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君不似江楼月 南北东西无别离
恨君恰似江楼月 暂满还亏未有期
万丈溟渊 千寻玉宇 方寸灵台
世间契阔 眉间悲欢 笔下尘埃
满饮杯中月 尽倾壶中酒
愿逐檐上月 流照水上舟
【江楼月】
双玄中秋活动终宣
八月十五至八月十六
明天10:00正式开启
【四十八小时组】
八月十五10:00—17:00
八月十六10:00—17:00
恨君不似江楼月 南北东西无别离
恨君恰似江楼月 暂满还亏未有期
万丈溟渊 千寻玉宇 方寸灵台
世间契阔 眉间悲欢 笔下尘埃
满饮杯中月 尽倾壶中酒
愿逐檐上月 流照水上舟
【江楼月】
双玄中秋活动终宣
八月十五至八月十六
明天10:00正式开启
【四十八小时组】
八月十五10:00—17:00
八月十六10:00—17:00
由于某些时间段发文浏览量无保障,本组读作四十八小时实为十四小时✓
【糖刀竞猜组】
八月十五18:00—22:00发布竞猜
八月十六18:00—22:00公布结局
在评论区评论“糖/刀”即可参与竞猜结局活动✓
本竞猜为有奖竞猜,猜对文章结局数量多的朋友可以获得小礼物✓
【双玄·江楼月】没九
中秋四十八小时
八月十五 17:00
《没九》【读音:mo】
原著向/重生设定/地师明仪视角 6k+
Summary:“不过十分之九而已,怎就叫我和他失之千里。”
推荐BGM:不才《寻常歌》
1
我救下师青玄时是雨夜,在城郊一家破败的济生堂门口,这里早些年因疾病肆虐而废弃,现在成了蛇虫鼠鸟的栖身地,连乞丐都不愿踏足的地方,对师青玄而言却再合适不过。
他已经没了一条命,但他还活着,这并不冲突,坊间早有传说——猫有九命。
“醒了?”我知他...
中秋四十八小时
八月十五 17:00
《没九》【读音:mo】
原著向/重生设定/地师明仪视角 6k+
Summary:“不过十分之九而已,怎就叫我和他失之千里。”
推荐BGM:不才《寻常歌》
1
我救下师青玄时是雨夜,在城郊一家破败的济生堂门口,这里早些年因疾病肆虐而废弃,现在成了蛇虫鼠鸟的栖身地,连乞丐都不愿踏足的地方,对师青玄而言却再合适不过。
他已经没了一条命,但他还活着,这并不冲突,坊间早有传说——猫有九命。
“醒了?”我知他其实已经醒来很久了,雨后什么都格外分明一些,比如颜色、再比如气味。
他在细细地嗅我周身的气息,我想他定是分辨出来了,又因光线昏暗识我不清而不敢开口,这味道来自幽冥水府,既是师青玄离开不久的地方,亦是困住我多年的地方,单凭气息我甚至比贺玄本人都更像那里的主人。
“我是明仪。”我镇静地开口。
他忽地一下坐起来,面上血色尽褪,颇有些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意味,喉咙像个破风箱,哽了两次也没发出声音来。
“论起来,我才是你真正的明兄,你说是吧。”我把药碗端给他,轻声道:“风师娘娘。”
他抬手就要打翻药碗,我早知他会如此,轻松躲过,“你可以不喝,但有些事你将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他一个那样怕苦的人,一碗苦汤子却喝得心甘情愿,我忽然有些心软,师青玄他已经千疮百孔了,我仍然还要往他心窝子里捅上第一千零一刀。
“贺玄说你怕苦,我看不像是真的。”
他急切地抓住我手腕,整张脸都淹没在黑暗里,唯一双眼明明亮亮,那是眼泪投出来的一点摇摇欲坠的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拂开他的手,只管陈述一个事实,“他死了,而且……什么也没留下。”连传闻都对他讳莫如深。
上天庭亦有人间的史官,一笔一划轻而易举抹掉了他的存在,就好像从没活过,“这世上除了你我……”
我没有把话说完,到底做不到贺鬼那么残忍,把苦痛都留给生者,自己去那应许之地寻解脱去了。
我也不知他怎么就有了力气,挣扎着要下地,一心想往屋外奔,但我知他为何如此,“且不论你这副身子有几条命够你走到南海,就算你到时葬身南海,你也再回不去幽冥水府了。”
那水府为贺玄灵力所化,身死魂消,万事万物但凡与他息息相关的,皆消失殆尽了。
“而你师青玄没死,不是你命大,是他夺了百年猫妖的内丹喂你吃下,若你能平平安安的,便有九世可活,长命千岁了;即便他日再遭横祸,也还有八条命供你延绵寿数,以你如今之躯再看凡人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罢了,可还满意?”
他听罢咳得五脏六腑都像要被震碎,而后喷出一口血来,我这才知他原来不是不愿开口,是哀怮过甚以至说不出来话。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还是先保重身体吧,不然岂不又一次辜负了他?”
他重新躺回榻上,阖上眼,一副睡过去的模样,过了很久我才对他说,“你不要问我贺玄做这个决定时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但若换作我是他,我可能会比他更孤独,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面,唯一肯与他并肩的,还是最应该站在对面的,却对他以脉脉,师青玄,我真的愈发看不清楚了,你对贺玄,到底是何感情。”
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可我只当他睡着了,其实我是欣慰师青玄今天的反应的,倘若贺玄他真有魂灵,看到一个没有自己却更加融融的尘世,换作是谁,都无可避免地要感到深深的失落。
2
我有半月没来,留他一个人去找答案,济生堂有药炉,能保师青玄不至病死,我以为我可以放心,直到那天我刚推开院门,看到一只奄奄一息的鸟儿在他的掌心里不过须臾之间就慢慢恢复生气,低头轻轻啄了啄他的指尖后飞走了,我没忍住冲过去推了他一把,“你就是这般作践自己的吗?”
师青玄似乎很不解,为何我会用“作践”这样过分的字眼,“你还剩几条命?”换言之,他在我看不到的时候拿一命换一命救了多少只鸟?
“这是第一只愿意飞进我院子的鸟,它好可怜。”师青玄看向鸟儿飞去的方向,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向往。
“这是怪我囚着你了?”
他摇摇头,“我不是向往自由。”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慢慢说道:“它是要飞到林子里去的,它的父母亲族、兄弟姐妹还有朋友都在那儿。”
我被师青玄的诡辩气笑了,“它只是一只鸟。”
“是啊,它只是一只鸟,它犹如此,我呢?”
这是他第一次同我郑重地说话,也是我第一次哑口无言。
“它爱的都在等它回去,难道不比我这一条烂命更值得?”
原来在师青玄的眼里,用他的命换一只鸟的命不叫“作践”。
我替贺玄感到不值,“他为你殚精竭虑,不惜毁了猫妖百年修为给你续命,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可你却恨不得早早死了。”
师青玄摇摇头,“我不是不珍惜他的心意,只是等我的人……”他悄悄地说,像怕被满天神佛听到一样,“我只有死了才能再见到。”
——我最爱的兄长、我最好的朋友。
我冷哼一声,“上穷碧落下黄泉,贺玄你是寻不到了,但师无渡未必。”
他眼里蓄起少有的精神,“把话说清楚。”
“你不是不想活吗?我没必要同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
师青玄拦住我的去路,他素来温雅,倒是难得这样当仁不让,“我哥他在哪?”
“师无渡掌水,水一物,至柔也至刚,可载舟亦可覆舟,凡天下间,无处不在,正所谓死水也是水,到底你是一滴水还是一片海,谁又说得准呢?”
他断了求死的意志,我稍稍放下心来,但仍不免替贺玄委屈,果然还是贺玄最了解师青玄,他曾苦笑着说,他的死穴不是我,而是他哥。
如此了解,幸也不幸,爱总是义无反顾后才叫人痛不欲生的东西,我似乎参出一点贺玄非死不可的原因了。
3
师青玄开始爱惜自己了,他会上山给自己采药,熬成苦汤子顿顿不落地喝,天气好的时候他喜欢去小河、小溪所有一切有水的地方,甚至清早花瓣上的晨露也会收集一些,细细感受过后无一例外皆失望而归,但次日仍然如此、日日如此,人选择死亡时的理由往往不堪一击,而要想活着,这个理由则需要坚不可摧。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看师青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比如造福人间,上天庭史书上那一笔,受此牵连的不止贺玄,我想做回真正的地师明仪,就需重新来过。
我非圣人,遭此横祸岂有不怨之理,但尘埃落定之后,我终是依照贺玄所托,不为别的,我信那博古镇的贺生并非生来性恶,也信我在飞升之前就早闻大名的风师娘娘确如传言般貌美纯良。
当我再次踏足济生堂时院内竟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要知道这样一个破落院子是不会有小孩敢主动进门的,我心里有了不好的论断,正要找师青玄问个清楚时他却从背后拍了拍我,“你来啦。”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这小孩是谁?你是不是又拿自己的命……”
他倏然截住我的话,“不要被苹晖听到。”
“苹晖?”
“是我给他取的名字,苹以春晖,兰以秋芳;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他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野果送给苹晖,又示意我到榕树下坐着。
“这孩子是我在回家的路上捡的,那天我去水师庙打扫,长久无人供奉都落灰了,不过现在也好,我哥只是我一个人的神明了。”
眼见着师青玄越说越远,我皱起眉头,“说孩子。”
他抱歉地笑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倒在路边,这回是个活生生的人了,你总不能叫我见死不救吧。”
我压低了声音斥他:“你以为你还有几条命够活?”
他微微笑了,像解脱一般,“我这一生谁也对不起,可偏偏我哥想我能好好活着,明兄也想我能好好活着,如今我找到了活着的意义,难道不比我身化朽木一天挨一天的熬日子来得更好吗?”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别忘了——”他快速眨了眨眼,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枭首而亡者,乃犯大业也,魂断不可往生。” 从来就没有什么神上神,天外天。
见我吃惊的神色,他反而莞尔,“莫要忘了,我也是做过神仙的人。”
“我之所以选择听你一言,是因为许久没人愿意同我说起我哥了,我只想从旁人口中多听听他的名字,就好像他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
我明白他只是说给我听罢了,一个一心求生的人,不会如此罔顾自己的命,他们三人,各有各的残忍,舍得下一切,舍得过一生。
4
秋去冬来的时候,济生堂里又多了一个叫兰芳的女孩,不必说,又是取“苹以春晖,兰以秋芳;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之意,我气得倒掉了他端来的茶水,“你是想把这济生堂重新做成慈幼院啊,这又是在哪捡的?”
他不慌不忙又给我斟了一杯,“在哪捡的不重要,你应该恭喜我儿女双全了,他俩青梅竹马,长大后再生个小孩,一世一世延续下去,就会永远有人记得他了。”
我无暇纠结师青玄话里说的“记得他”是记得谁,只是没好气地问他,“还剩几条命?”
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多得很。”彼时的他尚不知晓,如此慷慨以命相送的后果便是在遇到真正想要长久陪伴的人时,连多活一天都是奢侈。
兰芳适时地跑过来给师青玄看她刚捡的一片落叶,“贺玄哥哥,好看吗?”
我被惊得呛了口茶水,俯身咳得歇斯底里,“她叫你、叫你什么!”
“我让她这样叫的。”师青玄淡淡道。
我这才明白他刚刚话中说的“永远记得他”是何意。
师青玄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他像在自言自语,“有一天早上醒来,打个冷颤的功夫我突然想起他,然后很可怕地,我发现自己看不清他的眉眼了,连他戏弄我时愿意挑起左眉还是右眉都不记得了。”
他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握紧我的手,“我会忘记他的对不对?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贺玄是智者,在感情最饱满时慨然赴死,远比抱着会遗忘的记忆被痛苦慢慢磋磨掉要幸福得多。
终有一天,师青玄独自过活的日子会比他们的回忆还要漫长。
“他为什么非死不可呢?”师青玄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我也想问,贺玄,你为什么非死不可呢?
“他可是绝境鬼王。”师青玄说,“他若不想死,谁又能杀得了他?”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们仿佛都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他若不想死。”
我们都没有再说下去。
榕树下有一株海棠,秋分时我看它已是枯萎之相,竟能在冬日重新焕发生机,绝非天意所能为也,我顺便转移话题,指着那株海棠花道:“师青玄,这就是你说的好好活着?”
“兰芳喜欢。”
淡淡一句话,眼见着又要讨论回活着的意义,我做投降状,“你可以不放过自己,但放了我吧。”
我几乎是仓皇而逃。
贺玄不是不想活,而是他活不下去了,或许从前他对情爱迟钝,但当师无渡死在他面前,师青玄痛不欲生时,我想他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
一直恨一个人和一直爱一个人一样艰难,当他知道师青玄少时被白话真仙害得濒死时,他就已经能理解他的无辜了,但这点真心对于他的家人而言、对铜炉山破而后立的自己而言皆是一种背叛,这是他的意志所不能忍受的,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地杀死那部分的自己;然而那部分挣扎着、不顾一切想要去爱的自己太过顽强,单凭意志力是杀不死的,唯有他身死,连同所有的意志一起消亡,这份爱才会跟着陨灭。
他的眼泪已经干涸了,任凭两股意志将他啃噬得体无完肤也无法通过眼泪来宣泄,他和所有不会说话的动物一样,一直两眼干干地沉默着忍受痛苦,直至死亡。
5
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了冬,乍暖还寒时候下过一场雨,还打起了天雷,我第二日赶去济生堂的时候师青玄已经无法下地了,后背生生开了花,一条血肉模糊的口子沿着他单薄的脊背蜿蜒,甚是可怖,他自知理亏,冲我讨好地笑笑,“榕树已有百余年,平时又庇护花草和我许多,你不也坐在它下头喝过茶吗,让它受这天雷我心里到底过意不去。”
我一言不发地给他伤口上药,末了扔下一句话,“你问心无愧就好。”
走时他却叫住我,“有机会给我带一只小猫来,活不成的那种。”
“我看你也快活不成了。”
师青玄和“刻舟求剑”的人一样愚蠢,故事里的人在船边徘徊,不知船在往前走,早已离失去之地千里之外,而他则跳下去沿着来时的路往回游,却忘了水也在流,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即便找回来也不是当时沉没的水了。
我把小猫带给他时,他连后背的伤都忘记喊痛了,我不愿看他一副心愿已了的模样便背过身去,不多时他又叫我转回身,“明仪。”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替明兄欺世盗名向你赔礼。”
“‘明兄’不还是我的名字?”
“他是明兄,你若不介意,你便是‘明仪兄’。”
“别让我给你收尸就行。”我冷哼一声。
“你是不是和明兄一起待久了,怎么说话和他如出一辙?”
“胡说,我跟那个玄鬼才不像。”
他冲我招招手,示意我离他近一些,我不情愿地挪过去,刚好被他一掌贴上了前额,灵光涌动之间我仿佛被抽干气力动弹不得,直到师青玄收回手,我甩了甩头恍然若梦,“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紧张。”他宽慰我道:“只是还你一条命而已。”
我赫然,“贺玄确实杀过我不假,可他没有杀死我,我的肉身和魂魄他都用血玉养着,还请司命来为我正身,你无需如此。”
师青玄的声音有些哑,他拜托我去点上一炷香,说闻着有安神的作用,而后在缥缈的雾气里,同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才是受伤害最深的人,不该因与我和我哥之怨而成为其它关系中加害的一方,你也好,猫妖也好,被伤了总有怨气要记到他的头上,我不想污了他轮回的路,若真有来生,希望他干干净净地来。”
“再说我的业障,凭什么一笔一笔全报在他的身上?”
师青玄说这话时语气坚决,眼神却温柔,原来自始至终,他才是最通透明白的那个,爱很少在世间显形,我有幸得见最至高无上的一种。
“明仪兄,你知道吗?我常常这样燃着一炷香,而后静静坐着,一炷香燃多久,我就想他多久,等下一柱香燃起,我就从头再想他一遍。”
香将燃尽时,气味会陡然变得浓烈,但也只一瞬的功夫,无端叫人想起回光返照的意思。
6
春天真正来临时,师青玄却觉得极冷,他给自己加了好些衣服,裹得蠢笨看起来有些滑稽又不失可爱,有时候还会自己前脚被后脚给绊倒,他没什么事,倒是给苹晖和兰芳吓得心惊肉跳,我不忍孩子再跟着他吃苦,便提出要带他们去城里念学堂,省得他再费心劳神,不如趁此机会修养修养身体,他没说什么,只是爱怜地摸了摸孩子们的脸庞。
他和我说过,若贺玄下辈子真能做他的小孩就好了,他一定倾尽所有打造一个坚不可摧的容器,把贺玄装进去,绝不叫他受一点苦痛,护他平安长大,一生周全。
谁也没想到,一句无心的玩笑不久后竟然一语成谶,只是天道无情,猫有九命,唯有一心,师青玄他只剩最后一条命了。
贺玄的转世于惊蛰日降生在距济生堂一山之隔的永寿村,彼时师青玄背着药筐正从这户人家门口路过,被跌跌撞撞跑出来的接生婆差点撞倒,随后便是贺玄这一世的父母抱着刚出生的婴孩哭天抢地,他一眼望过去,天色骤然暗了下来——这正是数百年前的寒露前夜,从博古镇折射回溯而来的、烛影斧声的晦暗天光,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落在他的身上。
师青玄什么都明白了,所谓“一命换九命”,到头来竟是“九生抵一生”,贺玄以为自己身死便可终结这段孽缘,却不晓得古之善泳者多死于溺亡,他不屑被命运捉弄,自以为世间最苦,莫若一死,死人无欲,无欲则刚,然而反被命运轻易就此困住,生死尽在翻覆之间,他与他,两个人,一生一死,永在交错。
相遇,是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既如此,何不万死以全他情,师青玄从来不是软弱之人。
我赶来时他尚有一口气,撑着嘱咐我道:“他既托你照拂我,那我亦有要劳你费心之事。”
我握紧他的手,是不曾有过的冰凉,“不必说,我都明白。”
他一定要说完,“替我护住他罢。”他最后看了一眼旁边酣睡的婴孩。
我重重地点头,一诺千钧。
师青玄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到底还有留恋和不舍,眼泪随之滚滚而落,“上一辈子他若安安稳稳的,应该就是这副光景吧,幼时父母安在,少时金榜题名,从此会有远大的前程……”
多么好,多么好。
7
贺玄认了我做师傅,我教他习武,也教他识字。
待他知事时,我能告诉他的,仅仅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你一个最好的朋友,他叫师青玄。
而我永远也无法对他说出口的是,你所爱之人今生也曾短暂地陪在你的身边。
不过没关系,贺玄他还有这一生要活,他会长命百岁,他会永远记得师青玄这个名字。
而当他真正意识到这份感情到底是何时,失去才刚刚开始。
END.
感谢阅读至此,祝中秋和国庆双倍快乐!
*《短歌行》
【双玄•江楼月】踏风
中秋糖刀竞猜
八月十五 21:30
师青玄踏风而来,惊得桃花落鸟儿飞。
贺玄神色微动,手中沏茶动作未变,墨黑的长发未曾冠起,花瓣散落在他肩头,徒增几分散漫。
“贺兄。”师青玄轻摇折扇,从树上探出头来,顺势一跃而下。
贺玄伸手稳稳扶住他,眉眼间缱绻着笑意,他掌心温热,火似的包裹着师青玄冰冷的手指,倒是让师青玄不满的呔了一声。
“能跟在鬼王大人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可惜我是个凶,怕是几百年都难见黑水沉舟一面。”师青玄自顾自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用扇子敲了下手心,“听说血雨探花带着天界的太子殿下偶尔会住在鬼市极乐坊当...
中秋糖刀竞猜
八月十五 21:30
师青玄踏风而来,惊得桃花落鸟儿飞。
贺玄神色微动,手中沏茶动作未变,墨黑的长发未曾冠起,花瓣散落在他肩头,徒增几分散漫。
“贺兄。”师青玄轻摇折扇,从树上探出头来,顺势一跃而下。
贺玄伸手稳稳扶住他,眉眼间缱绻着笑意,他掌心温热,火似的包裹着师青玄冰冷的手指,倒是让师青玄不满的呔了一声。
“能跟在鬼王大人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可惜我是个凶,怕是几百年都难见黑水沉舟一面。”师青玄自顾自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用扇子敲了下手心,“听说血雨探花带着天界的太子殿下偶尔会住在鬼市极乐坊当中,我们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远远瞧上一眼。”
贺玄抿了口茶,拒绝的干脆,“不去,很无聊。”
师青玄急得跳脚,扇面展开,玄字赫然映入眼帘,随即小声嘟囔着,“你就是太无趣了,所以黑水岛附近的女鬼才不肯靠近你,贺兄,做鬼日子这么长,你也得想想自己未来的日子吧。我知道你对黑水沉舟重情重义又忠心耿耿,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谁知道他沉睡多少年,就这么等下去,和守寡有什么区别?”
师青玄是几十年前才做鬼的,对前尘往事的了解大多都从旁人口中得知,既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家人朋友。醒来时,一只鬼孤零零的飘在海面上,若不是恰好遇到了在黑水岛当差的贺玄,估计还要飘个十天半月才能到岸边。
师青玄没见过黑水沉舟,却也听过他与师家兄弟的恩怨情仇,只是书中理由各有不同,结果也有百八十个,更有甚者竟说风师大人是被黑水沉舟掳去做了压寨夫人,师青玄不由瞠目结舌,简直是闻所未闻。
尤其从贺玄口中得知事情真相,师青玄更是为黑水沉舟感到愤愤不平。人界眨眼间几百年,史书密密麻麻写了一厚本,却偏偏有些故事与事实不符,但被人广为流传。
贺玄闻言,眉心一跳,脸顿时沉了下去,他冷声道:“我乐意,不用你管。”
师青玄不满的嘟囔道:“但凡说他一句不好就和我急,明明我们也做了几十年的朋友。”
贺玄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下,语气缓和了不少,“要不然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继续在我面前说下去。”
师青玄熟络的抱住贺玄的胳膊,眼睛里仿佛布满了星辰,他轻笑道:“我就知道贺兄你对我最好了。”
贺玄没把他甩开,反倒是认真叮嘱,“过几日鬼门大开,别去附近的小村子晃悠了,上天庭的神官没别的本事,专挑你们下手。”
师青玄扬起腰间的法器,乐呵呵说道:“你送了我那么多法宝,我也不一定打不过他们。”
师青玄与平常的鬼不太一样,身子颇弱,也没有太多鬼气护体,因而出入的范围仅限于周边。若是贺玄偶尔外出前往北方,师青玄也能跟着一起赏光。
所有的鬼都依靠执念而活,但师青玄不记得太多活着的事情,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而成鬼都忘了。但他生性活泼开朗,就算忘了过往也能依旧痛痛快快的活着,贺玄总担心有人找他麻烦。
总不想让太多上天庭的神官都见见师青玄,不然还不知道会乱嚼些什么舌根。
贺玄低低咳嗽一声,继而缓缓说道:“鬼王大人在黑水岛藏了几坛好酒,若你不嫌弃……”
师青玄坐在软垫上,笑意盈盈的朝贺玄道:“不嫌弃不嫌弃,我就不走了,多谢贺兄慷慨相告,果然还是你最仗义。”
贺玄哭笑不得,“馋鬼。”
师青玄嘿嘿笑了两声。
他偏爱美酒,也不知是不是活着的时候没有细细品尝,心里总是惦念,而贺玄每次给他准备的酒又都恰好符合他的心意,不怪师青玄走不动道。
皇城酒楼的佳酿总是比任何地方都好,贺玄刚为师青玄斟满,一只几经透明的蝴蝶慢悠悠的出现了两人面前。
贺玄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瞬。
他与花城平日里往来不多,每每相见必有要事相商,这几百年相安无事,也不知这次出了什么问题。
总归不会是好事。
「速来一叙」
消息简短,定有隐情。
师青玄眸子一凝,端正坐好,缓声问道:“贺兄,你要去哪儿?”
贺玄将心绪压下,“鬼市。”
师青玄顿住,指尖摩挲着酒杯,随即扬起笑脸,“带我一起吧,我从没去那地方。”
早就听闻鬼市与众不同,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亲眼去看看,难得贺玄外出,师青玄难掩兴奋。
“不行。”贺玄果断拒绝,“我和他有要事相商。”
师青玄再三保证道:“我保证绝不捣乱。”
贺玄还是摇了摇头,他看向不远处躲在石头后面的几只小鬼,“黑水岛上有很多小鬼,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会照顾好你,若是想入海,你知道办法。”
师青玄耷拉着脑袋,闷声道:“真的不能去吗?”
周围的村子他都去遍了,有贺玄护法,没人能看出来他其实是一只鬼,而且师青玄性格爽朗,不拘小节,周边的人都喜欢和他打交道。
贺玄微微叹气,“不知出了何事,我怕不安全。”
铜炉山若无躁动,贺玄怕事关师青玄。
师青玄抿唇道:“好吧。”
既然贺玄不许他一起去,那他就偷偷摸摸的去,只要不被贺玄发现,玩一圈悄无声息的回来,也不会有谁高密。
师青玄脸上藏不住事,贺玄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只是他并未点破,反而轻轻的摇了下头。
罢了,他既想去,自己多操些心就是了。
师青玄喜欢热闹,贺玄也愿意陪着他偶尔胡闹,瞧着他收拾好行李,丝毫微察觉自己就在身后,贺玄不由得眼眸微沉。
有的人哪怕死了,心也净得像是一汪泉水,他这没心眼的,就算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贺玄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青玄的场景,明明那些人眼中对他颇有不满,更多的是嫉恨,可偏偏师青玄什么都察觉不到,还到处将功德洒得满天飞,就好像告诉所有人这些东西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得到。
贺玄当初是怎么想他的来着。
白痴。
名副其实的傻财主。
能飞升到上天庭的神官都不是什么善茬,贺玄起初还以为师青玄是沽名钓誉之辈,接近他还需要费些口舌,万万没想到他不但自来熟,还是个莲藕,心眼都是空的。
师青玄哼着小曲,拿着包袱就打算离开,回头就见贺玄漫不经心的望着自己,他顿时腿上一软,面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贺兄,哈哈哈哈哈,好巧啊。”
贺玄明明说自己会马上离开,师青玄这才光明正大的收拾,没想到他居然给自己下套。
贺玄微微颔首,“就知道你会偷偷离开。”
师青玄眨巴着眼睛,立马认错道:“你别生我气,我只想跟着你,我真的不会给你添乱。”
贺玄朝他伸手,“早猜到了,待会儿老老实实跟着我,别乱跑。”
师青玄笑眯眯的跟上他,“好。”
晚间寒气重,师青玄忍不住搓着掌心,按理来说他应该感觉不到寒冷,可这空气着实冷得有些过分了。
贺玄抬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师青玄暖和了不少。
师青玄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这天气也太冷了。”
“过来。”贺玄将师青玄搂在怀里,温热的气息顺着他的腿一路向上。
师青玄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所幸路途并不遥远,师青玄还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就已经到了鬼市。
师青玄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景象,到处都灯火通明,哪怕是夜晚也好似在白天,鬼市的鬼都很热情,见到他们也没有一丝排挤,反而还有不少女鬼询问他到底是在哪里保养的皮,瞧着光滑细腻极了。
更有甚者,不停在贺玄和师青玄身上来回打量,俨然欲将他们收入麾下。
师青玄眼里倒影着贺玄的面庞,他似乎比在黑水岛时冷酷了些,但师青玄不怕他,反而是不动声色的记住了他这一面。
师青玄不由得感慨道:“鬼市比想象中的更加热闹,虽说黑水岛也很好,就是有些太冷清了,算上我们两个,才一百多个鬼,还都是小孩或是老人,也不知道黑水沉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提起黑水沉舟,师青玄总为贺玄打抱不平,明明他才是鬼王,却偏偏躲在深海里沉睡,把所有难缠的事物都交给贺玄,偶尔看到贺玄忙碌到深夜,师青玄都愤愤不平。
虽说自己会一直陪着他,可岛上难免孤独,也不知自己不在时,贺玄会有多无聊。
贺玄忍不住揉了下眉心,他轻声道:“那些都是穷苦人家的好人,船翻了以后还留有微弱的执念,被困在海里再也无法离开,我……鬼王大人可怜他们才让他们留在黑水岛上。”
往事错综复杂,他不想再提,那些小鬼着实无辜,留在黑水岛给师青玄做个伴也未尝不可。
师青玄连连叹气,“黑水沉舟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鬼。”
“也不用如此措辞。”贺玄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师青玄哼哼了两声,转头就被街边的折扇吸引,眼睛都直了。师青玄的爱好有很多,可算得上执念的便只有两样,一是买扇子,二是品美酒。其实还有第三样,只可惜他知道曾经的记忆难以寻求,因而并未说出口。
师青玄朝着扇子摊铺走去,他笑意盈盈道:“贺兄,我四处逛逛,就不打扰你办事了。”
贺玄点了点头,不远处就是极乐坊,“好。”
极乐坊极尽热闹,亦如几百年前,花城等候多时,贺玄也不客气的坐下。
花城眸子微动,似笑非笑的打趣道:“你倒是把他藏得很好。”
贺玄心里了然,他面容平静,带着以往的波澜不惊,“人界已过几百余年,除了话本乱写一通,谁还能记得我们之间的纠葛,连上天庭的神官都换了又换,知道当年真相的人不过廖廖,有什么好怕的。”
花城用手撑着头,“你就不怕那些人告诉他有关师无渡的事?”
贺玄抿了口茶,笃定道:“他不会想起来的。”
师青玄已经死了,这是众人都知道的,那天来给他送行的人很少,其中就包括裴茗和灵文,这个世界上在乎他的只有那几个人,就算贺玄后来用了其他法子将他找回,那也不是他们眼中的师青玄了。
世上再无师青玄。
贺玄沉声道:“你还没说找我何事?”
花城正了正神色,“听闻北极之地最近出了件怪事,似乎是有谁打算在哪里构造一个新的能比拟铜炉山的东西。”
贺玄眉头一拧,冷冷道:“造鬼?”
花城严肃道:“鬼王。”
贺玄冷笑连连,“痴心妄想。”
绝境鬼王若是能被人为刻意制造出来,怕是三界中的鬼都要跃跃欲试,没经历过殊死搏斗就想掌握非凡的力量,简直是痴人说梦。
花城继续道:“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可不知是谁将修补师青玄魂体的法子从我这里偷了出去,还瞒过了我的眼线,当今世上能做到此事的人可不多,所以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贺玄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抿唇沉默了许久,才淡淡的说道:“那就老规矩,兵分两路,一起去会会那个东西。”
花城点点头,“好。”
师青玄一路走到头,买了不少东西,他游刃有余的与众鬼交谈,远远听到有鬼在喊谢怜大伯公。
师青玄多看了眼谢怜,却也没任何反应。
反倒是谢怜看到师青玄后,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他哑然道:“青玄?”
师青玄闻声疑惑回头,唇边带着友善的笑容,“道友,你认识我吗?”
师青玄周身萦绕着鬼气,明显和神仙凡人都不沾边,只是这音容还是会令谢怜想起故人。
谢怜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抱歉,认错人了。”
师青玄爽朗的说了句没事,继而拿着食盒离开了。
贺玄在不远处等他,师青玄小跑过去,笑意盈盈的问道:“贺兄,你在看什么?”
贺玄面不改色的扯谎,“那人挺眼熟的。”
师青玄又看了眼谢怜,着实没什么印象,他拍拍脑袋道:“或许之前的确在哪里见过,他方才也将我认作了一位故人,可我没见过他。”
贺玄淡然道:“认错了吧。”
师青玄点点头,“我也如此认为。”
贺玄将师青玄手中的食盒接过,“走吧。”
师青玄见状立马被转移了思绪,他轻笑着,“你看看,我买了好多吃的,都是你喜欢的。”
贺玄面色一滞,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哪家买的?”
师青玄不明所以,他乐呵呵的回道:“街角鸡老板做的汤,他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贺玄的表情有一瞬扭曲,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不动声色道:“……下次换别家。”
师青玄眨眨眼睛,“好不容易抢到的,贺兄就赏脸尝尝。”
贺玄凝视着师青玄,在他不注意的瞬间将汤扬了出去。
师青玄回头碗已经空了,他好奇的问道:“味道怎么样?”
贺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怎么样,太甜了,下次别买了。”
师青玄疑惑的皱眉,小声嘟囔着,“他明明说味道偏咸啊。”
贺玄面不改色道:“他骗你的。”
师青玄有些懊恼,他轻叹一声,“早知道我就该尝尝。”
贺玄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也不怕闹肚子。”
师青玄笑眯眯的摆摆手,“不怕,我胃好得很,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贺玄没有啃声。
贺玄吃食口味偏重,是师青玄认真观察发现的,偏甜口的食物他吞咽时会不自觉的微微皱眉,而放在咸味重的食物却并不会如此。
师青玄并不知道贺玄生前是哪里人,而且作为鬼来说,食物吃进去没有太多味道。除非是做成两个极端,否则就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工具,
贺玄偶尔也会暴饮暴食,风卷残云般快速吞下桌上所有食物,师青玄都怕他吃坏了,但贺玄的表现极为平淡,饭后还能若无其事的擦擦嘴。
师青玄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该担忧还是感慨。
贺玄带着师青玄往反方向走,目的地并不是黑水岛。
师青玄边走边问,“我们不回黑水岛了吗?”
贺玄从集市上给他多买了两件厚衣服,“要去一趟北极之地。”
师青玄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你此行的目的地?”
贺玄沉声道:“嗯。”
花城没必要骗他,修补师青玄魂体的法子肯定被人盗走了,但他想不到有谁能做到这件事。
白无相?
他没理由这么做,况且他自己将天上地上的最强者全都做了一遍,也没必要再生是非。
若目的是假,骗他们相信为真,这局怕是冲着他或是师青玄来的。
贺玄难得一直沉默,师青玄见他面容阴沉,也没有出声叨扰。
直到临近北极之地,师青玄才终于忍不住认真的问道:“我能帮上你吗?”
贺玄摸了下师青玄的脑袋,他眉眼微弯,唇边带着笑意,“留在我身边即可。”
师青玄终于松了口气,他扬起笑来,“我还以为你会赶我走呢。”
贺玄故作轻松道:“让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师青玄心下一暖,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师青玄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伸手牵住贺玄的手。
远处有个小村庄,家家无光,瞧着荒废许久,贺玄忽地将师青玄护在了身后,在看清来人后,才放松了警惕。
师青玄熟络的冲谢怜打招呼,“这位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你果然……”谢怜好看的眉头微皱,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即又话锋一转,“好久不见。”
师青玄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笑意盈盈的摆摆手,“幸会幸会,能再次遇到也算是缘分,不如交个朋友,贺兄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愿意,就当我第二最好的朋友吧。”
谢怜笑了一下,认真点点头道:“……好啊。”
火苗在炉内噼啪作响,映得几人的面庞都柔和了不少,贺玄忽地想起,似乎几百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坐在谢怜的道观里,只是物是人非,如今难免有些过于平静了。
像是一见如故,师青玄的话比往日里更多,贺玄看他的神色极尽温柔,丝毫未曾掩饰,似能溺死在那片海里。
花城瞧着那边,眸中说不清的情绪繁多,“如今这局面,也不枉你辛辛苦苦找到补齐他破碎的魂魄。”
贺玄沉默片刻,才低叹一声,“心中欲念太少,他永远不可能成为厉鬼。”
花城笑笑,并不揭穿,“他的命格过于平和,性子也温顺,成为厉鬼他也承受不起,早晚有一天会灰飞烟灭。”
贺玄默了一瞬,似是并不想听到有关师青玄死亡的任何消息,“没有命格的事,他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花城淡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是你对他心软了。”
贺玄缓缓垂眸,“或许吧。”
或许他就不该和师青玄有任何牵扯,不然也能想杀师无渡一样杀了他。
只是到最后他们好像都不无辜。
师青玄在死前曾经来找过贺玄,他本是不愿见他的,可师青玄却执拗的等他,直到有小鬼来报说瞧着师青玄脸色不太好,死气萦绕在他周围,贺玄这次才去见了他。
他本以为让师青玄自然的死去心中不会有那么多波澜,可当他真的以黑水沉舟的身份去面对他时,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师青玄两鬓斑白,眉眼间还能看出年少时的影子,人间匆匆就过去了近百年,他就算命格再好,也不会一直活下去。
师青玄笑起来眼边带着深深地皱纹,他慢吞吞的喊道:“贺公子。”
贺玄面容平静,声音甚至带着难以掩饰的冷意,他沉声道:“你还来找我做甚,为你哥哥报仇吗?”
师青玄没有生气,或许是要耗费太多力气,而他无法和从前一样在背后小心翼翼的吓唬他。
师青玄摆摆手道:“当然不是,况且我永远都不是你的对手,以后大概不会再见到你了,就想再来看你一眼。”
“不需要。”贺玄直言道:“我只希望从此以后没有任何瓜葛。”
师青玄慢慢点头,唇边扯出个笑来,“好,我会如你所愿。”
说完这些,他便轻松的离开了。
“……”贺玄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始终一言不发。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模糊了师青玄的视线,他缓缓转头向后看去,贺玄就那么安静的站着,他微微张嘴。
贺玄没看清他说了什么。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师青玄已经从他面前一点点化作了虚无,贺玄下意识冲过去,只抱住了一缕清风。
那句轻快的话似乎再次在贺玄耳边响起。
“明兄,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哪怕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带着别的目的,可师青玄这两百年来对他的每一分好都是真心的,这也做不得假。
贺玄不怕师青玄会想方设法的算计他,若真如此,他有朝一日将他碎尸万段时也会格外痛快,手刃自己的仇人告慰死去的他们,是多么酣畅淋漓的一件事。
可师青玄是个笨蛋,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所有的秘密都未曾对他保留,哪怕到最后最信任的也是他。
彻头彻尾没有发现他一丝破绽的傻瓜,也是唯一一个让他乱了心神的人。
师青玄消失了,他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贺玄走了很多地方,听说了他很多故事,哪怕这些年他故意躲着不见他,可也无法彻底消除师青玄在他心中的地位。
恨意渐渐消散,贺玄也不会被反噬折磨,前所未有的松快让他没那么苦恼,可心中缺失的那一角却渐渐煎熬起来。
贺玄找了很多办法都徒劳无功,寻来寻去还是找到了花城的头上。
花城认真的劝他,“人死不能复生,连轮回转世都没有,就算是上天庭的神官也无能为力。不过你若是真的有心,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黑水,如果真的救活他,你打算怎么面对他?”
贺玄执拗极了,“这是我的事情。”
花城见状只道:“老规矩,记你账上,只要不伤害到哥哥,其他的我都不会管。”
黑水沉舟性格古怪,谁也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他的爱和恨都不是那么明显,刻意压制的感情总会在某个临界点忽然爆发。
师青玄身上鬼气不全,花城一早便知,可惜未曾有机会一探究竟,如今倒是个好机会。
花城直截了当的说道:“你藏起来的是师无渡和明仪吧。”
贺玄忍不住皱了皱眉,提起师无渡他总是恨的,他冷冷道:“他的记忆里不该再有他们。”
花城哑然,“那他永远都算不上一个完整的鬼,没有你的庇佑,很容易就会彻底消失在三界中。”
贺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师青玄的背影,一字一顿道:“那就把他养在身边一辈子。”
直到他真正死亡的那一天。
花城笑眯眯回他,“随你。”
上天入地,谁还能管的了另一位绝境鬼王想做什么,只要不威胁到他们,他做任何事都是私事。
谢怜和师青玄坐在门口,房间内温热,热气透出来倒也不冷。
谢怜温和的问道:“你这几百年一直跟着他吗?”
“当然不是,我是几十年前才死了的,然后被贺兄在海里捡到。”师青玄给谢怜讲了自己和贺玄的事,“这么多年我一直待在贺兄身边,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开心。”
谢怜心里了然,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瞧着两位感情就非常要好。”
师青玄抬头看着天空,繁星璀璨,美不胜收,不知为何师青玄忽然想把那件事说给谢怜听,他认真的说道:“要是我能想起来以前的事就好了,如果还有家人在世,我一定会带贺兄一起回去,从他救了我起,我就决定让他当我最好的朋友。”
谢怜笑容一滞,连忙打圆场道:“哈哈哈哈……真是个不错的想法。”
作为那件事的切身体验者,谢怜真不知道该如何同师青玄开口,己身已死,前尘尽灭,或许一直什么都不知道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师青玄好奇的问道:“说起来,我真的和你曾经的那位朋友长得很像吗?贺兄之前也说瞧着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
贺玄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接话道:“再相似也是故人了,新朋友总归是不一样的。”
师青玄麻溜的站起来,看向贺玄的眼睛总是明亮的,他笑着说道:“贺兄,你们聊完了。”
贺玄朝谢怜微微颔首,继而对师青玄认真说道:“此地地形特殊,不宜久留,还是尽早启程好。”
师青玄跟着贺玄小声嘟囔道:“诺大的村子连一个活人都没有,是挺奇怪的,家家户户有米有粮,不像是突然出远门,难不成……”
“这里有个阵法。”贺玄伸手拦住了师青玄,他紧锁眉头,“献祭,好歹毒的手段。”
师青玄诧异道:“用无辜之人的怨气来滋养提升自己的修为,到底是鬼才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贺玄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他让师青玄先行离开,“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将他揪出来,你去外面等我,放任不管会出事。”
师青玄点点头,“好。”
从阵中心一路向南,很快就看到了花城和谢怜,与此同时,裴茗也在向此地靠拢。
裴茗见到他们也不感觉惊讶,“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和花城主吗?”
谢怜想起师青玄,不由得警惕起来,“裴将军怎么也来了?”
裴茗拍拍脑袋,收敛了平日里散漫的模样,“我必须来,否则对不起水师兄。”
谢怜心下一惊,面不改色道:“可否告知究竟出什么事了?”
裴茗凝视着谢怜,“奇英说在鬼市看到了青玄,不知太子殿下可知道此事?”
几百年前裴茗就觉得师青玄死的蹊跷,如今看来果然内有隐情。
花城眼睛微眯,唇边笑意淡了不少。
这时,师青玄从不远处直接冲了过来,“道友,我们刚刚遇到了个很强的阵法,这位也是你的朋友吗?”
裴茗拦住他,瞳孔微缩,连声音都变了,“你叫什么名字?”
“贺兄需要你们的协助,速去。”师青玄语速飞快的讲完,见两人离去,这才看向裴茗,他好看的眉头微蹙,压下心中不悦,还是告诉了裴茗实话,“青玄。”
还是贺玄给他取的,意为长忆青玄送客处,柳花无数绕衣裳。
裴茗哈了一声,用手撑住额头,冷声道:“自欺欺人。”
师青玄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虽不知裴茗究竟是何许人也,可他这样的态度,就让师青玄感到格外不舒服。
师青玄难得严肃道:“这位神官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似乎也没有在哪里得罪过你,若你执意拦住我的去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裴茗惯是头疼师青玄,他年纪不小,和他作对的法子却不少,“看在你哥的面儿上,我不会对你动手。”
师青玄心下一惊,仍故作镇定道:“你认错人了,我就是个孤魂野鬼,没有其他亲人。”
裴茗凝视着他,瞧着他身上萦绕的鬼气,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黑水沉舟就是这么告诉你的?”
“我就说你瞧着怎么如此眼熟,原来是北方武神裴茗,裴将军。”师青玄像是才想起来他是谁,他冷声道:“我不认识黑水沉舟,也不可能与他有任何牵扯,若是为了他的事情而来,你恐怕是找错了人。”
裴茗似笑非笑的抱臂环胸,“你方才说贺兄,你难道不知,贺玄就是黑水沉舟。”
师青玄哈了一声,看向裴茗的目光都染上了几分怀疑,“黑水沉舟沉睡了几百年,贺兄一直守着,他从未醒过,你们上天庭的人情报工作也太差了,居然都能把鬼搞混。”
裴茗几乎要笑出声来,“是谁告诉你黑水沉舟在沉睡?”
师青玄一本正经的认真说道:“贺兄亲口说的,他不会骗我。”
裴茗气笑了,“他惯于伪装,当年就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如今贸然接近你肯定是别有所图,青玄,你不能重蹈覆辙。”
师青玄义正言辞的反驳,“贺兄捡到我时,我一贫如洗,若说有什么图谋,难道是想要我这个人?”
裴茗深吸了口气,怕是贺玄存着和花城一样的心思,才能把师青玄骗得找不着北,“这是自然,况且你和黑水沉舟厮混在一起,对得起水师兄吗?”
师青玄脑袋钝痛,却始终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他茫然的喃喃自语,“我和水师大人有什么关系吗?”
裴茗心里咯噔一声,“你不知道吗?”
师青玄脸色发白,他摇头后退,“你认错人了。”
裴茗想带他离开,“别走!”
师青玄拔腿就跑,贺玄在对付那些东西,他不知道还能依靠谁,裴茗紧追不舍,却在下一瞬猝不及防的被挡住。
“铮——”
师青玄扑到了贺玄怀里,他一个踉跄,高声喊道:“贺兄救我。”
贺玄将师青玄护在身后,面色可怖道:“明光将军,你想对他做什么?”
裴茗的脸彻底沉了下去,师青玄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他一字一句冷冷的喝道:“黑水沉舟,果然是你。”
———————————————————————————
逢年过节猜猜看~
【双玄·江楼月】嫦娥
中秋四十八小时
八月十五 14:30
皇城破庙里,正疯狂摇着一把破扇的小乞丐绘声绘色的聊起当年,当年天宫之上与谁结缘,当年有何多少仙子月下花前月下,当年中秋盛宴的排行第八的长明灯。老一点的乞丐应声复合,一个一看就是新来的乞丐好奇的问:"那你又为何流落人家。"
是啊,皇城一战后,这个断手的乞丐老风,曾是天上神的,不再的秘密。
"老风当然是为了体验人间的疾苦,才来人间修行的,所以呀,老风迟早要回天上去。"年纪大的乞丐敲里敲文化乞丐的头,"哎呀,疼"......
中秋四十八小时
八月十五 14:30
皇城破庙里,正疯狂摇着一把破扇的小乞丐绘声绘色的聊起当年,当年天宫之上与谁结缘,当年有何多少仙子月下花前月下,当年中秋盛宴的排行第八的长明灯。老一点的乞丐应声复合,一个一看就是新来的乞丐好奇的问:"那你又为何流落人家。"
是啊,皇城一战后,这个断手的乞丐老风,曾是天上神的,不再的秘密。
"老风当然是为了体验人间的疾苦,才来人间修行的,所以呀,老风迟早要回天上去。"年纪大的乞丐敲里敲文化乞丐的头,"哎呀,疼" "知足吧,小崽子们。这可是你们为数不多的接触神仙的机会。"
没人注意的地方,师青玄明眸闪过一种异样的情绪,没有人注意到,连师青玄的本人也没有注意。"师青玄抬头望向天空,那是仙京的方向,斗灯,快要开始了吧。师青玄一瘸一嘎的向外走去,今日不宵禁。
"老风,你去哪?"年轻的乞丐好奇的问道,今日不宵禁,但如此中秋盛会,皇城的那些达官贵人出行,势必会有人驱逐乞丐。年轻人心里暗暗嘲讽,那群达官贵人,在皇城危机之际,一个个跑得飞快,皇城,靠一群乞丐守护。危机过去,这群人为了自己的颜面,上书国君,驱除这群乞丐以维持虚假的盛世。
年轻乞丐气不过,在金銮殿上出言维护,便被罚来当乞丐。
仙京,中秋宴也很热闹,没了风师,没了地师,没了水师,斗灯前十的名额空出来三个。但谁都清楚,多出来的不是前十的名额,而是五师里的三师。一如即往的雨师大人的一盏灯开场,太子殿下的三千明灯结束。
但无论是仙京还是人间,都无人在意过,中秋节是怎么来的。纪念神武大帝便有了悦神,换句话说,每个节日便是为一位神官而存在。当年仙乐太子飞升之日,仙乐国也便有了太子日,可惜仙乐国破后,这太子节便是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这中秋佳节,流传千古,若真是为纪念一位神官,那这位神官的法力得有多强。
起初也有神官怀疑过,传说里,那名叫嫦娥的女子是否真实存在过。亦有仙官道:当年帝君屠遍全仙京,即使这位叫嫦娥的神官真的存在过,只怕也早也变成白无相手中的亡魂。而且一个凭盗来的丹药飞升的女子,顶破天也不过是个同神官。
后者的说法得到了上仙京大多数神官的认同,可当神官消失的时候,也便不能在庇护信徒, 信徒也将随之消失,那纪念这位神官的节日为何又能存在。即使在这上仙京里,依旧将其当作是盛宴。
所以,月亮上,到底有什么。
师青玄想供一盏灯,他也不知道应该供给谁,哥哥?明兄?或是自己。哥哥已经没了,明兄不是明兄,自己的神位名不正。而且也没有灯。去跟血雨探花借,他的灯都供给了太子殿下,而且自己也换不上。
师青玄有些累了坐在井边。月亮映在水中央。抬头看看天上月,低头看看井中影。回望这一生,不过是个井中月,镜中花,皆为虚妄。神位是假的,朋友也是假的,兄长已殁,明兄不再伴左,不的善始,不得善终。终是形只影单。
师青玄突然很想喝酒。毕竟少君倾的是酒。
可师青玄忘了,水,是他哥哥的地盘,也是贺玄的地盘。
酒香从井里传来,师青玄回头望去,这一井的水不知何时变成了酒,月亮在酒里显得更亮更圆。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贺玄看着已经醉了的师青玄,走上前去。想把他送回去,却被师青玄抓住衣袖,"明兄,你来接我啦。"这人还是一如既往,一喝醉酒会忘记烦心事,只记得自己喜欢的事。
他喜欢唤我明兄。贺玄的心颤了颤,虽然心几百年前就已经不再会动了。
当初在雨师那,师青玄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水无度,贺玄回想起自己那是已被愤怒冲昏头脑,现在想起,师青玄走时若有若无的一句话,"明兄,回来之后,青玄有话要对你说。"现在,其实贺玄知道师青玄想说的是什么,也知道,师青玄再也不能对他说,
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师青玄当时选择了师无渡,贺玄虽怒却也理解。
"可我也没选择师青玄。"贺玄心道,"师青玄也知,我也不会选他,一如他选了师无渡。"师青玄虽苦却也能理解。"两个隔着血海深仇的人,却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当初的明仪,现在的贺玄,与师青玄不愧为知己。师无渡死的时候,看穿了我对师青玄的感情,所以安心的离去。
可师青玄又何尝没有看出来。" 想道师无渡却是越想越怒,世人皆以为他最后道讽刺只是为了保住师青玄的命,以后灵文和裴茗可以帮衬师青玄。
师无渡是在托孤没错,可他托孤的对象,是他黑水沉舟。
师青玄是无罪,但是却不无辜
可师青玄不无辜,却无罪。
这一点无论是师青玄还是贺玄都很清楚。
贺玄想到了花城,以前还调侃过花城,调侃他怂,可我呢?皇城还扇时,世人只见师青玄紧张,却不想我连见他都只能顶得花城的皮。那是的师青玄虽浑浑噩噩却是有问必答。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想死。"
"你想得美。"
"那你放我走吧。"
"去哪?师无渡的意思你应该知道。"
"。。。我不能跟你呆在一起。"
"为什么?"
"你杀了我哥哥。"
"他害死了我全家。"
"所以我要是在再跟着你便是陷你于不孝。"
"。。。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你对我哥哥只有恨。"
"你明白你哥哥的意思,现在只有我能护住你。"
"那你便是不孝。"
"我杀了你哥哥,仇我已经报了。"
"欢你。"
"你说什么?"
"以前我和裴将军呛的时候,我哥对我说,说话留半句。"
"你还真是听他的话,"
"以后不用在听了。"
本来着通过不断与师青玄对话唤起他的意识,这时候的师青玄,说的便是藏在心底的话。那是师家兄弟欠贺家的。师青玄爱他哥哥,却也对不起贺家,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这漩涡之中出去,远离贺玄。
"你想去哪?"
"不知道。"
贺玄也知晓,这一别,孽缘算是断了,师青玄若是不走,他便是应了师无渡渡临终托孤,他这一走,便是黄泉碧落,终为陌路。
若是花城没有找上门来,黑水沉舟将消失在世人眼里。
"怕什么,黑水,恩怨已了,过去的终是过去了,至少得把握住未来吧。" 贺玄看着花城面不改色的劝道。一向秉承读书人文雅的贺玄忍不住的暗骂一句,这个得偿所愿的混蛋。
也许是当初吐槽花城的报应,连续两次见他,皆是落荒而逃。绝境鬼王黑水沉舟,竟连昔日最好的朋友的面都不敢见。
贺玄承认自己后悔了,不悔报仇,却悔之后放他走。
中秋佳节,贺玄回忆起那时师青玄第八逼着自己为他鼓掌,将酒杯递给他是嘴角压不下去的笑意。可今年中秋一切都变了,悄悄来到破庙看着他,见他在乞丐堆里一如既往的健谈,一如当年在仙京的中秋宴,见他离去时又跟了上去,见他想喝酒将井水换成佳酿。
贺玄也知他想供灯,却不知他想供给谁。
趁着师青玄醉酒,贺玄轻问道:"师青玄,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那段对话,师青玄从始至终都是浑浑噩噩的,甚至不知自己说过什么,又能后悔什么呢?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师青玄嘟嘟道。
嫦娥偷的是灵药,师青玄偷的是贺玄的人生。
"什么人?"贺玄手中满满聚起法力,井中的酒应声而起,将宿醉的师青玄包裹起来。
那人踏月而来,月光仿佛是一种宿命,月色袅娜,月光沿着一个人的方向飞行,宛若这一地的月光,宁静祥和,澄澈又弥漫着芬芳。
一个名字从贺玄心里浮现:"嫦娥?"
来人充满神秘,月光的照耀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脸,却又让她的神性添加了几分神秘,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世人皆知嫦娥女,无人祭我太阴君。"
"太阴君?"师青玄听到这名,突然醒来,看着眼前的水墙,不,酒墙,用出身体仅有的法力。将这酒水倾泼而出,酒却占不到太阴君半分。
"少君倾酒?"太阴君见这一幕有些好笑道,师青玄听到这话心脏抽了抽,少君倾酒,倾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家破人亡,倾的是他与哥哥的阴阳两隔,倾的是他与知己的形同陌路。到底是瘸了一条腿,师青玄站的有些不稳。贺玄见状,搭了把手。手触碰道师青玄时,师青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贺玄面不改色望着眼前人。
太阴星君,师青玄修道,太阴君便是那道中之神,。此神高居广寒宫,远离仙京,唯又一友湘夫人,当初端阳节,师青玄误助湘君,为答谢青玄,湘夫人便将青玄需要的消息告知于他。广寒宫中有一秘宝名曰"月光宝盒",但没人用过,相传可以回到过去的时间,师青玄也许可以回到过去阻止一切的发生,但谁也不知道,用了会发生什么。也许是成为过去时间的某一个人 ,也许是成为一个旁观者,更有传说也许只会被困在过去的某一天。
月光宝盒,一切未知。
"都不能确定一切是否会改变。就算真的改变了,你能确定你心中的伤疤会添上?"太阴君道,"你先要的还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师青玄好奇的问
"湘夫人毕竟没有持太阴之力,鬼,亦属阴,太阴神位可以在这个时间里让小部分复苏,比如这位黑水沉舟的家人,亦能让你哥哥重回水师神位。这样,他的家人与你的哥哥都将重临世间,一切都在。这样如何?"
"代价呢?"贺玄冷眼开口道
太阴君看了他一眼,"不是,是他。他得继承我,太阴君之位。怎么样,师少君?"
广寒宫,高处不胜寒,无人为伴。至少师青玄道性子完全受不住那这个地方,若是无人祷告,终将困于月宫之中,这次太阴君能出现在此也是借助中秋节,加上湘夫人祈求。
世人皆知嫦娥女,无人祭她太阴君。一个被抹去的古神。一如那日的湘夫人。
太阴君拿出月光宝盒与太阴神令,"怎么选,就看你了。"言吧,奔月而去
师青玄看向贺玄,贺玄有些怒,
"贺公子"师青玄对他一笑。
"随你"贺玄转身离去,心里却想起花城打趣的那句话:"往事都亦随风去,至少把握住未来吧。"
往事如烟过,一笑泯恩仇。
猛的转身,"师青玄。"
却听师青玄向月发问:"敢问星君姓名?"
空灵的回音在空中回荡
"嫦娥"
--------------------
本来是想开篇长文,以此为文案,ooc我的,刀糖看各位看官自己怎么理解。社畜太忙,欢迎各位捉虫~湘夫人来自前两年端午的小文文
【双玄】月儿圆
原著向ooc小故事一则
--------------------------
师青玄失明已经十来年了,是个意外
一个瞎子神官,多可笑啊,那些凡人若是知道五师之一的风师竟然是盲布风雨的,哪还会有供奉,他估计早就堕下凡间了
仙京的人大多是这么想的,十来年间闲言碎语就没断过
但没人敢当面说什么,毕竟还有水横天在,还有明仪在,哪个也惹不得
水横天不必说,明仪对师青玄的照顾多年来也不遑多让
神官们看在眼里,拿不上台面的猜测也都揣在心里,毕竟师青玄虽然瞎了,长得那是真好看,破碎美人,心有邪思的哪只明仪一个,他...
原著向ooc小故事一则
--------------------------
师青玄失明已经十来年了,是个意外
一个瞎子神官,多可笑啊,那些凡人若是知道五师之一的风师竟然是盲布风雨的,哪还会有供奉,他估计早就堕下凡间了
仙京的人大多是这么想的,十来年间闲言碎语就没断过
但没人敢当面说什么,毕竟还有水横天在,还有明仪在,哪个也惹不得
水横天不必说,明仪对师青玄的照顾多年来也不遑多让
神官们看在眼里,拿不上台面的猜测也都揣在心里,毕竟师青玄虽然瞎了,长得那是真好看,破碎美人,心有邪思的哪只明仪一个,他们相视一笑,都懂
师青玄自己是不太在意的,布风那点活儿他干了几百年,别说没眼睛,就算没手都能做
那些神官肮脏的心思他更不当回事,他吃肉喝酒,谁比他快活?
但他们有一点没猜错,明仪和他是真不清白
这得从百年前说起
明仪才上仙京那会儿,师青玄便见颜起意,说不上什么心思,就是下意识想做个朋友
他倒也没有费心做什么,就是随心所欲罢了,到人眼前晃,邀人去喝酒,拉人逛集市,带人去赏月,硬叫明仪在烦他和还能忍之间转圜不停,最终由他折腾了
当神仙不是轻松活计,灵文殿给的任务不算太多,但接二连三,也是累人,他俩没少搭伴处理祈愿,就这么久了,师青玄才觉得,这份友情并不是自己一厢情愿
面对危险,明仪多多少少,总会下意识站他前面
面对胡闹,明仪眉头皱得死紧,也还是配合他戴花冠,嫌弃得要死也没摘下来扔了
不知道多长的岁月里,师青玄都觉得自己是仙京上最滋润的神仙
倒是裴茗,最初品出了一点不对劲,不知道和师无渡嘀咕些什么,叫师无渡明里暗里鼻子哼气,告诫师青玄本分一些
师青玄听的耳朵都起茧子,靠在明仪肩膀边上撇嘴“裴茗那厮风流人物,看谁都觉得不对劲”
明仪听的多了,从来不发表什么意见
师青玄不疑有他,对友情坚信不疑
可是,变质却来的猝不及防
那天,明仪在山洞中了花粉毒,毒性不深,跟喝多了没什么两样
师青玄连拉带拽的要带他走,却被一把搡在山壁上,箍了个死紧
周围的花妖咯咯的笑,瞪大了眼睛围观好戏
明仪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过去,倏的从身后翻起斗篷,将师青玄和自己兜头盖在里面
斗篷里发生了什么花妖没看见,师青玄自己都很恍惚,只记得耳廓过电一样麻
后来,明仪对此闭口不言,好像中毒的反而是师青玄,全是臆想
师青玄自己都在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直到一年中秋节,师青玄拉着明仪到皇城喝酒,在漫天星火绚烂的迷蒙间,他感受到了熟悉的麻
是明仪,亲了他
师青玄头脑混沌的想,明兄是不是以为我睡着了,我该装作不知道吗?
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像是一种默契,这种事不止一次,却没人提起
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神官的生命如此漫长,为何不能潇洒些?师青玄常常在想
明仪长的周正,映出刀削斧凿的侧影
他连身材都这样好,裹在合身的黑衣里,仍能看出流畅的线条
城楼上的风很大,烟花一簇簇的火光之下,身边人身形忽明忽暗,像永远不会消失,又始终抓不住的幻影
师青玄忽然觉得害怕,如同这欢庆的节日,眼前的美丽转瞬即逝,黑夜只会留下寒冷
他……怎样才能抓住呢……
明仪感受到明显的酒味,撬开自己的嘴皮,颤抖着鲁莽的闯入
风撩起顺畅柔软的发丝,拂过凉玉一样的脸颊
他安抚一样的顺他的背,将他轻轻揽在怀里,由他动作
秋意浓,天已经冷了,师青玄却抓到了一怀的温暖,宁醉死在里面
明仪缓缓将他拉开些,师青玄正待清醒的一瞬间,却见明仪仰头灌了一口酒,紧接着那口醇香便从他唇缝里渗了进来
是明仪在……喂他
师青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便离清醒越来越远去,混沌的沉溺在辛辣的香气里
记忆已经久远,那时的事师青玄记不太清了
因为自那以后,太多次相似的场面架屋叠床的堆在他脑海里,扰乱了次序
他手指抚过另一侧尚存一丝温热的床铺,虽然看不到了,但从前五色绚烂的记忆却能填满眼前
他不必看,就知道地师殿里的陈设,就知道一地散落的狼藉肯定已经被明仪收起,就知道每到寒冷的夜晚,桌上就会有手炉和温好的酒
别人不知道,没人见过这样好的明仪
十来年前,师青玄瞎的很突然
那妖练了千年,练就一身隐匿的本事,灵文殿不察,给出一份“恶”的文卷,谁知道这妖已经近乎“绝”
师青玄本就有伤,想是一小妖,顺手除去,却不想是搏命
他杀了妖后,堪堪捡了一条命回来,再看不见光明
他每每用手指描摹自己的眼睛,明仪见了,都要将他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手里
明仪不善言辞,师青玄却能明白他的意思,每每哈哈一笑“明兄,我瞎了以后,还是仙京最俊朗的神官,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是也不是?”
明仪能说什么,看着他空洞眼睛里又焕发出神采一样,每每只能用体温温着他的手,额首称是
明仪做了师青玄的眼睛,师青玄即便看不见,在仙京,在人间,在任何地方,都还是可以“横行无忌”,甚至于耍赖,随时随地都可以做个咸鱼,让人背着抱着带回去
上天庭的神官谁不是看了百多年风师和地师形影不离的样子,谁又不是看了十来年变本加厉的腻乎,从咂舌,到揶揄,到视而不见
师青玄从前人缘便不错,如果没有中天庭那些不上不下的小神官碎嘴子,是没什么人成天嚼他俩舌根的
师青玄笑的温温柔柔、真真切切,他果真已经过了太多年潇洒日子了
足矣足矣
他坐在皇城楼的断壁残垣上,耳侧炸响一串又一串烟花爆竹,又是一年中秋,人声鼎沸
前月,君吾暴露,众神官从仙京追到皇城,大战百场,才合力将之镇压
只是师无渡重伤之时,遇天劫加身,终是没扛过去
师青玄疯了一样的闹了几日,才冷静下来
明仪处理完祈愿,悄然落在师青玄身侧,同他挨在一处
即便没有声音,师青玄还是如有所感,笑道“你来了?”他吸吸鼻子,“我闻到了酒香,明兄,替我去买吧”
明仪无有不应,师青玄一口酒一口点心,看表情享受极了
城楼的风还是同以前一样大,吹起二人的衣袍
明仪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披在师青玄身上,仔细的系绳子,理衣角
师青玄仍是喝酒,身形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看着远方,盛满漫天星火,“月儿圆,共婵娟,真是个好日子”
他轻轻哼着儿歌,忽而不经意的问道
“贺玄,今日这酒里,有毒吗?”
黑衣人系绳的手一顿,缓缓抬头看去,却不知道师青玄何时转过了头来,冲着自己的方向
他不答,师青玄也不追问,又转回头去,向着满城灯火
“他们都觉得我前阵子是伤心疯了,对,也不对,做神官这么久,已知天命并非我力所能及,无论大战,还是天劫,哥哥自有他的命数,我也有我的。”
“只是若非天命,我始终心存侥幸,妄想一双眼睛能换更久的安平日子,这对你不公,但我可耻的允许自己懦弱,又卑劣的拖着,不给你任何交代”
“贺玄,黑水沉舟,又或者明仪,对我没那么重要,我时常分不清,我知道你在灵文殿改了文卷,但你喂的每一口酒,我都喝得心甘情愿”
“我曾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拉拉扯扯一辈子呢”
师青玄凭着记忆勾画摸不到的虚空,“你听,好热闹啊,我猜现在皇城一定灯火通明,有舞狮看,有锣鼓听,有月饼吃,对不对?”
他一口酒一口酒的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只是,这满城灯火,再没有一盏为我点亮,这三界的家门,也再没有一扇为我为开了”
师青玄摸索着牵起身边人的手,那手没了往日温热,如同戳破的撒了气的谎言,冰冷真实
他拽着手的主人凑紧,又攀上对方的脸,用手指轻轻摩挲,蜻蜓点水般亲在他的嘴角
师青玄仰头喝尽了最后一口辛辣的酒,晃着站起身来,卸了神格,卸了一身神力,拥抱迎面夹杂烟火气的、刺骨的风
白色衣袍迎风展起,如同翩跹的蝴蝶
他开怀的大笑着,从城楼跃下,摔碎了满天星光
贺玄在城楼孤零零坐着,一动未动
师青玄在每年的今日从不必邀他,他自然会来,这座城楼是他们秘密开始的地方,连空气都如此熟悉,他只是在想
在自己来之前,一人坐在这里的师青玄在想什么呢?
在以前千百的日夜里,喝酒的师青玄在想什么呢?
在一吻里,下了定身咒的师青玄在想什么呢?
而在满月见证下,看着城楼上单薄人影,将毒药彻底扔掉的自己,又在想什么呢?
“月儿圆,共婵娟,月儿圆,共婵娟”远处有小孩们的嬉笑和唱
贺玄不知在回答谁,“没毒,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