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远
刘铁的新差事下来,朝廷也给了他休息的时间,可以晚一些再入职。
但是刘铁习惯了战场上无时无刻紧绷的生活,待在家中和亲人团聚,一日两日还罢了,时日久了,常常无所适从。
刘铁家人每日都能见到他,并不像从前那样生死不知,对他想要提前入职的事并不抵触,好商好量之后,刘铁便提前进入金吾卫。
刘铁等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战场上刚下来,和原来的金吾卫格格不入,渐生摩擦。
刘铁是新来的中郎将,哪怕相对圆滑,也没办法扼制矛盾。而且他只在边军这一批人中有威信,原来的金吾卫们根本不将他看在眼里,时...
刘铁的新差事下来,朝廷也给了他休息的时间,可以晚一些再入职。
但是刘铁习惯了战场上无时无刻紧绷的生活,待在家中和亲人团聚,一日两日还罢了,时日久了,常常无所适从。
刘铁家人每日都能见到他,并不像从前那样生死不知,对他想要提前入职的事并不抵触,好商好量之后,刘铁便提前进入金吾卫。
刘铁等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战场上刚下来,和原来的金吾卫格格不入,渐生摩擦。
刘铁是新来的中郎将,哪怕相对圆滑,也没办法扼制矛盾。而且他只在边军这一批人中有威信,原来的金吾卫们根本不将他看在眼里,时时在底下挑衅普通士兵。
今日边军这边的十来个士兵控制不住,在校场上动了手,失手伤了几个人。
刘铁反应及时,当即便带人拉开了两方人。虽伤但还未伤及要害,若是在金吾卫中小惩大诫,其实也可以大事化小,可受伤的几个人家里都有点儿势力,这边一受伤。
当即就有人去报信,几家人自然不能善罢甘休,闹着要将动手的那些人严惩。
他们好不容易从战场上下来,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如果真的被严惩,一辈子就毁了…刘铁想护却力有不逮,现在只扛着先不让人处置动手的边军士兵,然后打发人赶紧去找易远。
易远终于得空从安庆王府出来,目光透着冷意,一事赶着一事,他再是沉得住气,也快要爆发了。
刘铁更不是个好耐性的,当即便在马车上破口大骂,“咱们这些精兵在军营里最守军法,无缘无故,怎么会动手打人!”还有些脏话,实在不堪入耳,易远严厉地喝斥:“闭嘴……”
易远一只手紧紧握着无刃的刀鞘,闭上眼,平复汹涌的火气。
阿林担忧地看着她,“阿远……”
只有她知道这些日子阿远有多煎熬,这么好的阿远,为什么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退出呢?
易远的马车赶到金吾卫衙门前,衙门口来回踱步的士兵见人一喜,“易将军!您来了!”
易远问他:“情况如何?”易远看向衙门内,金吾卫一方有个领头人,正冲他这里笑得极其嚣张,显然有恃无恐。
而那人还撇下校场上的人吊儿郎当地走过来,讥讽道:“易将军,金吾卫衙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还是说……”那人一双狭长眼上挑,不怀好意地问,“易将军当初在北疆边关,军营是可以随便进出的吗?那这些没规矩的士兵会动手打人,也算是有根源了。”
他边说,还跟旁边的人互动,一群站没站相还穿着金吾卫军服的人,便哈哈大笑着起哄。
刘铁等人过来,听见他们这些人如此不将将军放在眼里,一个个眼睛气得发红。
他们习惯有事找易远,没想到易远可能会受到难堪,连先前还算晓得分寸的士兵也都躁动起来。
易远目光沉沉,面无表情地说:“不懂尊卑吗?本将官居正三品,尔等不自报姓名,先行行礼,难道是官级高过本将吗?”
先前放肆取笑的一些人,多少还是有些忌讳,渐渐收敛些许。
然而他们中挑头的那人却是态度越发恶劣,“易将军,如今战事已过去多久了,天下太平,您的兵符可都上交了,还在我等面前称什么将军?”
说着,眼神转向易远身后的阿林,故意别有意味地打量,“易将军可真是风流多情,听说在军营里一直有个女军医贴身照顾?女人能进军营吗?还女军医?是暖床的妓女吧?”
他这话一出,刘铁以及边军士兵们全都怒火中烧。然而比他们反应更快的是易远。
易远动手向来干净利落,那人话音刚落,她已经动起来,在所有人都未反应之时,几步跨到那人面前,右手一抓,拽住他的衣领,再一使力,将人拉出来“你干什么?!”
易远充耳不闻,无刃重且快地击在他腿窝上,让他正面跪在阿林面前,随后也不等他反应,一脚踹在他后背,狠狠踩下。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人趴在地上,想脱身而不能,侧头用力去看易远,大骂:“姓易的!你敢对我动手!信国公府不会放过你!”
“信国公府?”信国公正是北疆战场的副将秦余的父亲,易远神色一丁点儿变化都没有,缓缓抬头看向刘铁。
刘铁点头,飞速答道:“他是信国公府二房的嫡子,秦素,是秦余将军的亲堂弟。”
易远淡淡地「哦」了一声,语气没什么起伏。
那秦素却是叫嚣起来,“你最好赶紧放了我,给我赔礼认罪。否则我一定要告诉大伯,让我大伯到御前参你一本!让你们安庆王府地动山摇,看你父亲怎么揍你!”
易远却是脚下微微一用力,将刚要爬起来的秦素又狠狠踩下去,然后瞥向他,冷笑道:“本将是本将,我父亲是我父亲,本将自己开府冠军将军府,与他安庆王有何关系,你若告状,便去!”因着秦素又提起安庆王,易远似是迁怒一般将火气全撒在了他身上。
鬼说他失忆了,找回记忆才能转生。 我:“?” 鬼:“只有你能看见我,那你就要对我负责。”
后来宫廷事变,我终于知道了他是谁,但我仍然没有看清他,直到又一个春,但为时已晚……
1
崔妈妈喊我起床,“小轻山,太阳晒腚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脸蛋涂黑,又用胭脂在脖子上伪造出一块胎记。
接着又戳了我肚子一下,便下楼招呼客人了。
我一身的痒痒肉,崔妈妈大力地一戳令我左右翻滚。
“咚”的一声我掉到床下。
眩晕着睁开了眼睛,我和半透明的鬼打了个照面。
我马上紧闭眼睛,摸索着爬上床,也许是梦还没醒,等我再起一次试试。
“我还在的。”
不等我睁眼,鬼影便用阴森森的调子开口讲话了。
“我可是个大好鬼,轻山姑娘放宽心啦。”
我倒是不太怕鬼,还有些好奇。
我将手捂住脸,从......
后来宫廷事变,我终于知道了他是谁,但我仍然没有看清他,直到又一个春,但为时已晚……
1
崔妈妈喊我起床,“小轻山,太阳晒腚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脸蛋涂黑,又用胭脂在脖子上伪造出一块胎记。
接着又戳了我肚子一下,便下楼招呼客人了。
我一身的痒痒肉,崔妈妈大力地一戳令我左右翻滚。
“咚”的一声我掉到床下。
眩晕着睁开了眼睛,我和半透明的鬼打了个照面。
我马上紧闭眼睛,摸索着爬上床,也许是梦还没醒,等我再起一次试试。
“我还在的。”
不等我睁眼,鬼影便用阴森森的调子开口讲话了。
“我可是个大好鬼,轻山姑娘放宽心啦。”
我倒是不太怕鬼,还有些好奇。
我将手捂住脸,从指缝中偷偷看鬼。
“昨天晚上我们说好的,你要帮我找回记忆。”
梦里说的也算数吗!
“你不会把昨天的事当做梦了吧?”
这鬼还会读心术?可怕。
“我可不会什么读心术,轻山姑娘,你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可怕!
鬼叹了一口气,“你先把衣裳穿戴整齐吧。”
我这才想起来,只穿了一层里衣。
鬼背过身,“你从前见过我吗?”
倚香楼每晚来来往往许多客人,“鬼公子如若来过我们这里,轻山或许记得。”
“‘鬼公子’不好听,惨兮兮的。”
我穿好了衣裳,从后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鬼影。
毫不意外的手直接穿了过去。
鬼影低头看到我的手从他的肚子里穿了出来,也不甚在意。
“那是谁?”
鬼影指着正门对面的墙上,那是一幅水墨人像。
“你管这些做什么?”
“画得像是一位将军,我死前黄沙飞扬,小爷生前或是一位大将军。”
“这可不是你哦,画中是前朝最有名的女将军李从桦。她当年带兵收复了羌州,要知道羌州可是数十年都被敌寇占领,易守难攻。多少男儿立志为国收复失地,却大都战死沙场。李将军却以少胜多,巧用妙计大败敌寇,有关她的说书我可是倒背如流呢。”
鬼影紧盯着画像,眼睛像是在发光,他兴高采烈说着,“我也要叫李从烨!”
我能感到自己的眉毛上挑了些许。
这鬼死的时候撞到脑袋傻掉了吧。
“我不同意。”
“为什么!”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个死鬼怎么能叫李将军的名字。”
死鬼皱了皱眉头,“那好吧。”
意料之外的听话。
“死鬼”一词应是有些冒犯了。
我向他解释,“倚香楼曾经有位如画姐姐,十分敬爱李将军,这幅画便是如画姐姐绘制的。”
“曾经?”
鬼影捕捉到关键词,我正要往下说,却听见楼下传来崔妈妈的大喊声。
“小轻山再不起,我今日就将你的床卖给北街收破烂的!”
2
崔妈妈定然早早地练就了狮吼功。
鬼影似乎都被她喊得抖了几抖。
他将头穿过墙壁,向楼下看去。
速速地又将头收回来,“轻山姑娘你快下去吧,那可怕的婶婶在上楼呢。”
若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一定会和崔妈妈唠一唠。
她这样的人连鬼都不敢惹。
我打开房门,余光看着鬼影飘到了墙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人也没有崔妈妈说的那样可怕嘛。
和正上楼的崔妈妈撞了个满怀,我单手一撑便越过栏杆直接跳到了楼下。
倚香楼今日的客人异常地多,她也没空再搭理我了。
我每天的任务便是收账算账以及打杂。
其实我知道倚香楼从上个月就开始亏空了。
可是崔妈妈不让我告诉其他姐姐。
我们是卖艺不卖身的地方,许多客人不满于此。
但楼中有位奇兰小姐。
众人都道她美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善解人意,为人排忧解难。
奇兰小姐在京城小有名气,也为我们招揽来了许多客人。
她是几年前来的。
听闻是父母为她寻得了好人家。
但奇兰小姐却不愿成婚,尤其不愿嫁给素未谋面的男人。
于是她借机离家出走,机缘巧合下住进了倚香楼。
崔妈妈知道后便要撵她回去。
奇兰小姐巧舌如簧,将崔妈妈哄得团团转。
本以为待上一段时间,等父母不再执着于婚嫁了,奇兰小姐就回去。
可是变故来得很快。
奇兰小姐的父亲入狱了,全家老少都无一幸免。
变卖的变卖,砍头的砍头。
只有奇兰小姐一人,躲过了一劫。
那时奇兰小姐闭门不出,整整三日都不吃不喝。
崔妈妈强行开门,发现已经晕死在屋内的奇兰小姐。
肉眼可见,奇兰小姐身体虚弱得可怕。
她无家可归了,崔妈妈便留她在倚香楼。
奇兰小姐病好下楼的第一天,十分不巧。
有位妇人认定家里男人在外偷腥。
尽管众人劝说她倚香楼并非她所想象之地。
可她还是一头要撞向柱子。
奇兰小姐刚好走到柱旁,伸手拦下了妇人。
“你的命如此不值钱吗?仅为了男子便要死要活,谁会在乎你呢?”
奇兰小姐拉着妇人讲了些道理。
最终妇人回家了,奇兰小姐似乎也了然了。
她告诉崔妈妈,她要留下来做艺妓。
“世上有许多想不开的人,只有懦弱的人才会一再寻死。”
倚香楼不营业时,奇兰小姐就会将自己关在房内,我很少见到她。
她似乎只有在排解他人时,才会变回从前开朗乐观的奇兰小姐。
我每每望见她,她的眼神中皆是毫无光彩。
我想她还是没有看开。
3
“好多人啊!”鬼影不晓得从哪里飘了回来。
他移动到我眼前,“街坊上敲锣打鼓的,这是在过节吗?”
“想是柳将军凯旋了吧。”
“柳将军?”
“我都忘了你还失忆着呢?”我上下扫视着鬼影,真纳闷儿了他什么都好奇,不知道自己的正事儿是找回记忆了吗?
“对!我得找回我的记忆啊。”
他思索片刻。
“但我还是想知道柳将军是谁。”
“那你想知道如画和李从烨将军的故事吗?”
“想。”
“你想知道为什么崔妈妈要把我的脸抹脏吗 ?”
“想……”
“……不告诉你。”
鬼失望地垂下脑袋。
我放下账本,仔细观摩起鬼影的脸庞,他眉眼上挑,嘴角总是挂着笑,生前也算是倜傥公子,可惜死了。
怎么死的呢?平生头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见到鬼,我很好奇。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死前的声音很嘈杂,黄沙飞扬,因而我必然也是位大将军,保家卫国然后英勇牺牲。最近有没有什么战死沙场的大人物?”
我笑出了声,他几句不离开“大将军”,真是个自大的鬼魂。
近几个月只有柳将军的队伍奔赴边疆,难道鬼是牺牲的将士?
“那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我想过这个问题,我想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
鬼突然扬起脑袋。
“或许找回记忆,我就可以复活了,到时候必定前来报答轻山姑娘。”
鬼十分啰唆,又在我耳边吵吵嚷嚷了许久。
我继续算我的账。
突然来了一位神森凝重的公子。
我看到是张献然,喜出望外。
我极力挥舞着双臂,示意自己的位置。
可是张献然好似没有看到我,径直上了楼。
我想或许是去找了奇兰小姐。
他家公子就经常来找奇兰小姐。
可我却从未见过那位公子,真是奇怪。
鬼影似乎在发愣,我想拍一拍他,但又一次穿空。
他回过神来,“我叫怀江。”
“你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他朝我微笑,“我想起来了。”
4
“那其他的什么呢?”
怀江依旧是笑着,却摇了摇头。
“就想起了个名字,傻笑什么?”
“感觉青山姑娘很是美丽,就想笑了。”
我摸了摸自己黑漆漆的脸,“怪人。”
是怪鬼。
“找回记忆或许并不重要。”
我露出奇怪的神情。
“如此游荡在人间,也挺好的。”
“那可不行,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呢?”
“那多有意思啊!比在这里记账有意思多了。”
怀江的笑容更灿烂了,“那好,你可要帮我把记忆找回来。”
“没问题,后半夜溜出去带你找我师父。”
倚香楼客来客往,明月高悬。
我将房门轻轻关闭。
带着怀江去了南市。
南市尽头是一处破烂的墙壁。
但越过墙壁左拐,便是我师父的地盘。
坊间流传:南市归朝廷,鬼市归风迎。
风迎便是我师父。
“哟,小轻山来啦。”
师父平日里似乎睁不开的眼睛,今日睁了绿豆大小。
“还带了什么鬼东西。”
我惊讶极了,“师父也能看见这鬼魂?”
师父从火炉前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炉灰,“应是感觉出一股寒气,倒是第一次碰到真鬼。”
怀江流露出诧异,飘到了师父面前。
师父似乎颤抖了几下,“它是不是又靠近了些许啊。”
“他在你眼前……”
师父的手在眼前挥了挥,“离远一点。”
怀江听话地飘远了一点。
我将这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师父。
师父在听到怀江的名字时,皱了下眉头。
“师父难道认识他?”
“并不识得。”
师父对此事也没有头绪,只是让我早日摆脱怀江。
“他毕竟是鬼,是鬼便是阴间之物。他会吸取你的阳气,阳气不足之人必然命短。”
我看见怀江愣在了原地。
“师父,鬼都被你说怕了。”
师父老人家吹胡子瞪眼,“你也得怕起来!”
“可是你看他一个刚死的小鬼,多可怜呀。徒儿如此聪慧,不出一周,必然找回他的记忆,助他转生。”
师父恨铁不成钢地瞥了我一眼,便转身打开了一个陈旧的大箱子。
一炷香的工夫,他丢过来一本泛黄的书……
未完
文|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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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指婚给太子,将军疯了,可他是我的兄长
我自小在将军府长大,夫人为我取名“烟景”,因为“雨后烟景绿,晴天散馀霞”。
夫人希望我这一生都过得美好。
如今我已到及笄之年,来府上提亲的人数不胜数,但我都让夫人给拒了。
倒也不是看不上,只是不愿离开将军府罢了。
直到我被召进宫,在皇后寝宫被当场指认给太子做未婚妻。
“烟景,本宫常听阿子说你聪慧过人,又端庄,今日一见果然是能称得上让他一直念叨的美人。”皇后亲昵的拉着我的手。
她虽然笑的慈善,但夫人在我进宫前便说过皇后这人城府深,说的话不能太当真,所以我表面上也学着她装的亲昵,实则心里嫌弃的不行。
“娘娘过奖了,烟景只是寻常女子罢了,没那么大本事。”
“能让太子惦记这本事可大了去...
我自小在将军府长大,夫人为我取名“烟景”,因为“雨后烟景绿,晴天散馀霞”。
夫人希望我这一生都过得美好。
如今我已到及笄之年,来府上提亲的人数不胜数,但我都让夫人给拒了。
倒也不是看不上,只是不愿离开将军府罢了。
直到我被召进宫,在皇后寝宫被当场指认给太子做未婚妻。
“烟景,本宫常听阿子说你聪慧过人,又端庄,今日一见果然是能称得上让他一直念叨的美人。”皇后亲昵的拉着我的手。
她虽然笑的慈善,但夫人在我进宫前便说过皇后这人城府深,说的话不能太当真,所以我表面上也学着她装的亲昵,实则心里嫌弃的不行。
“娘娘过奖了,烟景只是寻常女子罢了,没那么大本事。”
“能让太子惦记这本事可大了去了。”
这话……是在夸我吗,我敷衍的笑了笑不想再说话。
后来皇上亲自下旨赐我与太子的婚事,我更没法拒绝,怕给将军府带麻烦。
出宫时,太子来送我,我看见他的脸就烦,也不管他自己闷头往前走,他反倒几步上前拉住了我。
“小烟,你怎么走这么快。”他笑得脸上的皮都快展开了。
“殿下,我看您是太子殿下所以一直都对您客客气气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养女,您又何必在我身上花心思呢?”我微微抬起头不悦的看着他。
陆子威仍然笑着,“但从现在起你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小烟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别人议论你的身世了。”
我头有些疼,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殿下,我想我已经在此之前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可你呢,自作主张的去让皇上为你和我赐婚,裴将军现在正在外打仗,夫人对此事也不知晓,你这是在逼我!”
我故意将话说的重了些,果然陆子威脸上没了笑。
“你讨厌我?”
我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不敢承认,“算不上,只是不喜欢。”
他没说话了,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后转身往回走,我也气得抬脚往宫外去。
夫人听我说了此事也气得直骂官家,我立马将房门给关上,这可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烟烟你别怕,等明日老爷回来了我自是要让他去给皇上说道说道的,你不想嫁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嫁了去。”说完夫人还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但此时我的思绪早就飞远了,明日老爷回来那岂不是桓哥哥也会回来了!
陆子威虽然是太子殿下,但他从前便害怕桓哥哥,他要是回来了陆子威恐怕也不敢再乱来。
我心里盼着,这一天都做事心神不宁的,终于赶在晚膳前盼到了。
霍简桓一身铠甲,眉眼冷峻,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一点痣,嘴唇轻抿的时候,整张脸看起来都是清冷默然的样子,有点唬人。
我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的,他此刻心情不太愉快。
夫人见状碰了碰我的胳膊,让我去问候他,我抿嘴抬头望他一眼又将头低下,我也害怕啊。
老爷去房内换衣物,本以为霍简桓也会去,谁知他就这么穿着铠甲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
2
“桓哥哥,用餐不可穿铠甲。”我忍不住皱着眉头提醒一句。
他可好,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当做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我心里顿时有些委屈,什么人啊,一回来就摆脸色,我又没惹你!
我也置气不再看他,夫人不知何时离开了,此刻屋内就我和他还有几个仆人。
“过来,坐我旁边。”他冷不丁的开口。
哼,没听见,我不理他,继续捣鼓手中的茶叶。
谁知他直接起身将我一把抱起再放下,还没回过神来我便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一旁的仆人正憋笑被我听见了,我转头去看他,他还是之前那副样子。
之后用膳我也没了多少心思,勉勉强强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
我暗暗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事,前脚刚一踏进房间门,后脚便被人推了进去。
我吓得想叫出声,眼前的人立马捂住了我的嘴,虽然房内没点灯,但我还是认出了面前的人,霍简桓。
“桓哥哥你干嘛?”我不解道。
此刻他已经换下了铠甲,可能是刚沐浴过,身上一阵淡香。
“卿卿。”他的声音闷闷的,双手搂着我的腰将我抵在墙边。
“不是都说了不许叫卿卿,你是我兄长怎能叫这个呢!”我急忙捂住他的嘴怕他再喊一声。
他不语只是低头盯着我,虽然四周昏暗,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睛却炯炯发亮,看得我脸热了起来。
我一松手他便弯腰靠在我身上,呼出的气息都绕在我耳边,这样太不行了,要出事!
“你拿我当兄长?”
“自然。”
他手搂得更紧了,“可外人都叫你将军府的童养媳。”
我身子一顿,脑子从他搂着我的那刻起便已经空白了。
“童养媳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你从前,现在,以后,都只能是我的,嗯?明白吗?”
我被他说的手上没了力气,推他就像是小猫挠人一样。
“皇上给你和太子赐婚了?”
我立马摇头解释道,“这件事我是不知情的,是太子自己去求的。”
霍简桓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儿,眼神里思绪万千,“这事你别管了,也不许和他碰面。”
“好。”
他说话霸道得很,我在他面前只能像个鹌鹑一样乖乖顺着他。
实在无法相信,过去的十五年中,我一直都视作兄长的人对我竟是男女之情。
虽然我从小便被人当做霍将军和夫人的女儿,过得衣食无忧,但我深知如若不是将军当年的善意,我或许早就死在了战场之地,现在又岂敢窥觊少将军。
等到霍简桓上朝回来,夫人便将我叫进了她屋中,笑眯眯地告诉我,我与太子这桩婚事就此作废了。
虽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与霍简桓肯定脱不了干系,想起昨晚和他那么亲昵的行为我就不敢直视夫人,心里总有些愧疚。
“烟烟,你大可放心,只要我还有老爷在,我们定不会让你去嫁你不喜欢的人。”夫人牵着我的手温柔的说着。
行了,这下心里更内疚了。
3
“夫人,烟景这辈子都想留在夫人身边照顾您。”
“傻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嫁人总归是要嫁的,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虽然桓儿嘴上不说,但他心里那点小心思我又怎么不知道,只是我不想让你有压力,你不喜欢他我便不强求你,但你们两人要是两情相悦我和将军自然是欢喜的。”
“夫人,您和将军这些年一直将我视为己出,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只是将少将军当做自己的兄长一般。”
我这话一说夫人便不也不再说下去了。
夫人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也许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我不内疚,长在他们府上还窥伺他们的儿子,怎么说都是白眼狼的行为,我得有自知之明。
出夫人房门时,我瞧见了不远处的霍简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与夫人的对话,也想不了那么多,听见便听见吧。
那日过后霍简桓果然生我气了一般,偶尔在路上碰到了,他也当做没看见一样,就算有事也只会让下人转告,几次下来府里上上下下便都知道了我和他闹了矛盾。
这样下去也不行,所以我决定还是去找他好好聊一聊。
他经常待在府里的靶场,只要书房找不到人去那儿一找一个准,我悄悄咪咪的去到那儿站在阴暗处,果然他正在练习射箭。
不得不说,霍简桓不愧是迷倒了一大片世家小姐的人,单单一个拿箭的动作都有几分桀骜不驯那味。
“躲那儿干嘛?”不知他什么时候发现的我。
我清了清嗓子,嬉皮笑脸的走过去,“桓哥哥,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他不看我,手上瞄准靶子射出一箭。
“你最近心情不好?为何不太理我?府上都在说我和你闹了矛盾,可我实在想不明白哪儿让你不高兴了。”
他不语,只是用余光瞄了我一眼后继续瞄靶子。
“这审犯人前都还得说明原因,你不能就这样一杆子把我打死了啊。”我上前几步挡在他面前不让他继续射箭。
他也不闹,收了手上的东西,挑着眉看向我,“我舍得打你?”
这这这……又不正经说话了。
“什么啊,这就是一个比方而已,我就是想知道我怎么惹你了。”
“你不喜欢我?”
他的话又冲又直白,我一时语塞了起来,竟不知说什么。
霍简桓靠近我一步继续说道,“你和母亲说你只是将我当做兄长,可你明知道我对你不是兄妹之情,你不愿意嫁我?”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手心的汗也越来越多。
“我,我确实一直都将你当做我的兄长一样,你以前对我不也是对妹妹一样吗?”
“那我明确告诉你,不是!我从未将你当做妹妹对待,从你入这府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没有一刻是对你没有觊觎之心的。”
“你,你无耻!竟然对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起心思!”
由于他越靠越近,我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和他谈话中了,转身想跑,但忘了后面是梯坎,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但没摔在地上,摔在了霍简桓身上,他的手环着我的腰,嘴角竟还带着一抹笑。
“卿卿,你就承认吧,你是喜欢我的,摸摸你的脉搏看它跳的有多快。”
最后自然是谈话没谈成,我羞着脸落荒而逃了。
最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府上的气氛总是怪怪的,下人们在路上见了我总是捂着嘴笑,我不解,于是便叫来了贴身丫鬟二环询问。
“最近府内都在传小姐您和少将军好事将近,本来刚开始我们都以为是谣传,但后来有一次被少将军听见了,少将军没责怪反而还笑了,他那么冷的一个人,竟然笑了,所以大家就都觉得这事是真的了。”
4
“胡扯!我怎么可能和少将军好事将近呢!”我气得拍了拍桌子。
二环被我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随后便小声试探着问,“小姐,您先别气,不是便不是吧,只是二环不明白,少将军那么好的一个人,小姐您对他是还有哪儿不满吗?”
“我怎么可能对他有不满,少将军很好,只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下去说说吧,把这事解释清楚,可不能让夫人和将军听见了。”
“好,二环明白。”二环行了礼便出门去,但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
“小姐,二环从小便跟着您,自然知道小姐心中是如何想的,您总是想着夫人和将军对您的好,您心里觉得自己和少将军有很大的距离,可二环想告诉您,小姐,您也是很好很好的人,您配得上任何人,不必约束自己的内心。”
二环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留我一个人坐在那儿傻愣。
今日是冬至日,夫人特意让厨房做了许多饺子,霍简桓一直都不爱吃这东西,于是夫人便让我端一碗送去他房中。
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不太想去,但从前都是我给他送饺子,其他人送的他不吃,以前怎么我都没往其他方面想过呢。
我端着碗像以前那样敲了敲他的房门,手都还未放下来,他便打开了房门,一脸笑意地盯着我。
这样子真像一条大狗,到底是谁说的少将军不爱笑的。
“喏,你的饺子。”我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将手中的碗递给他。
“卿卿,你看我手今天练习的时候受伤了。”说完还委屈巴巴地故意将手伸出来晃了晃,示意自己没说谎。
我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故意当做不知道一样指了指他另一只手,“你不是还有左手吗?这个用勺子,比筷子好使。”
“那我不吃了。”霍简桓皱着眉头准备将门关上。
“行行行,我喂你。”
下一刻他便又露出了那副一脸荡漾的笑容,可能是怕我反悔,立马将我拉进去关上了门,还假意解释道,“我怕冷。”
……懒得说了,这就是战场上杀敌眼都不眨一下的霍小将军,要是他有尾巴,恐怕现在都快成陀螺了吧。
自上次夫人和我说了与太子的婚约作废后,我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再加上霍简桓在府内,太子自然便不能来找我,我都快将他给遗忘了。
直到在蹴鞠场边,他直愣愣地盯着我,我这才想起他来。
他与我中间隔着十几个人,趁着霍简桓不在的功夫竟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过来。
“小烟,能谈谈吗?”他站在我的身后眼眶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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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淮】完全标记(HE)第十章
>>>ABO世界观
>>>人设有私设
>>>不能接受请自行退出,小说三观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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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仪章联系完将在不同环节中下场的自媒体,又买了一大票水军。
一切准备就绪。
明天是周六,许多学生党和上班族都放假。早上八点,当许多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具有影响力的打假鉴抄账号“幼儿园打手”,将会在全平台发布“牧羊犬”抄袭“虎云”的视频。
紧接着秦淮和多名富商有不正当关系;秦淮自己开了公司,却抛弃亲生父亲多年等消息也会立刻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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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仪章联系完将在不同环节中下场的自媒体,又买了一大票水军。
一切准备就绪。
明天是周六,许多学生党和上班族都放假。早上八点,当许多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具有影响力的打假鉴抄账号“幼儿园打手”,将会在全平台发布“牧羊犬”抄袭“虎云”的视频。
紧接着秦淮和多名富商有不正当关系;秦淮自己开了公司,却抛弃亲生父亲多年等消息也会立刻跟进。
等到那些放假在家的人一觉睡醒后拿起手机,便会看到首页满屏的消息,一部分人应该还会加入讨论声中。
一想到秦淮被全网唾骂,不得翻身的样子,沈仪章的心情就一片大好。
他关上电脑,拿上车钥匙,哼着轻快的小调来到地下车库,发动了自己的爱车。
还有不到12个小时。
真是令人期待。
然而没等高兴多久,他就发现自己车后一直跟着几辆车。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转了几次弯都没能甩掉他们。
他左转那些车就左转,他右转那些车同样右转。
而且对方似乎有意将他逼往某个方向,每次他想突然掉头或转换路线的时候,对方就会突然窜出一辆车,把他赶到另一条路上。
他只有一个人一辆车,对方却有好几辆车,不知道多少人,他不敢和他们硬碰硬。
沈仪章以前耳闻目睹的都是生意场上的明枪暗箭,哪里经历过这种实实在在的人身威胁?
他愈发焦虑愈发恐惧,却只能由着对方像赶羊一样把自己往某个地方赶。
“金哥,这样合适吗?将军不是命令我们抓人吗?直接上门把人给抓了不是更快?”沈仪章后边的其中一辆车里,一名开车的手下问阿金。
“你看他跑得掉吗?”
“跑不掉。”说着,脚下又是一脚油门。
“既然结果都一样,你不觉得现在像猫捉老鼠一样更加有趣?”在猛然加速下依然稳坐的阿金反问。
虽然一路疾驰,却逃不脱阿金他们的包围和驱赶。直到来到了城市的尽头——清河的海岸线,入目便是波涛起伏的大海。
沈仪章狠踩一脚刹车,追他的几辆车停住包围成一个半圆,从上面下来一群黑衣人,个个手上拿着棍棒,逐渐向他的车靠近。
他刚开始想躲在车里,但看到对方的人数和手上的家伙,知道自己是躲不住的。于是他摇下一点点车窗,举起手机威胁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走在最前面的阿金张扬地笑着,两枪打在车窗玻璃上,车窗玻璃顿时崩碎一地,碎片划过沈仪章的脸,豁出几道长长的血口。
“那你快报吧,我等着。”
沈仪章见对方如此嚣张,猜测他们不是有恃无恐,就是立马要杀人灭口。
无论如何报警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子弹飞过来的速度,悬在按键上的手指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转而求饶:“各位大哥,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们吧?是不是要钱,我这就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们好不好?”
没有人接他的话。
阿金让手底下的人把他从车里拖出来,用木棍先招呼招呼他。
看着木棍疯狂砸落在沈仪章的身上,阿金在一旁不忘适时提醒一句:“小心着点,到时候还要转移给军方的,别把他的脸打得太难看了。”
五分钟过去,阿金命令他们停手,自己用手指试了试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的人,还有一口气,就叫人绑了把他丢到附近一间废弃的仓库里。
一桶盐水浇在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沈仪章一个激灵,被痛得清醒过来又差点晕死过去,张大嘴巴浑身抽动着在地上无声哀嚎。
“求、求求你们……饶我、饶我一命……”
“大哥,你要、要什么我都给……别、别杀我……”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从破碎的身体里挤出了嘶哑的声音。
阿金坐在一旁,手上无聊地转动着一把手枪:“现在才想着求饶是不是太晚了一点,早干嘛去了?”
“我到底、哪里……”
阿金嘿嘿一笑,用手上的枪去拍打他的脸:“沈总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刚找的水军自媒体准备散步谣言呢,这么快就忘啦?”
“……是吴总吗?还、还是周总?”沈仪章猜测着,艰难地掀开受伤的眼皮去观察阿金的表情,却看到对方听到这两个名字不仅无动于衷,甚至隐约露出一种不屑。
“到底、是谁?”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可想法一出现就觉得太过不真实。
“秦淮,听过这个名字吗?”阿金坏心思地问:“知道之前得罪我们夫人的人都去哪儿了吗”
有几个手下附和着回答:“坟头草应该都挺高了吧?”
“哈哈哈哈……”周围不少人应声而笑。
沈仪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一时脸上布满了茫然。秦淮,竟然真的是他,可为什么会是他?
如果早知道他有黑社会背景,自己一定不会去招惹他。
此时,他已经想明白自己之前干的那些事情肯定都被对方知道了,一面懊恼自己下手前没搞清楚秦淮的身份,不断向阿金他们求饶忏悔;
一面恨意愈发强烈,恶意涌动地在心底想着,都到现在了这些黑社会能把他抓了又怎么样,总不能把所有自媒体和水军也抓了。
等到明天早上八点,该被曝出来的消息还是会曝出来。到时其他人就会发现他失踪了。
所以自己一定要撑到明天早上……
军部,办公处
曾经前往赌场酒店参加过将军宴会的女Alpha邱兰,看着上面的命令和汇总到手头的信息,对身边的beta文职人员道:
“破坏将军和他华国夫人的关系,以此损害将军和华国的合作。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不过既然上面的老家伙们都发话了,她就只需要照做就好。毕竟第一批军火刚到邻国边境,这种时候不能出任何意外,相比之下其他的都是小事,估计上面的老家伙也是这么想的。
“派人和他们交接一下,另外去给舆情部门下条指令。”
海边,废旧仓库中
又迎接了好几顿毒打后水米未进的沈仪章,如愿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他根据外面的亮光计算着现在的大概时间,用微弱的声音问看着他的将军手下:“大、大哥,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吗?”
“诶正好八点半。怎么了这个点有人来救你啊?还是你在哪里装了定时炸弹?”
听到这话,边上几人哄笑起来。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沈仪章露出一个充满恨意的狞笑。这些没文化的、无知的黑社会,把自己关在这里又怎样?互联网上的信息传播可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
秦淮,你错就错在太自信。
阿金听到这边闹哄哄,走过来呵斥几声。几位负责看守的手下立刻作出严肃的样子,向他解释了一番刚才的对话。
阿金作为将军的心腹之一,比其他手下知道更多的细节。他一脚踢在沈仪章背部,问:“想在网上看到那些你放出去的消息?”
“很可惜,你的心愿是达成不了了。”
沈仪章面容扭曲地用力摇头:“不可能,你们总不能把所有博主和水军都抓起来!”
阿金从仓库的地上随手拿起块布,擦了擦沈仪章结了血迹硬块的手,然后叫人拿来他的手机,解锁之后打开几大新闻社交软件摆在他面前。
什么也没有。
什么消息和爆料也没有。
“不可能,这不可能。”沈仪章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愈发苍白。
他仰起头死死瞪着阿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喏,交接的人来了,你要是想知道就问他们去吧。”
将淮:花开花又落2
两人找了一家餐厅,秦淮点了一份沙拉,一杯咖啡,将军点了一份牛排,要了瓶红酒。
“你一个人能喝完一瓶红酒吗?”秦淮喝了口咖啡问到。
“肯定不能”
“那你怎么要了一瓶”
“一起喝”
秦淮推脱了过去,他说自己不喝酒,将军听完也没有强迫他,拿个杯子给自己倒。
“你为什么不喝酒啊?”将军切着牛排,问着。
秦淮摆摆手,“酒精过敏喝不了”......
两人找了一家餐厅,秦淮点了一份沙拉,一杯咖啡,将军点了一份牛排,要了瓶红酒。
“你一个人能喝完一瓶红酒吗?”秦淮喝了口咖啡问到。
“肯定不能”
“那你怎么要了一瓶”
“一起喝”
秦淮推脱了过去,他说自己不喝酒,将军听完也没有强迫他,拿个杯子给自己倒。
“你为什么不喝酒啊?”将军切着牛排,问着。
秦淮摆摆手,“酒精过敏喝不了”
将军点点头。
吃完饭,秦淮有事要走了。
“我下午还有课,要走了”
“啊,这么急啊”
“对啊,不说了,我该走了”
秦淮穿上外套准备离开餐厅,将军叫住了他。
“秦淮,等一下!”
秦淮回过头去,“干嘛啊?”
“嗯…加个好友吧,有事好联系”将军像是有点紧张,秦淮点点头,想想也是,到时候还可以常出来玩,拿出了手机。
“我们怎么加?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你扫我吧”
“好”
加上好友,将军似乎还要对秦淮说些什么,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秦淮跟他摆摆手就赶紧走了。
“我想说的话还没和你说呢”
【将淮】完全标记(HE)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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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飞声传媒所在办公大楼,一名记者来到主编办公室。
她除了记者这个身份之外,在网上还是一个有着不少粉丝的大v。账号主要做的内容是对时事的评论,以及对身为记者在一线各种经历的记录。
就在昨天,她收到一项业务联系。沟通之后,明白了对方的要求是在某博主爆料后立刻下场跟进,用看似中立实则攻讦的语言进行声讨。
而被爆料的主人公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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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飞声传媒所在办公大楼,一名记者来到主编办公室。
她除了记者这个身份之外,在网上还是一个有着不少粉丝的大v。账号主要做的内容是对时事的评论,以及对身为记者在一线各种经历的记录。
就在昨天,她收到一项业务联系。沟通之后,明白了对方的要求是在某博主爆料后立刻下场跟进,用看似中立实则攻讦的语言进行声讨。
而被爆料的主人公就是他们之前写过文章的主角——秦淮。
她今天来主编办公室,就是为了反馈这件事。
“主编,那个秦淮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之前那份稿子撤掉?”
“牧羊犬抄袭虎云?”主编回想起之前在虎云发布会现场,虎迫公司董事对秦淮毕恭毕敬的样子,拒绝了这位记者的提议。
且语重心长地对这位记者道:“小刘啊,虽然你搞自媒体一直搞得不错,但听我一句——这件事肯定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你就不要去趟这一趟浑水了。”
这位主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梳理了一下这件事,觉得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他放下手头的工作,穿上外套走出办公室,驱车前往开挂了。
秦淮没有想到这位特别能编的主编,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飞声传媒的主编叙述完自己的来意,又表达了一番关切。他在传媒行业多年,知晓谣言的传播速度有多快,更可怕的是谁也无法预料它究竟会产生怎样的负面影响力。
“秦总有没有什么可以自证的证据?只要您拿出来,飞声传媒这边一定第一时间为您发声!”
“怎么办秦淮?要不我们报警吧?”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周游忍不住进来,担心地看着秦淮:“上次看见那个沈仪章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在这里憋着坏水儿。”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前两天的热搜和水军该不会也是他干的吧,欲抑先扬,原来是早有预谋!”
主编和周游二人都看向秦淮,秦淮在心中复盘了一遍目前自己掌握到的所有信息,以及那个至今仍被扣押着的狗仔,对着二人摇摇头,平静地道:
“不用管他。”
周游少年冲动、一腔热血,虽然信任秦淮,但已兀自决定要顺着之前炒作热度的MCN公司继续查下去,务必要为秦淮找到用来澄清的证据。
主编则察言观色,见秦淮说话间的镇定不似作伪,猜测秦淮要么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要么就是有恃无恐,知道对方无论怎么跳,都掀不起大浪来……
后者太过离谱,更有可能的还是前者,可就算是前者他也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这一边秦淮得到了来自媒体人的提醒,另一边沈仪章也从神秘人那里得到了一条意外信息。
信息来自于一个小型的匿名通讯软件。沈仪章打开软件的界面弹窗,收到“匿名用户发来一条消息”,点开后看到对方的留言:
是你在搜集秦淮的信息?我这里有件关于他父亲的事,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虽然是匿名软件,但也有头像、性别、年龄等可以设置,然而沈仪章点开这个人的信息——一片空白,连头像都是全黑的。
他放弃了探寻这个人的身份,转而搜索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从未查到过关于秦淮父母的任何信息,便问:秦淮的父亲?
匿名用户:不知道?这很正常
匿名用户:毕竟他是个连亲生父亲都抛弃了的伪君子,怎么会允许别人查到他的信息
沈仪章回复: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匿名用户:我把他父亲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可以自己去确认
匿名用户: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看到他倒霉
看着对方直接发来的一串号码,沈仪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拨了过去。
“嘟嘟嘟……”一阵忙音,电话一直没有被接通,沈仪章不禁怀疑起对方在骗自己。
可是对方连钱都不要,实在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于是不死心的他再次尝试。
又是一阵忙音,就在沈仪章以为对面没有人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
率先传入耳中的是嘈杂的女人孩子的喊叫声,伴随着一声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响。
“喂,你谁?”一个粗哑的男声响起。
“你好,你是秦淮的父亲吗?”
秦淮……听到这个久违名字对面停顿了两秒,随即暴怒道:“你认识那个小畜生?”
听到通话那头的反应,沈仪章心中一定,向他解释自己只是在某些场合和秦淮有过几面之缘。
然后假惺惺地道秦淮现在混得很好,自己开公司还上了媒体的报道。但他听闻了秦淮抛弃自己亲生父亲的事,作为一个正义的人,他见不得像这样表面衣冠楚楚,实则道貌岸然的人愚弄公众。
这一番话说完,对面的人便急着问:“小畜生现在在哪里?”
“他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飞了吗?老子非要找到他,揭露他的真面目不可!”
秦淮在沈仪章电脑上投放的病毒,可以实时抓取对方电脑和账户里的信息。
一旦有新的情况就会闪烁播报,方便自己监控对方的实时动向。
飞声传媒的主编和周游离开后,秦淮看见反馈程序的消息框又在闪烁,以为沈仪章是像往常一样去联系了水军和自媒体。打开来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记忆深处的一段号码。
格外熟悉又格外刺眼。
将军今天难得没有应酬,早早回家。打开门,就看到整个人都窝进了沙发里的秦淮。
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才五点多。秦淮的公司六点下班,虽然他自己就是老板,但平常都是按时下班或加班,从来没见他早退过。
今天是怎么了?
秦淮躺着一动不动,将军以为他是睡着了,又担心他这么早回家,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没想到手刚放到他额头上,秦淮就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
“没有。”秦淮摇头:“本来就没睡。”
将军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一说,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秦淮垂下眼眸,有些疲惫地道:“我想自己平静一下。”
将军暂时控制住想要探究的心,怕他躺着着凉,拿来一条薄毯给他盖上,自己撸起袖子去厨房做饭。
泰曼达风味的海鲜菠萝炒饭——这是秦淮以前最喜欢的将军做的菜之一。
今天他依旧给面子地称赞了一番,并且吃下了不少,可将军明显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仿佛惩罚一般,将军将人抱起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握着他白皙的手臂道:“既然这么不专心,那就干点能让你专心的事情。”
于是将军大量释放出自己红酒味的信息素,像是保护的屏障也像是牢笼一般包围住秦淮。受到引诱,秦淮身上的红酒月季香也不自觉释放出来,与将军的信息素牢牢纠缠。
一向被动的秦淮今天却格外主动,在一片靡丽的气息中,攥紧对方的衣襟,贴下身子,主动去追寻将军的唇。
将军瞳孔猛地一缩,随后立刻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一边吻又一边伸手去解秦淮衬衫的纽扣,最后嫌太碍事直接将衣服撕开。
秦淮不仅不阻止,反而配合着将军仰起了头,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到他眼前。
情欲涌入夜色中,融化在绵绵的心火里,又从秦淮的口中变作凌乱的吐息。
他进入一个昏昏的世界,眼前什么也看不清,脑海之中却突然闪过了无数凌乱的碎片。
那是五岁以前母亲每日对着窗户发呆留下的眼泪,是父亲与他时不时带回来的阿姨叔叔在房间里的调笑和喘息,是棍棒和腿脚砸在母亲或自己身上的闷响疼痛,是一声声“你怎么还不去死”的质问,是无数日夜只能硬塞生米生面果腹的饥饿。
是母亲跳下去时绽放的一滩血花。
是小小身体中分离出来的无知无感无觉的另一个他。
“秦淮,不要瞒着我,更不要骗我。”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如同沙滩上干渴窒息的一尾鱼,无穷无尽的海水淹没了他,却是最温柔的安抚。
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却让秦淮几乎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①
待到云消雨歇,秦淮趴在将军的肩膀:“帮我处理一下这次的事吧。”
“改变主意了?”之前秦淮不愿意让自己插手,那就由着他去,但私心来说将军更愿意为对方包揽一切。
秦淮过了一会儿才声音闷闷地说:“我不想跟那个人再有任何瓜葛。”
“谁?”将军神清气爽地抱着他去浴室冲洗。
“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
将军抱着他的手紧了紧,脸色难看下来:“你放心,我都会处理好,不会让他脏了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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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自余秀华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山河无恙 十一 不负苍生
立冬之后一个月便是大雪。北境万里冰封,至此而雪盛。距离玄水之畔那场惨烈的血战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
这一战阵亡将士的名册又厚又沉。萧弘重伤初醒的时候就曾问起过。顾及他的身体,当时齐怀安并没有立即拿给他看。昨日他又问起,齐怀安知道就算不让他看,他心里也放不下,只得一早便拿过来让他过目。
离着房门还有段距离,就听见门口两名近卫在低声交谈。何飞、吕胜,两人都是齐怀安两年前选入近卫营的,远远只看身形就认得出来。韩宗耀还曾笑称二人是“飞升兄弟”。
“听说想当初先帝可曾说过,谁要是能挡住达钽人,给封王爵。”何飞说着往吕胜身边凑了凑,“你说……皇帝会不会给咱将军封王啊?”
吕胜搓了搓......
立冬之后一个月便是大雪。北境万里冰封,至此而雪盛。距离玄水之畔那场惨烈的血战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
这一战阵亡将士的名册又厚又沉。萧弘重伤初醒的时候就曾问起过。顾及他的身体,当时齐怀安并没有立即拿给他看。昨日他又问起,齐怀安知道就算不让他看,他心里也放不下,只得一早便拿过来让他过目。
离着房门还有段距离,就听见门口两名近卫在低声交谈。何飞、吕胜,两人都是齐怀安两年前选入近卫营的,远远只看身形就认得出来。韩宗耀还曾笑称二人是“飞升兄弟”。
“听说想当初先帝可曾说过,谁要是能挡住达钽人,给封王爵。”何飞说着往吕胜身边凑了凑,“你说……皇帝会不会给咱将军封王啊?”
吕胜搓了搓快冻僵的下巴,“那会儿达钽人都打进来了。那都是为了鼓舞士气,说给潘老侯爷听的。结果潘老侯爷也没挡住达钽人……到现在谁知道还做不做数啊?”
“也是,将军砍了那个潘志平,还把太子给得罪了。唉……”
吕胜两眼一瞪,“说啥呢?潘志平不该砍啊?!就因为他迟迟不来增援,咱折了多少弟兄!”
“谁说不该砍了?!没给他剁碎了喂狼都算好的。我是担心咱将军遭人报复。”
“倒也是……听说潘贵妃也正得宠,可别给皇帝吹枕头风啥的。”
正聊着,忽听有人问道:“你俩瞎操什么心呢?”两人这才发现齐怀安已经到了近前。
“齐将军!”见到他来,两人同时抱剑一礼。
齐怀安看着两人认真说道:“将军带着咱们镇守北疆这么多年,为的从来都是身后的百姓,不是军功和封赏。你俩别在这瞎操心。”
“是!”两人同声应到。
“将军醒了吗?”齐怀安问。
何飞与吕胜对看一眼,答道:“将军天不亮就独自出营了。”
“独自出营?!”齐怀安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去哪了?”
“没说……”吕胜摇摇头,“将军不让我们跟着。”
“就他现在的身体……不让你们跟着,你们还真就不跟着了?!”
“那……那将军不让跟咋办?”何飞一脸纠结。他跟吕胜也不是没劝过,但军令如山啊……那哪是他俩能说得算的。
“你们就不会跟远点不让他看见?”
见两人一脸憨样齐怀安也不想继续跟他们扯了。低头想了想,他大概猜得到萧弘一个人会去哪里。把名册交给何飞、吕胜二人,他就赶紧出营找萧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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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镇北军苍州大营到落雁滩,快马个把时辰可至。萧弘天不亮就独自打马出营,便是去了那里。
大战之后又下了几场雪。茫茫草原被掩埋在积雪之下,万里平川一片银白,不见人迹。雪原上只有他一人一马。
离得近了,空中又开始飘起雪来。低热带来轻微的昏沉,恍惚间耳边仿佛是阿铮的声音,“哥,等咱们打退了达钽人,我可要放个长假。”
萧弘下意识应了声“好。”
无人回应。
零星雪片打在身上,寒意顷刻间拉回他的意识,锥心之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墨麒麟似乎感觉到了,停下来站在雪中一动不动。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拍了拍它的颈侧,轻轻一夹马腹,向前疾驰而去。那无数次梦境中回响着喊杀声的战场就在前面。
雪并不大,然而眼前一片迷蒙,不见天日。落雁滩空旷寂静,他眼中却似乎又看到那一日的搏命厮杀。
不断有镇北军的将士们倒在身边。
“镇北军!同生共死!”熟悉的吼声从身后传来,他猛然转身,那里空无一人……
墨麒麟蹭了蹭他的手臂。萧弘阖上双眼,将额头抵在它的额上,轻轻喘息着。天地间只余雪落下的声音。沉默着矗立良久,终于他又睁开了眼睛。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曾经破开的冰层早已再次冻结。当日战斗的痕迹也已被深深掩埋。提着带来的酒一步步走到玄水正中,萧弘单膝跪下,去触摸脚下的冰雪。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人。其中有些,他甚至还未来得及记住他们的姓名。无数的鲜血冻结于此。待到来年春天冰雪融化,不知玄水会不会也被染成红色。
“萧弘在此为诸位践行了。”拍开封泥,将酒撒在脚下的冰雪上,他深深一拜,心中默默起誓,“他日黄泉之下若与诸位重逢,萧弘定不负英灵,不负苍生。”
---------------------------------------------------------------
齐怀安找到萧弘的时候,他正屈膝坐在河畔的芦苇丛边。雪地洁白,他身上鸦青色的狐裘格外显眼。若忽略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倒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见到人看似没事儿,齐怀安一颗心终于又放回了肚子里。可还没等他能喘口气,就见萧弘抬手去解遮住右眼的绷带。
若是突然发现这只眼睛看不见了,会怎样?齐怀安想都不敢细想,匆匆跃下马背就往萧弘那边奔去。积雪没过了膝盖。他绊了一跤,也顾不上疼还是不疼,爬起来手忙脚乱地跑了过去。
萧弘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倒是先被他惊了一下,“这是……炸了营了?”
“没……”在深可没膝的雪地里狂奔颇费体力,齐怀安跑得直喘,“没炸……”
“没炸你慌什么?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萧弘说着帮他拍了拍满身的雪,“摔坏哪没?”
“没…不疼……”齐怀安边说边直愣愣盯着他的眼睛看得出神。果然如程老所说,右眼的伤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想到这只眼睛再也看不见了,他心里就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一脸的惊慌失措早就出卖了他心中所想,萧弘又拍了拍怀安,“程老已经告诉过我了。”
齐怀安点点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萧弘淡淡笑了一下,转头去看冰封的玄水,“不过是一只眼,咱们守住了北疆,值了。”
为了身后的疆土和苍生,莫说是一只眼,就是要他一条命,他也会说值得。他仿佛不会痛,不会累,不会怕。即使这种时候,他还在安慰自己。齐怀安心里泛苦,陪他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哥,你身体还没痊愈,受不得寒,咱们回去吧。”
萧弘轻轻应了声好,却又说道:“莹儿…咱们还得继续找下去。”
“你说阿铮的妹妹?”齐怀安问。
“嗯…战前听阿铮提过,有消息说可能在临兴。”
这个妹妹,霍铮找了多少年了。军中不少人都帮忙四处打听过。虽然平时齐怀安总和霍铮拌嘴,但也都是玩闹。其实阿铮没能回来,除了萧弘,最难过的就是他了。想到阿铮最后也没能找到妹妹,齐怀安心里就不是滋味,只是……“临兴那么大,咱们也就只知道小姑娘手腕上有块胎记。”
“那也得找。阿铮在世间就这最后一个亲人了。”
“我知道。”齐怀安起身拍了拍雪,又劝道:“水边风冷,咱们回去吧。”
萧弘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会主动说“拉我一把。”定是站不起来了。齐怀安连忙扶他起来。接触到皮肤,他才发现萧弘又在发热,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得快些回去才行。
刚一站稳萧弘便想推开他的扶持,脚下却又微微踉跄了一下。
齐怀安心里狠狠一疼,再次扶住他,“这又没别人,就别死撑了行吗?”
累及脏腑的重伤实在不是十几二十来天就能养好的,脆弱不堪的身体却着实令人有些不耐。萧弘自嘲般笑了笑,“那你让我缓缓……”
“好,先缓缓……”
雪已经停了,明晃晃的天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直照下来,映得周围白得晃眼。
这里没有别人。许久以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齐怀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哥…那天要是我早一点发现敌情,或许你就不会受伤,或许阿铮……”
“怀安,你尽力了。”萧弘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是我…没拉住他……”
他语气中的自责让齐怀安微微一震,从此不敢再提此事,只将愧疚深深埋藏于自己心中。
wohohoho~是连更哟~
行路远
丫鬟们把易远抬进院子里,准备将他身上洇湿的衣物除去,可眼前的二公子身躯单薄,入目一片尽数是疤痕,新旧伤口错叠在一起,一片狰狞。靠在热水桶边上的易远呼吸微弱,胸口都无甚起伏,仿佛早已离去……
“阿远,你感觉如何了?”床榻上的易远缓缓醒来,呆呆的坐起身,一言不发的盯着门口,脑中闪过母亲离去的画面,父亲的厌恶和忽视,战场上一幕幕尸山血海,突然陆阿林看到易远面色瞬间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目空洞、身体摇摇欲坠。
易远喘息了几次,双眼渐渐地恢复了焦距,转头看着阿林,抬手按住了左心口:那里传出了真实的刺痛感。
“易淮澜?你别吓我!”
...
丫鬟们把易远抬进院子里,准备将他身上洇湿的衣物除去,可眼前的二公子身躯单薄,入目一片尽数是疤痕,新旧伤口错叠在一起,一片狰狞。靠在热水桶边上的易远呼吸微弱,胸口都无甚起伏,仿佛早已离去……
“阿远,你感觉如何了?”床榻上的易远缓缓醒来,呆呆的坐起身,一言不发的盯着门口,脑中闪过母亲离去的画面,父亲的厌恶和忽视,战场上一幕幕尸山血海,突然陆阿林看到易远面色瞬间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目空洞、身体摇摇欲坠。
易远喘息了几次,双眼渐渐地恢复了焦距,转头看着阿林,抬手按住了左心口:那里传出了真实的刺痛感。
“易淮澜?你别吓我!”
易远的脸上蒙着一层薄汗,连嘴唇也变得苍白,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摇晃着身体将陆阿林拥入怀中,口齿不清的喃喃自语“父亲他走了……父亲他还是走了……父亲没有来看过阿远……”
陆阿林拉过他的手把上脉,一时间脉象杂生,自己也从未见过易远如此,心中慌不迭只能吩咐房中的丫鬟“快去太医院,请我父亲过来,管勾陆海番!”
易远将下巴抵在阿林的肩膀上,虚弱地说道:“娘亲,别动、给阿远抱抱就好。”
阿林环住了易远的腰身,簌簌发颤:“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阿远,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易淮澜!你不要睡!醒醒……”
行路远
“王爷!世子他不肯喝药,药苦难以下咽,吵嚷着让您过去呢!”门外的丫鬟进来打断了这一切。
陆阿林心中冷笑,都已加冠了的人,还在家中可以肆意撒娇,药苦,可阿远呢,阿远在军中有时伤的严重却连药都喝不上,罢了,死遁也好,让阿远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今后她再也不会阻拦阿远死遁的计划了。
“陆姑娘,起来吧,易远你带下去,不管他是真的伤还是假的受伤,此事就此翻篇吧,本王不再与他计较!”说罢,安庆王迈着匆匆的步子去看他不肯喝苦药的孩子去了。
陆阿林连忙匆匆起身,向屋外的易远奔去。“阿远...
“王爷!世子他不肯喝药,药苦难以下咽,吵嚷着让您过去呢!”门外的丫鬟进来打断了这一切。
陆阿林心中冷笑,都已加冠了的人,还在家中可以肆意撒娇,药苦,可阿远呢,阿远在军中有时伤的严重却连药都喝不上,罢了,死遁也好,让阿远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今后她再也不会阻拦阿远死遁的计划了。
“陆姑娘,起来吧,易远你带下去,不管他是真的伤还是假的受伤,此事就此翻篇吧,本王不再与他计较!”说罢,安庆王迈着匆匆的步子去看他不肯喝苦药的孩子去了。
陆阿林连忙匆匆起身,向屋外的易远奔去。“阿远,阿远你怎么样了,你看看我!”她将他搂在怀中,可是怀着却一丁点温度都没有,易远早已经晕过去了,在听到父亲说的那句“真的假的伤”,父亲是在说自己撒谎骗人吗?
儿时的易远对过年满心期待,只因年节的日子里,父亲会把他从到他的小院里叫到膳厅去,和兄长,妹妹们,和很多家人,即使他们对他嗤之以鼻,但是这是一年里唯一一次能和父亲一起用膳的机会,还会有父亲给的封了红纸的压岁钱,他与父亲不常见面,一年也看不到一两次,因为他住的小院在王府的最西边,又偏僻又冷清,只他一人住的那么远,年幼的他时。常会暗自神伤,父亲是不是想让不讨喜的自己离的远远的,或许自己不善言辞真的不令父亲心生欢喜,离的远远的也好,这样,也不会让父亲平白无故惹恼,让父亲心烦,他怪怪的,就好,就叫易远,也是甚好的。
在一次听说兄长生病了以后,父亲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数日,年幼的易远在心中幻想父亲的模样,如果父亲也那样照顾自己,该多好,然后父亲也能抱抱自己,感受一下父亲的怀抱该多好,是不是也像娘亲的怀抱一样,有淡淡。的青草香呢,父亲也会像娘亲那样轻轻的拍着背,哄自己入睡呢?
于是,六岁的易远在寒冬腊月将自己泡在屋外的水缸里,硬生生的冻病了自己,是的,是换来了父亲的怜惜,不过这怜惜太过短暂,可能是因为,终究是自己使了手段,是骗来的吧,安庆王在易远里放的丫鬓小斯们当然是听命自己的,在听到只有六岁的易远做出自伤的行为后怒不可遏,动手打了易远六岁的孩童在期待和迷茫中含着泪水晕了过去......
【将淮】完全标记(HE)第八章
>>>ABO世界观
>>>人设有私设
>>>不能接受请自行退出,小说三观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
牧羊犬系统通过了各项攻击和压力测试,可以投入使用。
周游在官网页面上传了试用和购买链接,然后上门给几家有过合作的企业送去试用产品,手把手教他们安装使用。一个程序员包揽了销售与客服的活,倒也甘之如饴。
试用产品送出去不久,那位嗅觉灵敏的投资人吴剑就带着几位厂商老板上门来。
秦淮亲自接待了他们。
聊产品、谈价格......
>>>ABO世界观
>>>人设有私设
>>>不能接受请自行退出,小说三观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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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犬系统通过了各项攻击和压力测试,可以投入使用。
周游在官网页面上传了试用和购买链接,然后上门给几家有过合作的企业送去试用产品,手把手教他们安装使用。一个程序员包揽了销售与客服的活,倒也甘之如饴。
试用产品送出去不久,那位嗅觉灵敏的投资人吴剑就带着几位厂商老板上门来。
秦淮亲自接待了他们。
聊产品、谈价格、说服务、签合同一条龙下来特别顺利。投资人吴剑介绍来的这些人态度都态度友善极好说话,要是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秦淮才是那个甲方爸爸。
谈完生意,其他人上车先走了。吴剑特意留到最后,继续热情地和秦淮聊了一番,这才表现得依依不舍地离开。
“咔嚓”
吴剑从秦淮面前侧身离开的瞬间,一张借位的“吻别照片”被拍下。
周游见人都走完了,高兴又好奇地凑到秦淮跟前:“这么多生意自己上门,诶我怎么不知道公司现在这么有名了?”
“你天天在公司打游戏,当然不知道了。”秦淮道:“快去完善一下你那产品介绍的PPT吧,太丑了,就这也好意思拿出来讲?”
“咔嚓”
又有几张“亲密照片”被拍下。
一直在附近分散着蹲点保护的阿水等人,注意到了坐在秦淮公司隔壁店铺,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鬼鬼祟祟的人。
“水哥,看清楚了,就他一个。”几名手下确认了附近没有这人的同伙。
阿水点点头,手一挥。三名手下立刻靠近了这个形迹可疑的人,装作是哥们好的样子,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就将他制住带到了一条暗巷中。
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了一遍,没有找到武器,只找到一个配置很高的相机。
打开相机,阿水翻看起他拍摄的照片——
秦淮和吴剑的“亲密照”、秦淮和其他厂商老总的“亲密照”,秦淮和周游的“亲密照”……
“嘶——”
一直押着人的小弟,见自家水哥脸色越来越古怪,好奇地问:“水哥,这里面拍了些啥啊?能不能给兄弟看看?”
阿水啐他一口,警告他如果不要命了就看。那小弟缩缩脖子不敢再问,转头就狠狠踹了那拍照的人几脚。
阿水看完,脑海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这是哪一方势力的新思路?离间将军和夫人,难道要往将军身边塞人?
啧啧啧,胆子可真不小。
“你们两个好好招呼招呼他,一定要让他说出是谁派来的。”
阿水在巷子口里点了根烟等着,不一会儿巷子里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伴随着几声不高的惨呼。
等到声音渐渐平息,刚才那个小弟跑过来:“水哥,问不出来。这人说自己是个狗仔,被一个匿名账号交代来做这个事,报酬都是直接转账的,没见过面。”
“真是没用。”阿水将烟扔到地上,碾灭了火星:“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向夫人汇报一下。”
来到地下停车场,听完全程又看了照片的秦淮,也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绝大部分网络世界的秘密,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
他把相机留了下来,对阿水道:“问出那个狗仔用来联系和交易的账号密码。”
“您是想?”阿水问。
秦淮浅笑了一下:“我会替他完成这笔交易。”
“定金已经打过去了,视频给我好好做,一定要演得真实,尾款少不了你的”
幼儿园打手:“这次挺大方”
幼儿园打手:“知道了,等着收消息吧”
看着对话框里弹出的两条消息,沈仪章身体向后靠在老板椅上,志得意满地笑了。
“幼儿园打手”是在全平台有着800多万粉丝的打假、鉴抄账号,其发布的文章、视频在互联网用户中有着广泛的影响力。
而他要让对方爆料的内容是——“牧羊犬”抄袭“虎云”源代码。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牧羊犬”和“虎云”的源代码,也丝毫不知道它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但这些并不重要。
作为一个从事舆情公关行业的人,沈仪章深知:真与假,并不会影响负面消息的影响力。
因为公众在关注这一类消息时,通常不会去鉴别真假。
恰在此时,另外一个灰色的账号头像发来消息:“照片已经拍到了”
沈仪章立刻回复道:“我要先验货”
“可以”
紧接着对方发来一张照片,正是秦淮和吴剑分外亲密,如同“吻别”的那一张。
“拍得不错,一半尾款我已经打过去了,你把所有照片发过来再打另一半”
没过多久,对方传来一个压缩包。
沈仪章将压缩包下载下来,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这次针对秦淮的计划分为两步。第一步,是通过有影响力的博主爆料牧羊犬源代码抄袭;第二步,就是大量自媒体和水军下场散布这些照片,把“抄袭”“不正当手段竞争”“不正当手段上位”“淫/荡”等标签牢牢贴在秦淮身上,让他不得翻身。
推演着自己的计划,沈仪章忍不住在书房里转了两圈,给自己开了一瓶香槟,然后举杯向电脑上秦淮的照片敬了敬,预祝计划成功。
“秦淮,这次我可是下了血本了,你真该感到荣幸。”
另一头,电脑屏幕前的秦淮,通过在压缩包中植入木马病毒入侵对方电脑,同样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沈仪章
看到这个人的身份后,他想起前段时间在虎迫发布会上,对方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样子。明明已经无视掉了对方的言语打压和炫耀,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变本加厉了。
从对方电脑中扒出来的信息不止有真实身份,还包括了网络账户,以及各种不正当交易的细节内容。而植入的木马病毒,在这之后依然可以实时监控对方的电脑。
秦淮将这些资料全都拷贝保存下来,心中思忖着,“牧羊犬”如今正缺乏知名度。等对方发动,借这些拷贝的资料,自己完全可以一举扭转舆论场,给牧羊犬做一波宣传,还能省下不少广告费。
晚上,将军带着秦淮去参加又一个酒局。在路上,将军忽然问:“你最近遇到了点麻烦?”
一直闭目养神的秦淮睁开眼睛,看向在前面开车的阿水。
不用想也知道是阿水打的报告,不过他对自己的事会被汇报给将军早有预料。
阿水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视线,一时开车更加“专注”了。
“需要帮忙吗?”将军把玩着他的手又问。
“现在还不用”秦淮摇摇头,然后补充道:“什么时候有需要了,我一定自己告诉你。”
山河无恙 十 封王事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天地一白。
寒风裹携着松柏的气息穿荡于茫茫林海之间。地上是厚厚的积雪。跪于其上,柔软而冰冷。
冰峰雪岭延绵无尽,遗世独立。盘膝坐于树下的长者仿佛已经化做了此间一块山石,注视着他的双眼昏黄无神,却依然带着离去前弥留于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暖。
“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世间谁不想千年万年,永寿长青。然而万物终当有始有终……吾老矣,你羽翼已丰,该是鸿雁南归的时候了。”干枯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的发顶。苍老的声音嘶哑飘渺,好似即将随风散去,“待来日…收复山河……莫忘了焚书一封,以告慰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
梦境最终归于纯白,来去无声。昏昏沉沉又不知睡了多久,萧弘...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天地一白。
寒风裹携着松柏的气息穿荡于茫茫林海之间。地上是厚厚的积雪。跪于其上,柔软而冰冷。
冰峰雪岭延绵无尽,遗世独立。盘膝坐于树下的长者仿佛已经化做了此间一块山石,注视着他的双眼昏黄无神,却依然带着离去前弥留于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暖。
“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世间谁不想千年万年,永寿长青。然而万物终当有始有终……吾老矣,你羽翼已丰,该是鸿雁南归的时候了。”干枯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的发顶。苍老的声音嘶哑飘渺,好似即将随风散去,“待来日…收复山河……莫忘了焚书一封,以告慰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
梦境最终归于纯白,来去无声。昏昏沉沉又不知睡了多久,萧弘醒来时身旁唯有一盏烛火。窗外北风呜咽,仿佛野兽的哭嚎。他很久没有梦到那时的事了。雪山松林早已无比遥远,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硝烟与厮杀,还有呼吸间胸中时轻时重的疼痛。
程英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撑起身体,抬手去摸覆盖在右眼上的绷带。
“将军,别碰!”程英连忙把手里的药撂在桌上,匆匆走了过来。重伤之后萧弘气血亏空得厉害,时不时就有些发热。虽然伤口渐渐愈合了,程英总是不大放心,常常夜里也会过来盯着他服药。
萧弘放下触摸右眼的手,抬眸看着他低声问道:“程老,这只眼睛,以后是不是……”
反复发热让他的声音沙哑了许多。程英闻言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问起自己的伤势。他右眼的伤并不深,除却眼角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微伤痕,表面几乎看不出什么。但是……伤到了瞳仁,便再无复明的可能了。身为医者,本应将此事据实告知。程英却僵在当场,如鲠在喉,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本是翱翔于九天的雄鹰,毁一目,如折一翼,如何不让人心痛?
沉默中唯有房中烛火微微晃动着,在墙壁上映出晦暗不明的影子。
许久之后,萧弘轻声说了声“知道了。”
程英低下头去,不忍去看他脸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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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北疆的寒风凛凛,万物萧瑟。入夜后的京都临兴依旧灯火辉煌。若说大晏最富丽堂皇之处,除了九重宫阙,便该是鲁国公府了。虽未有违规制,鲁国公府亭台楼阁雕栏玉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无处不是精妙非常,极尽考究。鲁国公尹定坤于二十年前南迁国都后拜相,不仅在朝中大权独揽,还是当今大晏第一大士族,昊阳尹氏的家主,当今皇后尹舒华,已故魏王妃尹徽音的兄长,二皇子沈德均的舅舅。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夜色已深,尹定坤的书房在府邸深处。此时房门紧闭,门外把守森严,唯有窗棂间隐隐透出些烛光,显出几分人气来。
书房内,尹定坤将手中的纸条凑近烛火,逐字读过,便直接点燃丢入了火盆之中。他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因着保养得宜,脸上看不出多少风霜。宽口阔鼻一副敦厚之相,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是深不可测。
“这董直有些本事……”他说着转身去看他府中谋士吴琛,“叫他回来,或许还用得上。”
吴琛点头称是,感叹道:“丞相将他安插在军中多年,这次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潘志平不过是个庸才,派他领兵,太子身边果真是没人了。”尹定坤说着拿起手边茶盏,语气中难掩不屑。
“太子当初可是力荐潘志平来领兵。听说武安侯一怒之下将其当众斩首,还命人把首级和他手下部将的供状一起送进京来。皇帝因此事龙颜大怒,将太子禁足于东宫。潘贵妃哭闹着为太子求情,也被勒令闭门思过了。”吴琛沉声问道:“如此一来……等皇帝寿诞一过,易储的事应该很快便有着落了吧。”
当今天子膝下唯有三子一女,太子懦弱阴郁,又无能臣相助。三皇子年幼多病,更是不堪大任。二皇子是尹氏所出。皇帝几次提出易储,却始终没有什么实际动作。一直拖着不动,一是忌惮尹定坤在朝中的势力,怕将来外戚乱权;二是二皇子天资愚钝,也并不讨皇帝喜欢。吴琛早年拜入尹氏门下,深知尹定坤为此事筹谋多年。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太子一党与尹氏早已势同水火。易储一事,越拖变数越多。皇帝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要是真的哪一天……一旦太子登基,太子一党定然不会放过尹氏一门。到时势必牵连无数,他也别想逃脱。
“就算皇帝想拖,怕是也拖不了多久了。”尹定坤喝了口茶,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架势。
吴琛连忙趁机奉承道:“也得是丞相有这般魄力,敢于行此险招。说起来……这武安侯萧弘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竟然还真靠着二十万镇北军挡住了达钽人。”
“就算他挡不住……龙川位置靠南,这几年水患频发,水势汹涌。达钽人不善渡水,有天险挡着,他们打不到临兴来。”尹定坤说着轻轻晃了晃手中茶盏,“至于北边……疆土没了,以后还有机会可以夺回来。这时机要是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吴琛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颤。敷衍着附和了几句,便不敢再随意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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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捷报入京已有数日。北境虽然连年战乱,京都临兴却丝毫未受战火的影响,处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朝中士族高官满足于偏安一隅,不思收回失土,只图一时享乐。豪商巨贾投其所好,在京中开设了几处极尽奢华的酒楼、乐坊。樊楼便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处。
诗中有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樊楼位于御街北端,仿照故都邀月楼而建,由五座风格各异的楼阁相互交错连通而成。飞桥栏槛灯烛晃耀,珠宫贝阙美轮美奂。其中的美酒、美食可谓举世闻名。
万寿节将至,为了讨个好彩头,樊楼最近特地出了新菜色。沈郁离五次三番收到尹子清的邀约前来品尝。尹子清毕竟是她表哥,实在不好一再推拒,只得把哥哥和磬儿也一起拉上。
儿时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青梅竹马,随着年纪渐增,彼此之间反而越来越疏远了。想起来沈郁离心里也有些难过。姨母说过,人长大了就会各自生出不同的心思。那些年少无知天真烂漫就如东流之水,一去不返。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尴尬,想到母妃和舅母当年随口定下的“婚约”,她更是无所适从。尹子清却完全没有察觉出她的不自在,还体贴地夹了块糕点放到她面前的玉碟中。玉色绿如翠羽,衬得晶莹剔透的莲花糕也像是玉雕的一样。
正所谓看人下菜碟儿,个中讲究,被京中商贾研究得极其透彻。樊楼高三层,顶层的雅间不是寻常人等能随意出入的。从风水摆设、桌椅碗筷,到房中的熏香,任何一处都非寻常酒楼可比。自三楼的雅间里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楼下的戏台。午前不设歌舞,此时正有说书人眉飞色舞地将那落雁滩一战说得天花乱坠。
沈庸知道妹妹拉上自己就是为了避免太不自在,一面专心研究着面前一道翡翠醉鱼,一面颇有兴致的听说书人讲那武安侯怒斩潘志平。
说书人折扇一摇, 正说到:
那萧弘,
身高能有一仗六,
天生虎胆身手强。
俩眼一瞪铜铃大,
膀子扎开有力量。
潘志平本来还嚣张,
一见萧弘心底凉。
这可不是寻常人,
眼见肯定要遭殃。
萧弘看他胆怯相,
怒踹一脚踩背上。
拔出剑来一声吼,
直砍得那潘志平,
脑髓溅出七尺远,
再看不出人模样。
楼下听客喝彩声一片。磬儿却听得直哆嗦。
沈郁离光顾着尴尬也没太在意说书的讲了什么,见磬儿默默躲到自己身后,低着头,缩着肩,浑身直抖,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磬儿不怕,不怕。”
磬儿听了那段书,再看桌上那条身首异处的翡翠醉鱼,一张圆圆的小脸吓得直发青,“郡主,这武安侯也太吓人了。那……那……”
“那都是骗人的。”沈庸跟着安慰了一句,顺手拿起块点心递给磬儿,“吃块点心压压惊。”
“也不尽然,”尹子清心想这姑娘家就是胆小,“潘志平的确是被那武安侯斩了。前几天首级都送进京城了。听说陛下发了好大脾气。”
沈庸看了他一眼,“本就该斩。战前怯阵,不斩他如何定军心?”
尹子清却不大同意,“反正不都已经胜了?依我看……萧弘斩这潘志平,恐怕一半是为了泄愤,一半是为了争功。”
沈郁离听哥哥和表哥论及此事,抬眸看了看两人说道:“我倒觉得武安侯把潘志平的首级和他手下部将的供状一起送进京来,就是要布告天下,杀他杀得有理有据,不是为泄私愤。”
尹子清状似无奈地轻轻摇头了摇头,又夹了块糕点递过来,“阿离,这些事哪是你们姑娘家懂得的?”
沈郁离不再言语,默默垂下长睫,并不去碰那块糕点,神色中微微透出几分不悦来。
几人说话间,楼下的茶客又议论开来。人群中有人说道:“武安侯这次可是再立奇功啊!连达钽王的脑袋都砍了下来,皇帝定会大肆封赏!”
又有人说:“前些年都封了侯了,还能怎么封赏?你说……皇帝会不会给他封王啊?先帝想当初不就说过?谁要是能挡住达钽人,册封王爵,世袭罔替。”
此话一出,立即有不少人随声附和,“这等奇功,封王也不为过啊!”
强迫症跑剧情~
那个……看在我顺口溜编挺溜的份上,大家呱唧呱唧……
说书那段参考了武松打虎…嘿嘿……
行路远
[图片]
安庆王府内
扎着小髻的丫鬟轻轻敲响易远的房门,房中却先传来一阵阵止不住的咳嗽声,“请二公子安。”隔了好半天,房中的人才开口道:“进来吧。”丫鬟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大着胆子抬头去看易远,却瞥见榻上的一方帕子带着丝丝像血迹的红色。
在瞧易远脸上,脸色苍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眼睛明亮亮的,丫鬟盯着易远愣了神,在又一次...
安庆王府内
扎着小髻的丫鬟轻轻敲响易远的房门,房中却先传来一阵阵止不住的咳嗽声,“请二公子安。”隔了好半天,房中的人才开口道:“进来吧。”丫鬟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大着胆子抬头去看易远,却瞥见榻上的一方帕子带着丝丝像血迹的红色。
在瞧易远脸上,脸色苍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眼睛明亮亮的,丫鬟盯着易远愣了神,在又一次的咳嗽声中反应过来。
“二公子,王爷让您去书房一趟,说有要事找您商议。”
易远放下手中的书,抿嘴浅然一笑,心中暗想,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叫自己过去兴师问罪。
罢了,“知道了,我等会过去。”
啪!
“你放肆!知不知道你今日在圣上面前在做些什么,抚恤一事自有户部和门下去商议,你究竟自不自知,凯旋之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圣上的脸是吗,是,你如今是冠军大将军,位居正三品的重臣,本王都得让你几分了是吗?易淮澜!你可知道你姓的什么,这件事你自作主张不与本王商量,究竟把本王当什么,把安庆王府当什么?”
“王爷自是臣的上官,不敢高攀安庆王府,臣只是想为死去的将士们讨一个公道!他们是家中弱儿的父亲,是女子的夫君,是老人的儿子,是一家人的顶梁柱,他们为了大晋,为了天下的太平,难道身死之后家眷的下场都不得好处吗?户部的大人们高官厚禄,门下省的商议要等到几千几万户人家食不果腹才出的来结果吗?”
“这就是他们护出来的家国吗!”
安庆王被易远的一句上官噎住,一时气的浑身躁动,气恼儿子冲动行事,惹了圣驾,更气恼他划清与自己的界限,更是对自己的一句父亲都不愿称呼了。
“易大将军好一个家国!”
“你给我滚出去跪着好好反省!”
屋外寒冬腊月,尚有雪花在断断续续的飘落,跪着,好呢。易远起身闭口不再说话,径直跪在了屋外的台阶下,此时已快到傍晚,积攒了一天的雪踩下去足足快淹没了整个小腿,廊下的丫鬟小厮纷纷低头,安庆王的怒火弥散在整个院子。
将军×竹马
临安城的百姓都知道将军有一个病怏怏的竹马,而竹马家族被奸人所害,连诛九族。
将军为了保护他,向皇上请放过他,自请去了边疆,如今两月有余,将军凯旋归来,皇上大摆宴席接风洗尘。
直到深夜,将军才被允许回家,独自一人跨上马就飞奔回家。
远在将军府前就看到府里灯笼十分明亮,将军还以为是奴仆,走进一看,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小公子被奴仆围在中间。
“小九!”将军惊喜的大喊。
“子喻。”
小公子走前几步,步伐有点凌乱,似乎等了很久。
现在已是初冬,晚上已经有凉意了,他一张小脸吹得红扑扑的,直直的跑向将军。
将军飞跃下马,一下抱住了扑向他的小公子。小公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好似没长开似的,...
临安城的百姓都知道将军有一个病怏怏的竹马,而竹马家族被奸人所害,连诛九族。
将军为了保护他,向皇上请放过他,自请去了边疆,如今两月有余,将军凯旋归来,皇上大摆宴席接风洗尘。
直到深夜,将军才被允许回家,独自一人跨上马就飞奔回家。
远在将军府前就看到府里灯笼十分明亮,将军还以为是奴仆,走进一看,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小公子被奴仆围在中间。
“小九!”将军惊喜的大喊。
“子喻。”
小公子走前几步,步伐有点凌乱,似乎等了很久。
现在已是初冬,晚上已经有凉意了,他一张小脸吹得红扑扑的,直直的跑向将军。
将军飞跃下马,一下抱住了扑向他的小公子。小公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好似没长开似的,站在将军身旁勉强到他胸口,将军把他拢在怀里,用自己的披风将他兜住,低头亲了亲额头,“我想你了。”
小公子仰头朝着他笑,眉眼弯弯的十分可爱。
将军忍不住伸出大掌摸他,手下又搂得更紧,只觉得这身子是不是更纤细了?
“怎么好像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他一把抱起人,让小公子坐在他臂弯上,快步朝房里走去。
小公子乖巧地伸手圈着将军脖子,小声地应着。
“有好好吃饭啊。”
两人一路直入到将军卧房,早有人弄暖了房间,沏好了清茶,又送来了姜汤让小公子驱寒。
将军把人放在了软榻上,给他亲自脱掉了鞋子,这才端过姜汤让他抿着喝了点。
小公子皱着好看的眉头,将军柔声哄了一会,才勉强喝了小半碗,就不喝了,摇着将军的手臂说要抱。
将军立马回身上榻,把日思夜想的小心肝锁在怀里,一下下摩挲着后背,心头溢满了甜蜜,自己宠出来的宝贝,当然要宠到底了。
“子瑜,下次出征你带我一起去可好。”
小公子把头埋在将军肩膀,说话之间,柔嫩的嘴唇一张一 合,将军只觉得碰触到的地方热辣辣的,慢慢地下腹就有一股热火在往上窜。
“那不行,战场危险,伤到怎么办?你好好在家,我给你带稀奇玩意回来。”
“可是要好久不能见到你…”
小公子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双手环着将军的虎腰,边摇边向里探去。
将军忍不住伸手去摸他,今晚都不知道是第几回了,下意识地在那无瑕的脸上来回摩挲。
“子喻…”小公子把脸蹭在了将军手心,乖巧地垂下了眼帘,小嘴像粉嫩的樱桃,看得将军眼热心跳,手下更是流连忘返。
“真好摸。”将军低声呢喃。
此时,他心中想起一道声音。
吻他,让这个小人儿沾上你的气味。
疼他,给这个小人儿打上你的烙印。
这一瞬间将军气血翻涌,不免有点顿住,小公子眨眨眼,抬眸看他,见他有点出神,噗嗤一笑,拉下将军摸着他脸的手,往自己身上去,直起身子,把自己的双唇准确地印在了将军之上。
“唔!”
将军瞪大了眼,像被定住了,一时没有动作。
未完————
行路远
殿前的一大片天空,易远独自一人站立在廊下,一卷卷带着寒气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砖红的瓦上,青色的棱上,偶尔有些许飘到易远脸上,激起一阵阵寒意。
不知什么时候,谢行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易将军,将军深明大义,情深义重,今日之事,是将士们的福气,可是将军应该思虑到身后整个安庆王府,将军日后的处境……”...
殿前的一大片天空,易远独自一人站立在廊下,一卷卷带着寒气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砖红的瓦上,青色的棱上,偶尔有些许飘到易远脸上,激起一阵阵寒意。
不知什么时候,谢行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易将军,将军深明大义,情深义重,今日之事,是将士们的福气,可是将军应该思虑到身后整个安庆王府,将军日后的处境……”
谢行之因易远在雪中捡回他的命而不由得多说了一句,“谢军师怎的来了,屋外风寒,我本无牵挂,活着回到帝京已是幸运,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尸骨不得返乡,魂魄不归故里,易远定当尽所能为英雄们的家眷做些什么。”易远面上悲凉,眼角发红,转而稀释这般浓重的氛围拍拍谢行之的肩膀说道“走吧,庆功宴该开始了。”
谢行之点头垂眸转身之际,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将军……”“咳咳,无事。”易远轻轻摇了摇头,面上依旧是熟悉的安抚人心的淡笑。
“将军,可是寒症又发作了?”谢行之盯着易远有些发白的脸色,神色严肃。
“无咳咳……咳咳……”易远刚想张口说无事,却忽然咳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遮在唇前,只得用另一只手摆了摆表示没关系。
“将军!”谢行之紧张上前两步。“无碍,大概是这两日没休息好,感染了些许风寒,有些咳嗽罢了,没什么大事。”缓过来,易远放下遮在唇上的手,习惯地扯出一抹微笑,安抚道。
“将军!”然而,谢行之的声调却骤然升高,多了一丝惊恐的尖锐。
他紧紧盯着易远沾染血迹的唇角,微颤的声音暴露了他的紧张:“将军,您的病情又加重了对吗?”
在一片雪色苍白中,那一团晕染开的鲜血红得格外刺眼,刺得人心脏随之一缩,刺得谢行之脑袋「嗡」得一声,霎时间一片空白。可当事人易远却姿态随意地好似清洗灰尘一般漫不经心掏出帕子去沾到掌心上的血,又将唇角的血迹擦拭干净。
看着易远好似经历过无数次而变得格外娴熟淡然的动作,谢行之心中惶惶,动了动唇,却仿佛失了声,一时间吐不出一个字。
是否要告诉王爷,这次,是否已经真的到了情形严重的地步。
在军中的这些年,数次的汇报里不乏有易远受伤严重的情形,可王爷从来置之不理,只会责怪易远难堪重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把王爷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转告给易远,那些刺人的话像刀柄一点点扎进他心里,易远该有多难过,是的,谢行之是安庆王派往军中的眼睛,只不过,这眼睛是盯着易远的,这些年,谢行之看着那个少年一点点的成长,看着他藏起自己的锋芒,像一只刺猬,没有亲人的庇护独自吞咽苦楚……
“你……”看着易远不甚在意的模样,谢行之张了张嘴,声音更加艰涩。
行路远
易远率众到达皇城前,下马,撩袍子叩行大礼,“臣易远率众将向陛下恭献大捷。明帝在皇城墙上微微抬手,道:“众将士平身。”
易远等一同起身,恭敬而立,聆听圣训。
明帝深深地看着每一个将士的脸,激声道:“七年!边关数十万将士用七年的奋勇才收回失地,护卫我大晋百姓的安危,我大晋能有诸位这样的忠将悍将,是大晋的福气,是朕的福气!”
将士们受陛下感染,单膝跪地,高声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朕口谕,犒赏三军!”
随后,明帝单独点名易远,道:“赐安庆王之子冠军将军,正三品...
易远率众到达皇城前,下马,撩袍子叩行大礼,“臣易远率众将向陛下恭献大捷。明帝在皇城墙上微微抬手,道:“众将士平身。”
易远等一同起身,恭敬而立,聆听圣训。
明帝深深地看着每一个将士的脸,激声道:“七年!边关数十万将士用七年的奋勇才收回失地,护卫我大晋百姓的安危,我大晋能有诸位这样的忠将悍将,是大晋的福气,是朕的福气!”
将士们受陛下感染,单膝跪地,高声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朕口谕,犒赏三军!”
随后,明帝单独点名易远,道:“赐安庆王之子冠军将军,正三品上官,赏黄金万两,易远,你可有其他想要的?朕今日金口玉言,只要合情合理,皆可满足你。”
明帝此言一出,皇子、朝臣们皆震惊不已,纷纷看向易远,站在明帝身侧的安庆王自始至终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的儿子,且不说换做别家的父亲有一个年纪轻轻便立的一身军功,哪怕是读的圣贤书得过博士一句赞赏也能引以为傲。可是……可是父亲从来没把自己当做他的孩子……那,便尽快离开吧,这样父亲也会眼不见心不烦……,更未曾想到明帝会对她有这样的恩宠,想乘机此时提出辞官卸甲,可是想到那些并肩作战、交付过生死的将士们,实在无法自私地只为自己,游移许久,一咬牙,抱拳道:“陛下隆恩,臣惶恐,想为所有牺牲的将士们求一笔战死抚恤银。”
他这一言,明帝实在没想到,确认道:“易远,你确定要求此事?朝廷本就对有功将士有抚恤的律法规定,不需要额外再求。”
不需要吗?
易远其实不太喜欢下跪,但是,他这一次跪得心甘情愿,“陛下容禀,我军七年间大小战役百余场,伤亡共计二十二万七千八百九十二人次,便是二十二万七千八百九十二户家庭破碎,伤痛已不可避免,可有资格得到足够抚恤银的将士寥寥,臣……
不忍将士们尸骨未寒,家人却无以为继,恳请陛下,为牺牲的将士们发放抚恤银,以慰民心。”
“臣愿献赏金回朝,望陛下恩准。”
易远深深拜下,但求将士们好走。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跪在大晋皇帝面前的将军,他在为曾经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求一个无后顾之忧。
而易远身后,三千军士也在看着他们的将军,红了眼眶,暖了心。
他们可以永远信任将军,将军哪怕叫不出每一个士兵的名字。但她会带所有人回家,会记着将士们的身后事。
三千军士,连秦余也不例外,跪地请求,“求陛下恩准!”安庆王此时终于出口打断易远“逆子,圣驾面前岂能狂言,还不向圣上解释!”易远闭口跪在地上,身形固执坚定。
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些人感动。有些人觉得这群武将天真可笑,有些人则是看好戏。
毕竟此情此景,陛下若不同意,很难下的来台,说不准心里要生芥蒂,整个安庆王府在朝中的都拉下脸面,没有亲身经历过战场的人,大概永远也不能理解将士们之间的情谊。
这些人心思极多,明帝看着易远的眼神也极为复杂,是跟其他大臣都不一样的复杂,谁都参不透他的思绪。
“此事,朕再考虑一番。”
行路远
[图片]
“将军您可回来了!”看到易远,刘副将急忙上前伸手欲接过易远手中的枯枝,“这种杂活让属下来做就行,您不必劳心劳力,对了,刚刚收到秦将军传来的消息,他已率军先行前往嘉陵关,让将士们好稍作调整,您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即刻前往嘉陵关汇合,圣上已下旨班师回朝。”
“谁做都一样,知道了,那,阿林,她,她可跟着我们一起回帝京?”易远避开刘副将伸来的手,侧头看向东面,下巴微抬,“这是自然,我先前特意问过秦将军了,放心吧,这阿林姑娘对将军您情谊深重,断不会那般不辞而别的。”副将赫然一笑...
“将军您可回来了!”看到易远,刘副将急忙上前伸手欲接过易远手中的枯枝,“这种杂活让属下来做就行,您不必劳心劳力,对了,刚刚收到秦将军传来的消息,他已率军先行前往嘉陵关,让将士们好稍作调整,您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即刻前往嘉陵关汇合,圣上已下旨班师回朝。”
“谁做都一样,知道了,那,阿林,她,她可跟着我们一起回帝京?”易远避开刘副将伸来的手,侧头看向东面,下巴微抬,“这是自然,我先前特意问过秦将军了,放心吧,这阿林姑娘对将军您情谊深重,断不会那般不辞而别的。”副将赫然一笑,这阿林姑娘是军中大夫,常年随军,是人人称颂的好姑娘。说罢,易远便吩咐副将去收集干草柴火。夜里有野兽呼嚎,有将士的鼾声,还有守夜人踩着积雪巡逻的脚步声。
“淮阑……”忽而,耳畔响起一声模糊不清的呢喃。
易远眼皮微掀,目光随之落在谢行之脸上。
还没醒,只是说了梦话。
扫过谢行之不知在梦里说什么,一直微弱翕动的双唇,目光顿了顿,放下手臂起身走近,从另一旁干净的石碗里拿出沾了水的小块布条,靠近因为发烧而过度干燥的唇瓣,轻轻润湿。随着唇瓣被细心润湿润透,双唇的主人眼睫颤动,忽而,细密的鸦羽掀开,露出尚还迷蒙的一双凤眸。在看见谢行之模样的瞬间,易远有几分讶然:“淮阑?”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透出一股让人一听便感觉两人相熟已久的熟稔。
淮……阑?
清楚听到谢行之吐出的两个字音,易远眉尾下意识一扬。
哪个淮,哪个阑?
疑惑还未从心底冒出,易远便将其摁灭了。不可能是喊的她。
在此之前,她跟谢行之说过话的次数两只手数的过来,两人关系只算普通同僚。因此她从未同鹿明茶说过自己的表字。
大概是同音之词,又或者她听岔了罢。易远自然地收回湿布,直起身,“要喝水吗?”谢行思维还有些迟钝,稍稍反应了一小会儿,才模糊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易远将布条放回水中,身体微倾,一只手臂轻巧熟练地从谢行之颈后斜穿而过,用上几分巧力,将谢行之的肩颈部垫起一些高度。将人托稳了,另一只手从一旁拿过早已备好的清水,凑近唇边,微微倾斜,偏过水来。这水盛出的时间不长,但因为环境寒冷已经凉了。带着些许凉意的水淌过唇舌,过于清凉的触感,将残留的混沌驱散,谢行意识也完全清醒。
意识回笼,方才醒来瞬间的短暂记忆随之入脑。想起刚刚喊出的「淮阑」二字,谢行之表情不由一僵,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做贼的心虚感,下意识喊了声:“易将军……”
“嗯?”易远顿手,尾音略上扬,半垂的眸子里飘过一丝疑惑。谢行之抿了抿唇,眼帘匆匆垂下几分,将眼中的懊恼遮掩。
方才,梦境与现实骤然交叠,他、他竟口无遮拦喊出了易远的表字!
他们还没熟到可以互换表字的程度,易远的表字只是他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还没成为好友就先留下唐突无礼的糟糕印象,谢行之简直想时光倒流,回到刚才捂住自己的嘴。
与北疆持续四年的战争终于在这场大雪中彻底落幕,覆灭北疆王庭的捷报快马加鞭朝着京城赶去,送上新年到来之际最好的贺礼。
不出意外,回京的圣旨很快便会下达。现在是十一月底,如果顺利的话,十二月归京,参加一场庆功宴,早点处理完琐事,或许能赶在除夕前回王府。
唯一的麻烦就是辞官了罢,还是要多做一些准备。
想到此,易远喊来刘副将:“刘铁,再去城南药铺一趟,跟掌柜说一声,这次药量要重一些。”
吩咐完,将备好的钱袋丢给刘副将:“去吧,多抓几服。”
刘铁愣愣地接住掉进怀里的钱袋,看着易远,脸上洋溢了几日的大胜喜悦倏忽消失,挂上了担忧,语气迟疑:“将军……您的身体……可要告知王爷……”
瞥见刘铁苦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仿佛天要塌了,易远轻笑一声,打破沉凝的气氛:“想哪去了,和北疆的战争终于结束,我打算加重剂量,早些治好。毕竟要回家了总不能让家人担心。”
刘铁眼珠一斜,避开易远的目光,没说话。易远的寒毒之症已经断断续续治了两年,情况到底如何。身为她的亲随副将,他最是清楚不过。
身为西麓城主将,时常需要带兵作战,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身体有恙造成军心动摇,这半年来易远按时服药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一直瞒着除了亲信以外的所有人,所有病痛都自己扛……将军即便再强大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刘铁越想心里越闷,捏着钱袋,僵硬地对易远行完一礼,抬手准备拿挂在墙上的麻布袋。为了不被人发现,他都是用麻布袋裹住药包带回来。
“不用拿它了。”易的声音兀的响起,止住了刘铁的动作。
“北疆战事已经结束,不必再遮掩了。”易远面上带着淡笑,温声解释道。
闻言,刘铁放下手,紧紧攥着钱袋,黑着脸转身就走。
战事已了,提前铺垫了两年的死遁,也是时候着手准备了,届时如果自己真的身死殒命,王爷是否有一丝丝的怜惜。
看着刘铁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易远转过身,望向窗外有些出神。
-
因伤势需要静养不宜挪动,随易远回嘉陵关后,谢行之一直没有离开。
他暂住的小院离易远的住所不算远,穿过两条街便是。不过在去找易远之前,他还要去买些登门礼。边城的庭院布局简单,顺着小厮的指引,走上几步便到了书房。房门开着些许缝隙,一推便可以进入,出于礼貌,谢行之还是敲了敲,得到主人允许后,方才进门。
“谢军师?近日公务繁忙,忙得焦头烂额,未曾抽出时间亲自探望,着实抱歉。不知军师伤势如何了?”
见来人是谢行之,易远有些讶异,走上前引着谢行之坐下。
“军师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易远随手斟上一杯热茶,俯身上前递给谢行之,问道。
“不是什么要紧事。”接过热茶的瞬间,鼻尖隐约飘过一丝血腥味,谢行之不着痕迹嗅了嗅,却只能闻到氤氲升起的茶香。
应是受伤这几日闻多了血气产生的错觉吧。谢行之的疑惑一闪即逝。
行路远
“你感觉体温如何?”易远扫干净第二份完成品上的石渣,暂时搁在一旁,往正在煮水的简易灶台塞了几根柴,起身,走近石床,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探向谢行之的额头。谢行之微愣,眼睫轻掀,眸光随着逐渐接近的手掌移动,待手掌落在额头后,才呆呆顿住,看着近在咫尺的手背出神。这人做事总是如此细致,就如三月煦风,春日暖阳,令人难以拒绝。谢行之眼底漾起些许波澜,似是想起些什么。
儒雅有度,温润如玉,此等君子,何人不想与之相交。若能与之交为挚友……可当真是极幸运的。
此次与易远联手灭疆,他不再是一名藏于东麓城的幕后军师。而是与她交托信任的袍泽,此役结束,他们总归不再是...
“你感觉体温如何?”易远扫干净第二份完成品上的石渣,暂时搁在一旁,往正在煮水的简易灶台塞了几根柴,起身,走近石床,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探向谢行之的额头。谢行之微愣,眼睫轻掀,眸光随着逐渐接近的手掌移动,待手掌落在额头后,才呆呆顿住,看着近在咫尺的手背出神。这人做事总是如此细致,就如三月煦风,春日暖阳,令人难以拒绝。谢行之眼底漾起些许波澜,似是想起些什么。
儒雅有度,温润如玉,此等君子,何人不想与之相交。若能与之交为挚友……可当真是极幸运的。
此次与易远联手灭疆,他不再是一名藏于东麓城的幕后军师。而是与她交托信任的袍泽,此役结束,他们总归不再是见面也无话的疏远同僚了罢。
一想到有机会更进一步,可以真正与钦慕已久的人以友人身份结交,谢行之心中不由生出一丝雀跃。体温虽然还是偏低,但好在没有发烧。易远测完温度便收回了手,垂眸看向自方才醒来就一直沉默无声的谢行之,问道:“嗓子可有不适?”
谢行之神色一怔,回神道:“并无大碍,多谢将军关心。”易远轻轻颔首,又想起捡到谢行之时冒出的诸多疑惑,略微有些沉默。
“此次,还要多谢易将军相救。”
谢行之神色认真,眼底似乎有光。易远瞧见,蓦然想起了手底下的那群将她神化日日喊着将军神勇的兵,再瞧一眼即便是躺在干草中也不损丝毫容貌气质的谢军师,只觉方才是火光映出的幻觉。“你我同僚,不必言谢。”易远微微摇头,顿了顿,还是问出口,“军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此处并非猛虎军的行军方向。”
闻言,易远眸光沉了沉,眉眼间浮上一层冷意:“此事是我疏忽,没想到穆慷也是北疆细作。”
“穆慷?”易远凝眉,略作回想。她常年驻守西麓城,除却必要的军事会议很少与东麓城的官员见面。
故而对很多人印象不深,一时间差点没想起来。仔细一想,才从记忆角落里找到某个存在感极低的校尉。
此人从军五六年,一直表现平平,据说当初提拔为校尉是因为他从军时间久,这还是刘副将给她介绍东麓城各将领时嘀咕的八卦“知道此役关乎北疆存亡,他便欲暗中盗取灭疆计划,解救朱烈。”谢行之缓缓说道。解救朱烈?捕捉到关键人名,易远眸色微沉。
朱烈,东麓城的守城主将,边关百姓人人称赞的大将军。只是,那是在十天前,他的真实身份被谢行发现之前。朱烈真正的身份是北疆大王的私生子,因是大殷与北疆混血,在王庭中地位低下,根本无人支持。朱烈不甘心无缘王位,遂于十年前来到大殷,进入边关军队。多年汲汲营营,最终成为掌控边关防线的一员主将。此次入冬决战,大殷疲于南蛮北疆南北夹击,援军有限,朱烈看准了这一时机,暗中与北疆亲信密谋,企图趁此击溃大殷北方防线,携此大功劳回北疆争夺王位。
东麓城与西麓城守望相助,若东麓城破,西麓城便会危矣,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谢行之敏锐,及时察觉。
说起来,她到现在还有一丝不解,当初在发现端倪时,谢行之没有找同在东麓城的其他官员协助,反而书信到西麓城,与她道明缘由并寻求帮助联手除奸。
貌似,在此事之前她与谢行之也只有几月一次的两城军事会议的浅薄交集,也不知这人怎么就如此轻易地给予了信任。
易远稍稍走了走神,很快收拢思绪。“留在议帐中的议事记录和关押朱烈的地点都是假的,只是以防万一,提前设下的陷阱,可我忽略了一点——前来的细作不仅身怀武功,还可能是一流高手。”说到这,谢行之的眉心蹙起几分,露出一丝自责:“穆慷发现行迹败露,狗急跳墙,挟持了我做人质,埋伏的将士本就不敌武艺高强的穆慷,有所顾忌之下,最后让他逃了……”
“我知他想掳我回北疆王庭,恰好我身上还留有一份毒药便寻机下在了饭食中,只是没想到……这人将死也要杀了我。”
谢行露出一丝苦笑,眼尾垂下,眉峰微微蹙起,透着几分难受,似乎再次回想起刀尖刺破布帛刺穿血肉的痛苦。
“军师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易远神色温煦,温声开解道,“穆慷之事,算不得谁的疏忽,反倒是让军师受惊了。”“当今武学不昌,堪称入流的高手世间少有,更不要说距离宗师仅一步之遥的一流高手了,就算我们事先知道穆慷是一流高手,短时间内也难从边关寻到同等强者。”易远声音平和如一,神色毫无异样。
“此役,军师多次涉险,劳军师受累了。”易远颇为郑重地行了一礼,眸光真诚。
谢行之一愣,呆呆地看着认真行出一礼的易远。那一瞬间,身披橘红火光的黑甲将军似乎变成一丛火焰,哔啵一声,明亮灼热的小簇火苗溅落在他的心上,将心尖一烫,紧接着蔓延开丝丝缕缕的暖意。
“将军言重了。”
谢行之的声音很轻,短短几个字,听起来还有几分模糊的断续,易远下意识看向谢行之的脸色。仍是苍白得厉害。
想到谢行之需要休息,疑惑也已解开,易远果断结束话题:“大致缘由我已知晓,其余的事等回城再说。军师刚刚醒来,身体尚虚,先好好休息吧。”
“好……”谢行之应声,看着易远转身走开,看她往搭起的几块石头里塞上新柴,只觉这人一举一动,都透着令人心安的可靠沉稳。
添上几根柴,易远回头看了眼谢行,以为谢行之还有什么问题,眉梢微挑,眸光里带了些许关心的询问。
谢行之反应慢了半拍,还未来得及收回紧随的目光。他又不是做贼,也不必心虚,想着,谢行之轻声道:“将军辛苦了。”
“无事,举手之劳。”扫一眼快要用尽的干柴,戚束道:“我去寻些干柴。”
“好,注意安全。”谢行之咽回下意识要出口的「要去多久」,轻轻点了点头。
注意到谢行之的迟疑,易远恍然想起什么,又行至石床边,抬手解下佩刀,轻轻掀起披风一角,将刀放在谢行之的手边。
谢行之愣住:“你……”
“刀留下以作防身,我不走远,很快便回。”戚束说完,方才转身离开。
谢行之目光怔然,愣愣地落在易远身上,一直不曾收回,看着一身黑甲的易远穿过明亮的火光,向洞外走去。
洞外天色已然黑沉,在黑甲融入无尽黑暗从视野消失的瞬间,谢行之动了动指尖,揪住披风,幅度小小地往身上抓紧了些,悄悄缩减与衣物的空隙。
洞窟里的温度似乎降了很多。方才不知躲在何处的寒气在易远离开后,纷纷化作会吐露寒息的小蛇,带着寒意从领口从衣袖从裤脚争先恐后钻入,将寒冷带遍四肢,浸染进骨髓。
谢行之不自觉又紧了紧身上覆着的披风,试图将溜进来的寒气驱赶。
火堆依旧燃烧得旺盛,传递来的温度却不复方才的温暖。谢行之看着跃动的焰火,渐渐感觉眼皮发沉,泥沼般的困意缠附着意识,使得意识越来越沉,难以阻挡地一点一点往混沌坠去。
易远拖着一大堆枯树枝回到山洞时,刘副将等人已经到了,许是没见到易远的身影,刘副将正焦急地在洞口踱步,时不时眺望一下四周。
山河无恙 九 隐患
北疆捷报传来,京都临兴一扫多日的人心惶惶萎靡不振,一下子鲜活了起来。达钽王已死,敌军已退,镇北军胜了,大晏胜了!二十多年前战败的阴黎一朝散去,大晏的子民终于得以扬眉吐气。街头巷尾男女老幼莫不欢欣鼓舞之至。
落雁滩一战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书人又有了新故事。众人只知镇北军胜了,却不知是如何胜的,便将故事怎么精彩怎么编排。有说武安侯以剑指天引来天雷劈死达钽王的,有说千年神蛟前来助阵一头撞开玄水的。武安侯萧弘更是被传得三头六臂,悍勇无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活脱脱一个人间凶器。其中细节无人计较,一众听客听得热闹罢了。
而此时镇北军苍州大营中,那传说中徒手能将人撕成两截的凶神正被人盯着喝粥。...
北疆捷报传来,京都临兴一扫多日的人心惶惶萎靡不振,一下子鲜活了起来。达钽王已死,敌军已退,镇北军胜了,大晏胜了!二十多年前战败的阴黎一朝散去,大晏的子民终于得以扬眉吐气。街头巷尾男女老幼莫不欢欣鼓舞之至。
落雁滩一战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书人又有了新故事。众人只知镇北军胜了,却不知是如何胜的,便将故事怎么精彩怎么编排。有说武安侯以剑指天引来天雷劈死达钽王的,有说千年神蛟前来助阵一头撞开玄水的。武安侯萧弘更是被传得三头六臂,悍勇无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活脱脱一个人间凶器。其中细节无人计较,一众听客听得热闹罢了。
而此时镇北军苍州大营中,那传说中徒手能将人撕成两截的凶神正被人盯着喝粥。
扶他靠着榻边坐起来的时候,齐怀安的动作小心得像是怕把他碰碎了。那日勉强起身撕裂了没愈合的伤,斩了潘志平之后,萧弘又浑浑噩噩昏睡了几天。本就危重的伤势一经反复再次恶化。他们几个实在放心不下,只好轮流守着。直到他再醒过来,才算松了口气。
起身的动作虽缓,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拉扯到了伤处。失血造成的晕眩和撕心裂肺的剧痛同时袭来。虽然萧弘隐忍着不肯出声,从他紧攥着衣襟的手指和混乱的呼吸也能察觉到他在默默忍受着极大的痛楚。眼见他喘息着再次阖上双眼,齐怀安吓得浑身一僵不敢再动。等他捱过这阵子,又缓了缓,才在他身后垫了个软枕,慢慢松开扶着他的手臂。
两人初相识的时候,齐怀安也才十五岁。从第一次踏上疆场,他便跟着萧弘了。北境战事频发,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早已形同莫逆。齐怀安知道,萧弘一身铮铮傲骨,性子又刚又烈,若非身体实在无法支撑,绝不会让人看到自己这般虚弱不堪的样子。
想到往日萧弘在战场上一骑当先无人可挡的身影,齐怀安眼底一热,喉中发苦。怕被察觉,他拿过粥碗,掩饰着舀了勺粥递了过来。却听萧弘低哑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自己来。”
“哥,你现在的身体……就不要再逞强了。”齐怀安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粥碗劝道。
“我自己可以。”萧弘仍旧坚持。大战刚过,营中军务繁忙,一来他不想他们再为自己操心,二来也不习惯被人贴身照顾。见怀安眼下发青,一脸几天没睡好了的模样,他忍不住说道:“你们不用天天轮流盯着我睡觉。”
齐怀安闻言一阵窒息,心想,我们哪是盯着你睡觉!一昏睡过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天天盯着你,还不是怕万一再有点什么不好。看着萧弘依旧没有半点血色的样子,他又不忍多说什么,只故意压低了声音,“那可不行!老薛说过,西域有个小国的公主就被纺锤尖戳了下手指头,睡了快一百年了,到现在还没醒呢。那达钽人的箭簇可比纺锤尖锐利得多了。要是不看着,万一你也睡个一百年可怎么办?”
“这都什么跟什么?别听老薛胡扯……”怀安的语气明显是在故作轻松。萧弘猜到定是让他们担心了,像以前那样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我不会睡那么久的。”
齐怀安“嗯”了一声,纠结的剑眉微微舒展开来,心里总算踏实了点。他又把粥往前推了推。这粥他特地放着凉了一会儿,现在温度正好。
萧弘却完全没有乖乖喝粥的意思。“潘志平那几个部将审得怎么样了?”他问。
“见到潘志平的人头,他手下那几个不用审就招了。和咱们之前查到的半分不差。潘志平本来就不想接这个差事,硬被赶鸭子上架,一出京城就后悔了。刚好碰到江州水患。他营中一个叫董直的谋士看出他贪生怕死,就替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董直呢?”萧弘又问。
齐怀安摇了摇头,“这人一到苍州就不见了踪影,怕是望风而逃了。”
说起潘志平,齐怀安不禁又想起落雁滩那场血战。这些天他无数次梦到那一日的战场。也无数次扪心自问,当时怎么就没能早些发现敌情。若是当时自己及时发现,萧弘或许就不会中那一箭。那样……霍铮,还有那些死在落雁滩的兄弟们,是不是也……
萧弘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草拟一封奏章,我看过之后,和潘志平的人头,还有他营中部将的供状一起送回京去。”
齐怀安一怔。想到潘志平的身份,他犹豫道:“这潘志平毕竟是太子的人,咱们是不是……”
萧弘抬眸看他。两人相识多年,毋须再说什么,齐怀安立即明白这件事已经定了。
“是,将军。”齐怀安说着略一颔首,“交给我去办。”
萧弘又说:“这董直恐怕也没那么简单……让人继续查下去,看看他是什么来头。”
“是。”齐怀安边应着,边把粥又往前推了推,“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去办。将军能不能把粥喝了?再放下去就要凉了。”
“先放在那里,等一下我自己喝。”萧弘说着侧过头去,压抑着低声闷咳。他其实根本吃不下。程老的药苦得他胃里难受,咳喘间萦绕不去的血腥气更是让他胸中烦闷欲呕,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齐怀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听他说等会儿吃,就知道他肯定又不吃了。昏睡多日,刚醒过来就有一堆事情要他操心,再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行?程老说过,为防伤势再次反复,下的都是重药,空腹服用肯定伤胃。齐怀安把粥碗又向前推了推,“那可不行。等会儿你就又不吃了。这粥可是徐妈亲自盯着熬的。你不喝完,我可就得挨骂了。”
徐妈都八十好几了,在后厨干了好几十年,辛苦了一辈子,论年纪够做他们几个的祖母。萧弘早就说过,让老人家放心养老,别再操劳了。想到这几天肯定是吓着她老人家了,萧弘心里过意不去,认命端起粥碗喝了几口。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见他就又放下了汤匙,齐怀安忙问:“这就不喝了?”
“咸了。”
“还是再努力一下?”齐怀安说着也有些为难。徐妈眼神不好手也抖,盐放多了放少了都是没准的事儿。
“要么……你替我喝。”萧鸿说着把粥推到他面前。不知是不是被咸粥刺激到了,他喉中一阵发紧,呼吸不畅,忍不住又抬手掩住口鼻闷闷咳了起来。
齐怀安连忙倒水给他,却见他指缝间隐隐渗出血来。殷红的颜色在他苍白的手指间分外刺眼。齐怀安看在眼里,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匆匆说了句,“我去叫程老过来。”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萧弘好不容易止住这阵咳,刚刚擦去唇边的血,程英就随齐怀安赶了过来。怕他伤势反复,程老军医这些天都守在临近的院子里。乍一听说他又咳血,程英脸色也十分凝重。
屏息静气地看着程英诊了脉又再次查看了伤处,齐怀安出声问道:“程老,怎么样?”
程英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萧弘,“这伤正在心肺之间,伤及内腑,将军现在反复咳血,日后……怕是会留下隐患。”
齐怀安听完立马就急了,“程老,您说清楚点。”
“现在还不好说。”程英皱眉沉吟片刻,又对萧弘说道:“一个月内不要动武。这伤实在凶险,得静养才行,将军千万别不放在心上。”
萧弘轻声道了声“有劳。”又嘱咐道:“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哥……”齐怀安闻言眼眶一红,声音都有些不稳了。
还未待他再说什么,萧弘又说道:“常年征战,沙场凶险,别让兄弟们分心。”
齐怀安心里一痛,紧咬着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