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即便文不对题,起码要有所掩饰。正如这篇文章论述的主要问题虽与激发这些思辨的作品本身无关,我总该给予它褒扬的评价与推介。
《蓝色时期》作为一部青春漫,不可避免地具有浪漫化的特质,不过当作者有意地安设了“绘画”这一母题,作品便有了两种冲突却交融得意外和谐的叙事态度,这是令我觉得新鲜的(我本是不喜欢青春题材的)。
其一方是激昂的、螺旋上升式的快节奏叙事。另一方是冷静的,按与总体节奏相悖的节奏展开的具有间歇特征的慢板叙事,我并不以其为典型的情感线,因为它并不是“关系”的情感,而是充满主人公主体意识的属于个人的情感,亦即所谓“私小说式”的情感。这时候我想到艺大某位教授的批评,这是否算是作者的一...
我想,即便文不对题,起码要有所掩饰。正如这篇文章论述的主要问题虽与激发这些思辨的作品本身无关,我总该给予它褒扬的评价与推介。
《蓝色时期》作为一部青春漫,不可避免地具有浪漫化的特质,不过当作者有意地安设了“绘画”这一母题,作品便有了两种冲突却交融得意外和谐的叙事态度,这是令我觉得新鲜的(我本是不喜欢青春题材的)。
其一方是激昂的、螺旋上升式的快节奏叙事。另一方是冷静的,按与总体节奏相悖的节奏展开的具有间歇特征的慢板叙事,我并不以其为典型的情感线,因为它并不是“关系”的情感,而是充满主人公主体意识的属于个人的情感,亦即所谓“私小说式”的情感。这时候我想到艺大某位教授的批评,这是否算是作者的一种自证呢?
观照作品的主题,不难看出主人公矢口八虎为这个“突然”发现的“自我”而感到迷茫,看到他在诚实与欺骗之间游移,这显然已经超越了一个附加主题或者线索的作用,这种摸爬滚打的现实感,已然足以使作品经久不衰。只可惜大部分讨论是不充分的,有着明显降格意识,我不得不认为这种创新性的结合尚且是试验性的。
就我个人而言,我最喜欢的篇章是佐伯美术班的那节,它发生在一个不必顾忌主线的暑假里,因而得以保全其完整性。有一篇浅灰色调的跨页,带有一种营造独立自在的感性空间的意味,犹使我印象深刻。
闲言少叙。这部作品使我反思鉴赏力的可能性,亦即一个突然变得明晰起来的领域。我这尚浅的人生履历中最多的是与文字的交情,因而在拥有了原本与文字艺术相合的美学的工具后,我常把鉴赏力当作是美学原则的应用,更通常地来讲,是创作者的主现化意图如何改造了感性空间,以及这个过程的逆向推测。
美学观点的基础在于,我们清楚艺术乃是象征符号范塑下想象对实在界的扭曲反映,从这点来讲,艺术品无论其领域内的价值,其意旨和效果都是等同的。故而美学家在意作者本身的时候,他其实是在考查作品的背景为其赋予了何种特质,他们眼中的不是那个完整的作者。这里可以引述一个老生常谈的笑话:“觉得一颗蛋好吃,何必要去寻找那只下蛋的母鸡”,钱锺书在指出文本的独立性的同时也暗暗指涉了艺术评论的这个前提。我们乃是立足于艺术品最根本的目的,对于它的表现做出评判,因此我们并不过多需要超越于一般大众的工具,关于技法的解构是是徒劳的,因为艺术品就其作用而言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它作为调和“超感性世界(黑)”与现前感觉的世界的中介并不具有内生的价值。
海德格尔在一篇研究性论文中就梵高的《农鞋》相当冒险地写下了一大段的“描写” (“这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靠性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那战胜了贫困的无言喜悦,隐含着阵痛的哆嗦,死亡逼近时的战栗。”),这显是一种美学的视角,这点同样反映在他对艺术的见解上,即“存在者的真理自行设置入作品”(das-Sich-ins-Werk-Setzen der Wahrheit des Seiendenahrheit),这里的“自行设置”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意义绽放,正如“描述”本身就是解蔽。这是一种忽视了手段和方法的阐释思路,艺术作品引发沉思以实现被订置于集置中的主体的救渡,作品的实现过程是无关紧要的。
当然也可以一言以蔽之地说美学的对象是一些形而上的问题,然而这样“删繁就简”的近似简直使概念失真。
至于美术或者这一类专门化的艺术领域,美学原则在其中产生了内在的发展,形成了它们独特的鉴赏体系,于是也可以说美术鉴赏的眼光正在于“实现”抑或感性空间的改造本身,更贴近于创作者的眼光。对于一个专业画家的基础性要求必然包含“逼近现实”,无论他们其后选择什么方向。在摹仿论已经失去市场的现代,这种培训似乎难以理解,但若以“学习技法”的角度来看,就很容易认同犬饲教授所说的大学的必要性(无论向前还是向后看)。
许多人认为专业的美术鉴赏和从美学观点出发的艺术鉴赏是等价的,这个误区其实源于这或可称为一体之两面的评论往往杂合在一起出现。事实上,从两种鉴赏角度出发得到相同的结论的现象并不鲜见,但人们无法窥探其背后的思维历程,这是可以理解的。为何一定要做出严格的区分?即便在对比画家与美学家的观点时可以亲见这样的区别,在通常情况下也是不会有这种理想模型的。
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区分,是为了澄清专门化的鉴赏和一般性的欣赏存在着“知识”的差别,而非先天能力的缺乏。“审美好”的评价是不可信任的,因为它建立在一种知识水平的不对等上,这就比方说对于一个识不全字的小孩,我们不能因为他无法读出卡夫卡的象征主义作品中自然性与荒诞效果的相生而认为他是“理解力差”的那类读者。(美术鉴赏的主体往往是掌握这个领域的知识的创作者,一些美学家固然也可以拥有这类知识)“美”与“丑”的辨别不是美学的任务,(这是一个语言的弊病,不复赘言),而也决不能在美术鉴赏中获得权威的支持,因为美感是无限自由的,是与其本身相统一的,它只实现它自己的目的。美感无法通过与他物的关系获得定性,枉论技法。
或许可以把“鉴赏力”与“审美”做出区分,前者是习得的,而后者是固有的,可以用来描述,绝不可用来评判。
这又使我想起三岛,即便是这样一代美学大师,在创作《女神》的时候也无法真正想见美的女子的外在吧,只好写写肌肤与和服的相称。眉眼皮骨倒底是如何的?衣饰的细节是如何的?他可以写出一个“艺术家”周伍,然而却无法成为周伍。
在此,我试图以一些实例挽救这篇使人昏昏欲睡的自说自话。这部作品包涵了许多生动而不失硬核的美术知识科普,遗憾的是,由于采用了黑白印刷,并不能很直观地,或者说不能为如我一样的门外汉提供一些实践的对象。犹使我印象深刻的是矢口在分析一张上下构图的风景画时,注意到不同颜色的花采用不同的分布方式以营造美妙的整体观感,即作为对比色的红色指引视线,其它颜色呈Z字型排布拓展视域。
这诚然是精当的观点,如我上言,它使我觉察到那些未曾涉足的宽广领域。不过当我冷静下来回味时却意外地发现,这样的知识于我所习惯的审美其实并无补益。
美学的批评在于效果。倘若画作如其描述所应当产生的效果只可能在对技法有所体认的情况下才得以显现,那么便是与其观点相悖。既然我们的研究不关切因崇拜而产生的狂热,那么便可以说在一般的艺术哲学的观点下,美的“产生”竟然与使之显现的技法无关。我无需知道花朵的排布也可以知道这原野是和谐而不断延伸着的,我无需知晓饱和度和色彩关系的概念也可以知道画面是热烈的,我无需知道毕加索的立体主义内涵也可以说面前是一个被解构了的人。
光影、构图、色彩,诸如此类,当我们意欲指涉其本身,就已进入美术鉴赏的地界了。比起这样的知识与审美的混淆,在集体的潜意识中,文学的专业性似乎早是一个明晰的成熟的独立概念,就我在前面做的类比一样。毕竟批评家和作家是两个职业,这是很分明的。
我有一个钻研音乐的朋友不久前向我倾吐:“我发现自己现在会更多地在意那乐符的巧妙应用以及的弹奏技艺高超,却已经失去一开始听音乐的时候,那种原原本本的振奋的心情了。
我所说的反思鉴赏力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全然有关对新领域的认识,反而主要在于再认识那种为艺术哲学奠定了根基的人的无拘无束的审美能力。
或许在这场太富于现实性的跌宕传奇所留下的小小尾声过后,在留有纷繁名作的丰饶记忆中,读者已经忘记了那幅“蓝色的画”,它很粗糙,很笨拙,没有什么水平,但是矢口却因为它被唤醒,被理解,真心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