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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尔桑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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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viiia

  脑补黄金王子葛德文手里捧着娇小弗尔桑克斯…被施了魔法的古龙小小的,打喷嚏的时候会喷火苗,因为是冬天所以比之前的体型要更畏惧寒风,总想着往王子的衣服里钻(虽然黄金王子自带暖暖和和的气场,本身穿的衣服也不是很多啦XD)龙很多时候会盘踞在他肩上,眼睛像蛇一样瞳孔是细细一条,看起来很凶,但是在盯着葛德文的侧脸时,龙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温柔来形容……🥺总之弗尔的确是一头很好很好的龙…牙齿没有毒,但是会魔法。哪怕被王子挠痒痒了也不会生气,而是挥舞爪子故作夸张地开始反击,开心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大摆尾巴,伤心的时候耳朵也会耷拉,像猫又像狗,却有着龙独有的决心和骄傲。在入夜的时候它会守在王子的床头悄悄说,黄金葛......

  脑补黄金王子葛德文手里捧着娇小弗尔桑克斯…被施了魔法的古龙小小的,打喷嚏的时候会喷火苗,因为是冬天所以比之前的体型要更畏惧寒风,总想着往王子的衣服里钻(虽然黄金王子自带暖暖和和的气场,本身穿的衣服也不是很多啦XD)龙很多时候会盘踞在他肩上,眼睛像蛇一样瞳孔是细细一条,看起来很凶,但是在盯着葛德文的侧脸时,龙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温柔来形容……🥺总之弗尔的确是一头很好很好的龙…牙齿没有毒,但是会魔法。哪怕被王子挠痒痒了也不会生气,而是挥舞爪子故作夸张地开始反击,开心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大摆尾巴,伤心的时候耳朵也会耷拉,像猫又像狗,却有着龙独有的决心和骄傲。在入夜的时候它会守在王子的床头悄悄说,黄金葛德文,我会用一生保护你。王子闭上眼睛,轻声回答,弗尔啊我的古龙,我知道。

有栖Ares

(艾尔登法环)金缕衣【4】

#女褪all,gb,预警见【1】

#小学生文笔,懒得精修,随便看看(躺平)


 20


  你的老师增加了一位……不……两位。


  在见过弗尔桑克斯后,你又见到了一直以人形待在王城里,现在担任古龙祭祀的兰斯桑克斯,兰斯桑克斯是弗尔桑克斯的姊妹,人形是位银发的女性。


  古龙化成的人类相貌都异常的美丽,虽然化作人形,身上依旧有强烈的非人感,岁月与强大铸造的从容优雅,金色龙眸扫过便会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天生美丽而又强大,能和这样的存在成为朋友……


  两位古龙不在的时候,你和葛德文一起吃午饭,“到现在我才有了你是古龙战争的英雄的实感……居然能打赢那样的...

#女褪all,gb,预警见【1】

#小学生文笔,懒得精修,随便看看(躺平)




 20


  你的老师增加了一位……不……两位。


  在见过弗尔桑克斯后,你又见到了一直以人形待在王城里,现在担任古龙祭祀的兰斯桑克斯,兰斯桑克斯是弗尔桑克斯的姊妹,人形是位银发的女性。


  古龙化成的人类相貌都异常的美丽,虽然化作人形,身上依旧有强烈的非人感,岁月与强大铸造的从容优雅,金色龙眸扫过便会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天生美丽而又强大,能和这样的存在成为朋友……


  两位古龙不在的时候,你和葛德文一起吃午饭,“到现在我才有了你是古龙战争的英雄的实感……居然能打赢那样的存在……”


  “我之前看起来不像吗?”他微微歪了歪头,配合你继续话题。


  “毕竟我只听闻过你的传说,你揍……你训练我的时候看起来非常‘亲切’,总会让我忘记你是黄金葛德文。”


  交界地普通居民大多是一日两食,早餐晚餐,你之前也是这样,但是开始训练之后,葛德文便让你中午多加一餐,防止你下午饿晕在庭院。


  你没饿晕过,被他打吐过倒是有。


  最开始你们是没有一起吃饭的,随从会把食物送到你房间。


  某天你不想在房间吃,直接坐在庭院椅子上解决,葛德文便坐在你身边看你吃,你说他又不是你的随从,看着你吃饭很奇怪。


  他便让随从再送了份食物过来。


  那之后莫名其妙地你们就开始一起吃午饭了,当然不一定是在庭院吃,某次他提议要不要到王室的餐厅去,你下意识想到的王室成员就是女神玛莉卡,疯狂摇头,葛德文好笑地说女神是不吃午饭的。


  

  

  21


  弗尔桑克斯和兰斯桑克斯教你使用古龙祷告,对人类来说才是祷告,对于古龙来说那是它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但就像你学黄金树祷告一样,你懂得了如何使用,却无法用出。


  “学习古龙祷告的战士大都信仰了古龙。”


  兰斯桑克斯指出原因。


  祷告本来就是信徒借由信仰之心向自己的神借用力量。


  你既不信神也不信古龙,自然用不出祷告。


  你忽而察觉,“大都?有学会了古龙祷告但是没有信仰古龙的战士吗?”


  她笑而不语地看向葛德文。


  你升起的一丝希望马上被葛德文打破了,“因为我是神人,所以无需信仰也能使用祷告。”


  好吧……人神之别……


  “你不愿意信仰古龙吗?”兰斯桑克斯温和地问你。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信仰’……我没法让自己去虔信某种存在,无论是黄金树还是古龙。”


  弗尔桑克斯总算没从王宫上方原型飞过直接降落,但他又用人形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那不是很好吗,我们古龙也只相信自己!”


  那是因为你们天生强大,凭借天赋的身躯便无人能敌。


  你在心里自语。


  或许是因为葛德文的缘故,两位古龙对你都很友善,哪怕你无法使用,你还是和他们学了祷告的形式,虽然古龙的战斗方法与人类不同,但已经度过漫长时光的他们还是有许多可以教你的知识。


  

  

  22


  你的两位古龙老师都挺忙的,兰斯桑克斯是古龙祭祀,负责教导骑士古龙祷告,弗尔桑克斯不知道在忙什么,在王宫里待两三天就要飞走一趟。你猜想他可能是去镇压其他不满黄金树王朝的古龙:毕竟古龙战争还未过去几年。大多数时候你还是和葛德文待在一起,在王宫里可能转角就遇到贵族,你不想和陌生贵族说话,幸好你的房间离庭院挺近,都在偏僻的地方,你两点一线几乎不会遇到其他人。


  可能是哥哥同葛德文说过你并不喜欢面对陌生人,你并不会觉得这样的安排是某种冒犯。


  虽然在你心里有一丝隐秘的,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期待:那位红发的英雄此时也住在宫中。


  

  

  23


  一来二去你和两位古龙也熟悉起来,某日弗尔桑克斯又从王城上空降落,你已经对此见怪不怪,最开始还会对那龙影发怵,现在已经能挡下葛德文朝你挥下的一剑,顺便淡定地对城墙的方向挥挥手算作招呼,训练不会因为弗尔桑克斯的到来就停下,古龙化身的男人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你们对练,你的老师依旧在放水——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种水平的训练对打看得津津有味。


  休息的时候你想起弗尔桑克斯展翼的模样,那龙翼几乎遮天蔽日,你喝着水问他,拥有双翼能够飞翔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我也无法描述,我们的双翼是与生俱来的,就好像你不会意识到‘你有两只手是什么感觉’吧?”


  “说的也是。”


  黑发的古龙凝视你,像是在评估着什么,忽而展颜一笑,“你想体验一下吗?拥有双翼的感觉。”


  

  

  24


  不可思议。


  我在云层之上。


  你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人类做着生出双翼自由飞翔的梦。


  你坐在古龙的背上,离地面那么遥远,就连那在交界地时看上去奇伟无比的黄金树,在高空中都显得渺小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古龙”啊,天空的霸主,黄金树王朝之前统治交界地的“王”。


  你感到心情不可思议的畅快,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厉害啊,弗尔桑克斯,你们真的好厉害。”


  在古龙的眼中地上的一切都那么渺小,黄金树也不例外,那么古龙不服从黄金树的律法也是理所当然。


  但就连这样的古龙都被那一个半神打败了。


  你在此重新认识到。


  ——“黄金”葛德文,是比古龙更强大的存在。


  

  

  25


  自从弗尔桑克斯让你坐在他背上在交界地飞过一次后,你就迷上了翱翔天际,你想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那种自由的感觉。


  在你的央求下弗尔桑克斯允诺时不时带你溜一圈,有时候葛德文也会同你一起乘上古龙的脊背,你在龙背上放声大笑的时候,他会用金色的眼眸含笑注视你,你却并未注意。




  你发现弗尔桑克斯的龙鳞是岩石一般的质感,大概比岩石更坚硬,王城中大古龙古兰桑克斯的那具巨大龙身每天都能看到一部分,但你至今还没摸过,你摸着弗尔桑克斯的翅膀边缘问他有什么感觉,他说没有。


  “你如果摸翅膀根部的位置可能还有点感觉。”


  他降落在离王城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正好兰斯桑克斯出来迎接,听到这话她用震惊的目光看向他,好像在看一个性骚扰的变态。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摸。”


  你猜想翅膀根在古龙一族中可能和求偶有关。


  你有一种特殊的天赋,你的猜想与直觉所指向的,通常都是正确答案,但也并不是什么时候你都能“猜想”出的。


  所以有时候你会想念……想念那能够获取一切答案的声音。


  

  

  26


  你的求知欲与你的避世心在这王城里时而遭受考验,有时你想要探索这个王城的秘密,但你不愿因此和任何人遭遇,更遑论攀谈和虚与委蛇。但随着你的身手逐渐变好,你探知气息和躲避来人的本领也在提高。你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训练完就昏睡过去,于是也有了更多自由时间。


  你在空闲时间会给哥哥写信,然后送信的侍从很快会带回哥哥的回信。葛德文允许你一个月回家一天,你每次回家都以为自己会非常想念哥哥,但实际上你却总觉得你们好像从未分离过。


  可能是因为有信件往来吧。


  

  

  27


  此时的你尚未知晓……


  ——有些秘密,是不能、也无法被猜想的。


  它自带一层永恒的面纱,除非你直接掀开面纱,不然你永远无法透过面纱去猜想其真实的样貌。




一只叶湫

【褪蒙】艾尔登团圆◦˙▽˙◦(10)

*群星结局以后几乎全员存活的世界线,一些我被刀惨后的产物×

*文中出现的环学历史都是借鉴和臆测,很多设定也是我自行想象添加的

*主CP是褪蒙,也可以是褪蒙褪无差,因为我比较杂食(›´ω`‹ )

*本篇有弗尔桑克斯×葛德文


 非常敷衍的目录↓

EP1      EP2      EP3      EP4    ...

*群星结局以后几乎全员存活的世界线,一些我被刀惨后的产物×

*文中出现的环学历史都是借鉴和臆测,很多设定也是我自行想象添加的

*主CP是褪蒙,也可以是褪蒙褪无差,因为我比较杂食(›´ω`‹ )

*本篇有弗尔桑克斯×葛德文


 非常敷衍的目录↓

EP1      EP2      EP3      EP4      EP5      EP6 

EP7      EP8      EP9      EP10   EP11    EP12 


▁▁▁▁▁▁▁▁▁▁▁▁▁▁▁▁▁▁▁▁


  

  还没看见唤雷教堂,就已经能听到永不停歇的电闪雷鸣声了。褪色者和蒙葛特并排走着,周围的滚滚山羊看见有人接近,立刻把自己团成雷电羊球滚走了。

  “为什么这里永远都在劈雷?”褪色者一边摘了一朵雷电花,一边这么说着。

  蒙葛特站在旁边,眼神始终没从褪色者身上挪开。褪色者像是回到了之前没发生意外时的状态,一路上跟他有说有笑,从工作方面的事宜聊到了蒙葛特的家常。

  “蒙葛特,你的尾巴毛炸起来了。”

  蒙葛特从褪色者的声音中听出了藏不住的笑意,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被电得蓬了一大圈。

  至少现在的氛围很不错,蒙葛特不想再让褪色者因为自己的原因产生不好的情绪,似乎只要维持现状,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样就好,蒙葛特这么告诫自己。

  “你还没跟我解释,所谓的异常反应是什么。”

  褪色者想了想,说:“我感觉到的……很像是死诞者,但也有些不同的地方,只是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不同。”

  “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会是什么?”

  褪色者点点头,“小心行事吧。”

  穿过一大片雷电花田,两人抵达了唤雷教堂。四周只有雷电的声响,没有活物的气息,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没有留下痕迹……”褪色者巡视了一圈,拖着下巴说道,“难不成有幽灵?蒙葛特,你有对付幽灵的经验吗?”

  “如果是那些半透明的灵体,那一般是调灵师的工作,他们会安抚,超度那些彷徨的灵魂。”蒙葛特诚实地回答,“触碰不到的敌人,我恐怕对付不了。”

  “希望这里没有人体蜈蚣……”褪色者小声嘟哝。

  “什么?”

  “咳……我是说多手怪……不是,我是说王室幽魂。”

  面目狰狞,长着好几双手,让人san值狂掉的王室幽魂吗?亏他能说出“人体蜈蚣”这种词汇,感觉更掉san了。蒙葛特暗自腹诽,先前他自己也讨伐了好几个王室幽魂,想到这里它们的刺耳尖叫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让他汗毛直竖。

  “你也觉得那玩意儿很阴间吧?”褪色者讪讪地说,“我每次都被它们吓个半死,速度又快还钻来钻去。得亏知道它们被回复类祷告克制,不然我在它们手中落命的次数得翻个十倍。”

  “如果真的遇到了,让我来对付就好。”蒙葛特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好再也别遇到……我可不想让人看到我被吓飞的模样。”

  蒙葛特试着想象了一下褪色者说的场面……失败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

  两人缓慢地靠近教堂中央,地面上有不少从建筑上脱落的石块,走上去难免会发出声响。虽然这里一直充斥着雷鸣声,但石块碰撞声在这里还是显得很突兀。

  只不过直到他们站到雕像面前,都没有幽灵突然出现,也没有听到王室幽魂穿透耳膜的惨绝人寰的尖啸。

  但褪色者显然察觉到了什么。

  “感觉周围很冷啊……”褪色者警惕地握着刀柄,“小心些,来的恐怕是……一群难缠的家伙。”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咔啦声。

  蒙葛特迅速回头,发现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黑白色的灵火,一只骷髅的手从中伸出来,扒着地面,死诞者钻了出来。

  与此同时,周围钻出了很多同样的死诞者,但它们身上都附着了黑色的什么物质,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不详。

  “是死诞者,但它们被什么污染了,我感觉到的异常应该就是这个。”

  一个死诞者突然朝着褪色者飞扑过去,被蒙葛特的光刃从空中拦截了;以此为信号,所有的死诞者都开始向两人聚拢。

  “不要紧吧?”他们背靠背站着,蒙葛特这么问道。

  “没问题。”褪色者左手浮现出圣印记,在月影上附着了金色的圣律。

  两人同时冲进了敌阵。这些被污染的死诞者的攻击毫无章法,只为了进攻而进攻。拿着武器的乱劈,拿着远程道具的乱丢,手无寸铁的就飞扑和撕咬;而且它们敌我不分,完全就是一副混乱的地狱绘卷。

  两人的武器上都附着了圣律,原本对付这些家伙不难,但现在场面异常得混乱,而且它们的数量多到离谱,一顿折腾下来两人身上都有点挂彩。

  两个死诞者飞扑到了蒙葛特身上,立刻被甩了下去。他一个扫尾扫散架了一大片死诞者,但很快它们就开始重组,速度比普通的死诞者快了很多,而其他的死诞者又像潮水一般涌过来,蒙葛特来不及阻止它们的复活。

  “蒙葛特,快躲开!”

  听到褪色者的声音,蒙葛特向空中跃起从尸潮中脱离;褪色者高举法杖,强大的魔力结晶呈扇形发射,击碎了那些死诞者。

  骨头的碎块滚落到地上,重新变回了尸骸,上面沾染的黑色物质也一并消失。蒙葛特轻盈落在褪色者身边,“你发现了吗?”

  “啊……”褪色者神情凝重,“死诞者原本就只会循着本能攻击生者,但并不会出现刚才那种敌我不分的情况;而且它们身上的黑色的物质——”

  两人被死诞者直接触碰到的地方都沾上了同样的黑色物质,那些物质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是咒死。”

  原以为“死王子”的尸身消失以后,咒死的力量会慢慢被净化掉,没想到那些东西附着到了死诞者身上。

  “呜呃……”褪色者捂住口鼻,咒死的气息让他的脑袋隐隐作痛,有些伤口处也粘上了咒死物质,他感到自己身上有个看不见的黑色进度条正在噌噌地往上涨。

  “——褪色者,看着我。”

  蒙葛特扶着褪色者帮他站稳,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黄金树的纹章闪现,金色的阵法出现在他们脚下,驱散了两人身上沾染的不详物质。

  “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褪色者赶紧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太不正常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死诞者?”

  死诞者是由尸体直接转化来的,只要是死诞者钻出来的地下就一定埋着尸体,提比亚的唤声船召唤死诞者的条件也是基于此。但褪色者很确信唤雷教堂地下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尸体。

  “至少现在看来,只要消灭它们,咒死的力量就会消失。”蒙葛特撇了一眼满地的骨头碎块,“然而已经沾到我们身上的诅咒并不会跟着消失。”

  “蒙葛特,我有个疑问……”褪色者沉思着,“你对咒蛙和蚯蚓脸的了解多吗?”

  “你想知道些什么?”

  “就比如,咒蛙存在多久了,它一开始就像那样会喷出死亡烟雾吗?”

  “……我不太了解咒蛙,但据我所知,蚯蚓脸以前是普通的森林之民,现在那副样子是被死亡污染后的模样。”

  “那它们被污染的时间是在黑刀阴谋夜之后吗?”

  “应该是的。”

  褪色者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信息还不够。这附近暂时没有那种异常的反应了,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多派一支部队在这周围巡逻吧。”

  蒙葛特点点头,“先返回吧。”

  因为半神强大的恢复能力,蒙葛特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褪色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蒙葛特见状想要用祷告为他治伤,却被褪色者抬手拦住。他拿出挂在腰间的瓶子喝了一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这是?”

  “红露滴圣杯瓶。”褪色者晃了晃红色的瓶子,里面剩余不多的液体发出响声,“它可以快速治疗身上的伤。”

  “才喝了一口就快没了,这个应该很珍贵吧?”

  “算珍贵吧,不过这个少是因为我调了很多恢复魔力的蓝露滴(ᓂ ゚∀゚)ᓂ”

  “……不愧是你。既然没事了就走吧。”

  

  “蒙格,你知道大哥在哪吗?”

  回到王城后,蒙葛特找到蒙格,后者正窝在阳台晒太阳,漆黑的羽翼完全展开。

  “大哥不久前好像一个人出去了,不知道去干啥。”蒙格抖了抖翅膀,几片黑色的羽毛落了下来,“倒是你们干啥去了?”

  褪色者就把他们在唤雷教堂的遭遇告诉了蒙格,这下连蒙格都认真起来了。

  “咒死,附在了……死诞者身上?感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很合理……”

  所言极是,蒙葛特难得认同蒙格的话。

  “所以你觉得这和大哥有某种关系?”

  “葛德文曾是半神的初始死者,因为旧法则的漏洞被扭曲成了死王子,死诞者也因此而生。”褪色者冷静地解释,“虽然死王子的尸身已经消失,渗入大地深处的毒却还残留着。

  死诞者因葛德文而起,但本质上与他无关,我只想知道他复活时的一些情况。而且也需要找到古龙弗尔桑克斯,他一直在对抗死亡的力量,或许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也有所帮助,有些事也需要向他确认。”

  “嗯……”蒙格听完抄着手臂点头,“有理,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能带我一块去找他吗?我知道一些大哥可能在的地方。”

  “可以吗?”褪色者转头问蒙葛特。

  “可以,虽说人有点多,但由他带路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大哥他好像经常来这边。”找了几个地方无果以后,蒙格带他们来到了城外的湖畔,“这里平时很少有人经过,是个很清净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适合摸鱼的地方?”褪色者有些调侃的意味。

  “干嘛,我该干正事的时候可没有摸鱼嗷,哥你别听他的。”

  “嗯,我知道。”

  蒙葛特无奈看着他们拌嘴,同时感知着周围的气息,很快他就发现了什么。

  “大哥就在那边,但他旁边还有一个很强大的气息。”蒙葛特指着湖畔树林里的一个方向,“那个气息……我没印象。”

  “嗯?”褪色者扬了扬眉毛,“去找他吧,没准还能有意外收获。”

  在树林里的一片小空地上,他们看到了葛德文,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他们都没有见过的高大男性。

  等等,那个男人看起来挺眼熟啊……褪色者躲在树后面仔细观察起来。

  高大男人穿着一席黑衣,双手上覆盖了一层岩石般的鳞片,灰色与白色相间的长发搭在肩头,充满力量感的龙尾在身后摆动着。他背对着这边,褪色者看不到他的脸,他只看到葛德文几乎被那个男人宽大的肩膀完全挡住。

  玛丽卡在上,那该不会是——

  “那是谁啊?”蒙格在他身后小声地问。

  “……古龙弗尔桑克斯。”蒙葛特在褪色者之前回答了他,“我知道他是大哥的朋友,但不知道他可以化成人形。”

  他姐姐兰斯桑克斯都能化成人形,他肯定也可以,褪色者暗戳戳地想。难怪这段时间都找不到弗尔桑克斯,原来他变成人类的模样活动了。

  咔嚓——

  褪色者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蒙葛特的尾巴不小心扫到旁边的灌木了。弗尔桑克斯回头看向藏起来的他们,清冷面庞上一对暗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注视着。

  “来客人了?”

  “咳……”褪色者主动从树丛里走出来,后面两兄弟自知藏不住也跟了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葛德文看清来人以后才放下戒备,然后像是想擦掉什么一样用力抹了两下自己的脖子。

  “要是打扰到二位了,我们立刻滚。”蒙格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

  葛德文摆摆手,一边拉住弗尔桑克斯,“别担心,弗尔桑克斯。这两位是蒙葛特和蒙格,是我的弟弟们。这位是褪色者,他是我的朋友。”

  褪色者向弗尔桑克斯行礼致意。

  “褪色者?”弗尔桑克斯眯起眼睛,“你就是葛德文说的新任艾尔登之王?”

  “呃么……是的。”

  “没有名字吗?”

  “没有……”

  弗尔桑克斯摇摇头,视线转移到了杵旁边的蒙葛特和蒙格身上,蒙格缩在自家哥哥身后,虽然蒙葛特完全挡不住他。

  葛德文拍了拍褪色者的肩膀,“特地找到这里来,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褪色者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问道:“我还没问过你醒来时的情况,能跟我简单说明一下吗?”说着他瞄了一眼弗尔桑克斯,他的视线在恶兆兄弟之间来回游走,并没有看向这边。

  “那个时候……”葛德文低头思索着,“我从沉眠里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深根地下的岩石上,弗尔桑克斯在旁边守着,但周围没看到你们说的咒死荆棘。”

  “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葛德文点点头。

  “你应该没见过自己之前被扭曲成了什么模样。”蒙葛特说道,“那么大一具躯体就这么消失了,我觉得不可能没留下什么东西,这次的怪事或许也和这个有关。”

  “他当时还没醒,什么都不知道。”弗尔桑克斯终于停止打量恶兆兄弟,“我突然被梦境驱逐了出去,一睁眼就看见咒死荆棘在被黄金树的力量逼退,那具巨大的躯体也变得像风化的岩石一样,一碰就碎。”

  弗尔桑克斯看向葛德文,“我从那堆石头里面把你挖了出来,当时你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直到渗透进我体内的死亡和周围所有的咒死荆棘都消失了,你才醒过来。”

  葛德文瞪着他,“你之前怎么不说?”

  “忘了。”

  “你……我……”葛德文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放弃跟他辩论,“……你刚才说看到荆棘被黄金树的力量逼退了?”

  “嗯,但到底有没有被净化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没有完全净化。”褪色者说,“我有一种猜测:咒死的力量原本是依附在葛德文之前的身体上的,现在它们失去了载体,很快就会消失,它们就附着到了其他的死者,或者说是死诞者身上。”

  “那些死诞者在诅咒力量的驱使下攻击我们,试图将诅咒扩散到我们身上。”蒙葛特补充道,“或许是想寻找新的载体。”

  葛德文沉默了一会,问道:“那些被感染的生物会怎么样?”

  “大部分都会直接被荆棘刺穿而死吧。”褪色者脸上闪过一丝阴郁,“有一些……可能会变得像蚯蚓脸一样,从正常的生物变成受诅咒的生物。对了,弗尔桑克斯,你见多识广,你知道咒蛙存在多久了吗?”

  “咒蛙?”弗尔桑克斯想了想,“在法姆亚兹拉还很繁荣的时候就存在了。”

  “对哦,我还记得我跟我哥小时候被咒蛙追过。”蒙格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有这回事吗?”蒙葛特一脸疑惑。

  “有啊!那玩意吐出来的毒气味儿还贼冲,搞得我好几天头都晕晕的。”

  “是吗,我还以为咒蛙也是受感染变异的生物呢,不过它们活得好好的,也不太像是被感染的样子。”褪色者点点头,“看来那种诅咒很早就存在,只是葛德文你不幸被它们当成扩散诅咒的温床了。”

  在黄金律法BUG的影响下不断增殖,死了但没完全死的半神之躯,还被抛弃在最靠近黄金树根系的深根地下,可不就是诅咒生长蔓延的绝佳温床吗。

  “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找到应对的方法了吗?”弗尔桑克斯问褪色者,“诅咒蛰伏在地下,有没有什么方法把那些消除?”

  “你们知道死根吗?咒死聚集的地方会产生死根,然后死根会进一步污染周围的一切。我觉得咒死为了扩大污染范围,很可能还会凝聚成死根,只要找到它,就可以进一步消除死亡的诅咒。”褪色者拿出一个略渗人的眼球,“这是野兽眼眸,只要附近有死根就会颤抖。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死根,但总归是个办法。”

  “这是古兰格的……”弗尔桑克斯看着褪色者手上的野兽眼眸,“他现在应该叫玛利喀斯吧,他还好吗?”

  “玛利喀斯一般不会主动露面,虽然我没见过他几次,但他肯定过得好好的,你放心。”褪色者向弗尔桑克斯担保。

  “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玛利喀斯,让他也来帮忙?”蒙格问道,“他以前不是一直在找死根吗,而且跑得也很快,让他来帮忙效率肯定高。”

  “死根不是他亲自去找的,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毕竟这事越早解决越好。”

  “你说的那群被污染的死诞者,我也来帮忙找。”弗尔桑克斯说。

  “真的?你愿意帮忙?”还以为高高在上的古龙肯定不会插手人类的事呢。

  “毕竟跟这家伙有关。”弗尔桑克斯说,一边用龙尾拍了一下葛德文,“我让兰斯桑克斯也来帮忙,她一直待在亚坛高原,肯定不希望死诞者闯入她的地盘。”

  “多谢。”褪色者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玛利喀斯会不会加入队伍不好说,但有两位古龙助阵着实为他省了不少麻烦。

  

  

  结束了“战略会议”,褪色者一行人先一步返回,葛德文和弗尔桑克斯还留在原地。其他人走远以后,葛德文立刻转向弗尔桑克斯。

  “弗尔桑克斯,为什么不告诉我事情的全部……”葛德文闷闷地说,“为了我被死亡的诅咒污染什么的……”

  “啊,说漏嘴了……”弗尔桑克斯挠了挠脖子,“你真的在意这个?”

  “我肯定在意啊!被那种东西侵蚀……一定很痛苦……”

  ……直到渗透进我体内的死亡……完全消失。

  葛德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连同灵魂仿佛都被烈火灼烧了。他苏醒的时候,弗尔桑克斯的模样与他记忆中并无二致,不曾想他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与死亡做着没有尽头的斗争,直到死亡深入骨髓。

  “你被一些不好的东西缠上了,为了不让你的身体活动起来作乱,我在你的梦里压制住了那些东西。”面对他的疑问,弗尔桑克斯如此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哭了。”弗尔桑克斯伸手抹去葛德文眼角的泪痕,“我就是怕看到你这种反应才不说的。我是出于自己的意愿留下的,也不会后悔做出这个选择。”

  “你可真是……”葛德文叹息着,“……你的身体真的没有影响吗?”

  “没有,诅咒被净化的一点不剩了。”弗尔桑克斯一脸轻松,“所以别太在意这件事,毕竟都已经是过往了。”

  葛德文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只是这对古龙来说不痛不痒。弗尔桑克斯环抱住他,连尾巴都缠在他的身上。

  被死亡侵蚀的体验说实话,糟糕透顶;但如果是为了葛德文,他愿意承受。弗尔桑克斯想着,低头啃咬着葛德文的颈侧。



  为了预防死诞者突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钻出来嚯嚯人间,城里的巡逻警戒程度增加了一倍,连不久前加入王城军队的尊府骑士也出现在巡逻队伍中。

  玛利喀斯很干脆地接下了任务,只身一人……一狼?在整片交界地奔走,探查可能出现的死根的反应;弗尔桑克斯以巨龙的形态在天空中飞翔。但诅咒像是发现了他们的计划一样雪藏了起来,任何地方都没有再出现类似的事件。

  这一周很平淡,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蒙葛特放下羽毛笔,盯着窗外撒进来的月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种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蒙葛特拉起兜帽,从小路走到城外,踏上了城旁小径,他借着冰冷的月光看清脚下的石板路。

  褪色者早些时候突然说他想在丰饶森林里四处看看,然而现在已接近午夜时分,他仍未返回。蒙葛特实在觉得担心,他快步向穿林大桥走去。


  丰饶森林中安静得有些渗人。蒙葛特站在桥头仔细听着,这次并没有听到蚯蚓脸发出的不知是哭是笑的嘶声。

  感觉不对,这里太安静了。

  蒙葛特缓步踏进森林。在这里只有几束零星的月光穿过树隙,透过林中的薄雾发出惨白的光,使整片森林显得无比阴森。

  凭借几乎等同于夜视的能力,蒙葛特在森林中灵活地穿梭,偌大的林子里连一只飞鸟都没有,看不到活物的迹象,仿佛生命都被黑暗里不知名的某物吞噬殆尽。

  途径森林之民的废墟,蒙葛特在里面听见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决定一探究竟,于是他踩着有些破败的石砖,透过半残的遗迹砖墙向里观望着——

  几十个蚯蚓脸聚集在狭窄的空间里,齐齐地朝着一个方向膜拜。从数量上来看,几乎所有的蚯蚓脸都聚集在这里。

  “▉▓▓▓▉▓▓▓▉▉▓……”

  “▓▉▉▓▓▉▉……”

  意义不明的音节此起彼伏,蚯蚓脸们向着远方不知名的某物虔诚地跪拜着。在夜色笼罩下,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漆黑的正在呼吸的庞然巨物。

  “……”

  蒙葛特往蚯蚓脸们膜拜的方向望去,感觉心底隐约的不安正在不断放大。

  必须赶紧找到褪色者,他想着,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靠近了森林的中央,这里雾气异常得浓烈,几乎将眼前的景象完全糊化,即便是蒙葛特超出常人的视力也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他小心地踩着满地的落叶前进。

  啪沙,啪沙……

  落叶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林中显得震耳欲聋,周围也散发着一股熟悉的腐臭,越往里走,他就越感到不安,某种邪恶的东西侵蚀着他的心智。他迅速用黄金祷告驱散那些诅咒,借助法阵的光亮,蒙葛特看清了地面上的景象。

  死去的鸟,死去的松鼠,死去的鹿,死去的……各种死去的动物散落在攀附着咒死荆棘的地面上,所有动物似乎都是刚死不久,无一例外被漆黑的荆棘缠绕着。

  不详的景象刺激着蒙葛特的神经,同时他切实听到了某种声音。

  植物快速生长的声音。

  蒙葛特往那个方向快速奔跑,四周的荆棘逐渐变得密集,那种腐臭气味也愈发浓烈。最终他被一片野蛮生长的咒死荆棘拦住,荆棘互相缠绕着,仍在不断生长,就像一条条剧毒的游蛇。

  咒剑斩断那些试图阻挠他前进的荆棘,蒙葛特来到一层黑雾壁障前,这似乎是某种结界,看似很脆弱,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法继续前进。蒙葛特凝视着黑雾壁障,从怀中拿出一个护符。

  黄金雕琢的永恒女王玛丽卡的形象,黄金树的繁茂枝叶装饰其上。这是黄金树的恩惠,由玛丽卡亲手赐予他的祝福。如果借助母亲的力量,说不定……

  被斩断的荆棘重新生长,慢慢朝他聚拢过来。蒙葛特不再犹豫,他将护符上的坚固链条绕在手上,将护符向前举出,同时快速念着复杂的祷文。

  耀眼的金色光芒炸裂开来,荆棘在接触到光辉的一瞬间就粉碎殆尽,碍事的黑雾也被驱散开了一个豁口。蒙葛特维持着护符的力量,刚穿过黑雾就听到一声大喊——

  “啊——!救命啊——!!!”

  “褪色者?!”蒙葛特心底一沉,朝呼救声的方向跑去。黑雾内部依然是荆棘丛生,但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外部的荆棘作用是阻挡,内部则是进攻。

  很快蒙葛特在荆棘最密集的中心空洞发现了褪色者,他正在竭力阻挡向他袭来的咒死荆棘,但情况不容乐观,他的右手已经被荆棘刺伤,无力地耷拉着。

  “蒙葛特,你怎么……”褪色者看见蒙葛特的时候十分震惊,好像刚刚那句呼救只是某种发泄般的喊叫,不是真正的求救,他并不觉得会有人来救他。

  “专心防御!”蒙葛特一只手背掩着口鼻阻挡浓烈的恶臭,另一只手高举黄金树的恩惠,不断驱散着周围的荆棘。

  “你不能过来,但我——”荆棘缠上了褪色者的小腿,被他迅速斩断,“——它们是冲我来的!”

  的确,周围的荆棘对蒙葛特毫无兴趣,目标完全集中在褪色者身上。但很明显,只要他靠近褪色者,他也会被当做攻击目标。

  想到他之前心血来潮一般的行动,难道他已经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所以才只身来到这里?

  不论如何,蒙葛特最终还是来到褪色者身边,荆棘的攻势猛烈起来,仅凭护符的光辉已经不能阻挡它们了。

  “蒙葛特,这些东西杀不完,必须一瞬间把它们全都消灭才行!”褪色者捂着被诅咒污染的右臂,有些不甘地说,“我不会那么大范围的法术或祷告——”

  “——交给我吧。”蒙葛特冷静地挥舞着咒剑斩断源源不断袭来的荆棘,“你靠近我一些,小心误伤。”

  蒙葛特将褪色者揽过来护在身前,同时高举黄金树的恩惠,瞬间迸发出的光芒让咒死荆棘的进攻暂时停歇。趁着这短暂的间隙,蒙葛特调动全身的力量,金色的阵法在脚下展开,以他为圆心,半空中迅速凝聚出无数嗡鸣的光剑;剑雨如浪潮般不断扩散,笼罩住整片荆棘的包围网。

  四周的荆棘察觉到危险,齐刷刷所有的荆棘都朝两人刺来,同时蒙葛特抬起的手臂用力挥下——

  荆棘在触碰到肉身的上一刻被气势磅礴的剑雨斩断,周围的荆棘试图远离剑雨的攻击范围,但此前用于束缚两人行动的包围网此刻反而成为了它们自己的囚笼。黄金色的利刃如暴雨般砸下,不过数秒便将咒死荆棘尽数切碎,它们扭曲着化为尘埃。

  笼罩在周围的黑雾终于散去,腐臭气息慢慢地减弱,蒙葛特不敢松懈,再一次展开法阵为褪色者驱散诅咒。

  “结束了吗……褪色者,你还好吗?……褪色者?”

  褪色者整个人杵在原地,眼神迷离地盯着前方,听到呼喊才回过神来,“啊,我没事,谢谢你来救我……”

  蒙葛特小心地托起褪色者的右手,被污染的痕迹仍然残留着,在手上留下一道深黑的烙印。

  “这个痕迹……时间久了就会消失了,大概吧……”褪色者挠着后脑。

  “你又让自己置身于危险!”蒙葛特气得头昏眼花,也可能是短时间内消耗力量太多导致的,“褪色者,你真是……”

  “这次是我低估了事情的危险性,没想到它们还残留着那种力量……”褪色者心虚地低下头,“还以为肯定是强弩之末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你为敌?”蒙葛特叹口气。

  褪色者用力抿起嘴唇。

  “……罢了,赶紧回去吧,这伤还得让人检查一下——”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破空声突然从身侧传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连蒙葛特都只来得及回头,就看见仅剩下的咒死荆棘扭曲在一起,眼看就向他刺来——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蒙葛特凝神一看,褪色者不知何时挡在自己面前,那些荆棘猛然贯穿了他的胸膛,一瞬间尽数没入他的体内。

  “——啊。”蒙葛特呼吸猛然一滞。

  棘刺一般的黑色痕迹蔓延上颈部,褪色者摇摇晃晃站在蒙葛特面前,抬头看向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

  “你没事啊,太好了……”

  他直直地倒在蒙葛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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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德文好难写啊(;´д`)ゞ丈育完全把握不住

魔装型燕返#ΦωΦ
然后?然后法姆亚兹拉就被他俩打...

然后?然后法姆亚兹拉就被他俩打坏了(不是)

然后?然后法姆亚兹拉就被他俩打坏了(不是)

无限燔祭

【褪/龙】在劫难逃

*是褪all合志《DAY BY DAY》中的内容,完售后公开!
*18k字,癫火褪与很多龙,以及很多黄金家族往事造谣
*具体cp是褪色者/大古龙古兰桑克斯
褪色者/龙王普拉顿桑克斯
褪色者/死龙弗尔桑克斯


Summary:

新王的冒险自此只剩下重复。他到达了所有可能性。世上再也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了。再也没有他没有经历过的冒险了。他对近侍说这种活着还不如死去的感觉,而近侍用那双明亮的、崇拜的、医师般的驯顺眼睛看他:我的王,要不要晚上去餐馆,叫一份焗蟹卵?别忘了要用冰过的樱桃酒来配。
褪色者感到沮丧:他想要那种一钳子能砸死自己的大螃蟹,想要被告知,这里发现了把整个世界都拖进大漩涡的螃蟹阴谋。近...

*是褪all合志《DAY BY DAY》中的内容,完售后公开!
*18k字,癫火褪与很多龙,以及很多黄金家族往事造谣
*具体cp是褪色者/大古龙古兰桑克斯
褪色者/龙王普拉顿桑克斯
褪色者/死龙弗尔桑克斯


Summary:

新王的冒险自此只剩下重复。他到达了所有可能性。世上再也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了。再也没有他没有经历过的冒险了。他对近侍说这种活着还不如死去的感觉,而近侍用那双明亮的、崇拜的、医师般的驯顺眼睛看他:我的王,要不要晚上去餐馆,叫一份焗蟹卵?别忘了要用冰过的樱桃酒来配。
褪色者感到沮丧:他想要那种一钳子能砸死自己的大螃蟹,想要被告知,这里发现了把整个世界都拖进大漩涡的螃蟹阴谋。近侍却对他说焗蟹卵。
于是褪色者在玛莉卡教堂坐着发呆,前永恒女王的雕像并未被强制拆除,但缺少维护,雕像已经开裂变形,几乎接近她本人现今的姿态。清晨与夜晚时,露水总在她的脸上凝结,淌出湿迹,月下如熔化的银,又像濒死时的汗珠。永恒女王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过往那种不可战胜的安宁的微笑。



褪色者真的骑上了龙。龙照顾永世只能在地上爬的人类,两对龙翼拍打得缓慢,小心攀升着向上涌动的气流。但褪色者的眼睛还是因风压酸痛,内脏一寸寸地向下坠,像石头顺着喉咙滚下去,有沉重而坚硬的饱腹感。在骑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饥饿。

他也没想过自己能骑龙。龙向来不允许其他生物攀上它的脖子。人类总是害怕龙,听到龙鸣就躲得远远的,更不会肖想坐到龙背上。因为龙挥舞炽热的红色雷电,龙的皮肤能崩断最锋利的剑,龙的翼展遮天蔽日,当龙啸叫振翅,瀑布就在颤栗中断流。人根本伤害不了龙,龙却能轻易杀死人。据说有战士击败过龙,斩断了它的脖子,却发现断面里全是石头。龙像巨鹰抓着羊羔一样抓着自己断裂的头颅飞走了,几个日升日落,它的脑袋像用河泥黏陶罐似的又长回了脖子上。它飞到战士的部落寻仇,降下致命的深红雷电,摧垮房屋,践踏部民。战士没再站出来挑战它,因为战士的家人、族人都怨他引来了无尽灾祸:就算他杀死了龙,龙和石头似的,几阵风过去就又能被塑起来了,人类却不再有第二回的生命。于是战士向龙屈服。

龙体型太大,力量又太强,只要降临交界地,凡人自会低下头颅,甚至认为它们是神。在最原初的时候,令人恐慌的东西总会被认为是神圣的。人最恐惧死亡,所以相信在所有生灵与神灵之上,有神掌管命定之死。当人不再认为它神圣,不承认它属于某种禁忌,无畏的蜕变才从这里产生。所以当有自称褪色者的人类,胆大而好奇,没有任何恐惧,请求龙能不能带他去天空城看看时,龙同意了。

褪色者当然不会恐惧。他已经赢过了交界地所有强者,夺得所有大卢恩,不管是星灾的箭矢、女武神的剑锋,还是传说中的古龙之王,一切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他在法姆·亚兹拉刺入金针抑制癫火,最后选择成为艾尔登之王。

黄金律法确立之前总有战争。黄金家族是靠血才确立统治,先有血,才有罗德尔耀眼的金屋顶。永恒女王再临前也总有战争。两次利耶尼亚战争,巨人战争,古龙战争,破碎之战,永远有敌人等着被击败,永远有不驯者挑战黄金的权柄。但偏偏当褪色者成为艾尔登之王,他的面前从此没有任何敌人了。

他用完美律法卢恩修复法环,崭新的艾尔登法环上,拉达冈的格纹标记被清除,完美律法时代不需要不死的神,雌雄一体的永恒女王便保持着无知无觉的姿态,成为一件黄金树下的断臂陈设。

褪色者走出这埋葬了永恒女王、前任艾尔登之王与艾尔登之兽的光辉坟墓,坐上王座。新王的冒险自此只剩下重复。他修复世界,努力让世界回到以前的样子,扫净罗德尔的灰烬,让那些金顶重新闪耀,然后重复以前完成的和未完成的东西,对照地图,在所有记载过的和没有记载过的地方游历,钻进所有未知的洞穴和矿洞,如果遇到没见过的土龙,获得了新的武器,他就能暂时潜回过去的快乐里。那时候一切都是未知,大树守卫差点撵得他一路跑到史东薇尔;亚基尔湖的飞龙就足以让他有死亡的不妙预感;蔷薇教堂前,他一无所知地把手递给白面具,却被掰断手指。那时候他的心脏总是跳得剧烈。但是这总有被穷尽的一天。终于他到达了所有可能性。世上再也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了。再也没有他没有经历过的冒险了。他对近侍说这种活着还不如死去的感觉,而近侍用那双明亮的、崇拜的、医师般的驯顺眼睛看他:我的王,要不要晚上去餐馆,叫一份焗蟹卵?别忘了要用冰过的樱桃酒来配。

褪色者感到沮丧:他想要那种一钳子能砸死自己的大螃蟹,想要被告知,这里发现了把整个世界都拖进大漩涡的螃蟹阴谋。近侍却对他说焗蟹卵。

更何况除了结缘教堂的乌龟老师,他其实不剩几个酒友。乌龟老师喝多了会唱那种声音拖得非常——长——的歌,还会把脑袋缩进壳里,牧师帽掉在地上,要麻烦褪色者帮它捡起来,要是帮它把帽子清洗香薰了就更好。

某天褪色者砸碎米凯拉的蛋壳,把那具干尸背到圣树之底,塞进树洞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盛开的猩红腐败沉默以对。米凯拉死了,没讲完的故事就是如此结束了,圣树士兵还在盼望米凯拉归来,以身引燃指引的灯火,现在米凯拉真的回来了,但他光辉的圣树宏愿,他仅差一步的理想,他理应还有的故事——他一切的一切,都连同他的生命一起,永远无法活过来了。褪色者叹口气,承认世上再也不会有任何刺激性的、未知的事物了。

一天,褪色者在玛莉卡教堂坐着发呆,前永恒女王的雕像并未被强制拆除,但缺少维护,雕像已经开裂变形,几乎接近她本人现今的姿态。清晨与夜晚时,露水总在她的脸上凝结,淌出湿迹,月下如熔化的银,又像濒死时的汗珠。永恒女王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过往那种不可战胜的安宁的微笑。

在玛莉卡雕像的凝视里,扎进皮肤的金针突然成了一种诱惑。

——如果拔出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引癫火降临交界地会怎么样?

癫火是最后的未知了。而且这未知触手可及。

褪色者捏着金针的尾端,将它拔出。

将会发生什么?安静的事物终于再次动起来了,天很快变黑,空气狂热奔突,像夜里沸腾的海。乌云越来越低,一直沉到玛莉卡雕像伸展开的肩上,然后顺着石料滑下来,铁一般的漆黑波涛流动着,浪尖是燃烧般的橙红。

褪色者向它伸出手。

癫火经由艾尔登之王的身体降临交界地,痛苦的痉挛后,他的眼睛像被一个从自身当中产生的太阳所摧毁,这双眼睛注视之处,火焰心醉神迷,狂酌暴饮,万物化为纷纷扬扬的白色尘灰。

顶着颗火脑袋遇到人可不好解释,褪色者花了些时间重新捏出颗头权作拟态。但是癫火的世界里更加无聊,和过去相比唯一的变化就是头上的天空城经历熏烧后破损的速度更快了,一块块地往下掉。褪色者收集神殿石的不同部分,暗想能不能收集齐所有的碎块,在地上把它重新复原。褪色者喜欢收集。他一向愿意钻进最危险的地下墓穴,钻进下水道,就为了收集到没见过的植物或骨灰。

这次他找到一块新崩碎的神殿外墙,很完整,体积巨大,还离得很远的时候就可以看见隐约的轮廓,简直像是有条力竭的龙从天上掉下来了。褪色者打量这块遗迹,发现和对战普拉顿桑克斯时一样,它有一块刚好可以供人躺入其中的空缺。

褪色者还记得普拉顿桑克斯。在神殿的中心,不知为何仅剩两颗头颅的古王用翅膀环住身体,很安静,作战时却如暴烈的红色彗星。

就当是重温旧梦,褪色者躺进去。盛满尘灰的环形遗迹躺进去意外舒适。褪色者简直不想睁眼,他想象如果这是新冒险的开始就好了。如果能从这里进到一个未知的世界,有未知的敌人,有新的冒险……他幻想着,像饿极了的野兽幸福地窝进猎物的骨堆流口水,直到他的耳边似乎响起风暴的声音和鸟类的鸣叫。当褪色者睁开眼,他回到了古龙的时代。

 

 

彼时天空尚未被黄金树遮蔽,星辰的轨迹清晰,永恒女王玛莉卡的名号也不为人所知,万物尚未被规定它们的位置与状态,野兽口吐人言,人类额上有角,背生单翼。而史东薇尔被咆哮不息的风暴笼罩。任谁看到这绵延数公里的风暴环带,都不会质疑其“风暴面纱”之名是否足够写实。

史东薇尔是龙类的陆上桥头堡,由风暴王统治,居高而建,居民与骑士皆信仰古龙。风暴王与鹰有些渊源。人们都这样说:鹰总是喜欢在树上筑巢,所以史东薇尔的塔楼之顶才要镌刻树枝般的浮雕。

涅斐丽一定喜欢这里。褪色者想到在圆桌厅堂见到的荒地女战士。褪色者曾送给她风暴鹰古王的骨灰,女孩向他说起:“我的记忆里总是有风暴和巨大的鹰。”当她摇起召唤铃,褪色者手中从来都拒绝听从召唤的骨灰竟显露自己的身姿,出现在女战士身边。“这片土地很像我的故乡。”她当时轻轻抚摸半透明的鹰翼,说到自己的愿望:“我想在此刮起风暴,吹散风中的污秽。”

原来风暴早就在此刮起过。铁灰色的天空下,急速的气流形成包裹住史东薇尔的环形帘幕,其高度一直到达人类目力所不及的高处,城堡标志性的灰白色双塔在风暴环带后影影绰绰。史东薇尔并无层层哨岗,通向大门的路上也未立起城防用的的木尖桩,风暴环带就是它最忠实可靠的防御措施,从没有不请自来的访客可以安然通过永恒狂吼的暴风面纱,见到史东薇尔的真容。

而龙可以借用环带的气流轻易前往天空城。法姆·亚兹拉之下气流的变向总是不可捉摸,有时会有那种天生对气流和方向并不敏感的龙,如果不从史东薇尔出发,它们从日升时起飞,一直飞到日落也找不到法姆·亚兹拉。好在龙类不老不死,有些迷路的龙干脆落在陌生的地方趴下睡一觉,睡醒了再重新辨认法姆·亚兹拉的方向。

龙类的都城法姆·亚兹拉幅员辽阔,被风暴托举而起,浮在空中。它几乎覆盖整个交界地中心的天空,所以在交界地中心,无论黎明还是黄昏,天色总是阴沉如铁。人类部落的传说中,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寸寸劈就法姆·亚兹拉陡峭的高墙,新月的银光为它涂色,最后数千条龙共同扇动双翼引它升入天际。于是太阳和月亮都眷顾它,愿意把一天中最初的光和热力先赠给龙。

它分为数个功能不同的城区,经由狭长的石桥相连,最中心的一块是神殿与陵墓。龙类的附庸野兽一族从这些桥到达法姆·亚兹拉的不同地区,龙则会直接飞过去,但有些小龙也会笨拙地敛着翅膀,歪歪扭扭地走石桥。当它们又长大了一点却还学不会飞,石桥就显得窄了,野兽们总得等它走过去了才能上桥。有的小龙还会一不小心栽下去。龙在空中是摔不死的,法姆·亚兹拉之下层层叠叠的气流只会把它晃得晕晕乎乎、翅膀摊开,像小鸟被黏在了蜘蛛网上,只能等待成年龙来救。

他们在一个小水潭里降落,小水潭是以龙的视角来看的,褪色者从龙的翅膀滑下去,及时踩上龙的前脚爪,才没在没膝深的水中泡着。龙降落时声势浩大,水浪撞碎在它利齿般的龙爪上,溅起白色的泡沫。褪色者惊异地发现,在这些岛上,褪色者的语言系统被拆解了。他所习惯的、那种确凿的定义变得混淆,在这里天不再是天,地也不再是地。他分明在天上,却踩着大地,这种大地在地上物种的眼里还被归于天空的一部分。他想将法姆·亚兹拉的行道树归于植物,却发现它们可以移动,还能驱赶和捕食昆虫。这里金轮草似的植物会随着太阳的方位移动,但却不是移动花苞的朝向,而是移动根系。它们如章鱼腕足般的根系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灵活地追着太阳走。他还看到法姆·亚兹拉的犬类分明四足行走,却从犬类的嘴巴里说着独特的语言,佩戴比人类领主还要奢华的金饰。于是为了表达由若干本质不同的东西所呈现的这种模棱两可的形式,语言必须变得更灵活、充满比喻、彼此黏着和混合。褪色者突然明白,为何流传到后世的古龙的名字皆是岩石了。

他抱着龙的脚爪,大声问它:“你的名字是什么?”

“弗尔桑克斯。”它垂下头,又抬起一只爪子,让人类不至于歪进水潭里:“在你们的语言里,它的意思是强大的岩石。”

死龙弗尔桑克斯。褪色者会使用它的死亡雷击和雷枪,却对它的金色双翼毫无印象。他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名字所对应的敌人是谁。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他成为艾尔登之王之前。他上次见到弗尔桑克斯时并非是在天空城,而是在不见天日的深根之底,在死王子的宝座前。它为死王子葛德文吞噬死亡,被杀后直接栽进死王子那庞大的、延展的、以人类不可想象的方式多层垒叠的身体增生里,身上那种耀眼的金色早已在死亡的侵蚀下彻底黯淡了。

 

 

第一次有人类来到法姆·亚兹拉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空城。很多龙都来看弗尔桑克斯的新仆人——它们都大失所望,和别的人类没什么两样,这么小和矮,基本什么事都做不了。褪色者将这些龙和后世的名字对照。当面说人类都不好,建议直接把他扔下去的是古兰桑克斯,不怎么不搭理人的是弗尔桑克斯的妹妹兰斯桑克斯。但是几十年过去了,几百年过去了,当侍奉的野兽已经换了数十代,褪色者却还没有死掉,甚至没有变老时,就连古兰桑克斯也不得不承认,弗尔桑克斯抓来的人类确有些许不凡之处。

古龙是可以变为人的。生命熔炉的时代万物总是混同,人身上容易带着瘤、角或双翼等兽类的特征,却无法化为完全的野兽。古龙则更受眷顾,可以完全变成人类。古兰桑克斯对这种眷顾总是不屑一顾,认为人类渺小短暂,毫无价值,但现在连它也喜欢观察和接近褪色者了。褪色者最近甚至开始教它变成人。褪色者本就有在火脑袋上凭空捏出张脸的经验,教古龙变人倒也能勉强胜任。古兰桑克斯总是很有创意,他变的人一开始头有山妖那么大,身体体型却和褪色者一样,羸弱的脖子以不知道什么原理支持着巨硕的头颅,从远处看简直是有颗大脑袋浮在空中,引一些龙飞来参观,还以为来了新品种的人类。

而且它不理解为什么五官要被规定自己的大小和形状,一会儿捏出西瓜大的眼珠,一会儿又把耳朵支得像蝙蝠翅膀,还有次把皮肤调成刺眼的金黄色。

唯独有一次,他回来时身上沾着血,脸却俨然一副普通人类的样子,五官协调,四肢匀称。褪色者问他去干嘛了,这是太阳打夜里出来了?古兰桑克斯披着人类的皮却还是古龙的秉性,先用敏锐的听力定位人的位置,然后才想起来转动眼珠。它看人的时候,金色的眼珠是缓慢而刻意地转动的,把目光集中到褪色者身上时还会顿一下,像要眨它的瞬膜。

“我变成人的样子,去找人玩了。”它说:“但他们讨厌我,还拿石头砸我。”

褪色者问:“你今天变的是什么颜色?”

“紫色。”

“紫色也挺好看的。而且独一无二。你猜怎么着,世上的人类总是黄白黑的颜色,着实有点单调。”

“我也觉得你们单调。”于是古兰桑克斯咧开嘴,皮肤又变回紫色了,而且一只眼睛充了气似的变大,占了脸上二分之一的位置,另一只眼窝里却是空荡荡的。褪色者仔细一看,原来是它把右眼的眼白和瞳仁全变成和皮肤一样的紫色了。

它说道:“而且你们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差不多大。这多无聊呀!”

“龙不也差不多?”

“每条龙的差别可大了!拿我说吧,我比弗尔桑克斯大好几倍呢,它还没我的一只翅膀大。而我们的王更不一样了,它有四个头!”

它伸出尖尖的三角形厚舌头,舔了舔手指的指节:“呕。一股怪味。我要去洗澡。”

“你身上都是血。”

“因为我把他们杀了。”它问:“你不生气?那是你的同族。”

“为什么要生气?人从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他迟早都要死。他们嘲笑你,所以你杀了他们,让他们今天死,就和他们在几十年前的某天突然被生出来了一样。这其中没什么问题。”

“你这话我也听王说过类似的。”古兰桑克斯说:“它说,任何生物的生命都是短暂的,世界用一个生物的死亡是另一个生物的出生的方式来安排这种前后相继。于是所有活物的灵魂总是沿着生与死的阶梯上去见它,又下来离开它。”

“‘它'是谁?”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我们的神?”

“你怎么连你的神是谁都不知道呀。”

“只有王能和神交流。王没说过神到底是谁,我也就没问过。”

“我还没见过龙王呢。”

“王还没结束这次与神的交流。如果你想见它,这可不是个适当的时候。”

“这都多少年了?还没结束?”

“和神沟通岂是你找我聊天这么轻易的?让你开开眼界。你知道怎么和神沟通吗?”

“不知道。”

“我想你就不知道。”

“看来大古龙古兰桑克斯是知道其秘密所在了。而且还知道得很清楚。”

“那当然!”它想做后仰头的动作,但是人型状态下,他的脖子自豪且奇异地拉长了,蛇似的左右摇晃两下,又回到了原位。

“神当然能听懂你说的话。神是无所不知的。但是神又太全知全能,知道得太多,它随口说一个字,其中包含的知识就能把你淹没了。所以普通的龙和神交流的时候,根本不能去主动理解它说的话。否则你会逐渐被它语言的重量压垮,最后变成无知觉的石头。”

“那该怎么知道神的回答?”

“靠我们的王。”古兰桑克斯无不憧憬:“只有王能和神直接交流。所以王也最得神的喜爱。王有四颗头,当它和神交流的时候,四颗头颅就都仰起来直冲天上,它把自己的疑问传达给神,神做出回应。王并不能把神的回答直接告诉我们,因为它知道的是无法说出和无法表达的事物。所以它把身体献给神,让脖子和头进行本能的抽搐扭动,以此重现神的回答。”

褪色者第一反应是你们应该去看看龙王是不是吃了几吨致幻植物。但他又很难不想起双指与解指:“然后再派人专门解读?”

“怎么能派人解读?人可没有那种智力。当然是要派最聪明的龙。”

“我猜你肯定没这个机会。”

这条龙无师自通了翻白眼:“单看我每天和你一起玩,就知道我当然没这个殊荣。”

“解读神语可是个漫长的过程。王不能直接开口,于是开始的时候,王得了回答,解读者就记住每一个动作,再根据那些重复的来推测出所有可能的结果。如此重复无数次,才能最终总结出一套解读的规律来。”

古兰桑克斯感觉身上的血快凝固了,便不再说了。它化为原型,扇动巨翼,一直向上飞到积雨云里。雷声轰鸣,它的石质翅膀紧贴着身体旋转,展开,滑翔,再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光亮如新。

褪色者熟悉那只翅膀,在王城罗德尔时,古兰桑克斯显眼的尸体被作为某种纪念碑摆放。他数次踩着它攀登,在它肚腹下捡到风化的碎石。当王城被灰烬覆盖,那些豪华壮观的金顶不见了,古龙的尸体却毫无变化。或许它会留到很多很多年后。当时褪色者想:当王城的每一块砖石都被粉碎,只有这具尸体还屹立,后世定会认为这是古龙的时代。往日的记忆飞掠而来,在他面前融化了,如天空上流动的金色云彩。

褪色者不禁颤抖一下,站起来。奇怪的热情扭曲了他的嘴唇,他感到久违的战斗的冲动。他对古兰桑克斯发起挑战。

古兰桑克斯很惊讶:“你想和我打架?”

“流血的那种。”

“……好吧。”古兰桑克斯同意了。它头顶的角像被初升的太阳照射的铜,闪烁着闪电般的血红色的光辉。

最后它们筋疲力尽,倒在一起。褪色者要古兰桑克斯的翅膀往下来点,挡住他看星星了。

古兰桑克斯很累了,它不懂褪色者的身体里哪里来的如此力量。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它说,“这就只是打架,没有流血。”

“你是石头做的,怎么流血?”

古兰桑克斯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故意伸展翅膀,把星空挡得更严实了。

褪色者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只是打架,他为什么不干脆杀掉古兰桑克斯。可能因为这里是龙的地盘,杀掉了龙会有很大的麻烦。也可能他早就收集到古兰桑克斯灵魂所化的武器了,杀它也没有必要……

此时的天空没有黄金树也没有癫火的涡云。在最寂静和最漆黑的深夜,褪色者感觉一切都像升起的幽灵一样,近的变远了,远的变近了,在他身边趴着古兰桑克斯,那如山的身躯在朦胧中如往日模糊的影子,而遥远的过去的人和事却聚在他身边,龙呼吸着,那种声音仿佛一场逃亡过后,托雷特踢踢路边的石子,垂下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咀嚼着罗亚果干。

 

 

又过了些时间,褪色者终于可以觐见古龙之王了。

古龙之王普拉顿桑克斯奇异地悬浮在空中。它的翅膀没有挥动,而是静止着环抱自身。察觉到访客,它慢慢弯下一根脖颈。近距离盯了会儿褪色者,说同意他呆在法姆·亚兹拉。这都多少年了,褪色者还以为自己早就获得同意了呢。古龙的时间观念着实奇异,毕竟它们不老不死,时间流逝对它们的意义有限。

“龙王,”褪色者忍不住问它:“我是否可以挑战你呢?”

“为什么要挑战我?”

“因为你这种前所未见的姿态。因为我没见过——没真正见过有四个头的龙。我不能忍受,这世上有我没有挑战过的。所以我想和你战斗。”

“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法姆·亚兹拉最初是从这个神殿开始,一点点扩建的。”普拉顿桑克斯说:“它一开始只是听神谕的地方,所以很安静。我希望它永持这种安静。”

“没错,这里很安静、平和——平和过头了,我很不习惯,但也不讨厌。我明白挑战你可能会惹来麻烦,打破这种平和,我会被撵走,或者被从云上扔下去。但当我过来,看到你,四个头的,完整又强大,我就是想流血,也想让你流血。” 

龙王想了想:“你是要和我繁衍吗?”

褪色者愣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说什么引人误解的话。

普拉顿桑克斯很严肃地拒绝他:龙是不能和人类繁衍的。虽然人会觉得龙和鸟类相似,但龙不能生蛋。

古龙不理解繁衍。它们从岩石中诞生,无父无母,四足四翼,这个过程里没有交配的环节。它们听过野兽一族说所谓混血,很久以前混血总是很随机的,两只狗甚至可能混出猫一样的孩子。但现在混血越来越变得有规律可循。有野兽抱怨,家里已经数代没有出过长翅膀的孩子了。根据这种规律,狼和狗混血,会混出不那么凶悍却嗅觉更灵敏的狼;白狼和灰狼混血,有很大可能混出的也是白狼;但是如果灰狼和灰狼繁衍,生出白狼的可能就不高了,诸如此类,繁衍中总有关于血液混合的神秘形容。长期以来,龙总以为野兽的繁衍伴随着某种庄严的输血仪式。对生而有死的物种来说,单方面的流血总意味着杀与被杀。它们总是恐惧这个。所以自愿交换彼此的血,应该就是缔结和平共处、共同繁衍的誓约。听到褪色者想要让彼此流血的宣称,龙便认为是有后代要从这种血液的交换里出来。

褪色者解释了好久,古龙才明白流血就只是流血。

它更加好奇:龙的身体是最坚硬的强岩,根本没有血可流。但是人类不一样,人类柔软脆弱,体内盛着满满的血液,流干了就要死了。为什么人却比龙更偏爱流血?

褪色者不想再回答了。“这么多问题,你还要不要打了?”褪色者在有架可打的时候总是变得紧绷而挑剔,战前武器换来换去,斟酌着调换要使用的魔法。褪色者总是在战斗。毕竟每次他来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所有人就与他为敌。久而久之他早已不再把战斗当作通往目标的手段,而是一种释放自我的渠道。到了今天,目标更加无关紧要,因为目标尽头总是很无聊。最紧要的是再度实施手段——再度战斗。而且是更加紧张刺激的战斗。所以需要更强大的新敌人。在战斗中,他不用费心思考今后会怎么样,命运会如何,他只用拿出武器,尽情战斗,战斗得更激烈,更久,如果他被打败了那就是活该。

这场战斗中褪色者被击败了。龙王和重生后的他聊天。

古龙之王普拉顿桑克斯是被神教养长大的。它天生拥有四颗头颅,刚诞生时,它不如其他龙一样爱找个地方睡觉。龙类睡着时,那无温度的、数百年不曾移动的身体总被野兽误以为是石头。普拉顿桑克斯却不这样,它整日扬着头,与神交流,忧心忡忡的。它相信自己身负使命,即使困得蜷成一团,却还是固执地不肯休息,生怕错过了什么神谕。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它让自己的四颗头轮流去休息。

普拉顿桑克斯与它的追随者修建了天空城法姆·亚兹拉。总是有野外的龙好奇天上悬浮的石头是什么,从而加入它们的行列。法姆·亚兹拉修建至神殿与大教堂的时候,普拉顿桑克斯成为了龙王。

野兽同样为龙族的空中神迹拜服,渴望获得龙王的教导,然而真正成为龙族的眷属后,它们却对龙的生活方式不能苟同。

不能繁殖。普拉顿桑克斯严肃地告诉它们:繁殖之爱总是导致死亡。

野兽面面相觑:那我们死后,该由谁来继承我们的生命呢?

龙为此不解:生命怎么能继承?

龙相信生命是独特的、惟一的、永不会重复的存在形式,因此每只龙有不同的名字。野兽却习惯于将祖先的名字冠给孩子,希望祖辈的力量在后代身上重生。

野兽祭司有了继承人时,普拉顿桑克斯并不送上祝福,而是再次警告它:你的死亡已经临近了。

祭司只是沉默不语。野兽匍匐地面,各有职责,连流落野外的无亲族教养的狼都会自发聚集、决定出一个首领来,带领族群分工狩猎。而龙从来自由,每条龙都既是战士又是祭司,甚至龙王的位置都不是经过野蛮的厮杀来决定,而是龙王生来就可以聆听神语,于是其他龙自愿称其为王。龙是理智、克制和宁静,野兽却愚笨、好斗和放纵。祭司组织过野兽约束自身欲望,自愿向龙献祭,结果却只是死得更快,根本没有长生的奇迹从天上被赐下来。

它质问龙王,龙王则回答:如果你是期待得到神的赏赐而信仰,而不是因为因为它永恒的恩德和力量才信仰,那你就像狗一样,向主人摇尾巴,舔主人的手,是希望得到一些好吃的。

它忍不住想要反驳:如果不是为了吃,不是为了永生,谁去信仰自己根本不了解的神?

然后它抬起头,看到与天地树木与岩石一样永恒的龙。

当时它就理解了,龙和它们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谈起往事的普拉顿桑克斯更加迷惑。

“既然繁殖并不是靠流血,那野兽的死就不是因为繁殖过多,把血流干了。为什么它们从不反对和纠正我呢?”

“龙王,或许你是以直觉直抵了最后的答案。”褪色者说:“繁殖的确造成衰落和死亡,但却不是以流血的形式。繁殖是种濒死和消损的预感。借由繁殖,人和兽类未扬名的肉体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就像即将熄灭的火把被重新点燃,从一双手被传到另一双手中。而一代代的生命的行列就是奔跑着的持火人的行列。”

“但是最后一个人拿到的已并不是最初的火了。”龙王说:“如果我喜欢火焰,我就宁愿它在温度最高的时候就灭掉,而不要让它重燃。我只要最初的火。”

 

 

第二天他和古兰桑克斯见面。我知道你为什么误解了。褪色者向它解释,自己并不是想要和它繁衍,而且人也不是靠血来繁衍的。

古兰桑克斯问他:那你们是如何繁衍的?告诉我吧。

褪色者习惯的古兰桑克斯是漆黑的、僵死的。而现在的古龙却是灿若流金,夜里它庞大的身体镀了月色,显出一种金银交错的华美绚光。它的眼珠几乎有褪色者那么大,当它垂下头,那只眼珠就像一整片澄澈而潮热的火山湖泊。

褪色者化为癫火,覆上龙的身体。在月下,人与龙裸裎相对,一同燃烧。

 

 

龙王的神殿身居时空交错之处,据说它能看到所有过去和未来。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它知道褪色者和古兰桑克斯的事——也可能是古兰桑克斯晚上叫得太响。

“神曾赐我智慧、理智和宁静,因此我明白古龙与人牵扯不会有好的结果。”

当年你揍我时可不宁静。褪色者想。他问:“我想请教您所信奉的神名。龙神?癫火?命定之死?你的神在哪里?它被如何称呼?它的化身又在何处?”

龙王答:“它的名不可被用可理解的语言说出。它是伟大的独一。”

褪色者不信神。“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独一位的神,我无法忍受,为什么那竟不是我自己?”他的拇指按在刀镡上:“我想继续挑战你。”

日升月落,褪色者不会真正死去,龙王同样永恒不朽,于是战斗没有尽头。褪色者一开始总是惨败。随着失败次数的增多,他逐渐适应了战斗的节奏,学会用战技躲过龙王四颗头颅喷吐全场的火焰,可以进行反击。最后一次挑战时,他斩断了龙王的两颗头颅。

上次褪色者砍下普拉顿桑克斯的一颗头,它把头重新长在一起用了三天。他已经明白古龙不会真正受伤,因此也并不愧疚。

他已经在无数次的死亡中看到胜利天平的转移,有种狩猎者特有的冷酷的愉悦。龙王浑然不知地与他对视,眼睛沉静如水。现在普拉顿桑克斯的模样倒是接近后世的样子了。石身双头,身体上绽裂的伤口泛着隐隐的金。褪色者筋疲力尽,靠着龙王无声息的脑袋休息,在紧贴着的那种坚硬的触感里,褪色者突然想要爱它,爱它巨大的身体、金色的断裂的脖颈。这是猛兽对伤口、鹰鹫对尸体的爱,如饥饿至极时撞进手里的猎物,能缓解饥饿,抚平疲惫,于是人爱它如爱命运的惠赠。

那天夜里有金色流星划过。

褪色者看着那颗流星拖着长而辉煌的光尾,缓慢地向下坠。

“那是什么?”

“那是我族下落的命运。”

“……它要掉下来了。”

“果子熟了就要掉落。”普拉顿桑克斯说:“世上岂有什么是不会掉下去的吗?”

褪色者眼中,那颗流星越来越大,直到一声巨响。

 

 

褪色者知道远古观星者都住在雪原上,因为那里总是冷得星星都快要掉下来,太阳像薄而脆的糖片。他也拿到过名为艾尔登流星的法术,但却估计错了流星真正的威力。相比而言,起源派魔法师试图再现星辰力量的全部成果简直如同用烛火去比拟太阳般苍白。

那颗金色流星砸毁了大半法姆·亚兹拉后其势不减,直直地砸进了交界地中心。天空之城甚至是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要停止运转。它壮美异常的空中瀑布轰然断裂,承托石柱的气流被整个穿透后造成连锁反应,其上仅存的建筑又有一小半被风暴直接绞碎。无法飞行的野兽族群大半摔死,小部分被龙救起。

而交界地中心的大陆整个坍塌,完全陷入海里。夜色漆黑,寂静无声,交界地没有任何生灵能安眠。龙抢救自己的城池,扇动翅膀,改变气流,将天空城的残骸向东推动,而人类围着篝火,忐忑不安,望着远方陆地整个坍塌造成的尘埃帷幕,静静地等待黎明。

一夜之间,黄金树在北岸拔地而起。在它周围天空坠落,大地崩毁为沧海,像是孕育着它的世界必须经历极其痛苦的、可怕的磨难,才能把它生产出来。

野兽的混血从此有了更恒定的规律,某天开始,金轮草扎根在了固定的地方,仅用花冠的转动来追随阳光。无法再移动的树根从此也只能向下生长,但法姆·亚兹拉的树根无法牢固地扎进石砖上面的一层薄土里,于是越长越低矮,苔藓却很旺盛。新生的龙也越来越弱小。它们没有古龙坚不可摧的石鳞,学不会使用红色雷电,还拥有兽类的脏器。一只小龙玩闹时被同伴的爪子划破了肚皮,其他龙对着它肚腹中颤动的红色内容物面面相觑。

野兽一族的祭祀为龙讲解它们的名称:“这是心脏,这是肠__子。”祭司的眼神和语气让古兰桑克斯很不舒服:“原来龙的心脏并非全然的肉,而是肌肉纤维上长着石片呀。这里是肺部,用来呼吸空气。而这个是子__宫……它是一头雌性。”

“它不是龙。”有古龙犹疑:“我们的肚子里面可不是那样的。”

那是第一只飞龙桂奥尔。法姆·亚兹拉此时被狂吼的风暴乱流包裹,石头因露水的侵蚀蒙上蜘蛛网般的灰色。

“这样不行。”古兰桑克斯第一个说:“我们会被毁灭的。”

其他古龙迷茫地望着它,它们不明白什么是毁灭。城池可以被毁灭,国家也可以被毁灭。但是这个词似乎不能被冠在龙身上。

“毁灭就是不再存在,”它说:“被摧毁、被杀死、被遗忘,最后世上没有任何我们曾存在过的证据。我坚决不要被毁灭。”

 

 

消息随落叶一起传来,拥有炽热目光的人类部落领袖向黄金树前进,将他的部族标志挂上沿途所有人类的聚居地。越往树下,他的眼睛就越明亮。最后他成为黄金律法的王。这位艾尔登之王名为葛孚雷,所遵奉的神名为玛莉卡。他修筑城池,制定法律,扫平诸王,向巨人进军。

风暴王担心黄金树大军镇压巨人后会挥师南下,现在就已开始备战,并向古龙求援,希望从现在就组成反黄金树阵线,援助巨人。龙类本来就不喜欢人类,现在更是把法姆·亚兹拉被砸穿的责任算在黄金树身上。它们结伴去找龙王,渴望得到开战的命令。

龙类集会的地方是环形神殿。神殿并非露天,在其顶上搭着洒了花叶的帷幔,野兽祭司负责这项工作,维持神殿气味芬芳,又能在墙壁的神龛上投下清凉的阴影,避免日光的直射。天空城离太阳很近,耀眼的日光没有经过云层的分散,透过帷幔直接照在古龙的翅膀上总像有金色的火花在跳跃。

“不要参战。”龙王宣布自己的决定:“无论输赢,巨人、野兽终究都会死去,因为生命的历程就是走向死亡的历程。巨人拥有生命,所以它们会死亡。而我们自岩石中出生,我们没有温度、没有血液、没有心脏、没有生命,自然也天生没有死亡。”

古龙们安静倾听王的建议,但也有犹疑和担心:王狼狈无比,身体如烈日下开裂的岩石,四颗头颅也只剩其二。

“但是现在世界的规则已经改变。它不再允许非人非兽、非生非死。因此古龙不会再保有不朽。法姆·亚兹拉现在位于时间交错之处,尚可减弱黄金树的影响,但是一旦离开法姆·亚兹拉,我们的心脏会开始跳动,我们的鳞片也会逐渐变质,直到不再是纯然的坚石。最终我们必死无疑。”

“我不懂。”弗尔桑克斯说:“王。就算不再永生,我们依旧拥有强大的力量,为何会必死无疑?”

“因为有生就有死。拥有生命的瞬间,就注定会死去。”普拉顿桑克斯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即使有我们的帮助,这场战争巨人依旧注定失败,命运站在黄金树一边。不如保存现有的力量,等待我们的神归来。”

“我们的神什么时候能回来?”

“或许明天,或许千年万年。”

没有古龙再说话了,只有风在它们之间涌动。弗尔桑克斯的妹妹,兰斯桑克斯第一个打破了死寂。“可是您失去了两颗头。还怎么与神交流?——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是那个人类吗?”它愤怒地尖啸:“我就知道!是那个人类!他就是灾难!弗尔桑克斯就不该把他带上来!”

“兰斯!你以为是我纵容他砍下我的头吗?我,不顾自己的安全和族群的职责,让一个人类砍下了我和神交流的媒介?”普拉顿桑克斯将严厉的目光投向兰斯桑克斯,直到它轻微地低下头,表示会安静倾听。

“命运不是如你想象般是条河流,永远向前滚滚流淌。”它说道:“有时原因能够成为结果,结果也能成为缘由。我明白地告诉你:今日的一切,你们的迷茫、畏惧,谁将要死去、谁会留下、谁将离开,我早已在神的预言中见证了。”

“您说,您早已获得关于未来的预言。”弗尔桑克斯开口了。这性情温和的古龙问道:“那您为什么不带领我们改变它?难道这是我们的神所盼望之事吗?就这样缩着脖子?战争已经打响了。您真的见证了吗?黄金树的军队如何屠灭巨人,如何计划南下,他们的王如何剑指风暴之上?”

“我见证了。”

“那在您的见证里,我们的王呢?您的城池在被毁灭,您的眷属在逃离。而您的族人,我们正在寻求您的力量和智慧来引导。在您看到的未来里,您的位置会在哪里?”

“我的位置就在这里。我已获得最后的神谕,将把领导亲族的权力、我的国度、天空、大地以及我自己和我全部的智慧全部献给时间。”普拉顿桑克斯说:“我将在它的怀抱里获得安宁。在静止的时间里,我的灵魂将接近它……神与王就是如此。这是侍奉神的代价:当神统治天上的律法,你以它的意愿统治尘世。但当神远离,你就要弃绝世上的一切。”

“我无话可说了。原来我们一直对您有所误解。您的生活不是尘世的,而是天上的。或许您和我们都不一样,天生就是在云层之上出生的吧!”弗尔桑克斯就连生气时也依旧是温吞的。它的妹妹兰斯则喷出不屑的鼻息。它的尾巴尖轻轻地扫了一下兰斯表达安慰。

弗尔桑克斯继续说道:“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龙王示意它问。

“您的身体。真的是我带来的那个人类——褪色者造成的吗?”

“是的。他砍断了我的头。现在已经无法复原了。因为黄金律法下古龙不再不死。我第一个感受了它的变化。”普拉顿桑克斯说。“但这并非是他造成的。”

弗尔桑克斯的回应很冷淡:“恕我愚钝。”

“现在黄金律法的时代即将到来,而未来还会有别的时代。它们可能是古龙的时代,也可能不是,就像地上有不同的种子。只有当那个时代到来,新的植物长出来了,开了花,才会知道过去风带来的到底是哪颗种子。确定了未来,过去的迷雾才会揭开。并非我在现在被砍下头颅,而是在未来我只有两颗头颅,所以我的头在过去必要被斩断。”

“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弗尔桑克斯轻声说道:“难道我是因为以后注定了要死,现在才诞生?难道我们的城市是为了刚好被黄金树砸穿,才修建在交界地的中心?”

“正是。”普拉顿桑克斯说:“否则我们为什么要修建法姆·亚兹拉?如果不是为了这一刻的毁灭?它毁灭的乱流在此构成时空的狭缝。时空的狭缝已经存在,于是过去的它为了这个原因被搭建起来。有时,并非现在的选择导致了未来,而是未来为过去盖棺论定。”

古龙们呆住了。它们努力消化这种颠覆性的因果论,但是习惯了现有逻辑的眼睛中无法轻而易举点起预见未来之火。

有古龙尚不死心:“王。难道命定如此?”

“命定如此。未来命定在我们的没落里。所以我们不该开战,反而该把最后一颗火星藏进灰烬。或许有朝一日,会有地下的物种进入封闭的天空城,挖掘出神龛的残片,并重新向我们祈祷和恸哭,在坟墓中寻找我们的记载残页,重新地一个字一个字辨认龙的古老故事。到那时,我们就不至于被完全毁灭。”

兰斯桑克斯最不服气。

“——随你怎么说吧!”它说:“我绝不会屈服这样的说辞。”

“我将参与这场战争。现在就参与。我全知的王——这你难道可以预料?若是不敌,我绝不勉强,立刻放下我全部的骄傲,向人类屈膝。这你难道可以预料?我甚至自愿成为人类的祭司,我会告诉他们,吃掉飞龙的心脏,就可以获得龙的力量。这你难道可以预料?”

它的眼珠几乎烧成两簇暗火。风在神龛之间呼啸,天上响起了沉闷的雷声。

“食用龙的心脏,人类只会被诅咒。他们的眼睛会变成畏光的竖瞳,身上会披上鳞片,最后四足着地,只能藏在最阴暗的山洞里。而我会活到最后,直到见证所有的人类英雄都匍匐在地,吞食熔岩,形如虫蚁!这你难道可以预料?”

古兰桑克斯,这体型最大、最勇敢,除龙王外也拥有最多追随者的古龙终于开口了。

“别再吵了!我现在就去罗德尔,把那些人类杀光,再把黄金树烧掉,根也挖断,事情就结束了!谁也这样想,就和我一起去!”

古兰桑克斯干脆离去了。有多条古龙犹豫后,决定跟随它。

普拉顿桑克斯并无反应,只是向仍旧忠于它的龙吩咐诸事。

最后所有古龙都离开了神殿,龙类的朝圣之所成了孤立在云天之上的一块没有生命的礁石。褪色者化为的癫火终于从普拉顿桑克斯的腹下钻出。他之前一直藏在古龙之王庞大的身体下面,古龙盘叠垂落的脖颈很好地遮挡着他。但为了不被压死,他只能变成火焰。

“褪色者。”普拉顿桑克斯说:“你将要离开了。以后你要经历怎样的命运,因为怎样的原因前进呢?”

其实并没有原因。褪色者想:我前进,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光辉伟大的使命,不是为了成为王,拯救谁,更没有任何必须的理由。他没有解脱死诞者的远大愿望,没有复活死者的计划,甚至没有玷污世界的昭昭野心。褪色者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交界地总是极端危险,每次遇到障碍,他总会感叹这些神话中的半神太强大,但实际上,当他向不可战胜的对手挥剑,让血毫无意义地流淌时,他编造不出是什么在支撑他——无论是使命、忠诚、信仰——或许他就只是感到兴奋。

重新塑成人形的褪色者不说话,他只是看着龙王身体的断面。

“之后你要做什么?”褪色者说:“就在这里,等待被命运找上门吗?”

“人不是被命运找到的,而是朝命运规定的方向奔去,然后突然撞到它。”龙王缓缓升起来,如褪色者初次见它时那样,悬在空中,双翼环抱身体。它低沉的声音嗡鸣道:“我只能等待。等待我的神终有一日归来,扭转已成定局的命运,否则一切反抗都是徒劳,一切努力的结果皆是事不可为。”

“如果你至死都等不到你的神呢?”

“那依旧只能等待。只不过是在等待最后的一场狩猎。就像这一切是从狩猎开始。古龙原本没有死亡的结束也没有生的开始,而生命却有始有终。因为死,我反而有了生命。这不是很好吗?”

气浪翻涌,神殿中央,褪色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城罗德尔,黄金王室并非如敌人想象的那样游刃有余。

从两次利耶尼亚战争到出兵雪山,连年征战吞噬了大批士兵也吞噬出色的将领。女王的长子葛德文素有年轻的“黄金”之名,不管是演奏还是战斗,他总是很快就超越王室的所有教习。据说他降生时就连太阳都暂时遁入阴影,像是要躲避他的辉光。当年轻的黄金王子在罗德尔的观景台上弹起竖琴,万物总是驻足倾听,黄金树甚至自愿为他脱落几片金色的叶子,装点他继承自女王的金色长发。当他拿起剑,那种感觉则和他父亲完全不同——艾尔登之王拿起武器的时候,他背后的野兽宰相明明只是安静地趴伏,空气里却总有雄狮嘶吼般的噪响。而葛德文,他是优雅的,却也天生有那种原始的统治力,他到哪里,哪里就形成一个耀眼的真空。没有哪个士兵会不愿意追随那尊贵而俊俏的身姿,听他晓谕,为他效死。但他却尚缺指挥大型战争的经验。过去两次利耶尼亚战争时,最高指挥官是红发英雄拉达冈。但是与满月女王联姻后,拉达冈实质已经脱离罗德尔军队序列,加入卡利亚王室。于是最后挑挑拣拣,依旧只能由艾尔登之王亲征。

葛孚雷问自己的妻子:“一定要这个时候吗?军队还尚未恢复元气。”

玛莉卡断言:“天命在此。”

于是他不再有怀疑。

艾尔登之王出征的第二个晚上,玛莉卡来到罗德尔王城地下。“女王陛下,感谢您拨冗前来。”解读指头的女巫向她致礼,说道:“如先前的禀报,经过这么多年,我们终于能完全明白三指大人了。这次绝不会再误读。三指大人说,世上的确还有一位神人,所以它才出现的。它能看到那位神人所承载的法则,那是与黄金完全不同的火,甚至是和灰灭火焰也完全不同的火……”

在她面前,三根巨大的手指正在挣扎、扭动,似乎正在无声地吼叫。人们说是因为许久没有人为它解指,于是它陷入了疯狂。

“将它封印吧。”玛莉卡说:“这是我与其他双指们共同的决定。”

黄金树大军南征风暴王之际,古龙古兰桑克斯以身体撞入从未有人攻破的罗德尔城墙。它的尖角和大教堂一样高,翼展几乎可以环抱半个城池。守备军的箭雨遮天蔽日,但最锋利的箭头也被古龙的皮肤弹开,长矛兵在黄金树的恩惠鼓舞下向它冲锋,数万支矛在它的肋下折断,犹如声震耳鼓的浪在高崖下撞碎。黄金树的守卫弃了马,从城墙跳到它身上挥砍,沉重的黄金戟击中龙身,发出金石交鸣之声,下一秒便轻易卷刃。瞬息之间,无人可挡的大古龙聚起赤红的雷电,狂风呼啸,白昼黯淡,所有士兵都僵住了,他们屏住呼吸,看见这古龙的脸在高热的空气后面扭曲。龙掷出雷电,红雷瞬间汽化了整个街区。

葛德文目睹了这个瞬间。凄惨的燃烧着的天空下,黄金之人的身体和意志不曾动摇,泪水却从脸庞上流下来了。

他和他的父亲母亲并不一样——这一幕后来总被津津乐道,传为不同的版本,在不同的嘴唇中、被用不同的语调说出来:女王赐予我们恩惠,王带领我们。而王子,他为我们而哭了。

“黄金”葛德文自宫中纵马而出,并未执盾,一手握剑,一手举起王旗,单骑飞驰,穿过下陷的王城大道,直至大古龙古兰桑克斯面前。就算艾尔登之王勒马而还,就算所有远古的伟大英雄复生,一同列席阵前,也会确信这场战斗有资格居于永不被遗忘的传奇之列。从此战士都不爱持盾,大盾更被认为是怯懦的证明。女王的任命后来才传到前线,葛德文临危受命,用破碎的披风擦了手上的血迹,在古兰桑克斯遮天蔽日的尸体脚下接过玛莉卡女王的符节。古龙战争自此开始。

 

 

传说中,这场战争的最后,葛孚雷仅靠肉体的力量只身穿过狂吼的风暴面纱,和风暴王一对一战斗,就像远古时期的英雄那样,没有任何繁复的比武规则或外在助力,仅靠力量决定彼此的命运。

最后史东薇尔的风暴止息,鹰旗落下,城墙之上升起怒吼的黄金狮子。葛孚雷安定风暴王的部众,向骑士们保证会保留他们原本的建制,但被称为风暴王双翼之一的英格威尔拒绝归降,率一支败军出走。葛孚雷未命令手下追击。他被更重要的事绊住了脚步:有骑士禀告,他们在史东薇尔的最高点、风暴王的巢穴中找到了一颗蛋。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只真正的风暴鹰了。

葛孚雷说:“严冬时,不该杀死巢中的幼兽。”他抱起蛋,挑出几颗光滑的温热石放在它旁边。

他的将领说道:“现在四季如春,哪来的严冬?”

“是被我们带来的严冬。”

“您和宫里的大人们一样,现在喜欢比喻和暗示了。”

这位将领是最初跟随荷莱露的部族领袖之一,他拥有合格的膂力和足够的运气,以至于幸存到今日。

他问艾尔登之王:“即使它长大后会向您复仇?”

“即使它长大后会向我复仇。”

艾尔登之王带着这颗风暴王的蛋继续向东征战,直至盖立德与宁姆格福交界处。百胜的大军于此休整,建起礼赞玛莉卡的教堂。

教堂建起不久,有消息传来,古龙战争获得了胜利,“黄金”葛德文与古龙弗尔桑克斯化敌为友,缔结永久的盟约。艾尔登之王松口气,和部下一起欢呼举杯。

他们高呼黄金王子万岁,把喝干的酒杯掷在地上,大帐的地毯上铺满亮闪闪的水晶碎片。这是过去荒地部族的习惯,而记忆中当打磨过的骨杯被摔在地上,那声音远比今日要更加悠扬。

但传令者战战兢兢,告诉艾尔登之王,这里还有一条永恒女王的口谕。

这条口谕的内容是命令葛孚雷及其部众接受判决:他们将被玛莉卡女王剥夺赐福并永久放逐。

葛孚雷的下属们在这英雄的飨宴中面面相觑。

此时,星星点点的微光应声从他们的眼珠中飘出,葛孚雷直属的整支军队一同失去了黄金律法的赐福。这些被剥夺的赐福汇聚成夜空下广大的金色河川,向黄金树的方向飘散而去。

那天晚上营地里没有人说话,就像多年前黄金树砸下时没有人说话,直到荷莱·露说:走,我们一起去金色的树下吧!

葛孚雷告诉自己的部众:永恒女王的敕令必须被遵守。他们转而向南,大军步步靠近海岸。最后一支龙信仰的领主正好在最南端的半岛,半岛之上气候潮湿闷热,不肯投降的骑士们在一场雨里被尽数斩杀,从此这座城被称为哀悼的摩恩城,这片土地后来也被称为啜泣半岛。在摩恩城中,只身独活的亡国英雄暗中收集了一族战士所有的武器,将它们熔炼为一把造型奇异、背负无数悲叹和愤怒的复仇大剑,向艾尔登之王最后一次挑战。

葛孚雷击败这位骑士后,令手下将其厚葬。

第二天早上,细雨苦闷依旧,葛孚雷的口袋里,风暴鹰的蛋开始颤动。葛孚雷捧出它,蛋壳颤抖着开裂,从中伸出一只婴儿的手。黄金树时代,蛋里是理应只孵出兽类的。鹰和所有野兽一样,近些年新出生的雏鸟总是智力低下,甚至无法说话,只会唧唧叫。那些原本可以变为人型的兽类也不敢再变成人类了,因为现在一旦改变身型,就有可能再也变不回去。相对的,人类婴儿身上也甚少再带有野兽的特质。但这颗风暴王留下的蛋中却孵出了一个完整的女婴。

葛孚雷在这连绵的细雨中终于第一次展露了笑容。他召集部众,向他们宣布:“我将为她冠上我们部族的名字。她名为涅斐丽·露!”

被驱逐的艾尔登之王眼中毫无沮丧与阴霾。这种澄澈触及了许许多多的心,激起新的勇气与忠诚。

他说道:“而我以后就只是荷莱·露了!”

这支百战的、葛孚雷的嫡系军队一向军纪严明,许久没有人说话,直到一个老兵开口:“就像很久以前……”

“没错!就是像很久以前那样。”荷莱·露说:“我们将要回去我们来的地方!”

 

 

 

当时间久到艾尔登法环碎裂,荒地部族的战士再从荒地走出,褪色者战胜诸多强大敌人,来到传说中碎裂的天空城法姆·亚兹拉。天空城有废墟和枯木,还有一片湖,湖水光滑如镜,天水相连。这里只剩寥寥数只古龙,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像活着被埋入庄严肃穆的坟冢。

褪色者好奇之下躺入环形遗迹的一块空缺,意外进入了古龙的神殿。此地,古龙神殿尚保持着伟大光荣顶峰时的完整模样,阴冷的死气沉沉的太阳照耀着尘沙与飓风。身处永远静寂的龙王悬在空中,仅剩的两个头颅纠缠着,向神发出永远不会被回应的信号。

龙王普拉顿桑克斯坐镇法姆·亚兹拉的时空狭缝,它既不在过去,也不在现在,更不在未来,存在于时间之外。当时间不再流动,将来和过去就并不存在,时间只分过去的现在、现在的现在和将来的现在。普拉顿桑克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无动于衷的命运。它一生中永远都在等待这种命运。

现在,当褪色者向它走近,为猎杀它而来,普拉顿桑克斯自无梦之眠中苏醒,很难不想到那团火。它睁开眼睛,心脏无可挽回地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在胸腔里跳动了。

 

 

END

 


Eliviiia

【葛德文&弗尔桑克斯】弗尔将会成为亲蛙王子了!

*傻白甜短打 又来篡改童话故事了 所以这次是关于“有天夜里,弗尔发现葛德文那张空荡荡的大床上多出了一只蛙蛙,恰好他想起了葛德文曾经讲过的关于青蛙王子的童话”(关键是古龙也在那个时候突发奇想 想要钻上葛德文的床)

*起因是今天在深根底层被小青蛙的骤死黑雾狠狠凌虐 于是决定报复一口我cp(

*大概是王城的无忧无虑时间线 总之在瞎写 不必深究bug


在夜色的掩护下,弗尔桑克斯裹好自己的外套,披风垂下来,末端安静地拖在脚边。这并非他第一次变成人形去做些更加方......

*傻白甜短打 又来篡改童话故事了 所以这次是关于“有天夜里,弗尔发现葛德文那张空荡荡的大床上多出了一只蛙蛙,恰好他想起了葛德文曾经讲过的关于青蛙王子的童话”(关键是古龙也在那个时候突发奇想 想要钻上葛德文的床)

*起因是今天在深根底层被小青蛙的骤死黑雾狠狠凌虐 于是决定报复一口我cp(

*大概是王城的无忧无虑时间线 总之在瞎写 不必深究bug

 

 

 

 

 

在夜色的掩护下,弗尔桑克斯裹好自己的外套,披风垂下来,末端安静地拖在脚边。这并非他第一次变成人形去做些更加方便的事情,不过他还是不那么适应这具新的身体——开玩笑!他敢保证如果把黄金葛德文的灵魂塞进一只古龙身体里,他肯定也会笨手笨脚找不着北的;不过,葛德文要是听闻这种好消息一定会乐得几天都睡不着觉,毕竟他早就想体验一下自己打开翅膀飞起来的感觉了。

 

弗尔左右看了看,绕过走廊的视察人,感觉自己像个虚心的刺客一样,错误地化用了隐身魔法,但却成功地钻进了王子的卧室。他摘下了风帽,正要长叹一口气,宣布自己的潜入计划完美无瑕的时候,他站在原地,身体僵住了。

 

诶,我那么大一只人类呢?

 

不光是卧室里空荡荡的,就连露台也毫无人影的踪迹,弗尔四处晃了几圈,也没有找到葛德文。这真是太奇怪了,他陷入了茫然而困惑的思维漩涡,发呆的时候目光落到了葛德文的床上,随后他便非常惊讶地发现:诶,床上怎么有只大眼睛的青蛙!

 

蛙蛙在枕头上正襟危坐,但是不会说话,就那么瞪着眼睛,有一点气鼓鼓地盯着他看。

 

弗尔站在原地,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关于葛德文为什么会想要养一只青蛙呢?可是他思来想去,却还是没有想到葛德文有任何时候跟他说过自己想养宠物……宠物是蛙蛙……蛙蛙可以跟自己睡觉……而葛德文明明大半夜约了他见面却还会玩消失……

 

这是上古的巨龙头一次感觉自己被难倒了,横越千年传承下来的智慧头脑,在这一刻也没能起到作用,弗尔停止了思考【。

 

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弗尔桑克斯的第一反应是掀帘子出门找人,但是他紧接着反应过来:最好还是不要让永恒女王和宫内侍从发现自己偷偷溜进王城了!要是被那群大半夜处理食材的后厨们发现,可就要被嚼舌根了,他还是要脸的!

 

弗尔默默缩了回来,盯着床上那只气囊鼓鼓的蛙。月光此刻静谧美好,照进房间里也是静悄悄的。此刻王城万物俱寂,一龙一蛙四目相对,徒留一片冗长的空白……

 

实在没有解决方案了,化作人形的古龙紧接着开始思考,今晚可不可以在葛德文的床上过夜了。

 

他之前这么做过一次,那是趁葛德文被玛莉卡抓去接受王室礼仪教育、以及祭祀事宜过程中作为王子的行为规范的时候,弗尔桑克斯趁着无聊,在王宫里面乱逛,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葛德文的大房间。

 

王子的卧室里的装饰很丰富,金光灿灿,就连书桌上置笔的架子也是镀金的,他绕过桌椅与厚重的陈列架(那上面是葛德文从交界地各处得来的收藏品,有武器、护符、各种彩石和吊坠。)他非常果断地走到那张宽大而柔软的床边,掀开帘子,柔软鹅绒做填充所制成的被子几乎带着一种诱惑的架势。这让弗尔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

 

天啦!最令古龙震惊的一点是:原来葛德文的被窝一直都是超级暖和的,不愧是黄金王子!

 

时间线被拨回现在。必须得承认的一点是,弗尔桑克斯又想钻入人类的被窝了。光是这么想想,都会令他脸上发热,由于得意忘形,一下子尾巴也有点藏不起来了,所以这个人形的龙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而且还有点忍不住地来回摆动。很多时候,葛德文都笑着夸奖过他的性格直爽,其实也就是变着法子说他太单纯了,稍微撩一下就会害羞到蜷缩起来,甚至也有一些瞬间是当弗尔光是站在葛德文面前,然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会自顾自地脸红了。

 

但是心动不如行动,弗尔仔细思考了一下葛德文现在可能在做什么:也许是在王城文件收藏室里查阅资料,为下一次南征作准备;再也许是偷偷溜到下水道去寻找东西。弗尔决定停止胡思乱想,转而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总之,一头龙如果感受到了喜欢的人的气味和体温的时候,就会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幸福的呼噜声,然后他在葛德文的绸面枕头上蹭了一下,马上就快昏昏欲睡了……

 

直到那只蛙开始愤怒地大叫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是那种字面意思上的大吼大叫,只是它发出“呱”的一声,然后气势汹汹、挺起胸膛端坐在那里,目光灼灼,看着弗尔。弗尔也随之抬起头来,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不希望我这样吗?”他问,然后耸了耸肩,认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举起双手,好似这小青蛙能把他抓进王城地底监牢里大卸八块了一样,“好吧好吧,对不起,你看我现在离开了哦。”

 

对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没有继续叫了,只是继续静静地望着他。不知道哪儿来的错觉,弗尔甚至觉得它有点乖巧了。

 

“让我们看看,是哪个坏家伙会把你放到这里的。”弗尔桑克斯叹了口气,伸手将青蛙抓进自己掌心,它也任凭拿捏,直到将蛙蛙抓起来的时候,弗尔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它身下藏了一片金色的叶子,那来自黄金树,在夜里也会发出很淡、很柔和的光芒。总之,蛙蛙就那么被塞进了弗尔的外衣口袋之中,冒出一个脑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外面。

 

 

 

弗尔坐到书桌边,无所事事地发呆,目光四处游移,最后落到了他面前的那本书上。

 

事实上,他并不能完全读懂人类的文字,只是能听懂。在与葛德文交谈时,他偶尔也会有一些时刻,不知道怎么用人类语言去表达自己要说的一个概念。很多词语是抽象的、哲学性的,这当然不能用普通的物件来表示,而古龙族千年来的智慧所得,也不是简单几句话能概括;

 

但葛德文总是非常有耐心,愿意靠在他肩膀上、让他慢慢思考,不必急于这一刻就说出来。王子那不紧不慢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弗尔桑克斯和人类共处时的焦虑,葛德文像是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一个答案,因为他会告诉你:如果你想找他的话,他永远就在这里。

 

弗尔伸出手去,口袋里的蛙蛙似乎觉察到了些什么,从外衣的布兜中跳了出来,顺着他手臂一路跃至桌面上,看着他翻开书本读了起来。弗尔能理解那些简单的笔记和配图,看上去像是一个故事,不过和英雄史诗不同,它肯定更接近于童话。

 

突然间,弗尔莫名想起来,很久之前葛德文跟自己讲过的一个古老童话——那是葛孚雷会在王子小时候睡前给他讲的故事,是人类从远古时代开始就口口相传、一辈又一辈的父母们讲给后代的故事;而婴孩可以在摇篮里,听着深沉而熟悉的声音,感受着来自最爱的人的呼吸与注视,安逸入睡。

 

 

 

 

葛德文作为在王城内出生的半神,对关于人类的一切并不算是全然熟悉。他生活在一个算得上与世隔绝的宏大的城邦里,年少时期只知道永无止境地习武,带着完美的微笑出席各个繁琐礼仪的场合,长大后他被父亲带去征战,多半也不会从其他任何人身上再感受到当年那般无私的柔情了;然而,这个记忆在他的生命里却很清晰,即便那时候他还太小,小到无法全然理解故事的含义。

 

“曾经,有个公主在池塘里抛着她最喜欢的金球玩,然而球却不慎落入水中。于是青蛙浮出水面,它拿着那球,公主请求它还给自己。”葛德文轻轻地说,那时候,他正站在弗尔面前,身穿淡银色的礼服,金发散落下来,声音像是和煦的风一样温软动人,“它说:公主啊,可是我请求你将我带入王宫,与您一同进餐、玩耍、共眠,我请求您亲吻我。公主强忍心中的厌恶,所以她一把拿起球就跑了回去,却被国王劝说答应他人的事情就应该守信,所以她只好不情不愿地亲吻了那只青蛙。”

 

“后来呢?”弗尔问,“我可一点都不喜欢青蛙,它们身体黏糊糊的,有时候还会跳到我身上,让我有些痒痒。有时候走在利耶尼亚湖里,我都要小心我会不会踩碎它们。”

 

古龙诚实的回答让王子笑得眉眼弯弯,他看起来愉悦极了,语气都轻快几分,“公主知道如果她不那么做的话,小青蛙也会很伤心的,所以她亲吻了它的额头。青蛙变成了一位英俊的少年,那正是邻国的王子,是因为受到了女巫的诅咒才会变成那样。”

 

 

 

 

弗尔从回忆中抽身,然后放下书,看向面前认真盯着他的这个绿色生物。他沉默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感叹道:“不是吧,为了骗我一个吻,你都不惜把自己变成蛙蛙吗?”

 

小家伙看起来真是气急败坏,鼓起气囊,又“呱”地叫了一声,不过反而令弗尔大笑了起来。

 

“你说,如果你不是黄金葛德文的话,等王子回来了,看到我在抱着他的小宠物亲亲,他会不会嫉妒啊。”弗尔桑克斯自言自语,罔顾蛙蛙的愤怒眼神,“算了,葛德文从来不会展现出那些小情绪,即便他有吃醋的时候,他也不会说的,这家伙在情感方面刻意伪装得像块木头一样,会不会就是为了避开爱情的弱点。真烦人。”

 

他将那只蛙蛙小心地放在掌心,看了对方一会儿,“不敢相信我将会……”他叹了口气,但还是闭上眼,认命地将嘴唇凑了过去……

 

可就在这个瞬间,一道轻快悦耳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嘿,弗尔抱歉让你久等了。哦等等——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你要把一只青蛙放在枕头上!”弗尔愤愤不平地大喊,与此同时他正倔强地蹲在露台边缘,一条长长尾巴伸出来,不安而烦躁地摆动着,露出来的白色尖刺根根分明,差点掀翻了小桌和烛台,卷走了一部分垂到地面上的窗帘。

 

葛德文站在原地笑了半天,差点直不起腰来,“那是一个礼物,之前去湖边的时候,破屋的居民带给我的。我回王城后找不到它了,没想到是在枕头上。”

 

弗尔桑克斯气得不行,却把身体蜷缩成更小一团了,他感觉自己羞愧难当,尤其是在刚才一脸懵懵地看向葛德文的时候,后者恰巧推门而入,用那种诧异的目光看过来。宫殿内部夜里的灯火是暗红色的,从他身后照进房间。在心上人面前亲吻青蛙,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幸亏弗尔不是人类;但也可惜弗尔不是人类,因为没有人类会相信这种幼稚的破童话会变成真事,但会有比较笨笨的古龙相信他的王子真就被困在了青蛙的身体里。

 

王子走过来,明显是忍着笑意,却认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对待一只生闷气的小狗那样,“你做得很好哦。”

 

“不要理我。”弗尔闷闷不乐地说,“你只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一头龙认真亲吻青蛙,感到很搞笑而已。”

 

葛德文歪了歪头,“你别说,还真可能是那么一回事。”不过他紧接着又换上了安慰的语气,“但也没关系的啦,弗尔桑克斯,毕竟没别人在这里,也只有我看到……”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对弗尔桑克斯来说,因为他可以接受这件事被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人看见,但为什么偏偏是黄金葛德文!他越想越混乱,见他半天没说话,葛德文索性走过来,坐到了他身边,试探性地问,“所以,你还记得我很久之前跟你讲的青蛙王子的故事?”

 

“嗯。”古龙垮着脸,显然是想努力忘掉刚才发生的事情,“那是个糟糕透了的童话,我再也不想听第二遍了。”

 

葛德文低低地笑了,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盯着对方那双酒红色的眼睛,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那么这样吧……我给你讲另外一个童话,可以吗?这个故事呢,是关于王子如何爱上他的龙的……”

 

 

 

Fin.

 

 

 

 

 

 


Sirius

葛德文/弗尔桑克斯 May death never stop you

Note:题目来自MCR的同名专,感谢回去听老歌让我重拾灵感. 非常喜欢想象两个人的故事所以忍不住写了,ooc都是我的.  一毛钱的维克兰斯,自我感觉弗尔和兰斯是性格非常不同的姐弟,但又都有非常执着可爱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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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弗尔桑克斯花了很久才适应罗德尔的地形.

葛德文经常站在城墙的高处远眺,而他则停落在宽阔的露台旁边,两人一起望着金色的都城笼罩在众使者的笛声与飞舞的落叶里,调香师们精心摆弄着厅堂中的植物,花朵的香气飘散进他的鼻腔.


那段时间他有些闷闷不乐,因为自己还是无法像姐姐一样自由地化为人形,出入王城的大街小巷. ...

Note:题目来自MCR的同名专,感谢回去听老歌让我重拾灵感. 非常喜欢想象两个人的故事所以忍不住写了,ooc都是我的.  一毛钱的维克兰斯,自我感觉弗尔和兰斯是性格非常不同的姐弟,但又都有非常执着可爱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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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弗尔桑克斯花了很久才适应罗德尔的地形.

葛德文经常站在城墙的高处远眺,而他则停落在宽阔的露台旁边,两人一起望着金色的都城笼罩在众使者的笛声与飞舞的落叶里,调香师们精心摆弄着厅堂中的植物,花朵的香气飘散进他的鼻腔.

 

那段时间他有些闷闷不乐,因为自己还是无法像姐姐一样自由地化为人形,出入王城的大街小巷. 当葛德文需要处理公务,或是访问骑士团的时候,他就只能远远地在上空盘旋. 

 

此刻便是如此,弗尔桑克斯盯着密集的人群,视线跟随葛德文穿过罗德尔的街道,在黄金树光辉与阳光的双重加持下那头长长的金发是如此的美丽,以至于让他有些愣神. 他想起经常在兰斯桑克斯身边停留的维克,龙之枪是她心爱的骑士,而自己自打与他们结盟,便也成为了葛德文骑士一般的存在,他和那些率领麾下征战的骑士长们不同,他只与葛德文一同战斗,神人举手召唤着金色的雷电枪,而自己的爪间被红色的雷,属于古龙的力量所缠绕,看起来是那样天衣无缝. 葛德文总会在结束后温柔地抚摸他的翅膀,脸颊贴在古龙的脖颈上,在人类的传统里这叫做拥抱,弗尔桑克斯记得很清楚.

 

他同样清楚地记得很多事,回忆对他来说就像图书馆中的藏书,只要他想翻开查证,就连一个小小的语气词都无处遁形.

 

/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葛德文像往常一样呆在王城的藏书室,翻阅那些古老得有些残破的卷轴,全然不知自己正要变成恶作剧的主角. 这天在几次的连番追问下,弗尔桑克斯终于从姐姐那里弄清了化为人形的咒语,他一向天赋异禀,区区驾驭一个人类的躯体当然不会难到他,至少他自己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立刻想到了去吓吓葛德文,没有事务处理的下午一定能在藏书室找到他,他清楚得很,一边想着他的目光一边撇到了那扇对着陈书柜的窗户,然后他闭眼念下那段长得不可思议的咒语.

 

他果然高估了自己,还好木质的窗框在摔倒的前一秒支撑住了他. 化作人形的弗尔桑克斯并不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知道自己正笨拙地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勉强保持平衡翻进了屋内,又立刻停下所有动作以免发出更多的声响. 天知道姐姐是如何穿着优雅的教会服装走路的. 他站定在最里侧的书架后,透过那些卷轴的缝隙观察葛德文,等待他起身走过来的时刻.

 

他观察过他太多次,无论是最初在焦灼的战场,还是罗德尔宽阔的屋檐上,于是更加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只不过以巨龙的身体,旁人甚至葛德文本人都未曾注意到那些目光. 终于他看到葛德文起身,小心翼翼地收好桌上的摊开的卷轴,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弗尔桑克斯听到自己的心跳快到了极点. 他看着长王子在书架前站定,将卷轴仔细地归还入拿出的位置,似乎又在寻找些什么,久久没有离开. 这等待有些超出他的限度,就在他决定索性伸手推倒面前的架子吓葛德文一跳时,肢体平衡和他开了惊天的玩笑.

 

好吧,他不得不稍微放下些刚刚的自信. 下一秒,他便连人带书架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卷轴散落了一地,葛德文周身的圣防护浮现了出来. 即使跌坐在地,弗尔桑克斯依然试图在狼狈的缝隙里观察葛德文的反应,他看到他瞳孔里瞬间出现的惊恐,继而转成疑惑,随即又在对自己的端详里化作脸上的笑容.

 

“弗尔,是你吗?”

他向他伸出手,将他拽离那些充满古旧气息的卷轴.

 

弗尔桑克斯惊愕地一边站起,一边带着些许懊恼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我?”

 

“你额头上的伤疤,它的形状可不会改变.”葛德文的眼睛仍然凝视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让他的所有都无处遁形. “还有,你和兰斯,你们的眼睛,只有它们是像雷电一样的红色.”

 

弗尔桑克斯垂下头,又很快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说道 “我确实没有看过自己化为人的样子,但咒语一次就生效了.” 他向来不是喜欢服输的人. 他们站得很近,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观察葛德文,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连同眼角的笑意一起轻轻展开,他感到不知如何用这幅身体做出正确的反应,又也许正确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

那个吻就是这样突然地降落在额头上,弗尔桑克斯愣在原地,张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因为他看到葛德文伸出的手正轻轻比划着嘘的动作. 他们就维持着此刻的姿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依然是葛德文先拍了拍他,打破这长久的沉默,“走吧,弗尔,欢迎来到我所生活的罗德尔.”

 

顺着记忆的拼图,弗尔桑克斯能够完整拼出宫殿内部的模样,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入大教堂,在如此近的距离聆听着使者们的奏乐,那一次他们都穿着宫廷的礼服,尽管布料紧贴皮肤的质感让他很难适应,他还是学着像葛德文一样上前祈祷,年轻的王子虔诚地低着头,弗尔桑克斯站在他身后,做着同样的手势,但眼神仍旧落在他的身上.

 

而此刻他一边跟在葛德文身后,以人类的视角快速吸收着宫殿内部的一切,并试图去理解刚刚让他头脑一热的吻. 他因为感到自己又成为后知后觉的一方而有些懊恼,同时又因在葛德文的眼中与行为中搜索到异乎寻常的情感而十分喜悦. 

 

在龙的形态下,葛德文从不掩饰对他的亲近,战场之外,王城脚下的小黄金树是他们最常驻留的地方. 那时弗尔桑克斯的翅膀挡住亚坦高原气候转凉后的寒风,长王子则安静地靠在草地上,枕着巨龙的前爪. 在这些谈话里,弗尔桑克斯知道长王子有两个从不被人提起的弟弟,他会偷偷前往下水道看望他们,尽管无法改变既定的一切,他仍旧为他们寻求光芒的庇佑. 有时长王子也会讲起家族的其他琐事,父亲征战的故事,弗尔桑克斯对神人之间的政治关系并不感兴趣,他总是眯着眼睛盯着某处,享受着在天空城很难看到的开阔的景色. 当他终于能够以人的形态感受这些时,他才逐渐理解,这些秘密构成了他的一部分,紧紧绑定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

后来的许多夜晚,他干脆直接在葛德文的房间留宿. 玛莉卡在上,也许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这是会怎样震惊罗德尔的花边新闻,而在他自己看来只是因为自己很难,或者说从不会拒绝葛德文而已. 虽然这举动直白得让人害怕,但当他们以相似的身体彼此接近时,弗尔桑克斯还是感到一股火焰般的燥热逐渐攀登上头. 

 

他惊人的记忆力让他每次回想起那些画面,就宛如再度经历一般详尽. 龙的身体有着更高的温度,这让任何来自葛德文的触碰都敏感得无比精准,那双手抚摸着他额头上的疤痕,那是自己年幼时在天空城打斗留下的印记. 然后有温柔的吻落在上面,又像雨点般逐渐向下移动,他起初想试图抵抗的手则也被有力量地按住,只剩下已经宥机的大脑处理完全超过负荷的快感. 但那个夜晚,至少一切开始的那个夜晚,葛德文并没有让这份疯狂无止境地发展下去,伏在弗尔桑克斯身体的上方,他手上的动作一瞬间放轻了力度,只剩下眼神仍然在那身体上游走. 不再需要长王子的解释,弗尔桑克斯知道,他在等待一个回答,即使这等待本就带着不可置否的语气.

 

弗尔桑克斯回吻了他,他在那双直视自己的眼睛里看到的,仍然是自己.

 

/

他记得最后一次两人之间的谈话,他本不该,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在这时想起它.

 

“弗尔,我需要你帮我的忙,送一封信件到宁姆格福.” 没有命令,没有询问,语气依旧充满温柔却包含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而此时弗尔桑克斯正用手抚摸着长王子的金发,在月色的映照下,一时难以分清究竟哪一方更为明媚.

 

“史东薇尔?”他皱了皱眉头,“派负责交涉的骑士们不是更...” 

 

“是母亲的指示,时间不多了.”

 

“好.” 在处理公务上他们的谈话总是十分简洁,弗尔桑克斯一向相信葛德文的判断与选择,这并非因为自己归属于黄金一族后的屈尊,他知道如果自己愿意,整座王城将在雷电里灰飞烟灭成断壁残垣,但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就像每一次他望向葛德文时所想的那样,他期待着看见他所渴望创造的世界.

 

/

直到那个休止符的出现.

 

弗尔桑克斯在返程回到亚坦高原时得知了那个消息. 自罗德尔传来的骚乱已经扩展到高原外围,无人能阻止女王的崩溃,但聚集起来的士兵仍旧越来越多,徒劳地增强着王城的守卫.

 

混乱的画面又不合时宜地涌入他的脑海,他只能努力保持着尚存的理智. “时间不多了.”葛德文昨晚向他交代的时候,难道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吗?还是说早在更远以前,他就有所感知?弗尔桑克斯已无从考证,但他又想到,如果自己思考与观察的足够仔细,是否也有能力和余地挽回这一切?

 

他还有太多疑问没有说出口,就连自己在这一夜被命令完成的使命,是否也是王子对命运预测和抗衡的一部分. 他听到骑士们的谈话,说葛德文的死亡甚至都遭到了诅咒,他和另一位半神分享了刻痕的两半,共同成为他们中的初始死者,而那样的死亡并不被黄金律法所接纳.

 

尽管弗尔桑克斯足够聪明,但他并不能也没有机会理解永远存在于半神之间的争斗,说到底他也并不在乎. 如果那些家伙不过也都只是某些信仰的奴隶,他们有什么资格将葛德文卷进这场漩涡里,又有什么资格评价他已经踏入的死亡?

 

恍惚之间,他怀疑自己才是这世界上唯一真正接纳了他的人,也许他的父亲也一样,只是疲于征战的王早已无力也无能于永远注视着儿子们的一切.

 

/

他最终找到了他,他决定带走他,越远越好,弗尔桑克斯不想再听到那些人群的痛哭声,以及悲痛过的神人很快忘记并试图让一切重归于宁静的样子. 于是他带着葛德文一路向下,穿过永夜的诺克史黛拉,飞向黄金树的根脚,那仍然伫立于安宁中的,一切故事的源头. 有那么一瞬觉他感到也许葛德文仍未离去,只是像往常一般在他身边安静地熟睡着.

 

终于不再有外界的声音侵入脑海,在葛德文的面前,他最后一次化为人形,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液体从眼眶里翻涌而下,直到如今,他仍然无法完全习惯在人类的躯体中行动,无法与天空融为一体让他感到陌生,但这是唯一且最后的,能拥抱他的方式,他的嘴唇贴在葛德文冰冷的额头上,以无法控制的频率颤抖着. 那背上缺失的百足刻痕正灼烧着他的手掌,像一句咒语,又像一句尚待补全的语句.

 

他想起了能够穿越时空夹隙的父亲,于是那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了脑海里. 他和姐姐不一样,他总是不太思考事情带来的后果,就像最初在战场上向葛德文宣誓成为永恒的盟友时一样. 对于古龙来说,死亡是遥远又难以理解的事,他的确见过普拉顿桑克斯的衰落,但父亲如永久沉睡一般悬浮在风暴的中心,让他以为死亡也许是仍可以唤醒的漫长沉眠.

 

当被荆棘般的利刺穿透身体的时候,弗尔桑克斯第一次嗅到了它的气息,但他并未感到痛苦难忍,那些仿佛从无尽深渊中死神手掌里延伸出的手臂,正一点一点缠绕自己,成为他与葛德文最后且永远紧紧相连的部分.

 

他曾问过葛德文,你是神的子女,应该是不会死的吧,他知道答案,却仍想要反复确认. 那时葛德文笑着望着他,美丽的金发飘落在古龙的脖颈上,“如果有那一天,我是说如果,请将我埋葬在黄金树下”

 

龙的记忆长久而清晰,每一条古龙都是漫长时代更迭的见证者,但属于弗尔桑克斯的卷轴与负责文书记录工作骑士们所撰写的不同,人们将在口口相传和史书中知晓“尊贵的黄金长子在战争中化敌为友,继而建立起对古老龙雷的信仰.” 而王子长发的触感,金色瞳孔在夜晚宛如太阳般闪烁的光芒,则永远且只停留在他的回忆里.

 

还有那个吻.

 

在意识逐渐消散的过程中,弗尔桑克斯又看到了很多画面,他开始不确定它们是否是记忆的一部分,毕竟他活的太久了,久到已无法将他们在众多的过往中逐一分辨出来. 他看到自己和姐姐跟随父亲在法姆亚兹拉的风暴中翱翔,羽翼被红色的闪电包裹. 他又看到葛德文坐在他的脊背上,双手紧抱住他的脖颈,轻轻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年轻的王子总让他想到传说中的太阳神,与一切光明的,美好的事物相关联,让他身不由己想为其驱散黑暗与恐怖的存在. 他甚至曾设想过如若黄金树时代陨落,就与姐姐一起带着葛德文返回天空之城,在遥远的,众人畏惧的风暴中心,他一定还有办法保护他.

 

而此刻,他终于知晓自己无法挽回这一切,死亡有最不可置否的语气,但他并不后悔. 那些荆棘正与自己身上的雷电逐渐融为一体. 葛德文的温度依然环绕在他身边,只是灵魂与意识早已在黑暗中化为沉默的汪洋,他知道,他们将一同在这里下坠,投入汪洋的怀抱,然后永远不再分离.

 

 

 

 

 

 

 

 

 

 

 

 

 

Eliviiia

【葛德文&弗尔桑克斯】法姆亚兹拉的恶龙决定掳走王子

*这是个很轻快的解构式童话故事 本质无差 4k一发完 很短也很傻白甜

*不是环学家 正作相关的内容基本上在瞎扯 本质服务于我cp

*总之希望能给人带来会心一笑的感觉!

*是谁2023年了开始搞北极圈cp……啊怎么是我啊 哈哈(露出镇定微笑


Summary:


一头恶龙从天而降,悄然落到罗德尔王城内部的某个露台上,轻车熟路抓走了作为生日庆典主角的王子葛德文。众人哗然,即便来参加庆典的贵族们也都目瞪口呆。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玛莉卡看起来丝毫不惊讶。......

*这是个很轻快的解构式童话故事 本质无差 4k一发完 很短也很傻白甜

*不是环学家 正作相关的内容基本上在瞎扯 本质服务于我cp

*总之希望能给人带来会心一笑的感觉!

*是谁2023年了开始搞北极圈cp……啊怎么是我啊 哈哈(露出镇定微笑

 

 

 

 

Summary:

 

一头恶龙从天而降,悄然落到罗德尔王城内部的某个露台上,轻车熟路抓走了作为生日庆典主角的王子葛德文。众人哗然,即便来参加庆典的贵族们也都目瞪口呆。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玛莉卡看起来丝毫不惊讶。

 

 

 

 

 

 

 

葛德文并不想参加这次的生日庆典。

 

准确来说,并不仅仅只是这次,毕竟作为王城最被赋予厚望的继承人,每回庆典当然会举办得声势浩大、人尽皆知。这是重复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的事情,毕竟根据大祭司的记录来看,有神的血统就意味着会有着更长的寿命与更广袤的生命尺度,因此狂欢的活动常常以十年为一次划分。

 

王子对年岁并没有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生命中最好的时段,也就是吟游诗人们津津乐道的“独属于他的黄金时代”,在他看来,每日每夜都显得格外漫长而丰富,渐渐地生活本身都开始有些无聊了。

 

事实上葛德文早就厌倦了彻夜的狂欢与畅饮,虽然他知道那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士兵们最爱的时候。可是,唉,好吧,他站在高台上对着众人举杯的瞬间,其实往往心知肚明自己并不快乐,只是为了让人民们都感觉他很快乐,所以要强装镇定、然后露出完美微笑,像个表演者一样——但是黄金树在上啊!他身体里可流着来自初始之王葛孚雷的正统战士的血液呢!怎么会因为两杯精酿红酒,就醉心于王城内这看似永恒、实际却短暂的和平呢?

 

更别提,在前一次生日庆典上,他被手下的将士们灌了个大醉,结果第二天大家纷纷错过骑兵演练,但是王子还是挣扎着从宴会厅角落爬起来,冲到约定地点去了。独自一人站在演习场等待士兵们集合、结果等到最后也没见到人影的经历。这简直给他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了,怎么能这样呢!葛德文站在寒风里,又气又急,不过最后实在抵不过渐渐上涌的困意,在原地打转走了几步,还是决定叫了侍女把自己架回卧室补觉了。

 

所以,这个结论来得也并不是那么令人惊讶了: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日都要举办庆典。他觉得一切可以不那么麻烦,至少不需要设置长长桌子边的丰盛宴会、然后邀请全部交界地的贵族们都来参加,那也太引人注目了,简直是想想都会觉得很不适吧。

 

也许只需要把食物们都分给各个封地的人民就好了,至于祝贺词什么的,哎呀,即便他不是个畏惧大众面前发言的人,但是那些太过繁文缛节、王室风格的演讲内容,他是真的说不出来嘛。

 

而更令他忧心忡忡的是,下一次生日庆典在即,可他都还没有想好怎么拒绝玛莉卡女王,毕竟自己是发自内心地不想去!

 

可是前天晚上,玛莉卡在餐桌前一脸严肃地阅读文献,拿着金色羽毛,在羊皮纸上涂涂画画,葛德文默默往嘴里塞了两块肉,咽下去后,才小心谨慎地问永恒女王:我有没有可能不去庆典了?

 

玛莉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酷尖锐、直截了当、一针见血。不可以,她说,我正在给你敲定邀请名流贵族的名单,明天就将邀请函送出去。

 

于是黄金王子求助般望向父亲,但葛孚雷是个妻管严,自然不吭声,学着他儿子先前的样子默默开始啃餐盘里的大骨头了。葛德文望向天花板,心里直呼绝望,不可以,绝不可以。

 

当天夜里,王子难得地失眠了。失眠之所以罕见,是因为大家都说他是黄金之子,沐浴在树影所投映下来的光芒之中就会富有无尽的生命力,而到了夜晚,王城中心的黄金树会散发出一种更加柔和的光,仿佛是在模仿金色的月亮一样,让万物静谧安宁,左右也不该令人睡不着觉。

 

葛德文从床上起身,站在露台上,盯着天空发呆。

 

紧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前段时间与古龙弗尔桑克斯在亚坛高原告别时,面前的古龙左顾右盼、纠结许久,最后还是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个铃铛。

 

这是古龙族群的圣物铃铛。弗尔桑克斯说,语气里几乎带了点奇异的羞涩,如果他现在是人型的话,指不定会有点像个刚陷入恋爱的小姑娘模样,甚至会脸红,但他现在是一头灰白色的、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巨龙,所以这件事说到底又变得不是很对劲了。葛德文把铃铛捏在手里,左思右想,实在想不清楚为什么弗尔桑克斯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

 

似乎是看穿了面前这位半神的疑问,弗尔桑克斯于是解释道:我要短暂地离开罗德尔一段时间,如果你需要我的话,就晃晃这个铃铛,无论隔着多远,我都会回来找你。

 

葛德文盯着手里这精致的小玩意,若有所思,好像很久之前,他在一个尘封已久的地下室里玩耍的时候,偶然翻出过玛莉卡的一些旧物……那其中就有能召唤骨灰的铃铛……

 

你别误会。弗尔桑克斯有些惊慌地说,这不是招魂铃,自然也不是让你召亡魂的。我的意思是,这声音真的能传到我耳朵里,而我听见了之后,就会飞来找你的。

 

噢,黄金树在上。葛德文愣愣地想,所以现在他拥有一头随叫随到的龙了?

 

那场对话结束后没多久,古龙就扇动着那对灰石一样的翅膀,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就随之轻盈地飞上天空,或许是要回到他的家乡去了。

 

而现在,失眠的黄金王子正用双手托着下巴,沉思自己到底要不要用这个铃铛。

 

他苦思冥想,暗自纠结了一段时间,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和人民赋予他的厚望作斗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下定决心,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悄悄地从衣服里摸出圣物,再伸出手去,晃了晃。

 

小铃铛末端系着红色的丝绸,像是古龙熟习的魔法的颜色,带着一种侵略般的占有欲,发出的声音也极为好听,并不响亮,但胜在清脆动人,听了不会让人心里一颤而是感到异常安心。

 

葛德文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被这小玩意取悦到了。他站在露台处静静地等了会儿,直到一阵风袭来,将他衣摆吹起、头发也变得凌乱起来。面前起初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片刻过后,似乎空气发生了扭曲,夜晚黄金树的暗淡光芒渐渐变化,然后变为灰石的白色。

 

一位完美伪装者从夜色中现身,巨龙以最轻悄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翅膀折叠起来,爪子撑在身前以支撑平衡。他几乎是半跪着的姿势,脑袋却像只好奇的小狗一样,慢慢凑近了露台。

 

“你找我?”

 

葛德文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会儿,心里有个惊天动地的计划逐渐完善成型,关于如何合情合理地逃离生日庆典这件事情,他渐渐兴奋起来,几乎忍不住地摩挲起手指来。很好,这很完美,现在他只需要一位犯罪伙伴……

 

“弗尔桑克斯,”他正色道,“我有一事相求。后天是我的生日庆典了,我希望你能在开场前闯进王城广场中央,然后把我从玛莉卡身边的宝座上掳走。”

 

 

 

这是什么鬼主意!

 

弗尔桑克斯在王城远端的亚坛平原忿忿腹诽,与此同时他的姐姐就在旁边,带着笑意望着他。

 

“放轻松点,弗尔。”她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是天大的事!”弗尔桑克斯辩解道,“你能想象葛德文是要我把他从庆典上掳走?他是哪里想不开了要求我这么做?我迟早要被王城上上下下的人给恨死。”

 

兰斯看起来则平静得多,她现在是女祭司的样子,所以仍然在兴致盎然地剥着手边的黄金罗亚果实往嘴里扔,“玛莉卡不会恨你的,葛德文的骑士和将士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的。虽然你现在满口怨言,但等一会儿时间到了,你到底去不去‘救’他?”

 

弗尔翻了个白眼,没说话了。他现在看起来紧张得要命,毕竟没有人试图这么做过,可是当然了!没有人这么做过,并不代表没有古龙不会这么做。龙都是忠诚的生物,答应了相互定下契约的人的请求,就必定会去完成,即便它听起来更像是个荒谬的恶作剧。好吧,那弗尔也乐意陪他玩。

 

城墙上的士兵们吹起号角,哨兵左手持着火把,另一只手则重重地敲起大钟,声音绵延起伏,紧接着音浪波动到了广场中央。人们抬起头,热切的目光纷纷落到王室紧闭的大门口,而在那之上,是女王的宣典高台。玛莉卡就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地低头望着她的子民。

 

在乘着风飞起来前,弗尔桑克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姐姐。女人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去吧,不然你还等什么?”

 

白色的古龙顺着王城外的大道,往中央区域前进,看门的士兵以为弗尔桑克斯是作为宾客、受邀参加友人黄金葛德文的生日庆典,于是也没提起戒心,降下大门就让他进去了。弗尔四处张望着,王室的大门仍然没有开,这令他心里忍不住开始感到想笑——估计是葛德文偷偷溜走了,没有待在寝内,才会令侍从们从此刻开始焦头烂额:我们的王子呢?王子到底偷偷跑去哪里了?

 

弗尔桑克斯最后是在广场边的小房间里找到葛德文的,至少他成功地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嘿,弗尔。”他有些慌乱地朝着古龙招手,低声说,“在这里。”

 

古龙将脑袋凑了过去,因为龙的身型巨大,所以需要很努力地让脑袋贴近地面,才可以看清对方此刻的样貌。葛德文脱掉了往日都会穿着的金光闪闪的战甲,此刻换了身极其朴实无华的红褐色贵族长袍,衣领下露出一点胸膛,脖颈处皮肤在黄金树的照耀下几乎白得发光。现在他看起来不像是王子了,而只是路边的普通法术学徒一样,深色的风帽和面巾遮住了他绝大部分的容貌,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黄金王子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在古龙的脑袋靠近他的一刻翻身上去,“带我走。”

 

身边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接着有侍从大喊道:“王子在这里!”

 

“啊哦,不妙。”葛德文大笑一声,抱紧了弗尔桑克斯的龙角,那是一个他手臂刚好可以把控的长度。说实在的,有时候被王子骑久了,弗尔桑克斯都会开始纳闷自己脑袋上那两个角的位置是不是就为了葛德文而生的,毕竟除了他以外,似乎也再也没有人类可以那么恰到好处地伸出双手、去改变他的方向了。

 

几个穿着重甲的骑士纷纷赶来,拔出大剑架在肩上,面对皮肤坚硬如磐石的古龙显然令他们有点紧张,所以只是盘旋在那里不敢靠近。

 

弗尔低啸一声,风旋裹挟着碎石,将面前的人纷纷击倒在地。他接着扬起脑袋,因为极大的体型,只需要稍微动一下位置,就可以望到城墙上的哨兵。龙的注视往往是危险的,令人不自觉地噤声,哨兵们此刻纷纷颤抖着往后退。葛德文拍拍他的脑袋,“可以啦,弗尔。”

 

“王子要被巨龙掳走了!”

 

“这种事情还从没发生过呢!”

 

远处的那几个人见此变故,这才如梦中醒,求助般地回过头,望向高台上的永恒女王。

 

可是令人们惊讶的是,玛莉卡看起来并不惊讶。她仍然是先前那样的表情,只是目光望向她的长子。

 

黄金葛德文远远地朝他的母亲鞠了一躬,然后露出满是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啦,我的永恒女王。”他半跪下来,凑近了巨龙的耳边,“让我们走吧,趁着那群讨厌的宫廷术师们还没有赶来。”

 

弗尔叹了口气,“希望他们还没有解决掉我的办法。”然后便顺从地振翅,摆脱了脚边试图纠缠的骑士,便朝高处飞去。

 

王子抚摸着他的鳞片。“谢谢你,弗尔。”葛德文摘下了风帽和面巾,露出那张英俊到令世人失去词语的脸,然后真诚地说,“我想这么做很久了。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庆典上令人窒息的这一切。”

 

古龙的视线望向远方。

 

“如果这能让你感到开心的话,”他嘴角上扬,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我也很开心。”

 

向南边看去,在他们眼前的是被黄金树庇佑的、广袤无际的金色的天空。也许再飞一阵,往外去一些,就可以看见蔚蓝色星空了,葛德文一直想去看看真正的繁星是什么样,毕竟那是满月女王和星辰魔女所钟爱的事物。

 

从这一秒开始,他们可以离开罗德尔,去往任何一个地方,那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无处可去”——因为他们将会永远地陪伴在彼此身旁。

 

 

 

 

Fin.

 

 

 

 

 

 

 


Eliviiia

骑士盯着王城西边城墙下的那头古龙、以及站在石围栏旁边的黄金王子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您为何要将弗尔拒之门外呢?”骑士问,虽然一般来说他们的要求是不许多问,但葛德文心情明明看起来不错啊,弗尔努力地抻长脑袋凑过来,似乎是想嗅闻王子那裙摆的边缘,“吾只听闻您与古龙交情匪浅……”


葛德文转过头来,似乎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但是那双闪烁着象征律法的金色眼睛紧接着显出了点笑意。


“没事的,索雷,只是我跟弗尔说:它太高了,假若以龙形对话,那我目光常常只能够到它的双角,却要努力地踮脚、抬头、屏息,向上去看,这很不公平。”


“那么,古龙是怎么...

骑士盯着王城西边城墙下的那头古龙、以及站在石围栏旁边的黄金王子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您为何要将弗尔拒之门外呢?”骑士问,虽然一般来说他们的要求是不许多问,但葛德文心情明明看起来不错啊,弗尔努力地抻长脑袋凑过来,似乎是想嗅闻王子那裙摆的边缘,“吾只听闻您与古龙交情匪浅……”

 

葛德文转过头来,似乎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但是那双闪烁着象征律法的金色眼睛紧接着显出了点笑意。

 

“没事的,索雷,只是我跟弗尔说:它太高了,假若以龙形对话,那我目光常常只能够到它的双角,却要努力地踮脚、抬头、屏息,向上去看,这很不公平。”

 

“那么,古龙是怎么说的?”

 

葛德文拍了拍手,城墙下的龙凑过来,它的脑袋比王城最大的圣杯雕像还要大上一圈,鳞片层层叠叠,宛若最坚硬的铠甲,它用蛇一般危险的细瞳扫了一眼骑士,大概是在确认些什么,然后目光才再度回到王子身上。

 

“弗尔说,让我站在城墙上,这样我们就可以面对面、平起平坐地谈话了。”葛德文露出微笑,拍了拍巨龙的鼻尖,弗尔吐了口气,吹得王子金色长发纷纷扬起,变得更乱了。

 

骑士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才转过身去,继续他今天的照例巡逻了。


狗薪王

【葛德文&弗尔桑克斯】化敌为友

summary:

“这是我的骑士。”葛德文说,黄金长子骄傲地昂起头。

“不——”弗尔桑克斯痛苦地捂住眼睛,古龙的尾巴蜷曲着拍打着地面,“我是他的仆人。”

这是交界地史书未曾记载的,“黄金”葛德文和古龙弗尔桑克斯化敌为友的漫长故事。

#假如他们一起长大

  

私设满满,9k字一发完。


弗尔桑克斯僵硬地抬起头,他扯出一个似笑非哭的尴尬表情,年轻的黄金长子以一个相当不安分的姿势卧在他的怀里,他蹬着两条短而细的腿,他的流苏小小华服垂下的轻纱蹭过古龙的手臂,激起一阵堪称胆寒的莫名触感。葛德文的哭声洪亮,他紧闭着双眼,泪水就像是利耶尼亚的湖水瀑布一样磅礴地焕发,“饶了我吧——...

summary:

“这是我的骑士。”葛德文说,黄金长子骄傲地昂起头。

“不——”弗尔桑克斯痛苦地捂住眼睛,古龙的尾巴蜷曲着拍打着地面,“我是他的仆人。”

这是交界地史书未曾记载的,“黄金”葛德文和古龙弗尔桑克斯化敌为友的漫长故事。

#假如他们一起长大

  

私设满满,9k字一发完。

 

弗尔桑克斯僵硬地抬起头,他扯出一个似笑非哭的尴尬表情,年轻的黄金长子以一个相当不安分的姿势卧在他的怀里,他蹬着两条短而细的腿,他的流苏小小华服垂下的轻纱蹭过古龙的手臂,激起一阵堪称胆寒的莫名触感。葛德文的哭声洪亮,他紧闭着双眼,泪水就像是利耶尼亚的湖水瀑布一样磅礴地焕发,“饶了我吧——”弗尔桑克斯开口,他的嗓音夹杂着更为怪异的颤抖腔调,他说,“他简直就是一块又脆弱,又骇人的小金子。”

初始王和金发的女神站在一旁抵肩开怀而笑,他的姐姐更是在一旁不可开支。年轻的古龙少女化为的人形飘扬着一头灿烈的火一般的头发,她眨着竖瞳的金色眼睛,“弗尔,你应该尽快习惯。”她说,“以后或许你会成为这位小先生的——龙骑士。”

古龙兰斯桑克斯倾慕于骑士维克,这似乎已经成为整个黄金王朝人人皆知,无须宣之于口的公然秘密。年轻的圆桌骑士拥有一头苍白又掺着灰调的发,他薄的唇和压低的眉眼拥有毋须赘述的多情色彩,他们在巨人雪山之巅相遇,故事俗套的开篇,一位在外游历的公主和另一位寡言而忠诚的骑士。

“当心。”维克说,他将长枪刺入冰鳌虾的腹部,然后抽出,带出窜天的冰冷寒气,他解释,“这些畜生的冰冻吐息可不会让人好受。”接着他看着一脸无辜的兰斯桑克斯,她举起的手臂,以及被冰柱擦开的衣料和正在被冷气迂缓着侵蚀,好像要把血液都凝干的贯穿伤,他叹气,“这难免要受些罪。”

“没有关系呀。”兰斯桑克斯眨着眼,她的身上缭出赤红的雷,她不无骄傲地挺起胸膛,自得又骄矜地说,“我是龙。”

实际上,就算是傲踞天空亘古岁月的远古生物,也不得不偶尔留心万尺云雾下,来自陆地异类的深沉恶意。彼时兰斯桑克斯发着抖,她抽着鼻子,她甚至没有力气维持一副完整的人形,半人形的她披着维克的斗篷衫,风帽遮过半副脸庞,她的尾巴在身后,死灰槁木一样地垂着,冰的伤口还在丝丝地吐着寒气,血干了又流,层层叠叠地覆盖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刺鼻又呛烈。

维克为她简单包扎,把罗亚原种和金轮草碾碎后,再混上一些草药,糊状物的覆盖可以勉强止住冷气的弥漫,维克瞧着她冰冷青黑一片的手臂,他撑着脑袋,拇指不住地揉搓着侧边的凹陷穴位,他说,“这些不够,我们还需要取一抔巨人火焰。”

兰斯桑克斯立刻兴奋地起身,她的动作使她的手臂划下一弧流畅的新血,她高高扬起手臂,并且颇为激动,她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与人类骑士的和美邂逅以及顺畅的后续发展似乎使得他的姐姐有些忘乎所以。“你应该去尝试与一个人类产生联系。”兰斯桑克斯这样说,彼时他(她)们并肩坐在法姆·亚兹拉的天空花园,破碎的悬天之下,远来眺望便是飘渺的风卷,裹着铺天的尘沙和细碎的气流,终日亮堂不变天色的之上垂着的黯淡太阳,亘古无际的时间在这里作用微渺,于是沧海桑田也化身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一成不变。

“我拒绝。”弗尔桑克斯皱起眉头,人类无一例外是脆弱的生物,就算是半神——或者神人也是如此,一旦穿透他(她)们的脆弱骨骼和薄一片的皮肤,其下暗流涌动的红血便会尖叫着,争先恐后地泼洒出来,他(她)们很快就会因为这红色源源不断的流失或流泪,或求饶,以至死去。而古龙不一样,它们与世间苍穹共享着漫无边际的永恒寿命,过于短暂的纽带干系对这些苍老的生物来说是更具意义的负担,他可不想在往后的漫长岁月,悲切地不断缅怀一段段堪称稀碎的短而促的时光。

“你会的。”兰斯桑克斯用着一贯以来的笃定口吻,她金的眼睛抛出的目光掺了一点悲天悯人的恻隐,而弗尔桑克斯向来烦透了她那师出无名的过度自信。“我绝对不会。”他有些愤恨地起身,翅膀尖带起一股小小的旋风,“我要去找玛利喀斯了,如果你想在这待到维克来接你的话,那自便!”他说,然后他离开,带着接天闪烁的赤色闪电。

兰斯桑克斯低下头,她颇为怜悯地看着被她的弟弟,生产出的旋风和闪电糟蹋了的,一小块病恹恹的野花田。

事实上,我们称之为过来人经验,兰斯桑克斯长于弗尔桑克斯甚至不足半百个年头,这对古龙来说不过弹指一瞬,仿佛她还能够被人戏称一句“小龙崽”,并且饱受初次褪皮之苦的童年时代,弗尔桑克斯就扇着翅膀悄然出现了。她的黑色的小弟弟,出生时带来漫天的雷霆,雷花击在地上溅起一堆堆浅薄的小土坑,兰斯桑克斯帮助他舔开瞬膜上的粘稠水痕,她的弟弟张开一双雾蒙蒙的青涩眼睛。

她长久地凝视他,仿佛就是从那刻开始,她便先知般地预见了他的未来。

 

“试着横抱起他。”玛丽卡这样说,她用着一双纯净金色的眼睛,柔和的注视着长子和古龙少年,于是弗尔桑克斯在葛德文震耳欲聋的哭声中照做。他屈起一截胳膊,使着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这一动作仿佛像是什么顶好的祈祷奇迹,它给予挣扎的小黄金一记信仰重击,他慢慢地安静下来,然后他张开眼,带着懵懂至极的探究和好奇心,他打量着弗尔桑克斯。

人类——神人并没有瞬膜这一身体结构,这使得葛德文的眼睛,毫无任何障碍地,彻底地注视着弗尔桑克斯,老天——年轻的古龙惊叹着,他甚至有一双更为澄澈的金色眼睛,他的巩膜闪闪发光。这让弗尔桑克斯回想起了“黑剑”的铠甲,在更为远古的征战时代,玛利喀斯曾身披黑金战甲化为女王的利刃,这双眼睛便恰如那漫天血雨中忽明忽暗,烁烁灼灼的金色华光。

弗尔桑克斯觉得他有些被击中灵魂了,就在短暂的霎那,他的耳边回荡着兰斯桑克斯散在风里甚至还打着无限回旋的恼人声音,“你会的。”她笃定地说。

“我会的。”兰斯桑克斯的话语在眩晕间忽然变成了他自己的声音,他干涸着一把嗓子,他愣愣地与葛德文对视,这块喜怒无常的小黄金现在张牙舞爪地笑起来,他的小小唇角快活地飞扬着。而弗尔桑克斯一字一顿,乃至声调都带上了苦涩的感觉,他说,“我会的。”

在这场无声的战争末了,在黄金树大圣堂,在蛮荒地王者,永恒女王,古龙少女的共同见证下,“黄金”葛德文英勇作战,他以高声的尖锐哭嚎为武器,这使得古龙弗尔桑克斯溃不成军。

于是他们化敌为友,葛德文的小小鼻尖紧紧地贴上弗尔桑克斯的同等部位,他认为这绵软一片的触感就像一块最上好的金色柔绸缎。

 

黄金底色的新生王朝正处于兴盛发展的最蓬勃时期,初代王雷厉风行地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雨后笋尖般的座座斗技场林立而破土,崇武的氛围在整个交界地雾似的蔓延开来,学院的黄金祷告流派成为最热门的首位选择,数得上名姓的大祷告师们几乎人手挥舞着一个黄金圣印记,“黄金树在上——”史书如此记载。

葛德文就这样乘着一股黄金风长大,他依旧拥有一双不变的璀璨眼睛,他的长发倾泻如下,仿若是垂下的更为纯净的绦绦柳叶,他的皮肤是白,就像巨人山巅的数年皑皑白雪,他遗传了玛丽卡的面容以及矜贵品质,同时也继承了葛弗雷带来的蛮荒地遗风。

 

“你应该下来。”弗尔桑克斯这么说,他围着风帽,同时披肩遮住小半张脸,他有着一双红色的眼睛,龙的竖瞳闪烁着,黄昏的光泼洒下来,把罗德尔漆成一口金锅,他们一前一后地站在里面,就像是咕咕冒泡而泛滥的小小泡沫。

“不。”黄金长子干脆地拒绝,他继续向上爬,动作的过度伸展使得他露出一截小腿,上面划满了纵横交接的血痕,大古龙古兰桑克斯的不朽尸骸降临横跨于整个罗德尔王城,此时此刻葛德文正攀着他未曾谋面的先辈的石化肋骨,像个藤蔓上摇摇欲坠的成熟果实,努力地向上生长着。

弗尔桑克斯站在下面,他捂着脸,“下来,葛德文。”接着他说,“我可以载你上去。”

“你说的!”那小子从善如流,他现在简直流畅的像条海里的鱼,他一溜地顺着大古龙的脊骨滑下,然后他的脚步重重地踏在地上,激起沸腾的尘土。葛德文跳到他的背上,他抓着他的角,他颇为激动,“我们可以出发了——弗尔!”

 

然后他们降落在罗德尔的至高点,再高远一点的只有黄金树如亭的繁茂叶盖,以及天空之上漂泊着的的法姆·亚兹拉,葛德文一条腿踩在碎石上,他眯着眼,覆手遮住灼目的光,这光线的来处并非即将垂落的太阳,而是仿若蔽日的黄金树缤纷着摇曳的金色碎叶,弗尔桑克斯摊开手接住一片,而它片刻过后转瞬即逝,就这样像雪似的融化在他的掌心。

“这是逝去人们的灵魂。”,葛德文说,他现在已经是个少年,身条抽的挺拔而坚韧,他偏过头,背着光的金色眼睛仿佛又是一轮将垂的黯淡太阳。他同样接住一片,并且双手合拢,呢喃着送上祝福,“现在它们可以归树。”

葛德文捧起那抔破碎的小小光萤,这时的他展现出鲜活的神性以及人性光芒,“愿赐福指引你的方向。”,他说。

弗尔桑克斯看着他,黄金和夕阳一同映照于他的眼中。

 

“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天空城。”葛德文盘着腿,他坐在大古龙的头骨上,随意地揪着这生长在尸骸之上的不屈草茎,“我有点想玛利喀斯了,说实在的。”,他说。

野兽祭祀主职看管死亡卢恩,世人皆知这是顶顶尊贵并且极为重要的职责,所以他极少拥有机会来到罗德尔,寥寥的几次分别是葛德文的诞生宴,以及周岁庆典。第一次葛德文见到他,过于年轻的小黄金嚎啕大哭,他堪称疯狂地蹬着腿,双臂不停地挥打着,女王之剑被他抽得脸皮发麻以及脑袋空白,直到弗尔桑克斯从他手上接过葛德文,并且熟稔相当地哄出一个破涕的笑脸后,他才愣愣地感叹,“天呐——天呐”,他说,“他将来一定会是个伟大的战士。”

第二次葛德文已经会走,他迈着纤细的像木杆一样的两条腿,他拉着弗尔桑克斯到处乱窜,直到餐食时刻,他们来到宴会。葛德文一打眼就瞧见了玛利喀斯,他瞬间两眼放光,他含混地发音,他黏黏糊糊地说,“狗狗——”。葛弗雷惊讶地捏碎酒杯,一杯酿地通红的罗亚果酒撒了他和周围的人一满身,他开口,“无上意志呀——葛德文,你会说话了。”

 

弗尔桑克斯坐在他的身侧,他将风帽摘下,露出完整的一张脸,他和他的姐姐一样,同样拥有一头火热的红发,他垂着眼,他支起胳膊拄着腮,他回想起了玛利喀斯在葛德文巴掌下凌乱又痛苦的脸,以及他在葛德文身下不幸又佝偻的背影(彼时黄金长子非要彰显一把骑士风采),“他也很想你。”弗尔桑克斯面色不改地撒下弥天大谎,“过几天我们可以挑个时候去看他,他似乎很想念罗亚果酒的味道了。”

“太好了!”葛德文说,他咧开嘴,“到时候我们背着六桶酒上去,让他一次喝个够。”

“太好了!”弗尔桑克斯挠着鼻子心虚地笑,“让他一次喝个够。”

 

“我要离开。”葛德文生气地在宫殿房间中走来走去,他简直要把年轻的古龙给绕晕,于是弗尔桑克斯起身,他伸出双手,按住黄金长子的肩膀,迫使后者与他对视,葛德文的金色眼睛深处就像盛满了火山深处的浓稠岩浆。

“冷静——冷静。”弗尔斯桑克斯说,“这没什么不好的,你是黄金一族的血脉,理应去钻研黄金祷告,而不是异端的族类魔法。”

“什么——?这关我什么事,蒙葛特才是那玩意儿的狂热信徒。”葛德文大声说,他有些激动地拍开弗尔桑克斯的手,他在原地狠狠地踏步,“难道你也不懂吗,龙魔法,龙信仰,多么伟大的远古力量。”

弗尔桑克斯皱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角。

而葛德文仍在滔滔不绝,“自从我第一眼看见兰斯吐出的红雷。”他孜孜不倦,“我就钟情般的爱上它了。”他下定决心,孤注一掷,“我一定要成为最伟大的龙魔法和祷告师。”

 

玛丽卡点着他的鼻尖,她说“黄金树在上——葛德文,你必须贯通掌握有史记载的所有黄金信仰。”,她示意披着轻甲的稀人刺客们把厚重的大部头祷告书籍悉数落置于长子的书房中央,“我会让蒙葛特看着你的。”,然后她翩然离去,金纱裙摆卷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葛弗雷掐着腰,他站在斗技场中央,赤—裸着精壮的上身,他的肌肉上布满汗水以及凝固干涸的尘土,他挠着脑袋,“无上意志呀——葛德文,你一定要成为最伟大的战士。”,瑟洛修伏于王的肩头,他眯着眼,低吼着表示认同。“来——拿起来试试。”初始之王将王斧倒插在地面上,他跃跃欲试地鼓动着,“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他跺着脚,震起半圆型场地的尘埃石块,他豪迈地笑,以至于胸腔发出阵阵共鸣。

葛德文收拾行囊,他站在木架前,风风火火地往背包里塞着龙祷告书,他换上一件亚麻的衬衫,显露出年轻的肌肉骨骼,他正处于最后的抽条阶段,他支棱着一把薄薄骨头,最后葛德文抓起一把魔杖,他大声地喊,“我们可以出发了——弗尔!”

“不?!——”弗尔桑克斯瞪大眼睛,他转身欲逃,却被葛德文快步上前,然后一把抓住两只角,他扯着一把嗓子,过于痛苦地拼命挣扎,“我不是你的仆人!”

“你当然不是。”葛德文从善如流,他扬手往古龙大张着的嘴里丢了一把新鲜的罗亚果,“你是我的骑士。”

 

他们选择在深夜时分启程出发,葛德文替弗尔桑克斯也收拾了一套行囊,几乎相同的配置。入夜已久万般静籁的黄金王城只有来回巡逻侍卫队的盔甲摩擦以及顿顿的脚步声,葛德文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带着他灵活地穿梭在狭巷长街中。他们选择从西边的小道出城,沉默的轮班大树守卫尽职尽责地为他们打开镜面的封印。

“谢啦。”葛德文站在城外的草坡上,他拉着两匹马,快活地朝着骑士招手,他用气音大声地说,“回来请你们喝酒。”

弗尔桑克斯看着城头前,垂手站着的,无辜的,大意失马的两位黄金铠甲骑士,他沉重地叹气,“你说实话。”,他问,“最近王城日报的头条,那个成天蹿房越脊的可恶小偷,到底是不是你的另一层身份。”

“说什么呢!”葛德文扯着嗓子,他翻身上马,并忙着将另一只马的缰绳丢给弗尔桑克斯,他踩着马镫,“我才不会闹出那种屡登头条,批漏百出的可笑洋相。”,他笑咪咪地说,“我姑且认为,你这是对我梁上技术——呃,人格的变相污蔑。”

弗尔桑克斯更为痛苦地捂住眼睛,他哑着嗓子,发着抖地说,“普拉顿桑克斯在上呀——”

黄金长子驾着马,他顺手拎起古龙的领子,似乎母龙都是这样对待她们调皮的幼崽。他将弗尔桑克斯塞到身前,接着按住他的肩膀,“早说嘛——如果你不想骑马的话。”,他松开另一条缰绳,然后他说,“我倒是可以勉强捎你一程。”

 

 

那一年他们到处游历,他们旅程的第一站是亚坛高原西侧的格密尔火山,这里堆积着厚的红土层,他们顺着前人搭建的木梯栈道一路攀爬向上,然后他们在火山群林立,沸腾着的一片热气中,捧着两杯罗亚果酒,悠闲地泡着硫酸盐温泉。那时葛德文的脸被熏的通红,他说,“我想到了,或许我可以尝试在龙信仰祷告中加入火焰的力量。”,弗尔斯桑克斯大声尖叫,他激动得尾巴都冒出了尖,像个飞速旋转的排水车一样拍打着水面,他甩了葛德文满脸的水,然后他说,“你想都别想——尊贵的雷信仰是古龙祷告的龙心脏!”

然后他们拜访了火山官邸,司法官拉卡德亲自为他们操·办了一场盛宴。推杯换盏间,葛德文伸手拦住那浑水摸鱼,仿佛要一路顺坡而下,滚着去王城通风报信的少女人偶,他顺手施了一点雷电魔法,于是那团机械造物嘶鸣着奄奄一息。葛德文卡着吞噬大蛇的七寸位置,他笑盈盈地说,“我想你应该不会把这件事告知当今的王以及他的神人吧。”

 

第二站他们顺着古遗迹断崖,乘上矿工电梯,“天呐——那些蝙蝠唱的可真好。”,葛德文感叹,他瞧着远处的重峦雾林,他忽然说,“你会唱吗,弗尔,你也长着翅膀,哼两句听听。”

弗尔桑克斯握着拳,他闭上眼,然后忍住了内心强烈的见血冲动。

随之他们来到利耶尼亚,甫一进水,葛德文便一不留神地被湖泊的有毒瘴雾掀倒在地,他仿佛奄奄一息。

“你不能抛下我不管。”葛德文倚在湖泊中央的祭坛石碑上,他虚弱地,以堪称缥缈的一把嗓子,“你是我的骑士。”

“闭嘴吧!”弗尔桑克斯终于忍无可忍,他把一碗熬好的草药恶狠狠地端到葛德文的手里,“喝了这个,你就不会再上吐下泻了。”,年轻的古龙气冲冲地,他用木棍把一团小小的篝火拨弄地噼啪作响,冒出来的缭乱火星点在他的眉眼上,他说,“我根本就是你的仆人。”

“不,你不是。”葛德文依旧从善如流,他支身接过,然后面不改色地喝下一整碗的苦涩绿色糊状药物,他眨着眼睛,“你是我的骑士。”


后来他们又来到了雷亚卢卡利亚学院,满月女王对他们猝不及防的突然造访显得十分惊讶,而葛德文甚为熟稔相当地掐断了蕾娜菈欲起的话头,“女王陛下。”他说,他拉着弗尔桑克斯一同行礼,“我们正在游历,——我和我的骑士,是的,我知道母亲很担心我,但请不要告知罗德尔,这是我自己的道路。”

葛德文一脸郑重,魔法学院上空终年亘古的星光月色洒在他的脸上,这为他平添了几分虔诚的颜色,他说,“我正在追逐属于我自己的那轮满月。”

于是这位曾伫立于冷的雪山之巅,昂首仰望一轮月光,并留下传唱的观星少女,她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这套颇为鼓动人心的说辞。

他们继续踏上道路。

“菈妮送了我一些辉石和星光。”葛德文走在湖国的坡路上,他的手指拨弄着这些亮晶晶的造物,“伟大的魔法。”,他赞叹不已。

弗尔桑克斯同样走在路上,他沉默不语,耷拉下来的旅行风帽遮掩住了他全部的神色。

 

月之公主菈妮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盯着他赤红的眼和红的发,她的话语凌厉而尖锐,就像冷夜的刀,她说,“你倾慕于黄金长子。”

古龙抖抖他的角,他从容地说,“我并没有。”

“你有。”菈妮环着双臂,她蓝的眼睛冷静而邃远,“你的尾巴似乎不太听使唤。”,她说。

弗尔桑克斯回过头,绝望地看着他的尾巴尖不受控制地,一刻不停地画圈儿,并且直直地绕向正在学院魔法室,捧着一本书努力钻研什么着的葛德文方向。

“普拉顿桑克斯在上呀——”,年轻的古龙捂住眼睛。

“卡利亚只信奉群星。”菈妮提醒他。

 

月之公主菈妮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盯着他金灿灿的眼和金的发,她的话语平铺直叙而又直抵人心,就像白夜的毒辣日光,她说,“你倾慕于你的仆人。”

黄金长子摇摇他的脑袋,他从容地说,“实际上他是我的骑士。”,然后他说,“是的,以群星为证。”

“伟哉卡利亚。”菈妮环着双臂,她蓝的眼睛微微眯起,然后漾出轻飘飘的笑意,“你的龙似乎有点笨。”,她说。

葛德文回过头,弗尔桑克斯正在酒桌上与一只香煎鳌虾作斗争,他把刀叉使得乒乓作响,他那条蠢尾巴还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板,他简直就像是在跳舞。

“黄金树在上呀——”,年轻的黄金长子捂住眼睛,因为他瞧见弗尔桑克斯溅了自个儿满脸的鱼露酱,并且堪称无辜地朝他这边挠了挠脑袋。

“异端——卡利亚只信奉群星。”菈妮冷淡地说,“或许在结缘教堂的月光下,沐浴星星泪滴才能够清洗你一身的罪孽。”她说。

 

 

 

最后他们终于踏上回程。

一位神,一只龙,还有一匹马。

他们依旧绕着古遗迹断崖的无人小径回到亚坛高原的边界地带。王城之外依旧热闹,这里是行商的交易中心,各路人马齐聚于此。“如果你想要淘得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吟游诗人嚼一口烟草,他们吐出白的雾,手上的弦琴拉的响亮,他们说,“去风车村瞧瞧吧——”

在他们回到罗德尔的前一天,葛德文拉着弗尔桑克斯的手,他带着他攀上西北的高山远峰,他们来到了有着很多洒水风车以及鲜花盛开着的的热闹村庄。

“把你的角收好呀。”葛德文拍拍弗尔桑克斯的脑袋,他替他摘下风帽,“瞧瞧,多俏的一张脸。”,他开口,“走吧,小龙崽——”,黄金长子朝他眨眼,眉目带笑,他说,“带你去见见世面。”

 

“这是什么?”弗尔桑克斯问。

“艾奥尼亚蝶干。”葛德文回答。

“那这个呢?”弗尔桑克斯又问。

“呃——炭烤黄金百足。”葛德文回答。

“这些呢?”弗尔桑克斯问。

那是风车村的一片茂密花田,白的,蓝的,粉的,红的各种花在静谧的夜空之下无声地昂扬,其上沾染着夜雾沉沉的露滴,晶莹剔透。

“这是铃兰。”葛德文说,他伸手采下一枝。

“这是海棠。”葛德文说,他伸手采下一枝。

“这是鸢尾。”葛德文说,他伸手采下一枝。

葛德文采了整整一百枝的野花,他手掌合拢,将它们合在一起,然后施了一点小小的魔法,流转着的魔法细绳把它们拴在一起,他捧着这一抔的鲜花。

“世间的优良传统。”葛德文开口,他捧起这束花,“年轻的男孩为年轻的女孩奉上鲜花。”,他说。

弗尔桑克斯面无表情,“我不是年轻的女孩。”,他说。

“好的——”葛德文依旧再次从善如流,“年轻的神人为年轻的古龙奉上鲜花。”,他说,然后高举着手臂,他金的发被夜风吹拂飘扬着,好似漫天拢起的捕梦网。

弗尔桑克斯摇着尾巴,他的角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使得他有些恼怒。

有年轻的姑娘路过,她们捂着嘴银铃般地轻笑,然后和美的脸色在看到整片狼籍的花田后瞬变,她们从柴房中提出磨至锐利的砍刀,拖出一路的摩擦噪音痕迹,然后怒火中烧地切齿着四处巡视。

“或许我们该走了——”葛德文扯扯嘴,他有些尴尬地吐吐舌头,接着随手掐了个恢复魔法,让被破坏的一切恢复如初,然后他拉着弗尔桑克斯的手,他们一起向最顶上的山坡奔去。

 

“我以为你更喜欢兰斯。”弗尔桑克斯说。

“什么?”葛德文大叫,他疯狂地摇着手,摆出一副彻底拒绝的姿态,“我并不是维克。”,他说。

“自从我第一眼看见兰斯吐出的红雷。”弗尔桑克斯这么说,他的眼睛轻轻眯起,然后他的尾巴尖高傲地扬起,“我就钟情般地爱上它了。”,他补充。

“天呐——黄金树在上——无上意志呀——”葛德文仿佛崩溃一样,他摊开双手,紧紧地覆盖着那张堪称俊俏的脸,“我发誓,任何人——任何人,只要见过那红雷一眼,就会不受控制地爱上它。”

“可是你并没有对我展现你的雷电——从来,一次都没有。”黄金长子移开双手,他看着眼前的古龙,后者把风帽拽得更紧,再也不肯露出一点脸颊。

“如果那次我见到的是你的红雷。”葛德文移步上前,他狠狠地掀开那过于碍事的服装,他勒着弗尔桑克斯的肩膀,“不——哪怕是从来没有见过,我也早就不受控制地,钟情般的爱上你了。”,他说。

  

沉默——

弗尔桑克斯突然剧烈的摇着他的尾巴,他全身烧起一簇簇的红色电流,然后那些细小的雷花劈在地上,溅起一堆堆燎起星火的浅薄小土坑,倘若兰斯桑克斯此刻在场,古龙公主一定会惊讶地捂住嘴巴,高声反问,“难道又一个弗尔桑克斯要诞生了吗?”

“风暴王在上呀——”弗尔桑克斯大声喊,“我就知道。”,他说,他终于睁开那双眼睛,闪着光的红色眼睛,里头蓄势酝酿着一场漫天的风暴雷霆。

“你简直是一块又脆弱,又骇人的小金子!”

  

沉默——风声鹤唳。

“现在——我们可以亲吻了!”片刻寂静后,葛德文更为大声地喊,他随手扬起那一束的花,失去魔法支撑的它们在半空中斑斓着散落开来,红色,白的,蓝的扑鼻香味直冲年轻古龙的所有感觉器官,他想狠狠地打几个喷嚏,他呛红着眼。而黄金长子不容拒绝地,丝毫不让地用力地拽过弗尔桑克斯的衣领,他甚至有些气冲冲地撞了上去。

在这场鲜花战争的末了,在风车村夜下,在朗月,繁星,潺潺流水的共同见证下,“黄金”葛德文英勇作战,他以柔软的,微翘的嘴唇为武器,这使得古龙弗尔桑克斯溃不成军。

于是他们化敌为友,葛德文的跳动心脏蓬勃着散发灼人的热量,而他认为这是世间最英勇,最响亮的冲锋号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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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h, du

【葛德文&弗尔桑克斯】黄金王子

伪童话向改编

  

  

永恒女王的长子是黄金律法下完美的化身,他的身躯挺拔,面容俊美,金发飘逸,身穿黄金的铠甲。他左手执着所向披靡的利剑,右手捧着象征母亲玛丽卡的黄金祷告书,胸前佩戴着父亲葛弗雷的肖像徽章。人们赞誉他为“黄金”的葛德文,仰视他如同仰望黄金树不朽的光芒。

有一天,古龙弗尔桑克斯飞向罗德尔,在王城的上空盘旋,发出可怖的咆哮,雷电伴随着他的声音从天空落下。城市中的居民们恐惧地逃散,守城的士兵警惕地举起长矛,却踌躇不前。这时葛德文独自走上城墙,面对飞翔的古龙,他向龙发起挑战,利剑悬于他的腰间,但是他并未拔剑,而是首先弗尔桑克斯作出友好的手势。于是古龙的怒吼平息了,接受了他真诚...

伪童话向改编

  

  

永恒女王的长子是黄金律法下完美的化身,他的身躯挺拔,面容俊美,金发飘逸,身穿黄金的铠甲。他左手执着所向披靡的利剑,右手捧着象征母亲玛丽卡的黄金祷告书,胸前佩戴着父亲葛弗雷的肖像徽章。人们赞誉他为“黄金”的葛德文,仰视他如同仰望黄金树不朽的光芒。

有一天,古龙弗尔桑克斯飞向罗德尔,在王城的上空盘旋,发出可怖的咆哮,雷电伴随着他的声音从天空落下。城市中的居民们恐惧地逃散,守城的士兵警惕地举起长矛,却踌躇不前。这时葛德文独自走上城墙,面对飞翔的古龙,他向龙发起挑战,利剑悬于他的腰间,但是他并未拔剑,而是首先弗尔桑克斯作出友好的手势。于是古龙的怒吼平息了,接受了他真诚的善意,降落在他的身旁,从此黄金王子与龙化敌为友的奇迹在罗德尔传颂。

随着他与王子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弗尔桑克斯却发现王子常常露出忧虑的神情。于是有一天,他开口询问道:“黄金葛德文啊,你为何总是皱眉呢?在这座光芒照耀的城市中,没有人不热爱着你。”

“从前我一直无忧无虑,以为在父亲的剑与母亲的律法守护下,一切都充满喜乐。”葛德文回答道,“然而如今我才意识到,黄金树的光芒下依然有无数暗影。不被赐福的人们被视为丑恶与诅咒,在痛苦中挣扎,过去的我却视而不见。弗尔桑克斯,我的朋友,我请求你展开那高飞的双翼,为我俯瞰这座城市,将我这双被蒙蔽的双眼所未见的不幸转述给我。”

于是弗尔桑克斯乘着风飞向高空,用锐利的眼睛巡视过罗德尔的每个角落。当他回到葛德文的身旁时,他说:“我看到在见不到光芒的下水道中,被人唾弃的噩兆于阴影中潜行,因断角的疼痛而呻吟,年幼的弃儿在洞口张望天空,他们中的两个是你尚未谋面的兄弟。”

葛德文垂下头,思考良久,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他捧起黄金的祷告书,向古龙说道:“我将去请求母亲,哪怕律法的意志无法动摇,至少让我的手足回到地面,重新见到光辉。但是在那之前,弗尔桑克斯啊,请你将我手中的祷告书送给我在下水道中的弟弟吧,我听说蒙葛特依然爱着黄金树,哪怕这座城市从未给予他相应的爱。”

“你曾对我说,这本祷告书是女王亲自赠予你的,它是你所守护的律法的象征。”

“请你按我说的去做吧,我的朋友,律法的仁慈已刻在我心中。”

弗尔桑克斯接过祷告书,把它放在王城下水道的天井边。他看到衣衫褴褛的少年穿过迷宫般的沟渠,抬起满是犄角的头颅,向井外黄金树的方向张望。少年拾起这个意外的礼物,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立刻借着漏进铁栅栏的一缕光芒专注地翻动起书页。

夜晚降临时,他飞回葛德文身旁,说道:“亲爱的葛德文,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天空之上的城市法姆 • 亚兹拉是龙的故乡,龙王仍在等待他的神归来。”

“弗尔桑克斯啊,我的朋友,你不愿陪我再停留一夜吗?”葛德文回答道,“请你明天再用你的双眼,为我看一看王城之外的土地吧。”

弗尔桑克斯没有拒绝他的请求,他落在王子的脚边,伴着月光入睡了。第二天天空刚刚亮起,他便再次飞向高空,飞过亚坛高原,一直飞到雾气笼罩的耶利尼亚湖边,才返回葛德文的身旁。

“我飞过王城门口,看到红发的拉达冈被迎接入王宫。他抛弃了古老的誓约,成为玛丽卡女神的丈夫。而在耶利尼亚湖畔的卡利亚,被他遗弃的菈蕾娜陷入疯狂。昔日的王室分崩离析,女王的孩子也终日忧郁。”

葛德文垂下头,沉思之后,他摘下了胸口佩戴的徽章。他向弗尔桑克斯说道:“我也无力阻止母亲的决定,但是我将请求母亲,让王夫的孩子作为外戚的半神,同样受到神的庇佑,而我将视他们如自己的同胞。但在那之前,请你帮我把这个肖像带给拉塔恩,我听说他崇拜离去的葛弗雷王,渴望成为与他同样的英雄。”

“你曾对我起过,这是先王留给你的纪念。在他带着战士们离开家乡时,亲手把它戴在你的胸前。”

“就按我说的去吧,弗尔桑克斯。无论何时,父亲的面容一直存留在我的回忆里。”

弗尔桑克斯接过那枚小小的徽章,再次穿过云层和湖面上冰凉的雨,悄悄来到卡利亚,把它放在拉塔恩的窗边。年少的碎星推开窗户,发现了这匿名的礼物,暂时放下了因父亲不辞而别的茫然,继续勤奋地练习起重力魔法。

夜晚时分,古龙重新回到葛德文身旁,他振翅抖落身上未干的雨水,向王子说道:“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殿下。我思念着我的故乡,普拉顿桑克斯坐镇于时空的夹缝,无数飞龙在那里自在地盘旋。”

“弗尔桑克斯啊,我的朋友,你不愿陪我再停留一夜吗?”葛德文回答道,“请你再停留一天吧,再用你的双眼为我看一看我生长居住的罗德尔王宫,我总是忙于城防守卫,却很久没有探望过我的弟妹。”

弗尔桑克斯点点头,落在他的脚边。他把头靠在和葛德文的膝盖,伴着月光,龙和王子一起沉入梦乡。第二天天空刚刚亮起,他便再次飞向高空,为葛德文带回消息。

“遵照你的嘱托,我从王宫的上方经过。在宫殿角落的庭院里,我看到那蒙受赐福而生的双生子,哥哥永远停留在孩童的身形,妹妹被腐败寄生,刚刚失去了右腿,她的兄长在床边为她徒劳地垂泪。”

葛德文垂下头沉思,然后脱下了他的铠甲,对古龙说道:“我曾为玛莲妮娅的不幸向母亲寻求答案,得到的结果却是黄金律法也无能为力。但是我听说米凯拉正在探寻新的律法,请你帮我把这黄金盔甲带给他,愿他重铸出纯净的黄金,为玛莲妮亚打造义肢和金针,平息腐败的呢喃。”

“但是失去了盔甲庇佑,你将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王城虽然承平日久,却永远有阴谋与危险隐藏在黑暗中。”

“请你按我说的去做吧,弗尔桑克斯。若连自己的至亲都无法庇佑,这黄金又能庇佑什么?”

弗尔桑克斯接过葛德文的铠甲,把它放在米凯拉的书房外。少年停下沉思时,看到黄金的盔甲,向着城墙的方向遥遥致意。“这一定是长兄的馈赠,我不会愧对他的好意。”他将盔甲带到工匠那里,重铸为玛莲妮亚的义肢。

黄昏的时刻,弗尔桑克斯重新回到葛德文的身旁,王子恰巧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他挥去额头的汗水,愉快地迎向古龙。

“我的朋友,感谢你替我完成了许多的心愿。我不该再阻碍你的行程了,你何时会飞回你的故乡?”

古龙收起他巨大的双翼,他降落时带来的巨大的气流吹起王子的金发,令王子忍不住开怀大笑。龙将他的头亲昵地靠在王子的手臂,葛德文也回应地抚摸龙的脊背。这时月光渐渐升起,巨龙开口说道,“我的王子啊,现在你失去了盔甲的保护,也失去了父母的信物,我要留下来,永远陪伴和保护你。”

“不,弗尔桑克斯,”葛德文急切地说,“你不该为我做这么多牺牲,请你回到自己的故乡吧。”

“我将一直陪着你,直到死亡降临我永恒的生命。”

  

弗尔桑克斯从此长久地停留在罗德尔城,停留在王子的身旁。每个夜晚,在黄金树的荫蔽之下,他向王子讲起远古的传说,讲起早在黄金树的信仰建立前,古龙的时代如何兴起又陨落,龙王的神如何降临又不知所踪。他也讲起如今的见闻,讲起姐姐兰斯桑克斯化为人形与骑士们散步,向他们传授雷电的祷告,讲起痴迷于力量的战士终于化成了土龙,终日在地上爬行,讲起吞噬了太多辉石的魔法师反而被辉石侵蚀,在湖面上喷出蓝色的龙息。

王子靠在龙的翅膀边,常常发出叹息:“你给我讲的每一句话都令我的双眼更加清明,头脑更加开阔。看来无论是生命还是律法,都在轮回中不可避免地兴衰起落,如同造物主的一场游戏。”

直到有一天,葛德文对他说,“亲爱的弗尔桑克斯,今天我突然感到不安,夜晚快要降临了,而空气中似乎流动着不祥的气息,似乎有阴谋在无声地酝酿。”

古龙于是化为人形,悄然离开又很快回返,将听到的一切告诉王子。

“我刚刚听到王宫中的密谋,曾封印了死亡的玛丽卡女王,如今渴望让死亡卢恩重回世间,打破黄金律法的不朽。月之公主菈妮和一众黑刀刺客将在今夜行动,令牺牲的半神成为命定之死的载体。”

葛德文回答道:“倘若永恒必须要有终结,我愿意成为那最初的牺牲者。”

古龙沉默不语,只是无声地凝望着他,借着黄金树的光芒,他看到龙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悲哀。

“抱歉,弗尔桑克斯,如果有机会,我本希望有一天让你带着我飞上云层,也陪你见证你的故乡与城市。但是如今我只有你告别了,我的朋友。请不必为我哀伤,死亡本是长眠的兄弟,不是吗?”

黑夜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却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葛德文放下剑,敞开双臂,露出不再有盔甲庇护的胸膛,任凭待命定之死如利刃穿过他的身躯。然而黑夜中死亡的却只有他的灵魂,他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头颅滚向另一边的角落。这时弗尔桑克斯一跃而起,再次恢复龙的身形,投入与死亡无穷无尽地战斗。就连黄金树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下去,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漏下来,照耀着王子依然在起伏呼吸的身体,闭上眼睛的古龙沉睡在他身旁,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如同逝去的许多个夜晚。

  

而如今当人们来到树根脚下,只能看到一张怪异巨大的像章鱼一样的面皮,辨认不出形状的肢体边有一具枯槁的死龙。

“啊原来这就是死王子,太丑陋了。”人们纷纷绕路而去,避犹不及,生怕染上死亡蔓生出来的荆棘。


圣巴斯蒂特牌帕立太特
古龙战争,“黄金”葛德文英勇作...

古龙战争,“黄金”葛德文英勇作战,与古龙弗尔桑克斯化敌为友。

古龙战争,“黄金”葛德文英勇作战,与古龙弗尔桑克斯化敌为友。

狗薪王

【葛德文&弗尔桑克斯】给他一颗罗亚果

于是战火平息两方交好,年轻的葛德文和弗尔桑克斯一起出去游历。

他们往南走,蹚过利耶尼亚的湖水来到了宁姆格福,这里是绿色的平原,不同于亚坛高原一片金色灿灿。在太阳沉下却仍沾有黄金树余晖泼洒的夜晚,在木柴点燃噼啪作响的小小篝火前,化为人形带着风帽的古龙问黄金长子,你在吃什么。罗亚果实,葛德文说,长在灌木层里,中间地到处都是。弗尔桑克斯沉默着,他隔着跳跃的火焰尖苗和葛德文对视,葛德文笑,然后抬手朝他丢过一颗红色的浆果。弗尔桑克斯仰头,他叼住接着咀嚼,品尝着最好季节果实爆浆的口感,最后点评道,很酸啦。

等到他们一起回到罗德尔,弗尔桑克斯偷偷往葛德文的背包里属于他的位置塞满了整一兜的罗亚果,和很多蟹...

于是战火平息两方交好,年轻的葛德文和弗尔桑克斯一起出去游历。

他们往南走,蹚过利耶尼亚的湖水来到了宁姆格福,这里是绿色的平原,不同于亚坛高原一片金色灿灿。在太阳沉下却仍沾有黄金树余晖泼洒的夜晚,在木柴点燃噼啪作响的小小篝火前,化为人形带着风帽的古龙问黄金长子,你在吃什么。罗亚果实,葛德文说,长在灌木层里,中间地到处都是。弗尔桑克斯沉默着,他隔着跳跃的火焰尖苗和葛德文对视,葛德文笑,然后抬手朝他丢过一颗红色的浆果。弗尔桑克斯仰头,他叼住接着咀嚼,品尝着最好季节果实爆浆的口感,最后点评道,很酸啦。

等到他们一起回到罗德尔,弗尔桑克斯偷偷往葛德文的背包里属于他的位置塞满了整一兜的罗亚果,和很多蟹卵、兽骨堆叠着。

在王城的弗尔桑克斯很少化为人形,于是葛德文扩建他的书房和卧室,以便让他的古龙朋友在能展开爪子和一对翅膀之余还能舒舒服服地在地上打个滚。葛德文看书,弗尔桑克斯沉默地盯着他,葛德文打磨剑尖,弗尔桑克斯沉默地盯着他,葛德文念祷告,弗尔桑克斯沉默地盯着他。葛德文抬头,弗尔桑克斯移开视线,换而盯着那一灌罗亚果树。亚坛高原不适合这种植物的生长,葛德文和菈妮讨了些可作用于植物的魔法才把它们移植嫁接过来,虽然只存活下来寥寥几株,并且只有一枝可以结果。

葛德文叹气,他搁下笔起身,他摘了几颗红色的浆果,弗尔桑克斯把自己翻了个身,他的肚皮朝外,坚硬的鳞甲刮擦过地毯,他低低地昂着头,并且张开嘴,露出他雪白的尖牙。葛德文一挥手,那几颗罗亚果顺顺当当地排到他的嘴里。

葛德文自言自语,你这样可太大了,难道我需要再去找菈妮学一些可以让罗亚果实膨胀变大的法术吗?

弗尔桑克斯不说话,他的尾巴尖欢快地甩动着拍击地毯,激起一小片飞扬的尘灰。

  

深根底层只有灰色的水,奇形怪状的蚂蚁和时刻准备吹涨起自己的咒蛙,残疾的石像鬼士兵沉默地伫立于虬结的树枝和高塔间,弗尔桑克斯低着头,葛德文身上冒出的死亡源源不断,他和黑色的雾气搏斗厮杀着,血腥和腐臭充斥塞满着他的鼻腔和周围的空间,于是困倦的古龙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罗亚果的酸涩味道。

他仰起头,慢慢地张开嘴,腐蝇落在他的嘴角边,他恸哭出悲鸣和叹息。

上茶

#葛弗#王子与基督

在罗德尔的生活正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当这种折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时候。如今,每当他出现在城中,总会迅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大帮士兵、平民或者其他什么人把他围住,其中有些较狂热者一靠近他就像患了热病似的浑身哆嗦,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些人都是凡人,皮肤包着血肉,血肉包着骨头。他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能不伤到他们——这样一来,在维护秩序的骑士们来把他们赶走之前,他就压根儿别想动弹一下了。

这一切都得怪这座城里头的某种正在以野火燎原之势兴起的邪教。他不想承认的事实是,他的姐姐似乎乐在其中。

“这是好事,弗尔。”葛德文宽慰他。“这说明人们已经开始接受你了。未来他们也会如此接受你的同族的。...

在罗德尔的生活正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当这种折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时候。如今,每当他出现在城中,总会迅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大帮士兵、平民或者其他什么人把他围住,其中有些较狂热者一靠近他就像患了热病似的浑身哆嗦,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些人都是凡人,皮肤包着血肉,血肉包着骨头。他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能不伤到他们——这样一来,在维护秩序的骑士们来把他们赶走之前,他就压根儿别想动弹一下了。

这一切都得怪这座城里头的某种正在以野火燎原之势兴起的邪教。他不想承认的事实是,他的姐姐似乎乐在其中。

“这是好事,弗尔。”葛德文宽慰他。“这说明人们已经开始接受你了。未来他们也会如此接受你的同族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坐在他边上编花环——为某种庆典准备的,如果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可以解释那个在战场上万夫莫当的黄金王子为什么现在正愉快地做着女红的话。据说这是亚坛高原上许多村落的风俗。

“这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弗尔桑克斯说,“古龙信仰?我现在根本出不了王宫。”

黄金王子答以一个神秘的微笑。他把花环举到脸前,成品最多只能说差强人意。弗尔桑克斯趴着他边上,此时抬起头来瞟了一眼,上面装饰的大多是野花儿、没几朵他叫得出来名字,枝条因为受力弯曲而生出的裂口里满是木刺。这些刺儿基本全扎到了那双编织它们的手里头。

“你可以幻化成人形再溜出去试试,就像你姐姐那样。”葛德文提议。“我在城里看见过她,似乎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话确实是真的,虽然他不太情愿承认。他还没完全习惯仅仅是在大地上行走而不乘着风飞起来,即便他能看见它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这种事就像让一个会游泳的人不加以挣扎就让自己沉入水中,哪怕此人心知这样做并不致命也一样不容易。

他的半神朋友或许很难理解:对古龙来说,死亡是向下的,常伴随着失去高度。

“我不喜欢那样。”弗尔桑克斯嘀咕,虽然顶着一张人脸说这句话未免有点儿太没说服力了——这不能怪他,罗德尔的宫殿不是为古龙设计的,对原原本本的他来说实在太狭窄了。

也因为葛德文喜欢安静一些。而如果城里——在旷野里或云端还好,风总会把大部分声音都带走或把它们变成歌儿——有一头龙开始说话,那方圆十里内也别想有什么安静可言了。

“你们会很容易接受一头长得像人、说话像人、行为也像人的龙。你们会接受看起来完全就是人类的任何东西,哪怕在那表皮之下是一颗虫子一样丑恶的心。”他低声说,“但龙到底是龙。我怕当你们的族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现在的这些喜爱……这种疯狂,我怕在当那一天到来时,只会变成某种更可怕、更强烈的东西。”

弗尔桑克斯说着说着,低下了头。葛德文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黄金王子发出一声叹息,接着有什么东西套在了他的头上。

是那顶花环。他抬起头来。哪怕他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也知道现在这景象在别人看来有多滑稽——或许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但葛德文此人其实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会憋笑。柳条与荆棘的刺轻轻地刮擦着他看起来不像岩石但远比岩石硬几千几万倍的额头上,只带来一阵蚊虫叮咬似若有若有、难以觉察的微痒。

“你们就这么把它戴在头上?”他没好气地把花环从自己脑袋上薅下来,“这上面的刺都还没拔干净呢。难道你们不会觉得疼吗?”

“人们在戴它之前会缠一圈布的,弗尔。”葛德文柔声说,从他手中接过花环放到一旁,一边俯下身去抱住他,“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并不曾害怕过受伤,更不会因此而强令任何事物改变它原有的样貌——就像这些带刺的花儿与枝条一样。我们的时代将是一切生命互相交融、互相热爱的时代,你与你的族人也会在其中。”

弗尔桑克斯在他的怀抱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古龙王子不安地逼问:“你保证?”

葛德文把脸埋到他的硬得像鬃毛似的头发里。“我保证。”他低声答道。

“你的父母呢?他们怎么想?”

葛德文不置可否地冲他眨了眨眼。“你应该来看看我的弟弟们,弗尔。”他说,一边比划着,“他们非常可爱——是一对双胞胎,长着山羊似的角,敲起来邦邦响,现在还只会哇哇叫。你会喜欢他们的。”

弗尔桑克斯没说话。他其实已经去看过那对百相之子了,只是葛德文还不知道。

他败在葛德文手下不是因为黄金王子最为强大。他败在葛德文手下是因为他做出了这个选择。

弗尔桑克斯并非是在为自己辩解。古龙不是那种胆怯、渺小的生物。它们太过于骄傲,决不会轻易向强者低头,哪怕心知肚明胜算渺茫。他曾亲眼见过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存在——葛德文的父亲,新王葛孚雷。他的力量足以令雷霆相形见绌,然而却没有一头古龙与他为敌是屈服而不是迎头而上并死在他那柄战斧下的。

那本来也将是他的命运。

这一切都在他在罗德尔外与葛德文交战的那一瞬间改变了。在狂风、雷鸣与黄金树那烫得连空气都冒泡的光芒中,他从葛德文身上看见了某种东西……他说不清楚,但他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看见了某种能开启新时代的大门的东西,某种能改变古往今来的一切、停止这场鲜血浮丘而又看不见尽头的战争的东西。

弗尔桑克斯从未真正确定过自己当初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常对着整天傻呵呵地冲他笑的葛德文发愁。他不知道救世主应当是什么样的,他就是…觉得不应当是这样的。

救世主或许应当是忧郁的,或许应当是愤怒的。或许还应当是不朽的,就像他们一样,要么就是能够死而复生。这或许实在有些杞人忧天了,但这些琐碎的小事,像扎到葛德文手里的木刺或被那对双胞胎的百相之角割伤的伤口,总令弗尔桑克斯一阵阵地感到不安。他所选中的救世主会是救世主吗?他会是不朽的吗,就像他们一样?葛德文——他太像凡人了,看上去是那样脆弱,而古龙的皮肤远比钢铁或者初始黄金还要坚硬得多得多。

他难免对这一切感到悲观。他同葛德文的友谊并没有使战争结束,哪怕他去盖利德见了桂奥尔、恳求龙之祖母不要进入战场。为战争画上句号的最后还是战场之王的王斧。葛孚雷同他的父亲在风暴中央交手,然后在那席卷交界地的风暴中杀死了他——或许也并未完全杀死他,只到一半便停手了。古龙很难、很难被杀死,龙之父则尤甚,哪怕对于战场之王来说也是一样。

但也有可能……只是葛孚雷怜悯了被他彻底击败的对手。

普拉顿桑克斯失去了一半高度,在风暴中央同崩毁的古王之城一同向下坠落——作为龙王之子,弗尔桑克斯从未与他亲近过。古龙之间的亲缘关系非常复杂,很难像人类那样用一张血统谱系表分清。尽管如此,普拉顿桑克斯败亡陨落那一刻所发出的哀嚎与怒吼仍然将恐惧与悲伤注满了他的心,就像其他所有古龙所感到的那样。

那时他就在葛德文、在他所选中的救世主身旁,为他那陌生而遥远的父亲的战败与古龙的时代终结而放声恸哭。

他只能祈祷自己没做错。

在那之后发生了许多事。许多令弗尔桑克斯猝手不及、也无力改变的事。他很难将它们一一记下来。

黄金王子长大了。过去那种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盲目的乐观被一丝丝从他身上抽离,并被一种难以言明的忧郁取而代之。战王葛孚雷被从王座之间放逐了,连同他的骑士与战士们,一同被剥夺了赐福并驱赶到交界地之外。葛德文比过去更难见到她的母亲,他的双胞胎弟弟如今都被悄悄藏到了密室里头,因为那些曾经圣洁的征兆如今只能激起人们心中的厌恶与恐惧。人们现在将它们称呼为“恶兆”。

他与葛德文尝试去探望过一次他们,但没有任何结果。

永恒女王召回了利耶尼亚战争中的英雄“红发”。弗尔桑克斯不喜欢他,他在那个男人身上看不见某种人类所特有的气息。他觉得那个英雄只是像人类的某种东西,然而令他感到以外的是,拉达冈却成为了王夫。那个男人在利耶尼亚与卡利亚女王所生的孩子们都受封成了半神。献斗场被关闭,角斗士们被放逐。风车村的庆典都被勒令禁止了——因为它们承自过去那位有着宵色眼眸的女神。在新的艾尔登之王的统治下,黄金律法开始整肃世间乱象——是那样严酷,以至于令弗尔桑克斯感到恶心。

王夫拉达冈很快又同永恒女王诞下一对孪生子,世人们将他们的存在视作天赐的祥瑞。然而弗尔桑克斯知道,这对兄妹一个身上呈现出了木芽的特征,另一个则已早早开始凋零。葛德文会在他们的床榻边,用一个又一个宁静祥和的故事陪伴他们入梦。但弗尔桑克斯却能从他的双眼里看到一种他从未在他的友人身上见到的闪烁。

他回想起那个捕风捉影的传说。有人说褪色之王葛孚雷已命丧他乡。

在前所未有的不安的驱使下,他掩上门,在双子正安睡着的房间外对葛德文说:“你不能死。”

他知道这样做很蠢,唯一能致神于死地之物早已不复存在,而黄金王子——如今已是黄金君王——又是那样强大。但葛德文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笑容几乎有些伤感。

弗尔桑克斯没有看错。只有真正直面过死亡、看见过它的气味的人有那样的双眼。

“这可有些难倒我了。”葛德文佯装为难。“不过,我会尽量的。”

“你不能死。”弗尔桑克斯咬牙切齿,“你承诺过——只有你承诺过。我们要改变一切的。”

“还有很多人承诺过,弗尔。他们决不会毁约的。”黄金君王轻声对他说,“那些古龙信徒们。罗德尔的骑士们。如今树种已结出果实——如果那一天到来,他们都会为你与你的族人而战。”

“我不是说这个。你不会死。你是神,不是吗?”他哀求道,“你是神之子。”

葛德文只是看着他,那眼神令他不寒而栗。黄金君王的答案是沉默。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绝望到想就在这里化身为龙,拍动双翼将他的救世主带走——带到空中,带到那些风暴之间,如今只有那里他能感到安全。他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仿佛能看见葛德文正在不断下沉,一直陷到黄金树根深处。

他回想起普拉顿桑克斯。

“为什么?”他颤抖着问。

葛德文给了他一个拥抱。

“弗尔,”他听见葛德文呼唤他的名字。“弗尔桑克斯。让我们再订立一次盟誓。”他听见黄金君王对他说,“我会同你走到最后一刻。”

弗尔桑克斯把手攥紧、紧到可以将碳捏成钻石。然后他又松开手。

“你最好如此。”古龙王子如此答复。

葛德文又冲他笑了一下,就像他们过去那样。

“如果有那一天,把我的尸体带到天空中,带到风暴之间。”他柔声说,“让鸟儿啃食我的尸体吧,就像你的同胞们所作的那样。求你了,弗尔。”

我会的,弗尔桑克斯想。但他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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