的这么精细了?”
宗大伟刚刚光顾着跟爱人厮磨,刚刚才注意到眼前画着海浪的蛋糕。
“当然了宗老师!这可是手绘的蛋糕!”
成朗把蜡烛插好,示意宗大伟拿打火机点蜡烛。
彩色的蜡烛被一根根点起,成朗走去关了灯,烛光映的蛋糕上那抹初生的太阳更艳丽,成朗坐到宗大伟的身边,静静地看着烛光下宗大伟的侧脸。
成朗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宗大伟上次吃蛋糕是什么时候,好像是那晚,那个画着小羊的蛋糕。
“时间真快啊。”
宗大伟感叹着时间,却不料被身边的爱人催着许愿。
“宗老师快许愿!不然蜡烛要灭了!”
成朗把宗大伟的手合起,宗大伟看着身旁的爱人,又看向暖色的蜡烛,他闭上眼睛,一字一句的许下他往后余生中唯一的愿望。
【希望成朗永远健康快乐。】
许完,宗大伟睁开眼,一口气吹灭所有的蜡烛,徐徐白烟向着上空飘去,宗大伟想起身去开灯却被成朗拦下。
“宗老师,你的愿望,又不是关于你的吧。”
成朗无奈的看向宗大伟,他太了解他的宗老师了,无论在何时何地,他的第一位永远是自己。
于是成朗对着已经熄灭的蜡烛闭上眼,把合起来的手指对上眉间。
“我替宗老师许一个愿望,希望宗老师永远健康平安。”
说完他睁开眼,转头对上宗大伟湿润的双眼。
“以及他的爱人,永远在他身边。”
成朗坚定的眼神不断撞向宗大伟的心房,宗大伟的眼皮微微颤抖,他不想在生日这天落泪,他想好好的,开心的跟成朗过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成朗原本合着的双手攀附上宗大伟的脖子,他侧过头,贴上宗大伟温热的唇。
夜幕下,车水马龙的北京城,一座不大的公寓内,两个孤独的灵魂互相依偎,互相取暖。
准确的说,孤独的灵魂应该是指宗大伟,而成朗是上天派来拯救他寒冷身躯的阳光。
宗大伟覆在成朗腰间的手不断收紧,成朗的睫毛时不时的触碰他的眼皮,让他心痒痒的。
或许今夜过后,宗大伟不会再去患得患失,他终于在年轻人的不断肯定下确认了自己的爱,去直面他将面临的所有风浪,去挡在年轻人的身前。
今夜过后,他将有不再畏惧一切的勇敢,但依然会固执的用血肉之躯为爱人隔绝世间的暗淡。
“宗老师。”
成朗靠在宗大伟的肩头喘气,他呼出的热气悉数打在宗大伟的耳廓。
“生日快乐。”
【宗老师,如果某天世界天翻地覆,我们的爱终是不被认同,我依然会毫不犹豫的站到你的身边,拉着你的手,带你穿越黑暗,走向光的方向。】
【那是,属于我们的远方。】
最后大部分的蛋糕都进了成朗的肚中,宗大伟又去把成朗打包的菜热了热,又在成朗的帮助下做了长寿面。
“宗老师这个菜是我洗的,那这个面就算是我给你做的啦!”
成朗被刚出锅的面条烫到,他忙喝了一大口椰汁,宗大伟笑着把面里的虾放到蛋糕盘子里凉着,又送了一口面到自己嘴里。
“宗老师,我觉得饭店的菜没你做的好吃。”
成朗嘴里塞着饭,黏黏糊糊的跟宗大伟说着,宗大伟笑着低下头接受着年轻人的恭维,又把凉好的虾剥好放到成朗碗里,换来年轻人一个飞吻。
“谢谢宗老师。”
成朗用左手比做飞吻的样子笑着看向宗大伟,宗大伟给成朗夹菜,把筷子放下用手撑着头。
“我可记得我的乖乖之前还因为我没给他剥虾生气来着。”
成朗吃饭的动作一顿,他歪头想了想,脑海里的记忆没有搜索到宗大伟说的这个片段。
“就之前,去你家的时候,你给你爸,我都剥了虾,然后没给自己剥,你看向我,结果我给你夹了一大口菜那次。”
成朗咽下一口饭,又想了想,终于是想起来有关宗大伟说的这段记忆。
“什么啊宗老师,你怎么这么记仇!”
成朗撇嘴,装作满不在意的把碗里最后的一口面吃完,放下筷子后他抬头揣上手,看向宗大伟。
“哼!宗老师你收拾吧,我!要!去!玩!啦!”
说着成朗抹抹嘴,像小猫一样跑进卧室,躺倒在床上后发出一声舒服的感叹。
宗大伟笑着摇摇头,起身收拾碗筷。
成朗当然不是跑去卧室偷懒,他悄悄的把他刚买好的星空灯插上电打开,又拿出他给宗大伟买的礼物放在桌子上,又支起电脑放在礼物旁边,一切准备就绪后成朗回到门口向厨房望去,宗大伟正在厨房洗碗,成朗原本是在门口等着,可也不知道宗大伟会收拾这么久,兴奋外加激动让他实在没办法耐心等待,他跑到厨房,靠在宗大伟的身边。
“宗老师,你收拾好没啊?”
宗大伟把手里最后一个碗擦净放进架子,转头在成朗额头落下一吻,成朗闭着眼抬头贴上宗大伟的嘴唇,笑着睁开眼对上宗大伟的视线。
“我再擦一下桌子就好了。”
成朗摇头,把宗大伟系在腰间的围裙拿下,拉着宗大伟走进洗手间,让宗大伟把手上的油洗净,又拉着一脸迷茫的宗大伟走进卧室,成朗把卧室的灯一关,卧室的天花板上不断显出一颗颗闪亮的星星。
宗大伟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他转头看向成朗,成朗则是一早就挪到桌子旁边,点开电脑视频的放映键。
第一个画面是宗大伟在厨房做饭,镜头从卧室门口到厨房。
“宗老师,现在距离你的生日还有7天,现在你在做饭,我想对你说,我爱你!”
第二个画面是宗大伟在客厅的懒人椅上看书,画面从卧室门口到客厅。
“宗老师,现在距离你的生日还有6天,现在你在看书,我不敢大声的说话因为怕被你发现,但是我还是要说......”
画面转向成朗的脸,因为是倒转摄影机,所以拍向成朗的画面有些歪斜,只见成朗哑声用嘴型表示出。
“我爱你,宗老师。”
紧接着出现各种宗大伟的画面,而成朗则是在宗大伟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宗大伟的身后一直说爱他。
“宗老师,现在距离你的生日还有3天,今天是情人节,你知道吗,你给我买冰激凌的样子帅爆了!当然不仅仅是买冰激凌,你的任何瞬间我都觉得很帅!还有宗老师......”
宗大伟拿着冰激凌穿越人群走向成朗,成朗则是在嘈杂的人群中大声说。
“我爱你,宗老师。”
宗大伟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到,原来那天成朗在那么多人的商场里这么大声的说爱他,他那时却没有听到。
他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但是画面还在继续,到了今天,他还没回家的时候。
成朗坐在餐桌前,调整好镜头,又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然后开心的说。
“宗老师,今天是你的生日!首先先祝你生日快乐!”
成朗笑着鼓掌。
“现在你应该还在加班,希望你不会提前回来,撞破我的惊喜!”
“宗老师,你总说你会永远在我身后,这次,换我在你的身后!只不过这句话对于我,我的理解应该跟你的不一样。”
“我的理解是,我会站在你的身后,永远爱你,是即使站在你的身后,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说道这里,画面里成朗的眼光逐渐暗淡,他低下头,再抬头时又一次换上充满希望的笑容。
“可是我知道,对于你而言,如果我有更好的生活或者更好的选择,你会选择放开你的手,让我离开。”
画面里的成朗说到这里,他的眉头轻皱,声音逐渐变了音调。
“可是宗老师,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说这句话,我们经历了这么多,难道最后的结果依然是离散吗?”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希望,我能用余生,去补齐我们错过的这些年,我希望你能永远握着我的手,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站在我的身前或者身后。”
成朗低下头,收起脸上的悲伤,他再次看向镜头。
“宗老师,生日快乐,你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陪着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
“宗老师,我爱你。”
画面转黑,宗大伟仍是直愣愣的盯着黑掉的屏幕,他缓缓回过头,不可思议的望向身旁的成朗。
成朗则是拿起电脑旁的一个礼物盒递到宗大伟眼前。
“宗老师,生日快乐。”
宗大伟木讷的接过礼物,他的眼神流连在爱人的身上,眼泪不断在眼眶里打转。
他的爱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有多爱他。
“宗老师,我一直记得那年在努米亚,一到晚上天特别黑,一片沙漠上就只有我们支起的几个火堆。”
成朗抬头,看着星空灯照亮下满屋的星星。
“那时候我就觉得,我离星星特别近,近的我一伸手好像就能摸到它们。”
成朗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宗大伟。
“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那晚的星星根本没那么亮。”
“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我身边的一切都明亮起来。”
“宗老师,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闪亮的星星。”
这场表白来的突然,宗大伟握着礼物的手不断收紧,他的心里不断盛开一朵朵鲜花,蔓延之势似要挖开整个心脏,他不得不微张嘴唇呼吸来缓解他对成朗热烈爱意的震撼。
“成朗谢谢你。”
宗大伟把礼物放在一旁的床上,伸手把爱人揽在怀里。
宗大伟承认自己润物细无声的爱终究败在成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放肆之中,他的生命本如碎片,只有成朗这个傻瓜会一片片的将他拾起,慢慢的将他拼凑完整,然后坚持每天在他的耳边跟他说,我爱你。
【成朗,我错了,是我看轻了你的爱,是我自以为是,是我狂妄自大,是我说着爱你却又总是退缩。】
【成朗,我不会再去把自己的懦弱胆怯归咎于年纪,归咎于性别,从今往后,我保证,我发誓,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成朗,我永远爱你。】
成朗自然的拥过宗大伟,笑着在他耳边说。
“宗老师,那些手写信是你爱我的证明,这个视频是我的,是我永远爱你的证明。”
“乖乖,谢谢......”
宗大伟哑声,是在走过艰难的一段时光后,被成朗这炽热的爱灼烧到以至于让他说不出话。
应该说他们两个走过的路,是一条曲折艰辛的路,是炮火,是生活,是一场场的龙卷风是一阵阵的狂风暴雨。
却也实在是,他们两个永生都难忘的旅程。
“宗老师,答应我,以后把‘我会永远在你身后’换成我永远在你身边好不好。”
“好。”
“以后每天都多爱我一点好不好。”
“好。”
“那你松开我一点好不好,我快喘不过气了......”
“不好......”
tbc
【三行情书|20:00】隐
译想甜凯立春联文活动
01-05
设定:
宗大伟x成朗
宗成极限拉扯|背德|OE
沉迷放纵欲望之感的老男人X清醒享受禁欲之爱的年轻人
两人探究【爱究竟是什么】的过程
有OOC 是我心中的宗成
全文总字数6W+
故事接从努米亚回国之后
01
宗大伟回家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街上人不多,估计都在家里庆祝一年中最后的相聚。
他坐着出租车走过飘雪的街道,看到人民英雄纪念碑,看到路边冒雪执勤的特警,又路过天安门,宗大伟这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渐渐放下。
终于回家了。
雪花片片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肩膀,虽说冬天就快过去,但是天气却实在冻人,顶着风雪宗大伟走到...
译想甜凯立春联文活动
01-05
设定:
宗大伟x成朗
宗成极限拉扯|背德|OE
沉迷放纵欲望之感的老男人X清醒享受禁欲之爱的年轻人
两人探究【爱究竟是什么】的过程
有OOC 是我心中的宗成
全文总字数6W+
故事接从努米亚回国之后
01
宗大伟回家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街上人不多,估计都在家里庆祝一年中最后的相聚。
他坐着出租车走过飘雪的街道,看到人民英雄纪念碑,看到路边冒雪执勤的特警,又路过天安门,宗大伟这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渐渐放下。
终于回家了。
雪花片片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肩膀,虽说冬天就快过去,但是天气却实在冻人,顶着风雪宗大伟走到家门口,看见家人们都在为这个团圆的节日忙前忙后,还有陈悦,抱着他们刚出生的女儿。
“大伟!大伟回来了!”
听到家里人的呼喊宗大伟这才露出久违的笑容迎上去,挨个拥抱过后,宗大伟看到了圆圆。
宗大伟的手不知道应该怎样触碰眼前这个小家伙,最终落在圆圆头顶,陈悦把圆圆递给宗大伟,宗大伟手足无措,圆圆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自己身体也僵硬的不行。
最后还是家里人抱走圆圆,他才逐渐放松,他忙说去洗手,陈悦叫住他。
“闺女都抱了,不抱老婆啊?”
听到这话,宗大伟愣住,他看向陈悦,又觉得心里乱跳,不像是高兴,反倒像是紧张。
宗大伟抱住陈悦闭上眼,摒弃掉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隐秘心思,而后他看向陈悦,陈悦眼里带着泪花,她再次靠上宗大伟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
“回来就好。”
02
至少不应该是这样。
烟燃到手指才让宗大伟回过思绪。
自打回了国,宗大伟就没见着成朗这小子,不过倒是在简报里不断看到他的身影。
部里面对成朗很是重视,一遍遍的采访,再加上他发言人的身份,成朗现在俨然已经是外交部的明星了。就在前几天,宗大伟下面的两个女实习生还在说着成朗,想找他要微信,被宗大伟给骂了回去。
“这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来我这看看。”
宗大伟忍着火,抽完这最后一口烟。
“宗大伟,最近烟瘾很大啊。”
严行舟推门摆手打散烟雾,宗大伟掐灭烟头打开窗户。
“什么指示?”
宗大伟倚着一个胳膊靠在皮质沙发上。
“越来越没个正行。”
严行舟懒得看他,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旋转椅上滴起眼药水。
“部里这次对你和成朗在努米亚的表现很是重视,明天有个表彰会,晚上领导们有聚餐,记得来。”
说完严行舟扶着椅子把手起身,走到宗大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严,你明知道我不爱去这样的......”
“得宗大伟,你别跟我说,我是你的领导,不是领导的领导。”
严行舟打断宗大伟的话,撂下一句必须去,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宗大伟抿嘴,双手不停搓着头和脸长叹一口气。
正如宗大伟说的,这次要成了事儿,够吹一辈子牛逼的。
成朗也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了宗大伟这句话的含义。
自打回到新闻司,表彰不断,工作不断,就连之前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同事也都凑上前来问他在努米亚的“英雄事”。
这些成朗都能应付,可唯独就这一件事。
成朗叹了口气,将自己手里的文件分类,装订,规整。文件里面是他今天下午的演讲词,这些个词句成朗早已烂熟于心,可文件夹里的字字句句又再一次让他回到和宗大伟在努米亚的时光,狂风,飞沙,争吵,保护。
成朗闭上眼,焦躁的合上文件夹。
怎么就这么别扭。
他本想推掉这次聚餐,可严行舟偏给他下的是必须去的死命令。
成朗扶着头,眉毛皱到一处,他想不通心里这股别扭劲儿的来源,明明努米亚的经历已经是过去式,怎么偏偏自己还总想着,这段时间他有意避着宗大伟,可能真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今天下午还偏就他俩一起上台接受表彰。
躲也躲不过,不如弄个明白。
正想着,成朗听到同事的呼唤,他起身跟着大家一起前往聚餐地点。
03
“悦儿,今晚不回家吃了啊,单位聚餐,晚上先睡别等我,指不定几点回来。”
刚结束完表彰,宗大伟就跟着部里马不停蹄的来到饭店。
表彰会的时候他跟成朗一同上台,那是回国之后宗大伟第一次见到成朗。
“宗老师,好久不见。”
宗大伟看成朗搓着手,笑着跟自己打招呼。宗大伟抬头看着笑嘻嘻的成朗,又想起这小子这么久都不来看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
也是,人家现在可是“名人”,那还会来管他这个老东西。宗大伟也搞不清楚自己这股子别扭样到底来源于哪里,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在这纠结这些小孩般的情绪。
宗大伟看向正在一旁看稿子的成朗,年轻人似乎有些紧张,一直攥着那张演讲稿,纸张上逐渐出现一道道折痕,想着宽慰一下年轻人的情绪,宗大伟主动走上前。
“回国那天正月十五,你爸看到你回家肯定高兴坏了吧?”
成朗抬起头,笑嘻嘻的看着宗大伟说。
“没宗老师,正月十五那天我爸带着我爷爷去三亚玩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宗大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低下头来回踱步,他回想到那天他家的热闹,又联想到成朗一个人在家的孤单落寞。
自己也是,怎么就没想着问问成朗他家的情况。
成朗说完就接着看自己的演讲稿,直到听见混乱的脚步声才疑惑的抬头,只见宗大伟面无表情的看向地面,成朗疑惑的顺着宗大伟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瓷砖上一条突兀的裂缝。
“没事儿宗老师,我爸经常不在家,我都习惯了。”
成朗笑着看向宗大伟说道,刚说完他就转过身疯狂回想着刚刚那句话到底哪里不合适,可盯着演讲稿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反倒加重自己内心不断的紧张。直到成朗听到主持人说到他俩的名字他才感觉如释重负,他实在想逃离目前这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怪异局面,于是紧忙招呼宗大伟一起上台。
台上的成朗跟台下的成朗完全不是一个人,如果说在台下成朗还有些紧张,那么在他上台的那一刻起,刚才的紧张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自信,是对自己专业的自信。
宗大伟记得从机场分别的时候,成朗看起来还是个空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这次再见成朗,他身上除了自信,更多了份镇静。
嗯,比他强。
宗大伟从台上下来后坐在第一排听着成朗的发言,思绪跑到两人刚找到白婳的时候,成朗用喇叭对同胞们说着鼓励的话语,积极的安慰着大家的情绪。
没变,还是那么光芒四射。
虽说成朗在跟他去努米亚之前已经在外交部工作一段时间了,可宗大伟却固执己见,他经常在严行舟面前提起成朗,认为成朗是在他的指导下长成的独当一面的大人。
有点贴切那句话。
【他是我亲手养大的玫瑰。】
这次聚餐该来的领导都来了,严行舟全程陪同丝毫不敢怠慢。
成朗也在,他回想下午的表彰会,也不知怎的见到宗大伟之后成朗紧张出了一身的汗,下台之后他才发现演讲稿上被自己攥出了深深浅浅手印。
而且在上台前宗大伟找他说话,明明正常的问答,可宗大伟突然的沉默搞得他一头雾水。
成朗埋头吃饭,眼神不自觉瞟向宗大伟的方向嘴里小声念叨。
“宗老师这是怎么了?”
跟宗大伟一桌的同事不断要求宗大伟讲他在努米亚的事,反反复复的吵闹让宗大伟实在没什么兴致吃饭,索性找了个由头跑出包厢。
看到宗大伟脚下生风般的走出包厢,成朗疑惑的探头,眼神跟着宗大伟的方向,他又往嘴里送了口菜,眼神盯着一盘水果发呆。
自打机场分别,这是他第一次见宗大伟,虽然有时候会经常想起在努米亚的日子,但成朗自认为不是个念旧的人,用工作转移情绪也是他经常做的一件事。
“怎么回事?”
成朗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只是眉头皱的更紧,叹气叹的更重。
身旁的同事小陈拍了拍发呆的成朗让他吃菜,成朗转过情绪吃饭,可再送进嘴里的菜却怎么也尝不出味道,成朗想了会,索性放下筷子跟各位领导打了声招呼,起身拿着大衣寻上宗大伟离开包厢的痕迹。
刚一走出门,他就发现宗大伟正在饭店门口的石狮子旁抽闷烟。
成朗站在宗大伟斜后方出神的盯着他,脑海里再一次陷入沉思。
渐渐地宗大伟笔挺的背影在成朗的眼中模糊变形,成朗狠狠地眨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前竟出现宗大伟在努米亚把喇叭交给自己之后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
现在的成朗竟然跟那时一样,只能无助的看着宗大伟向着远处走去,他想张嘴去喊宗老师,可是身体好像被某种力量困住,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宗大伟抽着烟,从面前停着的一辆货车玻璃反光上隐隐看到成朗的身影,宗大伟下意识转过身去看,正好对上成朗无神的双眼。
宗大伟的突然转身瞬间打破困住成朗的梦魇,努米亚的风沙逐渐转化为北京茶水马龙的街道,成朗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明。
宗大伟转过身后盯着成朗看了许久,眼前的年轻人不知道看到什么呆滞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成朗见宗大伟盯着自己,他立马慌乱的收回目光,双手不自然的放进口袋,眼神飘忽的逐渐溜达到门口,宗大伟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抽着烟。
成朗想要掩饰刚刚被宗大伟注视的尴尬,于是扯了扯嗓子说。
“怎么宗老师,聚餐的主角在这抽烟?”
宗大伟皱着眉转身,年轻人迅速转过视线,一会看向天一会看向地面。
“你不也跑出来了?”
宗大伟接着抽烟,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
成朗被宗大伟的一句话堵住,他又想扯着嗓子想争辩些什么,可又觉得在此情此景下不太妥当。
忽的吹过一阵风,成朗打了个寒战,他向手掌哈气,又捂向耳朵。宗大伟着急出来,没穿外套,本想着抽根烟就回去,这成朗一来,他又好面儿,硬是撑着在寒风中跟他说话。宗大伟缩了缩肩膀,忙吸上一口烟缓解寒冷。
原本不知道怎么还击宗大伟的成朗眼珠子一转,他又清了清嗓子,笑着看向宗大伟。
“回去吧宗老师,您这老胳膊老腿别再冻坏了。”
说完,成朗认为他在这次对话中占了上风,他揣着手笑着看向黑脸的宗大伟。
宗大伟也没有什么受虐倾向,把烟头掐灭在石狮子的脚边,走进饭店后顺手把烟头丢进垃圾桶。
成朗的视线追随着宗大伟,见他走进包厢成朗才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他放下手重新看向门口热闹的街道,感叹着和平的无价。
不知怎么,见到宗大伟之后他心里的别扭缓和不少。或许他还不太习惯和宗大伟平静的相处,毕竟他俩初遇就吵架,在努米亚撤侨又因为意见不合再次争吵,这么看来他俩大多数相处时间也确实不太美好。
成朗双手插兜脱力的倚着刚刚宗大伟掐灭烟头的石狮子旁边,成朗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他当下的心情,说是不美好的相处,可却又真让他印象深刻,成朗心里拧成麻花,片刻的独处不但没有缓和他的沮丧,反而让他溺在这片关于宗大伟的记忆之海。
街边的玩闹声引得深陷落寞情绪的成朗不经意抬眼的目光,只见远处跑来几个小孩,手里拿着呲花正互相玩闹。
成朗很久没见到呲花了,玩兴大发的他暂时放下那些他想不明白的人和事,匆匆忙忙走上前去问小朋友们呲花是哪里买的,谁知道带头的小女孩直接塞给了他一盒,成朗执意给她们钱,小朋友们只是说着不用然后玩闹的跑开了,成朗追上她们,又正好街边有位卖糖葫芦的爷爷,他叫住小朋友们给她们每个人买了一串糖葫芦,看到小朋友们拿着糖葫芦跑跳离开的背影,成朗才转身走回饭店门口。
成朗手里拿着一盒呲花心情正好,刚想着玩一下却发现自己没火,成朗又不死心的摸遍身上的口袋,不过他又不抽烟怎么可能会有打火机。
成朗垂头丧气的看着近在咫尺却没法玩的呲花,正准备转身走回包厢,一转头宗大伟正站在自己身后,成朗一声惊呼,手里的呲花盒子差点掉在地上。
宗大伟本来回了包厢,见成朗一直没回来就想着出来看看这小子在外面干什么,谁知道刚一出来就看见成朗追着一帮小孩给她们买糖葫芦。
宗大伟看到成朗手上的呲花,又抬头看向成朗那张垂头丧气的脸,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小孩。
宗大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手指示意成朗拿出一根呲花。
成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调侃完人家老胳膊老腿现在却又要他帮忙。
成朗低着头,从盒子里拿出一根呲花悻悻的伸到宗大伟身前,宗大伟手握打火机点燃呲花,呲花瞬间在两人身体之间绽放,在成朗眼里映照出点点星辰。
刚刚的不好意思在呲花被点燃的瞬间被成朗抛掷脑后,他笑着拿着呲花在宗大伟眼前划着圈,呲花尾端的光亮在空气中刻画出各种纹样。
宗大伟顺势点燃一支烟,站在旁边看着成朗。
年轻人的快乐真简单,一支呲花就能搞定。宗大伟眯着眼抽烟,烟雾在他眼前聚集又散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看向成朗的眼神异常炽热。
“你不玩吗宗老师?”
成朗手里的呲花灭了,他跑去把燃烧后的烟花棒丢进垃圾桶里,又转身拿出两根递到宗大伟面前笑着看他。
宗大伟被成朗的笑感染,拿着烟去给他点燃另外两支呲花,两支呲花同时绽放在空气中,这次的光亮照亮了成朗明艳的脸庞。
成朗把盛着呲花的盒子放到宗大伟手里,自己转身跑去街边开始玩起来,他把呲花对准满是星星的天空,让呲花在自己眼前绽放。
像是为布满锦绣的绸缎增添朱翠,成朗周遭充盈着繁华与热闹,他停下舞动的手,烟花静静地在空气中燃烧,成朗突然觉得手里的烟花与周围环境有些相冲。
绚烂的烟花配上灯火阑珊的街道,带给成朗的感觉却远不如那在荒漠中燃起的焰火,那一次次排列成字母D的火堆,那时候他总能从宗大伟的眼神中获取到自己需要的心安。还有宗大伟在夜晚一次次把衣服盖在他身上,把他的头挪到他自己的腿上......
反观现在,在安静祥和的环境下,他与宗大伟似乎渐行渐远。
挂满红色灯笼的街道配上烟花,宗大伟心里突然充满幸福感,成朗在街道旁玩闹,看着呲花在空气中留下的绚丽光芒。
他是神明眷恋的孩子。
宗大伟的眼睛离不开呲花,准确的来说是离不开成朗,成朗总能给他带来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暖,无论是在努米亚的患难与共,还是现在,他正在自己眼前放肆的笑。
一种说不上来的隐秘情绪涌上心头,宗大伟突然心慌,成朗这时正背对着他,宗大伟忘了抽烟,任由烟草在空气中缓缓燃烧。
手里的烟花渐渐燃尽,成朗背过的身体挡住了燃烧殆尽的烟花棒,成朗逐渐平复自己的失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回过神转头,装作没事人一样跑到宗大伟面前。
“宗老师又灭了。”
成朗鼓着脸把燃烧完的烟花棒丢进垃圾桶,刚一转头就见宗大伟已经点燃一支呲花拿在手里准备递给他。
本来还有些冷,结果这一顿疯玩让成朗心跳加快,额头也开始有些冒汗,他缓慢的走到宗大伟面前接过他手里的呲花,这次他没有跑闹,而是站在宗大伟的身边盯着慢慢燃烧的呲花。
从烟花棒的顶端到尾端,燃烧起来不过三十几秒的时间,成朗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宗大伟身前看着火光不断变小的呲花。
成朗的心跳得厉害。
见过努米亚的战火,成朗现在格外珍惜这样平静的生活,可以做喜欢的事,可以放肆的笑,也可以玩幼稚的呲花。
还有......
成朗偷偷把视线转向宗大伟的身上。
【可以像现在这样,站在你的身旁。】
宗大伟的那支烟已经抽完,他没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直没从成朗的脸上离开,成朗的脸红红的,因为刚刚过度疯跑嘴边不断向外呼着白气,额头上也有汗迹,眼看那支呲花快燃到成朗手边,宗大伟怕呲花烫到成朗,一手握住成朗的右手腕把呲花丢到地上。
呲花在落地的一瞬间燃烧殆尽,两人身前的星光消失。
成朗惊讶的看向宗大伟,宗大伟粗糙滚烫的手掌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腕,成朗的心跳不断加快,手腕上传来如蚂蚁爬过般酥酥麻麻的触感。成朗的视线从宗大伟的脸转到他拉着自己的手腕,那枚亮的刺眼的婚戒闯入成朗视线,成朗微张着嘴,嘴边不断哈出的白气是他慌张的象征。
宗大伟则是一直盯着成朗的脸,成朗嘴边的哈气模糊了他的神情,手里成朗手腕的脉搏几近疯狂的跳动不断传到宗大伟的掌心。
宗大伟率先放开成朗的手腕,他低下头,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想把双手放进兜里的他却因为其中一只手拿着盛烟花的盒子而卡在口袋边,最后只能是一个手放进口袋,另一个手尴尬的在空中举着盒子。砰砰的声音充斥在宗大伟的身体,他不得不加大呼吸频率来缓和。
他这是怎么了?
“回去吧宗老师,这外面挺冷的。”
成朗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说完他一个侧身一溜烟跑进饭店,留宗大伟一人愣在原地。
成朗跑进饭店后扶着墙壁,疯狂的平复自己的呼吸,是异于平常的呼吸困难,像是在战火下的窒息感,成朗大口把空气吸进身体里,直到换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后才走进包厢。
宗大伟把盒子放在石狮子脚边,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烟雾入体暂时缓和宗大伟不安的情绪,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保护成朗的行为已经成为下意识,他又猛抽两口烟,短暂的肢体接触让烟草也无法平复他内心的动荡,宗大伟叹气,掐灭烟拿着盒子转身走进饭店。
回到包厢后小陈疑惑的问成朗怎么走了这么久,成朗笑着敷衍过去,拿起茶水想浇灭心中莫名的燥热,匆忙的情况下拿错了杯子,猛烈的酒精不断充斥着成朗的味觉感官,成朗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小陈见状立马递上茶水,成朗硬是喝了两大杯茶水才渐渐缓和下来。
成朗酒量一般,刚刚没吃多少饭就跑出去,现在又一不小心一大口白酒下肚,成朗的胃感觉火辣辣的疼,他又喝了好几口茶水才渐渐平复。
宗大伟开了车所以顺理成章的没喝酒,他在隔壁桌听到成朗的咳嗽声后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只见成朗被呛得满脸通红,宗大伟刚想起身又被邻桌的领导拉过去说话,在心不在焉的交谈中听到成朗逐渐消失的咳嗽声宗大伟才回过神。
聚餐结束,众人都在门口聚集拉着领导们奉承道别,年轻人们则都在一旁拼车回家,其中也包括成朗,本来在房间里没感觉有什么,一出门吹了风,成朗就感觉自己双腿软绵绵的站不住,还好小陈手快扶住了他。
“朗哥你这......还好吧?”
小陈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成朗担忧的说,还没等成朗回话,身后传来宗大伟的声音。
“我送他回去。”
宗大伟走到小陈身边接过不怎么清醒的成朗,成朗感觉自己的头靠在了一个更稳健的肩膀,本来还在担心怎么回家的他现在莫名放松下来,索性直接赖在宗大伟的身上不起来。
宗大伟,从来都是他最依赖的对象。
“嗯......宗老师,还有多久到迪......迪拉特。”
成朗闭着眼嘟哝,鼻腔里传来熟悉的气息,是在努米亚的夜晚让他安然入睡味道。
“什么朗哥,你说什么?”
小陈凑到成朗身旁想听清成朗的话,宗大伟用空下的那只手把小陈推开,晃晃手指示意他离开。
“麻烦您送朗哥回家了宗老师。”
小陈跟宗大伟道谢后走到拼车回家的年轻人堆里。
宗大伟看着怀里这位闭着眼的年轻人无奈的摇摇头,扶着他一步步走向车的方向。
“你家在哪?”
把成朗扶上副驾驶,宗大伟坐回驾驶位发动车打开空调。
成朗渐渐适应了饭店外的冷空气,头上的晕眩减轻,他告诉宗大伟自己家的地址后闭着眼去拉安全带,拉到左手边却怎么也扣不上,宗大伟见状,扣好自己的之后伸手把成朗的手拿开,把安全带稳稳的扣上,然后发动车出发。
迷迷糊糊的成朗暂时忽略了宗大伟刚刚的触碰,他想把头靠在窗上,又因为安全带有点硌头的缘故又把头转向左边,可是左边没什么东西倚靠,他索性仰头,把头靠在靠背的头枕上。
仰着头可能是让年轻人有点呼吸困难,成朗微张着嘴呼吸,清晰的下颌线和雪白的脖子暴露在宗大伟的视线下,车里的空调还没开始运作,宗大伟手上冰凉,胸腔却莫名燥热难耐,他轻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逐渐收紧,又无意之间咽了口口水,终于在路上遇到一个红灯,宗大伟忙控制副驾驶的座椅向后倒,让成朗躺倒在座位上。
成朗的头渐渐与身体齐平,不一会宗大伟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成朗家的距离不是很远,可这一路宗大伟却开的异常慢,像是贪恋身边人的呼吸,成朗每一次平稳的呼吸声总是让宗大伟感到无比安稳,也逐渐平复他这段时间来莫名的烦闷。
宗大伟把车停在了成朗家小区的门口,主要是还没来得及问具体地址身边这位就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宗大伟拉下手刹,转过头看向熟睡的成朗。
这小子睡觉确实不老实。
宗大伟偷笑,在努米亚的时候每到晚上成朗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看着成朗靠在土堆旁边紧皱着眉头,宗大伟总会先叹气,然后把年轻人的头扶到自己腿上。早晨宗大伟又是最早醒来悄悄地从成朗身边离开,每每事后宗大伟都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忙活一晚人家也不知道,也不领情,跟他吵架的时候总有的是精神,能给他气个半死,可每当夜幕降临,宗大伟又不自觉的照顾成朗。
宗大伟头靠在座椅靠背缓缓的闭眼,双手揉上太阳穴以此缓解他现在莫名的焦虑,他真像是中毒了一样。
成朗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失,向左歪着的头把他脸上不多的肉挤出来,宗大伟看着成朗的样子觉得好笑,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成朗细皮嫩肉的脸,软绵的触感从宗大伟的指尖传到身体,再传到心脏。宗大伟的手轻轻颤抖,他赶忙收回手,把手不安的放在方向盘上,他又把手掌翻向自己眼前,疑惑自己刚才突然的战栗。
成朗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车里空调有些热,成朗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放下的时候手磕到了车门,这才哀嚎着慢慢清醒。
“醒了?你家在哪个楼?”
看着成朗慢慢清醒,宗大伟调直副驾驶座椅,成朗的上半身随着靠背缓缓抬起,睡了一觉他现在头脑清醒不少。
“谢谢宗老师,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说着,成朗去解安全带。
宗大伟则是拉开手刹,准备开车。
“你现在这个状态,我必须把你送进家门我才能放心。”
宗大伟悠悠地说,把车径直开向小区。
“谢谢宗老师,我到家了。”
宗大伟跟着成朗下了电梯,看着成朗走到家门口才放心的点点头。
“嗯,不能喝就别喝。”
得,不愧是宗大伟,临走的时候还要挖苦自己。
成朗转头假装恶狠狠的盯着宗大伟看,又挑挑眉。
“知道啦宗老师,怎么跟我爸一样管这么多。”
说着成朗解开指纹锁溜进门,没给宗大伟反驳他的时间。
“哼!又拿下一局!”
04
冬天就要过去喽。
宗大伟盯着办公桌上的日历牌,用签字笔划掉一天。
明天就是节气春分,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自上次聚餐后送成朗回家,返程路上宗大伟想了很久,成朗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让他变得如此失控,让他的行为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是他那副美丽的皮囊?
刚想到这宗大伟忙下意识踩刹车,立刻用行动否认他这个想法。
怎么会,又怎么不会。
宗大伟那双深如湖泊般的双眼见过太多世间沧桑,世间桩桩件件的情与爱似乎都在他心里或多或少烙印下点点痕迹,他有过年少轻狂,也有过年少心动,可是如今步入中年,他更像是停滞在一本翻阅过半的书里,停滞在中间那张不知反复阅读了多少遍的书页,不愿往前追忆,又不敢往后探寻。
他总有太多顾虑。
到家楼下,宗大伟停好车,他家胡同口有个常年亮着黄光的路灯,那可是个老古董了,铜制的灯杆上刻着孩童时期丈量身高的一条条白杠,还有不少剔除小广告后残留的胶水。
可还真就不能没有这个老伙计,宗大伟借着光走上旁边石头做的有些陡峭的台阶到楼门口,停了一会之后,他又走下台阶,倚着路灯点燃烟草。
应该是他那干净又澄澈的灵魂。
是永远向光生长的树,是不畏惧狂风的蝶。
宗大伟嘴角终于露出些笑意,黑色皮鞋踩灭烟蒂,他动身向着已经暗下灯的家走去。
临到下班时间,宗大伟才从临时会议里脱身,走廊上是打着招呼离去的同事,宗大伟挤过人群回到办公室,他这个人不愿把今天的工作拖到明天,索性打算把会议上布置的报告写完再回家。
可这刚过下班点没多久,他就接到成朗了打来的电话。
“喂怎么了?”
“喂宗老师,你......现在忙吗?”
成朗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宗大伟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手上没停的敲击键盘打字。
“在部里写报告呢?怎么了?”
手机沉寂了好一会,宗大伟停下手里的工作疑惑的看向手机,确定通话没有中断,他把手机免提关闭后把手机听筒紧贴在耳朵旁,手机那头断断续续的争吵声传来。
“你那怎么了成朗?”
宗大伟语气变得焦急,只听见电话那头的成朗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
“宗老师,我......我打的车出事故了,我在这......这个路边,我......”
宗大伟等不及听成朗断断续续的声音,他急忙保存文档关上电脑,拿起外套跑出办公室。
“地址发我,我马上到。”
成朗挂断电话,用微信发送了自己的位置,司机还在那边跟另一位车主争吵,他走到路旁靠在一棵大树上。
本来在车上成朗正撑着头看向窗外,想着那天跟宗大伟别别扭扭的相处方式,他打开手机,觉得得跟宗大伟解释些什么,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解释,后来他又打算跟宗大伟要回那天晚上剩下的呲花,刚点开微信就被一个刹车加转弯直接撂倒在后座。
警察来的很快,其中一位警察走到他面前询问他的情况,成朗一五一十的跟警察说明,只见一辆黑车稳稳停在他的身前。
宗大伟停稳车后打开双闪,下车匆忙跑到成朗身边。
“受没受伤?有没有哪疼?”
宗大伟环顾成朗全身,确定没什么大事才放心下来。
“宗老师我没什么大事,我刚在跟警察叔叔说呢,我坐在后座,结果司机一个急刹加转弯我整个人就倒在后座了,是磕到了一点,但没什么事。”
宗大伟又转过头跟警察了解了情况,原来是成朗坐的车想赶黄灯冲过十字路口,结果被旁边正常行驶的车撞到,这才出了事故。
“确定不用去医院吗?”
警察走到成朗身前问。
“不用,我没事。”
成朗摇头,警察见成朗没什么大碍,就让司机签了出警单,剩下的事就交给保险公司解决了。
“不好意思啊宗老师。”
成朗坐到宗大伟车的副驾驶,他低下头不敢看宗大伟的臭脸。
宗大伟这人就是情绪全写在脸上,他本是担心成朗的安危,可这一写到脸上却全是愤怒。不过他也知道这事不是成朗的错,他稍微缓和了一下表情对成朗说。
“以后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
一听这话,成朗忙抬起头看向宗大伟摆手,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不太合适,今晚是他叫宗大伟来帮忙,可现在又拒绝他的帮助,怎么想都不合适,成朗急忙向宗大伟解释。
“我是怕麻烦你宗老师。”
成朗的语气渐渐变弱,刚刚撞到左胳膊所以摆手的时候有点疼,他右手扶上左胳膊轻揉。
宗大伟见成朗左胳膊不对劲,他打开车顶的灯光,左手拉着成朗的左手腕,右手把成朗左胳膊的衣袖挽上去,一大片淤青闯入宗大伟的眼前。
“这叫没事?”
宗大伟再一次黑着脸看向成朗,成朗理亏低下头,左胳膊使了点劲,想收回箍在宗大伟手里的左手。
“没事,几天就消了。”
宗大伟放下成朗的胳膊,把他的衣袖重新放下,关掉双闪发动车。
“宗老师,我家不在这个方向。”
成朗抿着嘴转头看向一脸气愤的宗大伟。
“带你去吃饭。”
宗大伟带成朗走进一家小饭馆,宗大伟跟老板是旧相识了,老板见宗大伟来,笑着领他们走进一个小包厢。
宗大伟把菜单放到成朗面前,示意他点东西吃。
成朗接过菜单,菜单上全是一些家常菜,成朗看了看,又觉得自己先看不太礼貌,又把菜单还给宗大伟。
“老样子吧,再加个锅包肉。”
宗大伟无奈的接过菜单,心想着这小子还不好意思点,索性把菜单给了老板,按照自己平常的老样子来。
老板笑着应下走出包厢,成朗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到宗大伟的脸上。
成朗咧开嘴笑了一下,被宗大伟一个瞪眼给吓了回去。
“还笑。”
宗大伟起身走出门,成朗睁大双眼看着宗大伟离去,包厢里只剩他一人,他才渐渐松了口气。
奇怪,每次见到宗大伟就好像是耗子见了猫,成朗生气的锤上桌子,结果扯到左臂的淤青,又疼的呲牙咧嘴。
“什么嘛,那么凶干嘛?”
成朗用右手撑起头,实话说今天在出了这档子事儿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给宗大伟。
成朗左想右想,认为打给宗大伟也不是他的错,毕竟就连他爸都没给过像宗大伟给他的这么强的安全感。但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又觉得麻烦宗大伟不太合适,想着挂断电话,结果电话几乎是一秒被接起来,成朗一听宗大伟的声音,原来想好的说辞竟然全变成了委屈,一个劲往宗大伟身上泼。
成朗想着转移注意力,他拿出手机无聊的刷着,结果微信公众号推文突然推给他一条如何验证是否喜欢一个人的文章。
成朗想了一会,还是点开推文做起题来。
宗大伟出门询问老板哪里有药店,获得具体地址后他走出门。
宗大伟刚走没几步突然停下来,他这个“助人为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正,这小崽子有事儿的时候倒是想起他了,平时也没见他找自己几回。
宗大伟甩着头,转身回饭馆的方向,没走两步又转回来向着药店的方向快步前进。
真就栽这小子身上了。
宗大伟拿着红花油回到包厢,刚一开门成朗像是被撞破什么一样快速反扣手机慌张的看向他,宗大伟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从兜里拿出红花油放在桌子上。
“干什么坏事呢?”
成朗直了直身子。
“什么什么坏事,快吃饭吧宗老师。”
成朗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咽口水,经过这么多事他早就饿了,等到宗大伟夹起第一口菜他才开始吃起来。
“幸亏你伤的是左手,不然还得我喂你吃。”
成朗两腮塞满饭菜,他咽下一大口饭突然放下筷子,右手倒在桌子上开始哀嚎。
“宗老师,我右手好疼啊。”
成朗闭着眼嚎着,见对面的人没有反应,成朗偷偷挣开一只眼看向宗大伟,宗大伟正揣着手瞪着他。
成朗悻悻的抬起右手拿起筷子,低头扒饭,宗大伟伸手敲上他的头。
“什么玩笑都能开啊,受伤这玩笑能开吗?”
成朗直起身瞄了宗大伟一眼,见对方再次拿起筷子他才放心吃起来。
“切~”
成朗小声咕哝,宗大伟抬眼看他,成朗以为宗大伟听见自己的抱怨,他拿着碗直起身想躲过宗大伟的手,结果宗大伟只是疑惑的看着他,成朗这才把碗放回桌面再次吃起来。
吃完饭,宗大伟拿起红花油走到成朗的身旁,把他的袖子拉起来,又在掌心里倒了点红花油,搓热之后覆上成朗的胳膊。温热的红花油在成朗的左臂散开,宗大伟手劲大,成朗疼的节节后退,想把胳膊从宗大伟的手里抽走。
“别动!”
宗大伟带着怒气叹了口气,手上的力度轻了不少。
“嘶......谢谢你......宗老师。”
成朗看着宗大伟耐心的揉着自己的胳膊,粗糙的掌心触碰到他的皮肤,不知怎地成朗的周身开始发热,原本想逃离的手臂现在反倒紧紧贴在对方的掌心中。
成朗越想越觉得自己在遇见宗大伟之后真成了生活废人,有什么事都想告诉宗大伟,都想赖着他让他给自己解决。
宗大伟早在覆上成朗手臂的一瞬间就慌了神,年轻人瘦弱的手腕他一个手就能握的过来,一大块淤青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想骂成朗的不小心,可又想着这毕竟也不是他的错。
他总是深陷这种又担心又生气的状态。
宗大伟重重的呼吸,缓解着无限的烦闷。
两人的气氛在这个小包厢里逐渐升温,红花油的味道不断刺激成朗敏锐的神经,他不得不想到刚刚做的那套测试题的结果。
成朗视线转向宗大伟的脸,到目前为止成朗还没有看透宗大伟的内心,面前这个人总爱把真正的自己隐藏在面具之下,从不以真面貌示人。成朗垂下眼睛,眼前闪过一丝只有自己知道的落寞,无意识的把胳膊所有重量全部放在宗大伟的掌心中。
然而当下两人各怀心思的局面被宗大伟刺耳电话声打破。
宗大伟拿纸巾擦了擦手,看到电话上的来电提示,他急忙走出包厢关上门,成朗见状仅思考了一秒后,就偷偷跑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
偷听不是个好行为但是......
却是了解一个人的最快途径。
“悦儿,我在单位呢,有个报告没写完,诶,马上回家了。”
宗大伟挂断电话重新回到包厢,成朗正坐在座位上慢慢放下自己的衣袖。
“回家自己按时擦。”
宗大伟走到成朗面前把红花油放到他手里。
成朗点点头慢慢活动着自己的左胳膊,宗大伟见成朗左胳膊逐渐恢复,转身走出门结账。
“谢了宗老师,改天请你吃饭。”
成朗拉开车门下车向宗大伟摆手,宗大伟在车内向他招手示意,开车离开。
成朗看着宗大伟的车消失在路口,他慢慢收起笑容。
宗大伟对他老婆撒谎。
他和宗大伟只是一起吃了个饭,可是为什么宗大伟要向他老婆隐瞒。
成朗攥紧手里的红花油,手心渐渐冒汗。
“不会吧。”
成朗在安静的小区内自言自语。
看起来像是宗大伟下意识的举动,看起来是完全没有犹豫的说出口。
怎么说呢,像是无意间戳破一个人不可言说的秘密。
成朗的头嗡嗡作响,关于宗大伟的一切记忆在颅内引起一场经久不衰的海啸,毁灭力度之大,冲散成朗心头那岌岌可危的理智。
难以抗拒的力量席卷上心房,促使成朗深入探秘宗大伟面具之下的另一幅皮囊。
成朗拖着脚步走出电梯又走进家门,摸索着打开灯换上拖鞋,把红花油随手桌子上,外面的寒风早已带走成朗胳膊上残存的热意,成朗手心满是汗,他走进洗手间洗掉手上那不适的黏腻。
“为什么呢,宗老师。”
05
这小子,没事真就不来找他是吧。
宗大伟又划掉日历上的一天,这几天他的心情总是很烦闷。明明单位也不大,可还就是碰不见成朗,说着送他回家,一下班这小子跑的比谁都快。
还没到下班时间,宗大伟提前在一楼的门口等着成朗,只见成朗提着公文包一溜烟从电梯里面跑出来,刚跑到门口,宗大伟一个跨步站在成朗面前,成朗脚上没刹住车一头撞在宗大伟怀里。
“躲我呢?”
宗大伟揽上成朗的背,成朗整个人都被宗大伟禁锢在怀里,眼看着下班的同事就要出来,成朗忙推开宗大伟,又假装整理衣服。
“没......没有啊,我躲你干嘛。”
成朗虚张声势的抬头对上宗大伟的眼睛,宗大伟被成朗的表情逗笑,拉着他的右胳膊往他车的方向走。
那晚之后,成朗确有意躲着宗大伟,主要是他实在搞不清楚宗大伟为什么要撒谎。
成朗躺在床上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好吧,其实是因为他实在搞不清楚在知道宗大伟撒谎之后,他自己心里那一秒突然涌现出的窃喜。
可能只是宗大伟随口说的一句话,可能宗大伟回家就会跟陈悦讲清楚刚刚帮了他的同事,又正好到饭点所以和他吃了顿饭,可成朗还真就从这句话里面读出了些其他意思,搞得他连续这么多天没怎么睡好,每天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艰难上班。
可今天实在不巧,出门被宗大伟抓个正着。
成朗被宗大伟拉到副驾驶旁边,成朗撇着嘴想着上车就上车,谁怕谁。
成朗拉开车门把公文包放在后座,走到副驾驶坐下。
上了车,成朗摘掉围巾抱在怀里。车里暖气很足,不一会儿前挡风玻璃上就充满了雾气。宗大伟打开吹散雾气的空调,余光中瞥见成朗正低头玩着手机。
看到成朗这副样子宗大伟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小子上班下班都躲着他,好不容易逮到他他又只顾着玩手机。
“看什么呢?”
宗大伟眼睛依然看向前方,成朗反扣手机转头看向宗大伟。
“秘密!”
宗大伟嗤笑一声摇摇头。
“领导,你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宗大伟笑着打趣成朗,成朗一听这话来了劲,他转过整个身子看向宗大伟。
“那还真别说,我的秘密你不知道,但你的秘密我可知道。”
成朗有意暗示宗大伟,可谁知宗大伟压根没深想成朗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权当是成朗反驳自己的空话,于是笑着继续开车。
成朗转过身坐回座位上,见身旁的这位完全不接自己的茬,一气之下不再去管他,转身在右手边充满水蒸气的窗户上画起画。
冰凉的水蒸气绽放在成朗指尖,他一笔接着一笔推开车窗上层层叠叠的迷雾。
完成后,成朗笑着看向自己的大作。
一只简笔的羊,唯一一点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戴着面具。
“干什么呢?”
宗大伟停下车等红绿灯,他右胳膊自然地搭在汽车扶手箱上,身体向成朗的方向偏。
“你。”
成朗指了指窗户上那只绵羊。
绿灯亮起,宗大伟发动车向前开去,又回答着成朗的话。
“我是羊?”
成朗笑着又用手指使劲点了点小羊的脸。
“是,但是是只戴着面具的羊。”
“喔?”
宗大伟熟练的转弯拐进成朗家的小区,把车稳稳的停在成朗家楼下,又转头去看成朗画的那只羊。
成朗把手指上湿润的水汽擦在掌心,歪着头看向宗大伟。
停下车宗大伟才慢慢回味起刚刚两个人简短的对话,成朗怎么会知道他的秘密。
见宗大伟总算是开始想他那句话的含义,成朗趁机在黑暗的车内瞥着宗大伟的眼睛。
宗大伟的眉毛微皱,嘴巴紧紧闭着,这种神情成朗见过,在努米亚,在他思考该如何解救数百名中国同胞时出现过。
成朗倒觉得这句话实在是用不上这么多心力去想,于是他理了理衣服,先开口说到。
“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秘密?”
成朗身体向左倾斜,左胳膊也靠在了中间的扶手箱上,慢慢悠悠的说。
“宗老师,面具遮不住眼睛,你的眼里藏不住故事。”
成朗的话一出,宗大伟身体一震,他收回嬉笑的表情,紧皱着眉头看着成朗。
成朗反倒像是阴谋得逞,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下车,又从拉开后座的门拿出公文包,在关门的瞬间笑着跟宗大伟道别。
在背对宗大伟后成朗才伸手顺着胸口长吁一口气,他不知道刚刚的摊牌对于他俩来说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他只知道要是再不把他的情绪向宗大伟传达,他是真的要彻底失眠,真的要神经衰弱了。
随着一声关门声,宗大伟的思绪瞬间被召回。
那只戴面具的羊随着冷气的进入逐渐消失,可是那张戴面具的脸却在车窗上留下痕迹。
宗大伟开始快速回想起自己之前跟成朗的相处,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成朗究竟是种什么感情,是正月十五那天他拥抱陈悦的迟疑,是得知成朗一个人过节的懊恼,是看见成朗受伤后的愤怒与心疼,是带成朗吃饭那天陈悦打来电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隐瞒。
突然宗大伟心跳一震,本以为在他控制下足够平静的心突然掀起狂风巨浪。
他对成朗,确有那种隐秘的心思。
“宗老师,你......是喜欢我吗?”
成朗趴在窗边看着久久未离去的宗大伟,他打开窗悄声的向宗大伟车的方向问出口,够隐秘也够直白。
初春的寒意顺着窗向成朗倾袭,成朗关上窗转头走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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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 续集
05 关于搬到一起那些事
“宗大伟,你这办公室终于不是一股烟味了。”
严行舟推门走进宗大伟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的,应该是某种洗衣凝珠的味道,不管是什么,严行舟想,总比烟味好些。
“老严你坐,我这刚淘了盒上好的茶叶,刚准备给你送去你就来了。”
宗大伟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茶叶迎上去,严行舟过来坐到沙发上,面对这样的宗大伟,严行舟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习惯。
“行了,就帮你买了个房子,天天给我送这送那的。”
严行舟手指指宗大伟,脸上笑意盈盈。
宗大伟一样是笑脸迎上去,说着的功夫把茶叶塞在严行舟手里。
严行舟放下文件,推脱了一会却只换来宗大伟更殷切的笑脸,严行舟无奈,又看了看手里的茶叶,最后只......
05 关于搬到一起那些事
“宗大伟,你这办公室终于不是一股烟味了。”
严行舟推门走进宗大伟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的,应该是某种洗衣凝珠的味道,不管是什么,严行舟想,总比烟味好些。
“老严你坐,我这刚淘了盒上好的茶叶,刚准备给你送去你就来了。”
宗大伟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茶叶迎上去,严行舟过来坐到沙发上,面对这样的宗大伟,严行舟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习惯。
“行了,就帮你买了个房子,天天给我送这送那的。”
严行舟手指指宗大伟,脸上笑意盈盈。
宗大伟一样是笑脸迎上去,说着的功夫把茶叶塞在严行舟手里。
严行舟放下文件,推脱了一会却只换来宗大伟更殷切的笑脸,严行舟无奈,又看了看手里的茶叶,最后只得冲宗大伟点头示意他收下了。
“最后一次啊宗大伟。”
宗大伟敷衍的应着,说着严行舟准备起身离开,宗大伟又跟在他身后,誓要把人送到门口才满意。
说实话,宗大伟确实觉得送再多东西给严行舟都是不为过的,多亏他这套房子他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想到这宗大伟坐回办公桌前轻轻叹息,他的狼狈,成朗见过太多。
上次成朗说到最后,宗大伟还是没接受成朗提出的要“养”他这件事。
宗大伟笑笑,现在他的大部分钱还贷款,剩下的一小部分自己日常开销花着也倒够用,他想着就先这样吧。
宗大伟其实不止一次的想过让成朗搬来跟他一起住,毕竟就送他回家那点时间实在不够弥补两人这么多年的缺憾。可这还没住一起他家的东西基本都是成朗添置的,要是真住一起,那不就是顺理成章的被成朗“养”着了。
他总不舍得让成朗为他操心,总希望成朗永远无忧无虑。
可年轻人不这么想,最近他正生气宗大伟对于他搬过去一起住的态度。
就在昨天,如往常一样两人一起走出单位,宗大伟送他回家。
立春之后天气渐渐回暖,成朗坐在副驾驶打开窗户,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又被沿街卖气球的吸引,逐渐把头探出窗外。
宗大伟见状,抬起放在腿上的左手到操纵台上,副驾驶位窗户缓缓升起,成朗扒在窗上的手被带着渐渐抬高,他收回头在副驾驶位上坐好,撅着下嘴唇表示自己的不满。
“晚上天还是凉的,小心感冒。”
宗大伟轻柔的声音传来,成朗也自知刚刚的举动确实有些危险,所以选择不再去争辩什么。
当然这不是重点!
车里气压实在有些低,今晚路上不知怎地车额外多,宗大伟专心开车,一直到成朗家楼下停好车,他才终于有精力转过头看向身旁这位正盯着手机的年轻人。此时的年轻人正垂着眼,无神的目光直愣愣的穿过手里反着亮的屏幕,宗大伟伸手覆上成朗的手机反扣,又顺理成章的摩挲上他纤细的手指。
眼前手机的光亮突然消失,成朗眯起眼适应着周围昏暗的环境,宗大伟掌心的温度不断向他传来,成朗微曲的手指关节逐渐舒展,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向宗大伟的方向靠近,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成朗不安的心绪逐渐得到安抚。
见成朗迟迟没有下车的意思,宗大伟松开握着成朗的手,重新挂挡把车开到一个空的车位停下,拉了手刹熄了火,转头眼神真诚的看向身边这位皱着眉头的小爱人。
成朗没说话,他只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年在这辆车上信誓旦旦的说的,宗大伟眼里藏不住故事这句话,好像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读懂过宗大伟心里想的是什么。
车前面的狐狸和小羊摆件被晒褪了色,可还是笑意盈盈的对着车里的两人,成朗仍是低着头,手上反复的把手机屏幕按了又关。
宗大伟见成朗一直不说话,他再次伸手环上成朗的手,顺着指缝跟他十指相扣,成朗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害怕宗大伟会再次离开。
“怎么了乖?”
宗大伟左手解开安全带,探头到成朗面前,奋力的睁着他迷惑的眼睛,这一举动成功的让成朗眉头舒展,嘴角向上微微弯曲。
“宗老师......”
成朗收起笑欲言又止,他转过头看向宗大伟,手上又用了点力气手心与宗大伟的手心紧紧贴在一起。
“你......不想跟我住在一起吗?”
成朗一向是直来直去,他的爱肆意凶猛,所以在有些时候他想,或许可能真的要学着适应一下宗大伟的细水长流?
可是搬到一起跟这些也没关系吧!
明明在此之前成朗暗示过宗大伟无数回,每次都被他那么敷衍过去,今天他是真没办法再任由宗大伟这么细水长流下去了!
“乖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了?”
宗大伟有些紧张,他低下头,看着与成朗紧握的手,成朗感受到对方掌心冒出的细汗,他活动了下身子,松开手打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后他又在原地愣了一小会,想了想还是向家里走去,走的过程中还不忘用手机又下单了几件生活用品。
【不让我买我偏要买,不让我养我偏要养你!】
刚走进单元楼,成朗被手机弹出的快递信息叫住,他打开手机一看,发现竟是忘记切换地址,把买给宗大伟的东西寄到了自己家里,想也没想,成朗转头向着自家快递超市走去。
拿到快递后成朗顺手把拆完的快递盒扔进单元楼旁的垃圾桶,是他给宗大伟买的跟他自己床上铺的床品同款不同色的四件套,回到家成朗随手把被单们丢进洗衣机,在此期间他的手机总是不断震动发出叮咚的声音,成朗选择把它丢到卧室,拿着睡衣走进洗手间。
另一边宗大伟则是焦虑的不行,他不断按着手机下方的语音发送键跟成朗解释原因,路上的车辆行人渐少,可他却也总是分神,干脆他放下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刚停好车宗大伟就匆忙拿起手机,发现仍是没有任何回音。
真有点像毛头小子。
宗大伟自嘲,他拿着手机回到家,说是不想让成朗住过来,可是他也确是什么东西都买两份,还有成朗喜欢的明信片,他也早就攒了一大堆藏在书柜里面,等着有一天他的小爱人住过来他再拿出来给他一个惊喜。
宗大伟叹了口气脱力的倒在沙发上,刚沾到沙发他又猛地站起,又弯腰拍了拍刚刚坐过的垫子。
因为成朗说过不准穿着外衣坐在他最喜欢的猫咪印花毛绒垫子上。
宗大伟脱了外套,又在家里来回踱步,紧接着又拨通电话,那边仍是忙线无人接听。
“乖乖接下电话嘛,我不是不想让你搬过来......”
宗大伟紧接着又发过去一条语音,看着自己满屏的绿色消息,懊恼着自己不应该惹小孩生气,想着想着他烦恼的抓着头发走进洗手间。
成朗晾好床品回到卧室,果不其然手机收到了宗大伟的狂轰滥炸,成朗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他拿起手机点掉红色的消息提示,他只不过想跟宗大伟共同分担,不仅是分担快乐,更是分担压力与苦楚。
他理解的爱,从来不是单向箭头。
成朗伸手关掉卧室的灯,又随手回复了宗大伟一个表情包,就把头埋进被子准备入睡,突然他把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探出被子外,像是在思考什么。
毕竟他成朗,可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这天刚一下班,成朗赶着第一趟电梯下楼,他背着背包,匆匆忙忙的跑到宗大伟的车旁,用宗大伟给他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坐进副驾驶。
宗大伟今天因为一个报告耽误了些时间,快半个小时才匆匆从电梯口快步走来。
“还好给了你备用钥匙。”
宗大伟拉开车门,成朗自然的接过他的公文包抱在怀里。
“想吃什么?”
宗大伟系上安全带,启动车缓缓驶离单位停车场。
“回家吃吧宗老师,我想吃你做的排骨面。”
宗大伟想了想,又点点头。
“好,正好昨天刚买了排骨。”
“嗯。”
成朗应着宗大伟的话,低下头无聊的摆弄着手指。
宗大伟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真的是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的,幸福。
在繁华的闹市,有那样一个人,会永远在身旁,会陪着他,会爱他,会跟他一起期待春天的到来。
有一个问题是宗大伟一直在想却始终没有答案的——人究竟要走过多少路,才能到达一辈子都在追求的,生命的终点?
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过着他从前不敢想的生活,想到这,宗大伟加了加油门。
【前半生走过的所有,都是为了遇见你做铺垫。】
【成朗,你,就是我一直追求的,生命的终点。】
“先坐会,我马上去做饭。”
宗大伟把自己的公文包和成朗的背包放下,宗大伟感觉今天成朗的背包额外沉,他估计成朗应该是有工作没处理完拿了电脑回来,宗大伟没多想,又去换了件家居服,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成朗跟到厨房门口,见宗大伟正忙碌的洗菜切菜,又调皮般软软的喊他宗老师,宗大伟笑着转头看向正扒门的小孩。
“饿了吗?桌子上有你喜欢的零食,你先吃点。”
“宗老师,我给你买了套床品四件套,我给你换上吧。”
成朗没来由的接话让宗大伟吓了一跳,他转头疑惑的看着成朗。
“不用洗洗再换吗?”
“我洗过了宗老师,快递地址我搞错了,前几天寄到我家去了,我给你洗好带过来的。”
宗大伟不禁想起成朗今天背包额外重的原因,他笑着放下手上的菜走到厨房门口招呼成朗。
“吃完饭我来弄吧,你去休息呗乖乖。”
可成朗已经拿着背包走进卧室,在卧室里喊着让宗大伟放心交给他。
来不及等宗大伟去制止他,锅里就响起咕噜噜的水声,宗大伟只得是先转回灶台前给馋嘴的小孩做饭。
成朗走进宗大伟的卧室,刚把衬衣的袖子挽起来,又想起自己好像进门还没洗手,又匆匆跑去洗手间,擦干了手又回到卧室。他仔细的拆下原本的床单被罩枕套,把它们整齐的叠好,叠好又想到放进洗衣机里又会弄乱,又笑自己白白辛苦的叠整齐。
成朗把换下的床单被罩枕套放进阳台的洗衣机,又放进一些自己千挑万选的洗衣凝珠和留香珠,尤其是留香珠,是他最喜欢的白桃味。按下清洗键后,在返回卧室的过程中被厨房不断飘出的香味吸引,肚子不自觉的发出抗议,成朗忍住诱惑,抓紧时间溜进卧室完成他还未开始的工作。
直到宗大伟叫他吃饭,他还没完成套被套的工作。
“乖乖先吃饭吧,剩下的我弄。”
宗大伟辗转在厨房与餐桌之间,除了排骨面之外,他还加热了一根成朗心心念念的玫瑰肠,看到成朗从卧室走出来看见桌子上的饭两眼冒光的样子,宗大伟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年轻人柔软的发顶。
“快吃吧。”
宗大伟摘下围裙搭在椅背上,坐在成朗对面,把碗里的排骨夹到成朗碗里。
小孩太瘦了,真得多补补。
“你也吃宗老师。”
成朗说着,可却没有把排骨夹回宗大伟碗里的意思,宗大伟笑着夹起面往嘴里送。
这小崽子。
吃完饭,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契约,宗大伟洗碗,成朗跑去晾上洗好的床品,不过这种契约似乎是成朗单方面制定的,因为宗大伟一直在说等他来做。
成朗才不打算听他的,宗大伟今晚已经做太多事,成朗摇下晾衣架,把散发甜甜桃香的床品晾好,转身看到宗大伟也洗好了碗,正在客厅看着他。
成朗走到宗大伟面前突然被他一把抱住,宗大伟的下巴紧紧贴着成朗的肩膀,成朗虽被宗大伟突然的动作惊到,但身体确是诚实的没一点反抗,他笑着揽上宗大伟的后背拍了拍。
“干嘛宗老师。”
黏糊糊的语气洒在宗大伟耳边,引得宗大伟没忍住偏头一吻落在成朗的颈间。
成朗一愣,他收回手到宗大伟身前推开他,跟他对视。
“干嘛宗老师。”
成朗又重复了一遍,他弯弯嘴角,回应着宗大伟热烈的眼神。
宗大伟显然是没尽兴,又把头凑到成朗脸旁吻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不断打向成朗的身体,他的身体渐渐不受控制,脑袋也昏沉沉的。
“哎呀,还有被套没套呢。”
成朗伸手捂住宗大伟的眼睛,笑着制止他过火的举动,又拉着他的手走进卧室。
两个人一起果然轻松很多,宗大伟成朗一人一边,很快就把被子套好平整的铺在床上。不过宗大伟总觉得这套床品越看越眼熟,白色拼蓝灰色的床品在他这张木床上有点不太和谐,可还真就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乖乖这是你新买的?”
宗大伟手覆上床单的一角,床单的触感软软的,实在不像是新买刚过水一遍的样子。
成朗倒也直接,他走到宗大伟面前,宗大伟顺手揽上成朗的腰。
“确实不是,那套我自己用了,这套是我自己床上的。”
宗大伟疑惑的看向成朗又看向这床品,想起来了,是在成朗的卧室里见过,好像还是他们那次趁成劲松不在家的时候......
宗大伟不敢再往后想,他转过头,刚想说什么却被成朗抢先。
“我怕我认床,晚上再睡不着。”
说着他离开宗大伟的怀抱,走到宗大伟的衣柜旁边。
“宗老师,来得匆忙,忘记带睡衣了,能借我你的穿一下吗?”
成朗拉开衣柜,又歪头看向正一脸迷茫的宗大伟,思虑了一会过后,宗大伟走到成朗面前拉起他的手。
“乖乖,不是不想跟你一起住,只不过我现在自己的生活都还没过好,所以不想让你的生活因我而去改变......”
“宗老师。”
成朗无奈的叫着宗大伟的名字。
“我是大人,不是小孩儿,我可以为你分担所有的。”
成朗的声音温柔却异常的有力,他回握住宗大伟的手,又轻揉宗大伟的指节,用行动告诉宗大伟他的心意。
“不仅是分担快乐,还有所有的不安。”
成朗说着,他的声音逐渐颤抖,他经常无法控制好情绪,尤其是在宗大伟面前,他吸吸鼻子,重新对上宗大伟的双眼。
“因为只有跟你在一起,宗老师,我才幸福。”
宗大伟低下头,转瞬间又抬起头,注视着成朗水汪汪的眼睛。
或许他自己一直都是错的,从最开始自以为是的保护成朗,对成朗隐瞒他认为不应该成朗了解并知晓的事,再到现在,他又再一次想当然的认为成朗不该跟他共同分担些什么。从头到尾,是他宗大伟一直固执的把自己封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暗无天日的困境中做困兽之斗,他还总是把一切原因归咎于成朗还小,不必懂也不用懂他的心事。
他忘记了,成朗一直都是令人骄傲的大人。
鼻腔里不断传来成朗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宗大伟眼眶红红的,他急忙侧过身拿出衣柜里一套白色的家居服递给成朗来掩饰他就快绷不住的情绪。
“谢谢宗老师!”
成朗一早就察觉到宗大伟眼眶里快盛不完的泪,他探头在宗大伟唇角落下浅浅一吻,快速转身拿着背包跑进洗手间。嘴角还留着成朗的余温,宗大伟手拂过成朗吻过之处,笑着看向洗手间那盏柔和的黄色灯光。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所以,你是早就准备好东西搬过来了?”
宗大伟看着洗手间渐渐堆满成朗的用品,又看着年轻人拿着背包走进卧室。
“是啊。”
最后把一块叠的很整齐的毛巾被从背包里拿出,他的搬家工作算是正式完成。那块毛巾被上泛着淡蓝色,应该是反复水洗过很多次后的褪色痕迹,成朗把它平整的叠好放在枕头下面,一转身就对上宗大伟疑惑的眼神。
“没它我睡不着的。”
成朗走到宗大伟面前,他已经换上宗大伟的那套家居服,其实那是宗大伟一早就给成朗准备好的,不过宗大伟应该还是没搞对尺寸,那白色的家居服在成朗身上宽宽大大,袖子盖到他的指尖。成朗把一边的袖子挽起,又摸了摸衣服,是滑滑的面料。
“好像买的有点大,下次我注意一点。”
宗大伟以为成朗不喜欢,忙走上前帮他挽上右手的袖子。
“没事,明天我把我自己的睡衣带来就好了。”
成朗说完,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对上宗大伟的眼睛,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
“这是专门给我买的?”
宗大伟被眼前人戳破心思,他眼神闪躲又把手指抵上鼻子转移注意力,成朗很满意宗大伟的反应,他低下身子抬头对上宗大伟躲闪的眼神,发出浅浅的笑声。
“宗老师~”
宗大伟还没从刚刚那有些难为情的情绪里抽出,成朗就伸手挂上他的脖子撒娇,让他觉得成朗现在的样子,活脱一只小猫。
“我想喝水。”
成朗抿开嘴角,笑意弯弯的把身体所有的重量放在宗大伟身上,宗大伟往后挪着步,又伸手护上成朗的腰。
“好~你先起来。”
扶稳了成朗,宗大伟才走出卧室到厨房,拿出那个也是他一早就备好的玻璃杯倒上温水,玻璃杯整体很厚,杯身也很大,拿着不烫手,一次也可以盛不少水,宗大伟拿着温水走到客厅,发现成朗正倚在卧室的门框上翻看他随手放在电视柜上还没来得及安置的相册。
喂小孩喝了一大口水,宗大伟把杯子送进卧室,又走出来靠在成朗身边跟他一起看照片。相册的第一页应该是宗大伟刚进外交部的时候,他跟父母在当时工作的单位前合影,成朗一张张的翻阅,看着宗大伟从穿着休闲衣的青涩年纪逐渐变成西装越来越合身的宗处长,一种奇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错过了宗大伟这么多的时刻。
宗大伟看出了成朗睫毛下那轻微闪过的沮丧,他拿过相册放回电视柜,拉着他的手走进卧室。成朗愣愣的被宗大伟拉着,又被他拉到床边坐下,成朗的眼神疑惑的追踪着宗大伟的动作,只见他从书桌下面拿出一个收纳箱放到成朗面前,打开收纳箱,里面是放着整整齐齐的一页页信纸,成朗拿起左手边的第一张纸,里面是工工整整用中文和阿语写的给他的信。
“之前看到你喜欢写明信片,所以我就想......那你应该也会很喜欢手写信吧。”
宗大伟自顾自的说着,因为紧张所以握着收纳箱的手指不断收紧。
他又何尝不是错过太多关于成朗的人生时刻。
“还记得那次你拉着我逛了一下午的精品店吗?咱们还在那里一起写了明信片。”
宗大伟从收纳箱里抽出一个文件袋,一张保存干净的明信片出现在成朗眼前。
“从那时起我就每天都给你写一点,每天写一点,不知不觉都这么多了。”
当下的情况让成朗实在没什么精力去认真阅读这些文字,他大概看了一眼内容,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宗大伟。
“你不在的时间里我就写信,一天的事写完了就写之前还没遇到你的时候发生的事,就像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见证我所有的时刻。”
不知怎地,这些陈情的话让宗大伟有些不好意思,他坐到成朗旁边揽上他的肩膀,成朗则是顺势把头靠向宗大伟。
“宗老师,谢谢......”
成朗心里突然觉得委屈,应该是不敢相信身边的人会这么细腻的去了解他的喜好,从前他喜欢收集明信片,喜欢从包含着情感的句子里汲取自己需要的情绪价值,笔划过坚硬的纸面留下痕迹,是他记录生命的标志。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因为他这点小小的爱好,为他写下整整一箱的手写信。
成朗转过身,顺势揽上宗大伟的脖子把头埋在宗大伟的肩膀,宗大伟见状只是抬手轻拍他的背,无言的触碰胜过一切有声的安慰。
成朗想,那一箱他还未看的信里应该承载着宗大伟不少过往的难言,他的宗老师在下笔的那一刻,是否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他们能够再次重逢,又或者他没抱有希望,只是把这些文字作为寄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就这么写下去,直到拿不动笔,直到记不清他。
肩膀上传来湿热的触感,宗大伟又顺了顺成朗柔软的发顶,他感觉怀里的小孩渐渐把他跟自己贴的更近。
“乖乖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喜欢写明信片吗?”
宗大伟试着转移话题以安慰怀里的人儿,可是怀里的小猫好像没打算说,只是自顾自的把胳膊收的更紧,宗大伟渐渐喘不过气来,直到失去重心倒在床上,刚铺好的被单还带着洗衣液的香味,成朗整个人压在宗大伟身上,他抬头,睫毛湿哒哒的看着宗大伟。成朗右手还拿着那封信,他小心翼翼的照着折痕收好,撑着床铺起身,可宗大伟却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他伸手扣住成朗的腰,成朗的动作受限,他噘着嘴看着宗大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要离开。
“宗老师我要去看信。”
说着成朗伸手去掰宗大伟按在自己腰上的手,宗大伟则是一个起身从床上起来,右手不安分的伸进成朗宽大的家居服下。
“宗老师你别闹了。”
成朗急着去制止宗大伟的手,又害怕手里的信被弄皱,他匆忙间转过身把信向着收纳箱的方向一丢,转过身按住宗大伟正扯着自己衣服的手。
“宗老师!”
成朗焦急又带着点生气的语气终于制止了宗大伟,他坐在宗大伟的身上,宗大伟抬头,成朗的头发因为刚刚的一通胡闹有些乱糟糟的,宗大伟抽回手把成朗的头发理顺。
永远会为温柔的人心动。
宗大伟看向成朗的眼睛永远是温柔的,就像现在,宗大伟正顺着自己的头发,他的眼光不停闪过成朗的脸颊,一寸一寸的抚慰过成朗原本一片荒芜的灵魂。
“宗老师,我要怎么证明,我爱你啊。”
成朗双手捧上宗大伟的脸,这张脸下的灵魂,是成朗走遍世间万物后仍想要奋力去寻找的,是他在圣安东尼大教堂许下那想要携手走过余生的,一生挚爱。
成朗的手指渐渐抚平宗大伟脸庞褶皱,他眉头微皱,鼻头酸酸的,可还是扯出笑。
他们之间不会再用泪水作别。
往后余生,只会用爱意陪伴。
“傻瓜。”
宗大伟用指腹拭去成朗眼尾的湿润。
一张张泛黄的纸张,一页页落下的笔墨,都是对他爱人的思念。
如果没有遇见成朗,宗大伟会一直写下去,用他如眼波般温柔的笔墨描绘成朗每一个年纪的样子,想象他的未来,他美满的一生。
成朗的脸颊有些发烫,烫到宗大伟心里,他的心好久没有如此火热滚烫,他伸手环过成朗的身后,把头贴在成朗的身前,感受爱人身上传来的,只属于他的从草长莺飞。
属于他们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那一张张写满遗憾的信件,身边的爱人会为他补齐,山路弯弯,曲水长长,他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再次,倾心。
“你从来都不需要证明什么。”
成朗怀里属于他的全世界开口。
“成朗,因为你是你,我就会爱你。”
窗台那盆绿植长势愈盛,像是要冲破那个禁锢它的棕色花盆,长夜漫漫,两人的影子被灯光点亮,年轻人郑重的凝望着怀里爱人,虔诚的献上他的一吻。
【宗老师,我永远爱你。】
【成朗,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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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 续集
04 伴
宗大伟是在找到成朗后给严行舟打的电话。
从利比亚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安全的把成朗送回家。
“谢谢宗老师,我先回去了。”
成朗拉开车门,又从后座拿出背包匆匆穿过花坛跑到单元楼。
刚关上门,成朗就后悔刚刚自己怎么这么别扭。
跟宗大伟怎么还客气上了。
成劲松听到开门声慢悠悠的从卧室走出来,看着成朗头上的伤,本来是心疼到嘴上又是吵闹的玩笑。
“挂彩了?”
成劲松拿着保温杯走到成朗面前,成朗整了整衣服,抬头得意的对成劲松笑。
“近百人,我没有枪,带回来了。”
成劲松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冲成朗点点头,刚准备转身离开,成朗一个大步跨过去抱住成劲松。
成劲松一愣...
04 伴
宗大伟是在找到成朗后给严行舟打的电话。
从利比亚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安全的把成朗送回家。
“谢谢宗老师,我先回去了。”
成朗拉开车门,又从后座拿出背包匆匆穿过花坛跑到单元楼。
刚关上门,成朗就后悔刚刚自己怎么这么别扭。
跟宗大伟怎么还客气上了。
成劲松听到开门声慢悠悠的从卧室走出来,看着成朗头上的伤,本来是心疼到嘴上又是吵闹的玩笑。
“挂彩了?”
成劲松拿着保温杯走到成朗面前,成朗整了整衣服,抬头得意的对成劲松笑。
“近百人,我没有枪,带回来了。”
成劲松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冲成朗点点头,刚准备转身离开,成朗一个大步跨过去抱住成劲松。
成劲松一愣,随即又猛劲拍拍成朗的后背。
“臭小子!”
“诶爸!你轻点,我身上还有伤呢!”
宗大伟拎着从宿舍收拾的大包小包走进公寓。
正如严行舟说的,公寓不大,但是该有的都有,一应俱全。
宗大伟刚打给严行舟说要买那套公寓,本想着回国之后自己处理,没想到这一回来,严行舟全给自己安排好了,就等着他回来去过个户。
“这老严,够朋友。”
宗大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整理起公寓里的卫生。
公寓的客厅面积和卧室面积都很大,但也正因如此公寓只有一个卧室,换好床铺,又把公寓前前后后打扫一遍,宗大伟才坐下来回复微信消息。
成朗这次回来感觉跟自己生疏了很多,除了在利比亚的那个拥抱,两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更亲密的肢体接触,微信消息也是客客气气。
宗大伟放下手机环顾四周,风的阵阵凉意穿过窗子,宗大伟不禁感叹,他与成朗好像就没怎么一起过过夏天。
不过现在好了。
宗大伟起身关上窗户,走进卧室。
他们有无数的时间,走过四季,去相爱。
去感受万物生长的春,去体验无尽热情的夏,去走过满地金黄的秋,然后在一年中最后的冬季一起依偎在飘窗上看大雪落满北京。
往后余生,都会是你,也只会是你。
成朗从休息区走到工位,他刚接到德闻的电话。
那小子在电话里埋怨他不回埃及。
成朗叹气,感觉自己有些自私。
之前因为宗大伟离开,这次又因为宗大伟留下。
想想,自己好像还欠着德闻的咖啡。
成朗无奈摇头,这辈子他唯一对得起的,估计就是对宗大伟的感情。
下班,他慢悠悠的坐电梯下楼,走到停在单位正门口的车旁边,宗大伟匆忙的从电梯方向跑过来,解开车锁两人坐了上去。
宗大伟坐进车后转头看了看成朗,成朗则是刷起手机。
宗大伟见成朗没有想理自己的意思,悻悻转过头开车。
成朗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宗大伟,脸上再也憋不住笑意。
“宗老师,我在看到的快递,一会儿咱们好去拿。”
宗大伟听闻转头看向成朗,无意间瞥到成朗手机上一下划不完的快递信息。
“你买的太多了,家里真的放不下了。”
成朗则是不以为意,指挥着宗大伟把车停到快递站旁边。
宗大伟搬着比自己还高的快递盒走进门,成朗则在前面背着宗大伟偷笑,他走到餐桌旁边倒了杯水递到宗大伟面前,宗大伟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宗老师,你这是缺练啊!”
成朗接过水杯放在桌子上,伸手去勾宗大伟的脖子。
宗大伟被成朗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躲,他怔怔的看着成朗,手也不知道往哪放,最后还是伸手把成朗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处拿下。
“小心点胳膊。”
成朗不满宗大伟的反应,他收起笑意,气冲冲的走去拿剪刀拆快递。
宗大伟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不对,他赶忙接过成朗脱下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一起挂好,蹲在成朗旁边想帮他却被成朗一个巴掌拍开。
“以后别买这么多东西了啊乖,我这什么都有。”
宗大伟想伸手摸摸成朗的发丝,又觉得自己刚进门还没洗手,收回手之后又去夺成朗手里的剪刀帮他拆一个大件快递。
成朗由着宗大伟夺过剪刀,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歪头,一脸愁容可嘴角却又带笑的看着宗大伟。
“宗老师,你买了这个房子,还有钱养我吗?”
宗大伟把电饭锅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餐桌上,转头伸手想拉成朗起来,一想到他胳膊还有伤,宗大伟想了想打算掐着成朗的腋下把他抱起来,谁知成朗直接用胳膊撑着地面自己站起来,又拍了拍手上的灰。
“宗老师,我胳膊没事了!”
见自己手上有拆快递抹上的灰,成朗转身走进洗手间洗手,客厅里只剩下宗大伟一个人。
买了这个房子确实花光了宗大伟所有的钱,还贷了款,宗大伟苦笑,当时没想这么多,事后才想到自己积蓄见底,确实养不起面前这位年轻人。
成朗从洗手间走出来,他一早就看出宗大伟的内心所想,他跑去拿公文包,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宗大伟。
“宗老师,从今天开始,我养你。”
成朗抬着头,笑着看向宗大伟这张皱巴的脸,又把手里的卡往宗大伟眼前伸了伸。
宗大伟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抬头对上成朗那张笑盈盈的脸,他又觉得无地自容,让成朗收拾他的烂摊子。
成朗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叹了一口气,把银行卡放在了餐桌上,拉着宗大伟的手走向沙发,把宗大伟按到沙发上坐下。
“宗老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成朗蹲在宗大伟的旁边,双手捧着宗大伟的手轻轻摩挲。
“之前我只想着自己高兴,从未想过跟你分担些什么......”
成朗抬头,对上宗大伟红红的眼眶。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的心意!”
说到这,成朗笑着看向宗大伟,而后把头靠在他的腿上。
“我爱你,宗老师。”
成朗的脸背对着宗大伟,说出爱的那一瞬间,成朗也不自觉的哽咽落泪,他吸吸鼻子,笑着继续说到。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宗大伟在听成朗说话的时候不断抬起头想收回眼眶的泪水,直到成朗再次抬头看向他,他的泪在成朗的眼前缓缓流下。
成朗也是。
成朗伸手去摸宗大伟饱经风霜的脸颊,宗大伟则是皱着眉笑,用手背轻拂过成朗的眼角。
“乖我刚拆完快递,手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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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 续集
03 遇
成朗觉得自己在濒死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宗大伟。
一切还算顺利,成朗带着奥斯和周林去周边打探了一圈,发现目前周围还算是安全,于是他们立刻指挥大家开始行动,所有人都背着大包小包,成朗见状,嘱咐大家尽量带些生活物资,其他东西有选择的带。
成朗在过来的一路上都做了标记,他也顾不得什么环保不环保了,每走过一个地方,他就用石头压住一个中国的枣糕零食袋,现在的他只能祈祷,前来的救援能够看到他留下的标记。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成朗带领众人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楼,他快速指挥大家进去修整,自己则走到户外引燃SOS的火堆。
【第一步顺利完成,希望之后的路能平安。】...
03 遇
成朗觉得自己在濒死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宗大伟。
一切还算顺利,成朗带着奥斯和周林去周边打探了一圈,发现目前周围还算是安全,于是他们立刻指挥大家开始行动,所有人都背着大包小包,成朗见状,嘱咐大家尽量带些生活物资,其他东西有选择的带。
成朗在过来的一路上都做了标记,他也顾不得什么环保不环保了,每走过一个地方,他就用石头压住一个中国的枣糕零食袋,现在的他只能祈祷,前来的救援能够看到他留下的标记。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成朗带领众人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楼,他快速指挥大家进去修整,自己则走到户外引燃SOS的火堆。
【第一步顺利完成,希望之后的路能平安。】
成朗攥着手对着燃烧的柴堆许愿,而后转头离开。
宗大伟和蛟龙突击队在寻找众人的过程中,宗大伟眼尖,看到石头堆旁一个显眼的枣糕包装袋,他举起手示意杨锐过来看。
“这一定是同胞们留下的。”
杨锐指挥众人在行进过程中注意看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队长,无人机刚刚传来信号,有一座废弃工厂外有SOS的火堆,就痕迹来看,火焰极有可能刚熄灭不久。”
杨锐听到队员的汇报,紧急指挥大家按照无人机的方向行驶。
“队长,根据无人机的信号,一支武装军队正在靠近那座工厂。”
“躲起来!”
一位刚从外面上完厕所的中国同胞跑进工厂大喊。
成朗听闻立刻指挥大家隐藏,询问情况后得知刚刚有枪声在周围响起。
“ أوس ، يمكنك إخفاء مع الجميع ، لا تخرج .”(奥斯,你带着大家躲起来,千万别出来。)
成朗跑到奥斯身边嘱托他,虽然他与奥斯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位利比亚朋友是真的对他好,也救过他的命,他绝不会让之前利比亚司机那一幕再次在他面前上演。
成朗把手伸进右边口袋摸了摸护照,他的心瞬间安定不少,他左手攥拳,戒指的冰凉穿透他满是汗的手心进入他的感官,他闭眼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观察情况。
外面的枪声不断响起,工厂内却异常安静,周林走到成朗身旁。
“领导,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成朗转过头用坚定地眼神安抚周林。
“应该是有军队路过,咱们躲好别出声,你也去躲起来,这边我来看着。”
成朗的手在口袋里不断攥紧护照以偷偷释放他不安的情绪,周林离开后,成朗顺着墙壁上被炸开的一道裂缝向外看,原本平静的沙漠突然扬起黄沙,一辆辆武装车出现在成朗眼前。
成朗不断深呼吸,脑海里疯狂模拟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直到那三辆车逐渐靠近废弃工厂。
【原来.....对着火光许愿是没用的。】
成朗一个转身躲进楼梯二楼的转角,他偷偷向下瞄去,为首的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利比亚人,他身边紧跟着近二十个全副武装的利比亚恐怖分子。
“ من ؟”(谁?)
突然其中一个人似乎察觉到这座废弃工厂有人,向着二楼转角疯狂扫射,巨大的噪声在成朗身边响起,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子弹略过他的周遭,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周围的建筑在不停被打穿,不断有墙灰打在他的脸上,他倒在地上抱头大喊。
“ الصينية ! ”(中国人!)
听到阿语,对面的军队才停止扫射,成朗扶着墙缓缓起身,他颤抖着手伸进兜里拿护照却怎么也拿不出来,他咬着牙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满是子弹划过的血痕。
他仰起头,不断大口喘气缓解疼痛,还好,没中弹。
成朗背靠在墙上,一个手抓着衣服另一个手终于掏出护照,他紧攥着护照,颤抖的扶着满是疮痍的墙走下楼。
瞬间齐刷刷的枪口全部对向成朗,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全身紧紧依靠着一根弦绷着,这根弦随时会断,他控制着自己尽量并且尽全力冷静,为首的大胡子向成朗走了几步看见他手里的中国护照,停了下来。
成朗不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他控制自己颤抖的声带说。
“ أنا دبلوماسي صيني . . . ”(我是中国外交官......)
“啊!”
突然的一声尖叫打断成朗颤抖的声音,只见一个利比亚恐怖分子从一楼的转角抓出一个中国同胞,这时又出现一个中国同胞冲上前去想要救她,对着成朗的枪口全部转向对准他们二人。
“ ! توقف نحن الصينية ، إذا كنت تؤذي لنا ، بلدنا سوف تجعلك تدفع الثمن . ”(住手!我们是中国人,如果你们伤害我们,我们的国家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成朗咬着牙怒吼,胳膊上被子弹划伤的口子因为他用力攥着护照而不断向外渗着鲜血。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比强硬。
听到这话,利比亚恐怖分子纷纷转头看向他们为首的领袖,只见那个大胡子慢慢向成朗靠近,成朗本能的想往后退,可他硬是控制住自己站在原地。
他不能后退,他身后是中国同胞,他手上是中国护照。
他不能后退。
大胡子离他越来越近,猛地伸手掐住成朗的脖子把他拎起来,成朗的护照掉在地上,他下意识的伸手掐住大胡子的手,大胡子的身后突然出现了欢呼声和枪声。
“الصينية ؟ نحن لا نخاف من الشعب الصيني !”(中国人?我们不怕中国人!)
成朗眼前逐渐泛白,没有空气的进入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突然成朗听到连续不断的枪声,他不能判断那个枪声是不是对着中国同胞,他张着嘴奋力的吸着微薄的空气,他用模糊不清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对大胡子说。
“أنا أحذرك أن يصب علينا ، وطننا سوف يسدد لك !”(我警告你们,伤害我们,我们的祖国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连续的枪声也引起恐怖分子的注意,大胡子用力一甩把成朗甩到墙边转身去查看情况,成朗的头重重磕在墙上,脖子的禁锢消失,成朗猛烈的咳嗽,他靠着墙大口的吸着气,他的眼睛由模糊变得清晰,他拖动身体踉跄的爬到护照旁边捡起护照放进口袋,又靠在台阶上观察着眼前的一切。那两个中国同胞还在恐怖分子手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伤害,右眼一股温热感刺激成朗紧绷着的神经,眼前的视线逐渐变红,他伸手胡乱揉揉右眼,在血色中渐渐恢复一点视线。
成朗颤颤巍巍的走到两名中国同胞的身前,一个恐怖分子的枪口直指他的胸口。
“ يضر بنا ، وطننا سوف تسمح لك سداد الديون الدم .”(伤害我们,我们的祖国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冰冷的触感从他滚烫的胸口传来,成朗逐字逐句的警告着面前凶狠的恐怖分子,他的右眼由于眼中分泌眼泪的作用下视线逐渐清明,成朗呼吸的动作不断加重,他感觉自己心里的那根弦正摇晃着仿佛马上就要断掉,他强行扶稳自己,瞪着血色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敌人。
他看到恐怖分子的手指渐渐伸进扳机。
这一瞬间他在想什么呢?
或许生命就要在此终结,成朗控制着灵敏的感官,尽量忽视恐怖分子手部的活动。
他保护了中国同胞,他死而无憾。
不,或许还有些遗憾,他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他是爱他的。
一声枪响,那种穿透身体的感觉久久没有到来,而那个恐怖分子却倒在自己眼前。
顿时所有恐怖分子都慌了神,也包括成朗,他瞬间跌倒在地,恐怖分子头上的血洞不断向外渗血,血向着成朗的方向流淌,成朗瞬间用手强撑起身体,连滚带爬的转身推着两个中国同胞躲到附近的墙壁后面,之后他就听到他的背后不断响起的枪声。
怎么会这样。
这时众多的石头从二楼不断投掷下来,恐怖分子不仅要应对来历不明的枪响还有众多石块,周林从墙壁的一个窟窿里伸过头,示意三人从这里钻过来,成朗赶紧推着女生先过,之后男生过的时候由于窟窿太小耽误了些时间,到成朗的时候那个大胡子再次出现拉住成朗的胳膊。
“快走!”
成朗冲周林大喊,自己却被大胡子用枪指着头拉到开阔的一楼。
“ إذا لم يخرج مرة أخرى ، سوف أقتل هذا الصيني ! ”(如果再不出来,我就杀了这个中国人!)
成朗周围围满了恐怖分子,大胡子抓着他手臂的手不断收紧,本来已经麻木的胳膊突然传来不能再忽视的痛感,成朗咬着牙不让自己露怯,大胡子则是侧着身,手枪枪口正对成朗的额头。
一想到两名中国同胞暂时脱离危险,即使自己面临着这样的处境,成朗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保护了大家。
“لا فائدة من تهديد لي مع شخص مجهول !”(你拿我去威胁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是没用的!)
成朗撇着嘴瞪着眼前这个慌乱的大胡子,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再次麻木,血干涸在他的眼睛周围,让他眨动右眼变得吃力。
突然他笑着看向大胡子,鲜血沾满半张脸的他有种危险的美感。
他没想活着回去。
“ ثم سوف أقتلك أولا !”(那我就先杀了你!)
嘣。
成朗周围被白色笼罩,失去大胡子的桎梏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倒在地上。
大胡子被闪光弹闪到,他胡乱的开枪,成朗感觉身旁有个庞然大物倒下后的震动,他反趴在地上用手捂着眼睛,他突然感觉自己身体正被一个人拖着走,他逐渐看清地面的灰尘,破败的墙壁,他睁开眼睛,面前的人,让他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认真确认他的身份。
宗大伟?
宗大伟扶起成朗让他靠在墙上,成朗脸上布满灰尘,头上被磕破的伤口已经干涸,血从头顶流到他的眼睛又到脸颊,宗大伟伸手覆上成朗的脸,他的嘴不停颤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不断涌出眼泪。
他找到他的爱人了。
成朗再醒过来时他正躺在驻利比亚大使馆会议室内搭建的一张简易的床上。
脸上被尘土覆盖的感觉已经不在,右眼眨动也恢复正常,胳膊上的伤也已经包扎,他吃痛的扯着右胳膊迅速覆上左手的无名指。
还好戒指还在。
他艰难的撑起身穿上鞋走出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刚走出大门他发现所有中国同胞都在往大巴车上走,周林最先看见站在门口的成朗,他放下行李跑到成朗身边避开他受伤的胳膊轻轻抱住他。
“谢谢你领导。”
成朗满脸写着迷茫,他忙问。
“大家都安全吗?”
刚问完,只见那两个被他救下的中国同胞想他们走来,周林松开成朗,那两个中国同胞郑重的向成朗鞠了一躬,那个女生带着泪拉住成朗的手感谢他。
“大家没事就好。”
周林冲着成朗点头,跟成朗道别后带着两位中国同胞坐上车。
“أوس ) ؟ ) أوس ) ؟ )”(奥斯?奥斯?)
成朗环顾四周都没看见奥斯的身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没能保护好这位利比亚朋友。
那位不顾自己安全把他护在身下的奥斯。
成朗泄了气,胳膊突然传来刺痛,他弓着腰缓缓倚靠着墙壁。
“ السيد تشنغ ! ”(成先生!)
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成朗抬起头,奥斯正从大巴车的后面跑向他。
成朗忘记胳膊的疼急忙直立起身走上前抱住奥斯。
“ هذا لطف منك .”(你没事太好了!)
看到奥斯平安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成朗松了一口气,听到奥斯说他也要暂时离开利比亚,成朗笑着扶着胳膊想拍拍奥斯的肩膀,却被奥斯用双手扶着把胳膊轻轻放下。
“ شكراً لإنقاذنا.”(谢谢你救了我们成先生。)
奥斯主动轻轻的抱上成朗,拥抱这段短暂却又坚固的友谊。
看着奥斯上了开往机场的大巴车,成朗再次叹了口气。
原来看到宗大伟只是一场梦。
成朗无奈的摇头,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在看到宗大伟的一瞬间支撑他身体的那根弦瞬间崩断,他就那么放心的倒在地上,倒在他的怀里。
成朗苦笑,从遇到宗大伟开始他就别扭,再到后来固执的离开去寻找证据证明爱,又因为一系列的事件选择放弃爱,他现在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在生死面前实在可笑。
爱,从来都不需要证明,而自己,也不应该一味逃避。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宗大伟的呢?
应该是在他误认为那是依赖的时候。
不,应该更早,比他想象中的更早。
“成朗?成朗?”
宗大伟刚去洗手间洗了个毛巾的功夫成朗就不见了,他焦急的跑遍了整个大使馆,在跑出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成朗。
成朗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门口的阳光洒在他的周身,他看到了使馆内的宗大伟。
不是梦。
看遍世间广阔的成朗不会再怀疑爱,相反,他现在可以大胆的正视自己,正视自己的爱。
宗大伟还在平复自己刚刚的剧烈跑动,只见成朗从阳光中向着自己跑来。
是真实的拥抱。
年轻人的胸膛紧紧贴着宗大伟,逐渐融化他心里尘封红蔷薇的冰雪,在成朗眼里微不足道的光芒在宗大伟眼里却是永恒的温暖。
他们终于熬过寒冬,迎来了春天。
之后他们还会有无数个春天,无数个相伴的四季。
“宗老师,好久不见。”
成朗这次没有哭,他是笑着在宗大伟耳边说出这句话。
是宗大伟一生都不敢贪恋的温暖,如今真真正正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宗大伟顾着成朗胳膊上的伤,拉着成朗的手把他的胳膊放下,成朗的笑容还是那样明艳,他的爱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被掩盖。
“乖胳膊还有伤呢,别......乱动。”
宗大伟哽咽对成朗说着,他有好多话想对他的爱人说,可现在却全化作眼泪,成朗看着宗大伟的眼泪,这次他不再彷徨,不再怀疑。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
成朗把头靠在宗大伟的肩膀,他知道宗大伟不会嫌弃他身上的灰尘,宗大伟伸出手避过成朗的伤轻轻揽上他的后背,把他日思夜想的爱人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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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 续集
02 念
“Non avevi detto che volevi restare per due settimane?”(不是说好待两周吗?)
成朗坐着查尔斯的车抵达意大利国际机场。
“C'e' un compito urgente all'ambasciata.”(使馆那边突然有紧急任务需要我抓紧时间过去。)
成朗拿着背包下车,走到机场门口。
“Ecco, Charles, non mandarlo.”(就到这吧查尔斯,别送了。)
成朗背上背包,笑着看向查尔斯,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
“I soldi della rosa rossa.”(红蔷薇的钱。)
成朗那晚......
02 念
“Non avevi detto che volevi restare per due settimane?”(不是说好待两周吗?)
成朗坐着查尔斯的车抵达意大利国际机场。
“C'e' un compito urgente all'ambasciata.”(使馆那边突然有紧急任务需要我抓紧时间过去。)
成朗拿着背包下车,走到机场门口。
“Ecco, Charles, non mandarlo.”(就到这吧查尔斯,别送了。)
成朗背上背包,笑着看向查尔斯,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
“I soldi della rosa rossa.”(红蔷薇的钱。)
成朗那晚回到家才发现,他硬塞给查尔斯的钱又被偷偷放回自己的大衣兜里。
“Xiao Lang, non mi hai dato nessuna possibilita'.”(小朗,你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啊。)
查尔斯看着成朗苦笑,看着他俊朗的脸皱到一起成朗反而被他逗笑,伸手拉过查尔斯的手,把钱放到他手心。
“Mi dispiace, Charles, se vuoi, saremo sempre amici.”(对不起查尔斯,如果你愿意,我们永远是朋友。)
成朗认真的看着查尔斯的眼睛,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明信片递给查尔斯。
“Grazie, Charles, andiamo.”(谢谢你查尔斯,走了。)
查尔斯接过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张极光的图片,查尔斯抬头看向机场内的方向,成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人海。
【是你眼里永不熄灭的焰火照亮了我阴郁生活,山高路远,终会再见。
Charles vi dà il benvenuto in Cina!(查尔斯欢迎你来中国玩!)】
今年的元旦宗大伟过的很落寞,新年零点的钟声敲响,北京城外绽放绚丽的烟花。宗大伟通过狭小的窗子向外看去,斑驳的光影不断闪在他的眼前。
他什么都没有了。
圆圆离开的第一个月陈悦就跟他提了离婚,那时候刚过元旦没几天。
除了离婚陈悦什么也没多说。
两人约定好了日子在民政局相见,又从民政局向着反方向离开。
房子给了陈悦,车留给了自己。
之后宗大伟一直住在员工宿舍,车也就一直停在停车场的那个角落。
还是成劲松打电话来他才知道,陈悦把他俩的房子卖了,又亲自去还了成劲松和成朗的那笔钱,而后离开了北京。
所有的一切转瞬即逝,宗大伟的前半生如同梦境,现在一切再次归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宗大伟渐渐退居二线,对一切不再有激情。
他不敢再去想成朗,怕他见到自己现在的落寞,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偌大的北京城,真就没有他的家。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发现严行舟正坐在沙发上等他。宗大伟走过他身边坐在他的对面。
严行舟时不时会来找他聊天,宗大伟知道他这位老朋友是心疼他现在的处境,他也并不愿其他人为他担心,所以在严行舟面前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大伟,我家里人有个公寓要卖,不大,八十来平,拎包就能住,价格好说,你这总是住在宿舍也不是长久之计。”
宗大伟笑笑,敷衍的应着严行舟的话,他递给严行舟一支烟,自己也点起一支烟,严行舟把烟放在桌子上一脸愁容的看着他。
“怎么了老严这么看着我。”
宗大伟嘴里不断吐出烟圈,伸手往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又笑着看向严行舟。
严行舟叹气,把桌子旁的文件推到宗大伟面前。
“这是上面下达的包机撤离利比亚中国同胞的文件,和当初一样,不用出机场,当天往返。”
宗大伟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暗灭在烟灰缸,拿过文件冲严行舟示意自己接下了。
“不看看?”
“当天往返,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宗大伟笑着靠到沙发背上长舒一口气。
刚下飞机,宗大伟就看见在满是人的机场冲他招手的费韬。
宗大伟上前抱住老朋友,来不及叙旧,他拿出包里的文件递给费韬,费韬忙跑到人群中组织同胞们登机。
“宗大伟!”
宗大伟转头,穿着西装带着工牌的杨斌跑到自己面前。
“真是你,咱俩多久没见了,得有五年多了吧。”
杨斌揽上宗大伟的肩膀跟他交换了一个拥抱,宗大伟拍拍杨斌的肩膀,又把他跑歪的工牌扶正。
“真是巧,在这不仅见到了成朗,还见到了你。”
杨斌笑着揽过宗大伟的肩膀,听到这话宗大伟却立刻收回笑容,严肃的去追问杨斌。
“成朗是第一批到达利比亚的外交官,现在他具体在哪我也不太清楚,一会儿你问下费韬。”
杨斌想拉着宗大伟趁着这简短的时间好好叙叙旧,可宗大伟却推开他径直走到人群中找到费韬。看到宗大伟,费韬先是把工作交代给旁边的工作人员,之后拉着宗大伟到了一个角落,杨斌也疑惑的走过来加入二人的对话。
“成朗确实是第一批到达的外交官,当时本来是负责疏散人群维持秩序,结果来到机场的人说有人被困在交战区,使馆这边必须派人过去,成朗说他在利比亚工作过熟悉环境,就带着当地一个向导去找被困的同胞了。”
宗大伟紧皱着眉怒火中烧,他攥着拳,杨斌看他状态不对,忙揽上宗大伟的肩膀轻声劝慰他。
“他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外交发言人,你们让他去交战区!这是谁下达的命令!”
宗大伟向着费韬怒吼,声音传遍整个机场大厅,杨斌紧紧拉着宗大伟的胳膊,不让他有更过激的举动。
“大伟,这事出紧急,成朗是所有人里面最熟悉利比亚的,这个他......”
杨斌劝说着宗大伟却被宗大伟一口打断。
“他不是一直在埃及吗?怎么会在利比亚!”
宗大伟不解中带着愤怒的向杨斌发问。
“是,成朗之前是一直在埃及,是后来他自己向上面申请调来的利比亚成了外交官,他最近是在意大利出差,刚一有消息他就立刻回来了。”
杨斌三言并做两句的向宗大伟解释希望能平复一下他的情绪。
宗大伟心里尘封的大山开始动摇,他不敢想象成朗摆着安全的埃及不去会来到利比亚,更没想到他现在正身处交战区,宗大伟现在完全无法平静心情,他又接着问费韬。
“那他现在人呢?”
宗大伟红着眼盯着费韬,杨斌也疑惑的看向费韬,费韬的眼神却躲躲闪闪,这让宗大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成朗进入交战区后......就失联了,现在我们也在找他,已经派出军方力量在找了......”
杨斌一个没拉住,宗大伟拽上费韬的衣领,恶狠狠的盯着他。
“大伟,这......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放手。”
杨斌一个转身挡在宗大伟和费韬中间将两人拉开,又抱住愤怒的宗大伟。
“大伟,这边的事情交给我们,你运送文件的工作已经完成,尽快上飞机返航吧。”
费韬理了理衣服叹了口气转身去处理中国同胞登机的相关事宜。
宗大伟挣开杨斌的束缚开始来回踱步。
他这次来没想过会遇到成朗,更没想到成朗竟会主动请缨进入交战区寻找被困同胞。突然,子弹打在成朗胸膛的那一幕不断闪回在宗大伟的眼前,成朗直直的倒在他的面前,胸口处不断涌出鲜血。
“大伟!你去哪?”
宗大伟冲过人群,杨斌在后面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看到奋力穿过人群的宗大伟,费韬想要过去阻止,奈何被涌入机场的人群冲散。
宗大伟一出门就搭上一辆车,用熟练的阿语说明自己要去中国大使馆。
像是平静的雪山突发雪崩,宗大伟平静了多年的心再次灼热跳动,他不能放成朗一个人去交战区,就像当年在努米亚,他不会丢下成朗一个人。
一路上还算顺利,平安度过两个关卡,宗大伟示意司机停车,他下车后通过询问当地人穿过一个个小巷终于来到中国大使馆。刚一走进使馆内,宗大伟就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听到门被大力的推开,众人同时回头看向他。
吕毅松看到宗大伟的到来先是镇静,而后又立马转变回一张无比镇静的脸。
宗大伟跌跌撞撞的走到吕毅松面前,手撑着桌子焦急的问。
“大使,被你们派去寻找被困同胞的成朗,现在有消息了吗?”
吕毅松听闻,摇了摇头。
一路跑来街边连绵的炮火让宗大伟现在灰头土脸,一旁的同事拉着宗大伟想让他去换件衣服,宗大伟推开对方的手礼貌拒绝,目光再次转向吕毅松。
“大使,让我去找他们吧,我会阿语,我还有急救证书,我......我......”
顿时宗大伟语无伦次,吕毅松看出他的担心,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成朗那边上面已经下达命令,中国军方已经介入在努力寻找,你就待在这里等消息。”
听到这话宗大伟眼眶渐渐变红,他不顾自己手上的灰尘拉上吕毅松的手。
“大使,让我跟他们一起去找吧,我会阿语,我能帮到他们,求您了大使。”
最后一句话宗大伟的声音有些哽咽,周围的同事也都纷纷红了眼转过头去抹眼泪,吕毅松看着宗大伟的神情和周围人的情绪,只能暂时松口,让他看情况先原地待命。
成朗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自己真要交代在这了。
一路上黄沙蔓延,车窗的缝隙很快被沙子填满,成朗和向导奥斯开着车沿着一条车辙缓慢的行驶着。
成朗按照记忆带领奥斯来到这座被炮弹摧毁的城市。
“ أتذكر أنني أكلت هنا من قبل . ”(我记得我之前还在这里吃过饭。)
成朗看着一座没有屋顶的房子对奥斯说到。
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废墟,当地的利比亚人就在一座座露天的房子里生活,好像这场战争于他们来说毫无关系。
成朗和奥斯把车停到一座废墟后面藏起来,两人打算下车看看有没有中国同胞的痕迹。
刚一下车,两人身后突然传来枪声,成朗忙拉着奥斯躲进旁边的房子,刚刚还热闹的大街瞬间安静,甚至可以听见风吹过漏风的墙壁传来的呼声。
就这么躲了很长时间,当地居民又开始在街边活动,奥斯起身想出去向当地人询问情况,成朗也想起身,结果却因为刚刚过于紧张腿麻跌倒在地上,原本已经走出房子的奥斯又折返回来查看成朗的情况想把他扶起来,奥斯刚扶上成朗的胳膊,外面便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轰,一颗炮弹在街道中心爆炸。
一阵巨大的轰鸣,成朗和奥斯倚靠的墙壁突然坍塌,奥斯反应快,把成朗护在身体下面,两人就这么被砖头和黄沙掩埋。
“ أوسكار ) ، هل أنت بخير ؟ ”(奥斯,你没事吧?)
成朗努力的活动胳膊,奋力把周围的砖块推开,奥斯从他的身上滑落到身前。
“ أوسكار ) ، هل أنت بخير ؟ ) ”(奥斯,你还好吗?)
成朗把两人身旁的砖头推开,让奥斯平躺在地上。
还好奥斯没什么大碍,他扶着头起身,成朗简单检查了一下,奥斯只是有点磕碰伤。
“ و أريد أن أشكركم على إنقاذ لي . ”(我还要感谢你救了我。)
奥斯拍拍身上的灰尘,转头跟成朗说。
成朗缓了一会,被奥斯搀扶站起来,两个人从被炸的不像样的的房子向外看,路边横尸遍野,刚刚还在踢足球的孩子有一个已经倒在血泊中,足球也不知去向,废墟的周围传来阵阵哭声。
如果刚刚奥斯真走出去了,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成朗紧紧攥着奥斯的手臂,晃了晃头甩掉自己消极的情绪。
成朗环顾四周,而后示意奥斯走房子里面,看能不能遇到当地人问一下情况,每一栋房子的墙壁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两人就这么摸索着在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寻找踪迹,走了很久两人也没什么发现,正当他们打算离开时,成朗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像是吵架声。
中文的吵架声!
成朗拉着奥斯走到房子旁边的楼梯处,他一节一节楼梯的慢慢走,探出眼睛看向二楼的方向。
“谁!”
本来正在争吵的一个年轻人突然转头,伸手拿起身边的棍子小心翼翼的靠近成朗和奥斯,成朗看到熟悉的中国面孔,眼里瞬间充满光亮。
“你是周林?”
对方听到成朗叫出自己的名字显得无比惊讶,他放下棍子,成朗也缓缓的从楼梯上站起身。
“我是中国外交部领保中心成朗,这是奥斯,我代表中国大使馆来接大家回家。”
成朗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周林见状喜极而泣,他释放自己这么多天压抑的情绪上前一把抱住成朗,成朗虽然有点被周林抱的喘不过气,但还是拍拍他的肩膀给他安全感,周林松开成朗后快速抹了一把眼泪,拉着成朗走到二楼内部。
就这样,成朗和奥斯找到了被困在一座废墟里的近百名中国人。带头的是中国公司领导周林,刚刚就是他的声音引起成朗的注意。
“大家快出来,大使馆的领导来接我们回家了。”
周林的声音刚一出现,成朗周围的墙壁后面不断有人探出脑袋,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惊慌与恐惧,渐渐的转变成希望与力量。
成朗把车里带来的物资大概给同胞们分了分,可面对如此众多的同胞他却犯了难,外面炮火连天,时不时的炮弹让人殚精竭虑,他不敢贸然带领所有人走出去,原本跟使馆联系的通讯工具还有断断续续的信号,一晚过后通讯工具干脆一点信号都收不到了。
“ ويقدر أنها تحولت على إشارة الدرع .(估计是他们开了信号屏蔽仪。)”
奥斯走到举着通讯工具努力寻找信号的成朗旁边轻声说,成朗放下完全黑屏的通讯工具泄气的坐在一颗石头上。
成朗突然感慨,信息发展的本意是为了方便人民群众,而不应该为战争服务,成朗抬起头看向一颗星星都没有的黑夜叹气。
如果是宗大伟,他会怎么做?
周林走到成朗身边席地而坐,成朗下意识的把通讯工具放在右手靠近奥斯的地方。
“领导,咱们下一步怎么走?”
渐渐的成朗身前最后一点柴火燃烧殆尽,只剩下木头上的点点火花,他的脸彻底隐藏在黑暗里。
“咱们人数多,我跟奥斯来的过程中周遭全是交战区,贸然走出去会非常危险。”
成朗分析着局面,周林点点头认同成朗的说法。
“但是按兵不动也不是长久之计。”
成朗说完,用阿语让奥斯拿出带来的地图。成朗把地图铺开,奥斯按住地图上面的两个角,又发现光线不够,奥斯重新拾起树枝点燃火堆,暖光逐渐驱逐了三人周遭的黑暗。地图上面全是成朗和奥斯过来的途中做的记号,成朗指向一处用红色记号笔画的一条路线。
“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来说根本没办法横穿交战区,但我们可以走这条小路绕过去,就是距离会远一些。”
成朗顺着红色记号笔的走向给周林演示了一遍,周林看向成朗,点头肯定他的想法。
“不过我们还是不能贸然的行动,这样,明天天一亮,就先让大家先收拾东西,然后我带几个人去周边打探一下,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采取这个方案。”
“好,我全力配合你。”
周林冲成朗点头,成朗把地图收好交给奥斯,周林上前握住成朗的手感谢他。
“带大家回家是我的责任。”
“根据中国工厂的所在地,它的周围有三个交战区,相比于这两个,这个城市资源相对落后,距离主要交战区的距离较远,我认为他们极有可能躲藏在这里。”
宗大伟在桌子上的地图上圈出三个交战区,并向吕毅松以及刚赶到的中国军方解释自己的分析。
对于这位难掩焦急的外交官,蛟龙突击队的队长杨锐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从他们刚一抵达利比亚大使馆,这位外交官就一直缠着他让他们带上他一起行动,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外交官?杨锐摇头,他绝不会这么做。
“宗先生,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是我们的任务是找到被困同胞,至于带上你,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吕毅松采取了宗大伟的建议,蛟龙突击队也确实准备前往那座城市,只不过在出发之前,这位难缠的外交官一直拉着杨锐请求他带上自己。
“我会阿语,我可以给你们当翻译,我也听从指挥。”
宗大伟觉得自己前半生从未这样求过任何人,只不过这次,他自诩聪明的脑袋实在想不出办法去寻找成朗,他目前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面前的这位队长带上自己。在多番拒绝后,杨锐以为自己终于摆脱这位外交官踏上征途时,他们身后出现一辆轿车。
好嘛,这次是真的跟上自己了。
杨锐抬手示意停车,他无奈的从车上下来走到轿车旁边。
“上我们的车,记住一切行动听指挥。”
tbc
隐 续集
这里是关于《隐》的一些后续。
《隐》的故事结局其实有无数种,至于宗大伟与成朗是否再见,相信每位读者内心一定有着不同的想法。
以下的续集是我内心给《隐》的后续,并不是绝对的,大家可以选择性的阅读。
后续在此之后应该会持续更新,因为在我心里宗成的故事永远未完待续。
相信平行世界里的他们一定会一直相爱,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01 寻
“小朗,圣诞快乐!”
成朗刚从中国驻意大利大使馆出门就被抱着一大束红蔷薇的查尔斯抓个正着。
“Grazie Charles, ma stavolta lavoro in Italia, non...
这里是关于《隐》的一些后续。
《隐》的故事结局其实有无数种,至于宗大伟与成朗是否再见,相信每位读者内心一定有着不同的想法。
以下的续集是我内心给《隐》的后续,并不是绝对的,大家可以选择性的阅读。
后续在此之后应该会持续更新,因为在我心里宗成的故事永远未完待续。
相信平行世界里的他们一定会一直相爱,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01 寻
“小朗,圣诞快乐!”
成朗刚从中国驻意大利大使馆出门就被抱着一大束红蔷薇的查尔斯抓个正着。
“Grazie Charles, ma stavolta lavoro in Italia, non ho tempo per Natale.”(谢谢你查尔斯,不过我这次来意大利是工作,没时间过圣诞节。)
成朗侧身想从查尔斯的右侧离开,又被他一个挪步挡住。
“Xiao Lang, non è facile per te venire in Italia.”(小朗,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意大利,就别拒绝我了。)
查尔斯把红蔷薇递到成朗面前,笑着看他。
看着查尔斯一副决不让他离开的样子,成朗突然后悔自己在两年前帮钱包被偷的查尔斯回家的这一举动。
查尔斯是一名标准的意大利帅哥,深棕色微卷的头发整齐的梳向后面,饱满的额头加上一双深邃的浅褐色眼睛,他的眼波宛若多瑙河般神秘,又像威尼斯水城一样安静祥和。
成朗的头发被风吹散到眼前,挡住查尔斯双眼的波澜。
今天查尔斯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围着一条深色围巾,红蔷薇在深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浓艳。
“Charles, come ho detto, mi piacciono le rose rosse, ma non accetto rose rosse da nessuno.”(查尔斯,我说过了,我是喜欢红蔷薇,但我不收任何人送的红蔷薇。)
成朗这次说的很决绝,查尔斯察觉到了成朗的情绪,他把红蔷薇收回怀里低下头偷瞄成朗。
成朗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重,又搓搓手转移了话题。
“Parlo bene il cinese.”(中文说的不错。)
在异国他乡听到中文,虽然是有些蹩脚的中文,但也确实感觉亲切。
成朗已经三年没回中国了。
听到成朗的肯定,查尔斯再次抬起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他不顾成朗的反抗,拉着成朗的手走向车内,把成朗推进副驾驶,自己把花放在后座,走进驾驶室。
“Ho ordinato un ristorante, e dopo aver mangiato, posso andare in piazza a visitare il mercato.”(我定了餐厅,吃完还可以去广场逛集市。)
面对查尔斯的滔滔不绝,成朗很难招架的住。
自从离开中国,成朗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人,他还记得他从埃及使馆离开时德闻拉着他闹了整整一天,最后含着泪送他去机场。
借着工作出差的机会一个人走遍欧洲,一个人看遍风景,查尔斯的出现是他独自生活中的一个意外,当时查尔斯不顾自己反对,硬是陪他走过了不少城市,不得不说,成朗很感谢查尔斯,毕竟那是他多年来感受到的唯一温暖。
可成朗认为没什么能够真正留住他,他或许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冷血人,否认着所有情感。
圣诞节当天意大利的街头满是庆祝的人群,见面的祝福,店铺门口的花环,手工制作的巧克力,无不透露着节日氛围。从车上下来查尔斯拉着他走进一家餐厅,服务生带他们走进包厢,包厢里还有一棵缠着星星灯的小圣诞树。
查尔斯走到成朗身旁给他拉开椅子,成朗有些难为情的坐下。包厢旁是一个能够看到外面街道的窗户,从窗户向外望去对面的大楼上有一个正在向上爬的圣诞老人,窗户旁装饰着红丝带还有无数小彩灯。成朗望着窗外出神,春节也是这样热闹,红彤彤的灯笼,热闹的胡同,说笑的行人。
沉思中,查尔斯温柔如水的声音传入成朗的耳朵。
“Per quanto tempo Xiao Lang rimarrà in Italia questa volta?”(小朗这次来意大利待多久?)
“Due settimane.”(两周。)
成朗转过头看向查尔斯,只见查尔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成朗被查尔斯炙热的目光灼到,他低下头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成朗的动作被查尔斯尽收眼底。
从认识成朗那天起查尔斯就知道,成朗心里有一个放不下的人。两年前他死缠烂打跟着成朗去到挪威的特罗姆瑟看极光,那天他们很幸运,极光持续了近30分钟,可相比难得一见的极光,成朗却只盯着周围洁白的积雪出神,时不时的把雪捧在掌心,看着雪渐渐融化在掌心。查尔斯拍拍成朗的肩膀示意他看极光,成朗抬头,空洞的眼神向着那童话般蓝绿色的极光。星星点点的光芒映照在成朗的脸上,查尔斯转头望着成朗那张总是带着忧愁的脸发呆。
他是夺目且唯一的存在。
查尔斯虽然不知道那人的相貌,也不知道那人和成朗的过去,但是查尔斯很清楚自己的心。
他爱成朗。
他想照顾成朗一辈子,让他慢慢放下那个人。
服务生将餐品端上桌,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本就不大的桌面,还有一些放不下的只能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Xiao Lang, non so quale sia adatto ai tuoi gusti, quindi ho ordinato tutto.”(小朗,我也不知道哪个适合你口味,就都点了一遍。)
查尔斯拿起刀叉开始切起面前的牛排,成朗本想说点的太多吃不完,后来又一想对于外国人来说,轻微的埋怨情绪可不代表着客气。
查尔斯起身把切好的牛排换到成朗面前,刚坐下又开始切火鸡肉。
成朗跟查尔斯认识这么多年,猜也能猜出来查尔斯对自己的心思,可他不会再不明不白的开始一段感情,况且他对查尔斯本就没有朋友以外的情感。
起初成朗只是暗暗的表明自己的拒绝的意思,可是查尔斯好像全部无视,之后他又明确的拒绝多次,可是也没用。
“Charles, io...”(查尔斯,我......)
“Xiao Lang mangia per primo.”(吃饭小朗,先吃饭。)
查尔斯把火鸡肉送到成朗面前,再次用成朗承受不住的目光盯着他。
看来外国人也喜欢用吃饭打断话题,成朗想。
欧洲人的自信似乎都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成朗很羡慕这种无论做什么都那么热烈,那么阳光的查尔斯,他在欧洲各地都工作过,欧洲人的行为影响了他不少,尤其是那份尊重任何爱情的思想观念。冬天的欧洲格外冷,可是热情的欧洲人好像总能战胜严寒,享受冬季的美。
虽然成朗想不通与查尔斯相遇那天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以至于让查尔斯近乎疯狂的迷恋他,那天他穿的很平常,也只是做了换做任何人都会做的一件善事。
成朗往嘴里送了一块牛排,鲜嫩的牛排在嘴里融化,混着酱汁。
成朗冲查尔斯微笑点头,查尔斯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笑弯了眼睛。
饭后查尔斯拉着成朗漫步在意大利的街头,周围满是商铺,查尔斯被一个卖水晶球的摊位吸引,一米九的个子就那么趴在低矮的柜台前仔细挑选起来,成朗看着想笑,转身看到一处买花的摊位,他走过去看到了在众多玫瑰中孤零零的一朵红蔷薇。
“Salve, voglio questa rosa rossa.”(你好,我想要这朵红蔷薇。)
买花的是一位年轻的金发女生,成朗接过红蔷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伸手去给钱时被查尔斯拦下,查尔斯抢先他一步把钱放到金发女生手里,快速推着成朗离开了摊位。成朗看到这一幕,固执的想把钱塞到查尔斯手里,这时查尔斯从兜里拿出一颗水晶球递到成朗面前,水晶球里面是一个周围摆满礼物的圣诞树。直到把钱放进查尔斯手里成朗才松了一口气,他转身不去看查尔斯,自顾自的向前走,查尔斯跟在他的身后,走到广场中央的圣诞树旁人流明显增多,成朗想要贴着最边上穿过广场,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在最里面动弹不得。
这一幕,像是在努米亚的机场。
这时他突然陷入一个安全的怀抱。
是他!
成朗急切的转头想要看清这个怀抱的主人。
查尔斯从未见过成朗这副神情,是见到爱人之前的急切,又是未见到爱人的失落。
成朗转头看到他正稳稳当当的靠在查尔斯的怀抱,所有记忆瞬间破碎并且无法拼凑,他挣脱着想要逃离,可无奈周围人太多,查尔斯护着他,带他穿过人群。
查尔斯身上传来淡淡清香,应该是某种男士香水的味道,成朗个子不算矮,但是在查尔斯的怀里依然显得单薄,成朗的头靠近查尔斯的脖颈,香味不断传进他的鼻腔,成朗的头发拂过的同时也让查尔斯感觉下巴处痒痒的,他宽大的手掌不断收紧成朗的肩膀,护着他走出拥挤的人群。
刚一逃出人群,成朗立马想逃出查尔斯的禁锢,可无奈查尔斯力气太大,他拦着成朗的肩膀不让他逃离。
“Charles, lasciami andare!”(查尔斯放开我!)
成朗一时没法挣脱,他又急又恼。
查尔斯看到怀里的人急的红了眼,他手下一松,成朗顺着他的胳膊下跑出,成朗手里的那一朵红蔷薇因为刚刚的拥挤变了形,又因为他着急挣脱查尔斯怀抱而掉到地上。
成朗捡起掉在地上的红蔷薇,把变形的花瓣捋顺,郑重的抱在怀里。
“Xiao Lang, mi dispiace.”(小朗对不起,我......)
成朗皱眉,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查尔斯,就像多年前他不知道用什么情绪去面对宗大伟。
宗大伟!
宗大伟的轮廓逐渐浮现在成朗眼前,漫天飞沙的努米亚,挂满红灯笼的北京胡同,下着雪的冬夜,冰冷的医院围墙,和他哭红的眼。
成朗转过身加快脚步。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想逃离,逃离这里,就像当初逃离北京。
他跑起来,与漫步在广场的人格格不入。
查尔斯上前拉住成朗的胳膊站到他面前。
“Xiao Lang, ti amo, mi daresti la possibilità di prendermi cura di te?”(小朗,我爱你,你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好吗?)
查尔斯双手扶在成朗的手臂上,把他圈在自己怀里,成朗抬头,对上他那副浅褐色的眼睛。
爱?
【查尔斯爱我什么?】
成朗低下头,努力的回想着查尔斯可能爱他的原因,除了那次帮查尔斯回家,剩下的就是成朗无限的拒绝。
【所以他爱我什么?】
“你爱我什么?”
成朗突然再次抬头对上查尔斯的视线。
“你爱我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成朗冲着查尔斯大吼,所有的吼声全都埋没在广场周围欢快的圣诞歌之中。
“Che hai detto, Xiao Lang? Chiedo scusa?”(小朗,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面对成朗带着怒气的哭诉,查尔斯手足无措,他听不懂成朗的话,只能一遍遍用意大利语问着成朗,只见成朗的泪逐渐从他透亮的眼睛里流出,查尔斯想用手抹去成朗脸庞的泪,又觉得不太妥,从兜里拿出手帕把成朗的脸擦干净。
手帕温柔的触感不断轻抚成朗的脸庞,成朗看向手里蔫了的红蔷薇。
“Perché mi ami?”(你爱我什么?)
成朗轻声的说,手帕离开成朗的脸颊被查尔斯攥在手里,他又理了理衣服,郑重的站在成朗面前。
“Xiao Lang, quando ti ho incontrato per la prima volta in Piazza Milano, mi sono innamorato di te a prima vista, e In realta', quel giorno non ho perso il portafoglio.”(小朗,起初我在米兰的广场遇见你,我就对你一见钟情,还有......其实那天我没丢钱包。)
成朗惊讶的抬头看向查尔斯,一颗石头落入他心里平静的水面,不断泛起涟漪。
“A quel tempo sapevo solo che dovevo fare del mio meglio per conoscervi, altrimenti me ne pentirei! Per quanto riguarda ciò che ti amo, non c'è motivo per il mio amore. Voglio vederti ogni giorno. Se non ti vedo, mi mancherai. Voglio stare con te per sempre.”(当时我只知道,我必须想尽办法认识你,不然我一定会后悔!至于爱你什么,我的爱没有什么原因,我想每天都见到你,见不到你就会想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查尔斯眼里是无限的真诚,成朗直愣愣的盯着查尔斯的眼睛,缠绕在圣诞树的灯光与周围的喧嚣全都映衬在他的眼里。
【是啊,这是爱。】
成朗曾无数次的逃避爱这个话题,当年对宗大伟决绝,当年一心选择离开,还有转过头离去时眼眶不自觉的泪。
成朗握紧拳头,戒指从冰凉转为温热,他突然泄力,眼神空洞。
这么多年,他早就明白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的,可他宁愿一错再错,也不愿打破他目前只隔着一层窗户纸的爱意,他甚至有很多次下定决心就这样永不再见。
他本就打算这样一直过下去,一直过下去。
放过所有人,唯独不放过自己。
成朗摇摇头,逼退眼中的热意。
“Sta nevicando! Sta nevicando!”(下雪啦!下雪啦!)
突然广场上传来人们的惊呼。
一片片雪花落下,圣诞树在雪花的映照下更加绚丽,广场上是欢呼的人群,成朗心里却如同乱麻般错乱。他木讷的抬手,接住一片片雪花,雪花融化在他掌心,也融化了他心里的冰川。
【爱的,我是爱他的。】
查尔斯的话像是晶莹剔透的冰锥猛地刺进成朗尘封爱意的心脏,他没办法再继续欺骗自己,对他的爱。
成朗的眼泪再次决堤,他抿起嘴,他不愿承认自己这么多年的错误,也不愿回想这么多年的错过。
成朗低下头,掩埋在心里的情绪瞬间爆发,他捂着胸口失声痛哭起来,不断流下的泪打湿了他的衣袖。
查尔斯没有听到成朗的哭声,只是看到眼前的人紧紧抱着那朵红蔷薇,那枚戒指正在周围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刺眼。
周围全是庆祝圣诞节飘雪的人群,没人在意广场角落的成朗。
那朵红蔷薇被成朗紧紧禁锢在怀里,包装纸上褶皱不断增多,成朗挂满泪的脸传来花瓣冰凉的触感,成朗再次收紧胳膊,让那朵红蔷薇紧紧贴在自己的脸庞。
查尔斯见成朗因为哭泣渐渐有些站不稳,他想伸手扶住他,可他的手却僵在半空。这次,他只是把手帕递到成朗手边。
“Xiao Lang, pensavo ingenuamente di poter rimpiazzare quella persona, ora so che è nel tuo cuore e non può mai essere sostituita.”(小朗,我曾天真的认为我能代替那个人的位置,现在我知道了,他在你心里,永远无法被代替。)
成朗推开查尔斯递来手帕的手,他抬头看向查尔斯,查尔斯见状扶着腰笑着抬头转移视线,把手帕再次放回口袋,隐藏住自己不由自主的泪,而后又笑着看向成朗。
成朗强忍着泪水向查尔斯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而后又看向手里的红蔷薇。
“Scusa Charles, buon Natale, buonanotte.”(对不起查尔斯,圣诞快乐,晚安。)
而后他转过身背对着查尔斯离去。
橱窗的暖光照亮了他的脸,他抬头借着黑夜为背景看着纷飞的大雪,沉下去的往事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周围街道彩色的灯变成了红色的灯笼,意大利语变成了熟悉的中文,成朗露出久违的笑,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右边。
“看宗老师,下雪了。”
tbc
【三行情书|08:00】【宗成】温和治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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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棒@阿尔忒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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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爆炸声穿透长空滚到耳边刺激得耳鸣尖啸不断,火|药黑灰混杂着碎石土屑随风猛扑到身上,稍有不慎就被推行踉跄几步,呼吸间满是灼热躁动的空气。
成朗有些恍惚,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周围万物沉寂下来一点儿生气也无。
眼前站立着数十侨胞,他们挤作一团,似乎是在同他说话,面露惊恐手舞足蹈想要向他表达什么。成朗听不到,他屏气凝神想要去分辨那些模糊的话语,又在他们一致的手势下回头向身后望去——
一颗子|弹在此时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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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朗有些恍惚,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周围万物沉寂下来一点儿生气也无。
眼前站立着数十侨胞,他们挤作一团,似乎是在同他说话,面露惊恐手舞足蹈想要向他表达什么。成朗听不到,他屏气凝神想要去分辨那些模糊的话语,又在他们一致的手势下回头向身后望去——
一颗子|弹在此时击中他的胸膛。
猛然从梦中惊醒,成朗撑着床面勉强坐起来,背向后弓起防止自己心脏跳落出来,碎发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搭在额前颈后,随着大口喘气的幅度微微颤着。
房间窗帘拉得很紧,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屋内黑成一团仿佛一个挣脱不出的牢笼,把他牢牢锁在其中缓慢地窒息。
颤抖着胳膊捞过手机摁亮,微弱的光线划开这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把青年苍白略显憔悴的脸庞照亮。
凌晨三点十五,电量百分之十三,距离他入睡堪堪三个小时。成朗有些颓废地扔开手机扔由自己回归黑暗,靠在床背上平复过速的心跳。
(二)
努米亚撤侨行动至今已经有将近半个月了,成朗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只要一闭上眼,满天的尘土裹挟着枪鸣就扑袭而来。哀嚎遍野,到处都是鲜|血,残|肢,和尸|体。
信徒们向上帝祈祷和平与安宁,可暴徒们用火|药和炮|弹打破虚幻美好的祈愿和信仰。
生活工作中但凡一点响动都能激起他强烈的反应,轻则晃神肢体僵直,重则浑身颤抖头晕目眩,恍惚间仿佛又回到那片被死亡洗礼的土地,而下一秒他就会被贯穿心脏而命丧当场。
最先发现成朗不对劲的是宗大伟。
两人共事一次后关系迅速拉近,宗大伟作为职场老前辈也担起一份培育潜力股的职责,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对成朗多了些关照,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状态。
他带着萎靡不振的青年去看过医生,诊断结果是宗成患上了轻度的应激性创伤后遗症,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和恢复,而这期间最好多放松身心,别把精神绷的太紧。
宗大伟在外交部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撤侨行动也参与过几次,习惯了亲眼所见战争的残忍和被剖开的人性阴暗面,也太清楚其中给人带来的负担和伤害。这次行动他尚且心有余悸几天都没能彻底缓过来,更别说初出茅庐还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小子。
宗大伟协调成朗直属上司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借机好好休息,尽快恢复状态。自己每天工作结束后也会顺道去一趟人家里,带点吃点,陪人说说话转移注意力。
他甚至觉得成朗已经缓和不少了,恢复胜利在望。
(三)
这段时间在宗大伟的悉心照顾陪伴下成朗精神状态的确有所好转,却又在一天夜里急转直下。
原因是他的噩梦里第一次出现了宗大伟,被左轮手|枪射|穿太阳穴的宗大伟。
青年蹲在人群里,努力抬头看向颤抖着手举起手|枪对准自己脑袋的老师,还有戴着面具不断挑衅的叛军首领,下一秒鲜|血随着枪声蓬射而出。
明明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成朗却切实感受到那温热的甜腥的液体洒了自己一头一脸,惊醒后攥住胸口的布料几近窒息,汗水混杂着泪水滴落在被子上,晕染出一片不规则的水痕。
成朗发现自己不能失去宗大伟,同时残忍地发觉自己似乎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
他喜欢上了有家室的,他的老师。
(四)
从那晚后成朗不可避免的陷入情绪陷阱,不断的自我怀疑和否认,精神一度在崩溃的边缘走钢丝。
而宗大伟恰到好处的关切更加成了负担,仿佛千钧巨石压在他心头,浑身血|液都因此而凝固。
他尝试着逃避,躲着不见宗大伟,能不回消息就不回,实在问得紧了就敷衍几句,然后缩回被子里继续在半梦半醒间不断挣扎,试图逃脱噩梦和死亡的阴霾,却又在一次又一次窒息和心动过速中落败,仓皇出逃。
成朗清楚地明白自己做不到放下这份情感,哪怕它违背伦理道德,枉顾礼义廉耻,却依然不断的幻想宗大伟的笑,宗大伟的鼓励,宗大伟的陪伴甚至是,吻。
而他可耻的在这份背德的情感里沦陷,被高抛上风口浪尖,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海浪重重拍下,粉身碎骨。
房间里仍然透不出一丝城市的喧嚣和窗外霓虹的炫彩,成朗摸索着在抽屉里翻出安眠药,就着杯底最后一层浅薄的水勉强咽下,重新躺好强迫身体关机休眠。
入睡前最后一次看时间,屏幕显示凌晨三点三十二分,电量剩余百分之十一。
(五)
成朗是被剧烈的开关门声强行吵醒的。
药物副作用下他神智有些迷糊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些什么,只能本能的偏过头,视线猝不及防间撞上宗大伟满是忧虑慌张的脸庞。
手被人死死捏住有些吃痛,努力清清嗓子开口还是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了一瞬。
“宗老师,您怎么来了?”
“打你电话显示关机,敲门你也不应,我怕出了什么事就拿备用钥匙进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很难受吗?”
见青年出了脸色难看些别的都还算正常宗大伟终于松了一口气,放松了手上力道顺带给人揉开僵硬的指节。
成朗眼睫颤抖着,努力咬住嘴唇不让人看出来异样,说不出话只能默默摇摇头示意自己还好,随即闭上眼隐忍刚刚连续噩梦带来的痛苦和疲惫。
宗大伟见成朗不说话以为是与自己置气,干脆拿过床头柜上的杯子去厨房给人倒温水,刚准备转身回房就听见一身闷响连忙冲进卧室,只来得及看青年跌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死死连带衣服捏住肉浑身冷汗。
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按进怀里,一根一根掰开人因为用力过度发白的手指与自己十指相扣以免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努力侧耳听人呢喃的话只能依稀听到自己的名字。
见人一直沉溺在臆想难以自拔里宗大伟咬咬牙,狠心俯身吻住人的嘴唇,略有些尖锐的虎牙磕在人薄却柔软的唇肉上让人身体跟着一颤,竟也神奇般地得到安抚安静缩在自己怀里,缓过一阵才睁开眼视线努力对焦。
“醒了?感觉怎么样?”
宗大伟还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维持青年身体的姿势,此番有些居高临下遮盖住了房顶的白炽灯,在人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成朗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声音从刚刚的梦境里寻找回来,双手颤抖着捉住人袖口寻求安全感。
“好多了,谢谢……老师关心。”
两人无声对峙一阵,等成朗基本恢复了力气才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挪到一边床上坐好,气氛又一次沉寂下来,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刚刚又做噩梦了?”
最终还是宗大伟率先打破僵局,侧过脸关切看向成朗。青年正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啜饮着温白开,一听这话反倒是抖了抖身子放轻声音才应道。
“梦见我死了,你也死了,都没活下来。”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情理之中,宗大伟自知说了错话接下来选择缄口不言,等人主动同自己诉说些什么。
“我喜欢你。”
短暂的沉默后成朗转身看着自己的老师:身上西装因为自己而凌乱,发型也搅和的一塌糊涂,不复平日里严肃到有些刻板的领导,反倒沾染上几分人间烟火气,与梦中的人不断重合。而自己也许是嘴一时没把住关,也许是还没从恍惚里彻底脱离就把什么想说的话都吐了出来。
这下轮到两人同时微微一愣。
成朗脸羞得通红,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同那种噩梦后劫后余生的窒息感不同,这是忐忑的,却也激动的,期待的,以及良心谴责下痛苦的。
宗大伟嘴唇喏喏几次,似乎是想要表达什么,最终却一个字节都没说,只是重重叹息一声,捞过自己身边的半大孩子靠在肩膀上。
“还难受的话就再靠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不符合自己设想的任何一种结果,僵硬地靠在男人比他更宽厚的肩膀上成朗一时竟有些难以适从,却没有半分挣扎,而是努力享受起这片刻的眷顾他的光阴。
成朗想,也许他真的得到了温和治疗——来自他老师的毫无保留的关心,与掩盖不住的爱意。
隐
设定:
宗大伟x成朗
宗成极限拉扯|背德|OE
沉迷放纵欲望之感的老男人X清醒享受禁欲之爱的年轻人
两人探究【爱究竟是什么】的过程
有OOC 是我心中的宗成
18
说来惭愧,直到中年宗大伟似乎才真正理解离别这两字更深层的含义。
不同于他见过的战火下的生离死别,而是这种与亲人,爱人分别后的痛苦挣扎。
圆圆走后,陈悦一直郁郁寡欢,也不爱和他说话,总是把自己闷在屋子里。
宗大伟不会在陈悦面前表现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也可能是这段时间经历太多,早已耗尽他所有表达的能力。
这段时间他申请了外出学习,一直忙忙碌碌在满中国的跑,在成朗离开刚满两星期时,他在南京街头看到了一个很像是成朗...
设定:
宗大伟x成朗
宗成极限拉扯|背德|OE
沉迷放纵欲望之感的老男人X清醒享受禁欲之爱的年轻人
两人探究【爱究竟是什么】的过程
有OOC 是我心中的宗成
18
说来惭愧,直到中年宗大伟似乎才真正理解离别这两字更深层的含义。
不同于他见过的战火下的生离死别,而是这种与亲人,爱人分别后的痛苦挣扎。
圆圆走后,陈悦一直郁郁寡欢,也不爱和他说话,总是把自己闷在屋子里。
宗大伟不会在陈悦面前表现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也可能是这段时间经历太多,早已耗尽他所有表达的能力。
这段时间他申请了外出学习,一直忙忙碌碌在满中国的跑,在成朗离开刚满两星期时,他在南京街头看到了一个很像是成朗的背影,那孩子穿着卫衣,走路跑跑跳跳,逐渐隐谧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尽头。
宗大伟看着那个方向出神,直到周围的人群不断从他身旁穿过,他才发觉自己正站在街道正中间,他忙匆匆避到街边,背后店门口不断被唤醒的风铃引起他的主意。
宗大伟身后是家精品店,店铺门口是来来往往的小情侣,推着门带动那个挂着羽毛的风铃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宗大伟推门进入,店里是淡淡的果味香薰的味道,店铺共有两层,一层的一个角落全是些玩具饰品之类的东西,一对对年轻人正玩闹的选着娃娃,选着围巾帽子。
宗大伟走上二楼,看见整个二楼墙壁上是各种明信片,中间则是一张形状不规则的木桌,桌子上有着各色彩笔用来写明信片。
成朗最喜欢这种精品店,总能拉着宗大伟逛上快一个小时。
宗大伟走到明信片墙边,拿起一张烫金的明信片,上面画的是公园里火红的枫叶,烫金的金线勾勒着金灿灿的枫叶,一条石板路通向枫叶林的尽头。
“ وأخيرا ، أدركت أخيرا أن الفراق هو في الواقع لا مفر منه الطرح ، كل شخص في الحياة سوف تواجه فراق ، والأهم من ذلك ، بعد فراق ، ونحن لا تزال مليئة بالأمل والرؤية ، نتطلع إلى المرة القادمة ، في الوقت المناسب ، المكان المناسب ، يجتمع مرة أخرى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明白,离别其实是一个避无可避的命题,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面临离别,重要的是,离别之后的我们,是不是依然充满希望,满怀憧憬的,期待下次,那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再次遇见。)
最后一笔落下,宗大伟把明信片又收回到那封透明的塑料包装纸里,他的手写阿语洋洋洒洒,像是他现在的心,真正的充满着希望。
再走出精品店时天已经渐渐暗下来,街边叫卖声不断,是真正的,和平的烟火气。
宗大伟把明信片收进兜内,向着街道中心走去。
【回到北京,好好生活。】
释然真的是一瞬间,不再沉浸过去,永远期待未来。
【我们会再见面。】
“Che giovanotto gentile! Che il Signore vi benedica.”(多么善良的年轻人,愿主保佑你平安。)
成朗把手里的零钱给了一位坐在街边乞讨的奶奶。
意大利广场的每一块砖都象征着一段古老的岁月,穿越时间般的闯入成朗的眼帘。
意大利人生活休闲散漫,成朗独自漫步于人海,走进这张扬的世界。
街边有临街作画的艺术家,有追逐白鸽的少年,欧洲那段文艺复兴的思想发展从未因为时间的流转而停滞不前。
秋雨刚停,远处的天空出现一条若隐若现的彩虹,成朗走到一家花店前,风吹过门口的风铃告知他的到来,花店外的花草沾了一层雨水,来回侍弄忙碌的老板是一位年轻的男士。
“Salve, voglio un mazzo di rose rosse.”(你好,我想要一束红蔷薇。)
老板放下修剪花的剪刀转过头冲成朗笑着说。
“Mi dispiace signore, Red Rose deve essere prenotato in anticipo.”(抱歉先生,红蔷薇需要提前预定。)
花店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旁边的面包店也传来阵阵香气,二者结合形成一条无边的绸带,环在成朗身边如影随形。
成朗眼前的画面被一帧帧的放慢,他想到那一屋子艳丽的红,又想到那晚他许下的心愿。
那个心愿,已经实现。
成朗转头打量着其他的花草,最后笑着跟老板道别。
之后的几年成朗走过了无数的国家,也学遍了各种语言,如果时空错乱倒置,他走过的路能够再现,他想,他应该最想回到那天,那个紧握着宗大伟的手看雪的冬夜。
成朗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拿出明信片用签字笔写下祝愿。
【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成朗写完最后一个字,耳机正好在播放那句“要如何翻译我爱你,寂寞不已”,成朗扣上笔帽的手顿了顿,那道彩虹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成朗把明信片夹进书本,起身走向彩虹消失的方向。
【我疯狂的奔向世界各地,
固执的认为能够找到时间长廊的尽头。
我在明信片上写下祝愿,
如果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能实现,
那我一定回到你的身边,
投入你滚烫的怀抱,
看你瞳孔里对我的思念。
我要疯狂的占据你的一切,
到那时,
炽热的爱渗透进我的胸口,
连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都在庆祝,
我们的遇见。
你说再见的密码是晴空万里下的海浪翻涌,
是大雪飘零下的春天。
我见到过新西兰玛努湾艳阳下翻涌的海浪,
也见过北京的春天飘满大雪。
我们,
一定会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