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德释】借我三天光明(完)
⚠️原作if,欢乐向
⚠️金手指开挂
4.第三天正午的日光与傍晚的风
众人看着阿释密达抬手,对阿斯普洛斯喝道:“天舞宝轮!”
德弗特洛斯咬住他的四根手指倒吸一口凉气。
而阿斯普洛斯一脸错愕:啥?
阿释要剥离阿斯哪一感?眼耳口鼻舌身意剥成废人?能撤回吗?
当然不能撤回,只见阿释闭着眼睛,胸有成竹再朝阿斯迈一步:“来自冥界的黑暗力量,快滚出阿斯普洛斯的身体!天舞宝轮,第八感剥除!”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阿斯狞笑,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圣斗士最多第七感,第八感是个什么玩意?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他的皮肤慢慢渗出网状黑丝,仿佛拽住他无数毛细血管往外抽,这...
⚠️原作if,欢乐向
⚠️金手指开挂
4.第三天正午的日光与傍晚的风
众人看着阿释密达抬手,对阿斯普洛斯喝道:“天舞宝轮!”
德弗特洛斯咬住他的四根手指倒吸一口凉气。
而阿斯普洛斯一脸错愕:啥?
阿释要剥离阿斯哪一感?眼耳口鼻舌身意剥成废人?能撤回吗?
当然不能撤回,只见阿释闭着眼睛,胸有成竹再朝阿斯迈一步:“来自冥界的黑暗力量,快滚出阿斯普洛斯的身体!天舞宝轮,第八感剥除!”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阿斯狞笑,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圣斗士最多第七感,第八感是个什么玩意?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他的皮肤慢慢渗出网状黑丝,仿佛拽住他无数毛细血管往外抽,这些黑色丝线飘进空中,拧成一股绳,和阿斯形成了艰辛的拉锯战。他被牛皮筋束缚的身体紧绷,脖子上额头上青筋暴起。
“不……这是什么东西……”
大量的黑色从他皮肤、双子座圣衣缝隙溢出,在他痛苦的嘶吼中逸逃至天空,在正午的阳光中消弭于无形。而阿斯也瘫倒在地,面庞恢复白皙,头发也回到湛蓝色,除了额头微汗,整个人像陷入了一场安详的睡眠。
赛奇问黑皮肤的德弗:“那是什么?”
“德弗”不说话;“阿释”举起手放在嘴边,说:“嘘。阿斯普洛斯睡着了。”
白礼转向“阿释”,微微一笑,说:“他的事情解决了,现在来解决你们俩的事情,如何?”
“阿释”面露踌躇,转向“德弗”;“德弗”径直往大殿门口踏出一步,给众人一个背影,说道:“我习惯事了拂衣去,做好事不留名。不用谢。”说完,不给白礼发难时间,拔足狂奔冲出宫殿。白礼遥遥怒吼道:“处女座的阿释密达,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得把人家身体还回去!”
宫殿深深,数十丈进深数十丈面宽,房间叠着房间,像巨大的象牙套球,跨过中庭便是气度宏伟的教皇厅。他进入教皇厅原是家常便饭,却根本没有用双眼看过全貌。他像一只黑色巨鸟,草草掠过,存在了上千年的石壁石板,被岁月磨成玉一样质地,斑驳的铜制火把,永恒地燃烧着温暖的火焰。他奔出教皇厅,美丽的圣域、整个雅典,天脚一圈淡云模糊了地平线,清风徐徐,此风快哉。
他略略停留的这一刹那,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于是继续奔跑。德弗的身体素质非常可以,他只用双腿就跑赢了风,他跳过芬芳但危险的玫瑰,跳过笛捷尔摞到参天的古籍,跨过被圣剑砍出深深痕迹的巨石,声音被他甩得老远——除了一个人。他低头一看,身边不声不响地跟着金发雪肤的小瞎子。
他知道对方之所以还能跟是因为身体和灵魂的本能牵引,阿释自己的能力本身就和灵魂相关,由是这牵引萦系力量十分强大。瞎子的身体知道自己在跟着什么跑。
他故意说:“你想要回你的身体,是吗?什么都看不见真是可悲啊。”他看见瞎子张开嘴,身体瞬间一沉,左脚绊右脚,就要摔倒。原来德弗不熟悉怎么使用这具身体,一张口就岔了气,自然就跟不上了。他趁机加速,却不料德弗就快摔在屋脊上时突然燃烧处女座的小宇宙,一跃而起,又复与他肩并肩。
“这个身体确实不方便。”德弗老老实实地说,“可是你要我的身体干什么呢?”
“因为好用。”
“你想要一直使用吗?”
“问问问,问这么多有意义吗?”他说完,突然一个顿步,德弗反应不及——是呀,瞎子总是慢半拍,于是他薅着衣领把人拽了回来,提示说:“这边。”
“这边?”
“要绕圈跑,这样方便甩掉追兵。你不会以为只有你追上来了吧?”
“……如果你想跑到天涯海角,可以使用异次元的。我教你,你用它可以去往世界任一个角落。”
但是他拒绝了:“我不去别的地方。”
德弗绝望地说:“那能不拽着衣领子了吗我快被勒死了!”
“不行,你必须跟着我,我不会给机会让那群家伙苍蝇一样地跟着你找上我。”
他把瞎子苍白纤细的身躯扛在肩膀,又说:“我只想看看这座山。我来这里五年了,只知道石头连着石头,宫殿空旷,夜风呼啸而过,像夜枭凄厉尖叫。但是你看啊,这些白色的石头在太阳下竟会闪耀出如此美丽的光。那边是树吗?原来雪白的石缝会长出这样葱郁的大树,原来悬崖上的花朝天空探出的身躯如此倔强。”他放下自己原先的身体,踩着光溜溜的石崖,去抚摸那朵紫色的长阶花。
—————————————
白礼带着人找到他时“德弗”正坐在圣域后山一处悬崖上。周围没有更高的可攀登的地方,换句话来说,他坐在山巅。
“阿释”则坐在悬崖下树荫里一方凉石上,手里拿着一支花和一个硬邦邦黑面包。
使用阿释身体的德弗听到这些人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圣域众人,于是仰起头对悬崖上的阿释说:“他们来了!”
“我看见了。”阿释说。
白礼坐在德弗身边,和德弗搭话:“怎么称呼你?”
“德弗特洛斯。”
“你是阿斯普洛斯的弟弟?”
“正是。请不要问我为什么现在在阿释密达的身体里,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白礼轻松地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活了两百多岁,见过的稀奇古怪之事多了去了。”
他摸了摸德弗的头发,问他:“只吃面包不喝水,渴吗?”
德弗摇摇头,把手里的黑面包塞给白礼,解释道:“路过一位伐木的大叔硬要塞给我的,因为我穿着圣衣。但是我不想吃。”
白礼接过面包,絮絮叨叨地说:“那可不行,你怎么把阿释的坏习惯给学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怎么行。”他熟练地把面包掰成小块,塞进德弗手里。德弗会心一笑。
白礼又说:“你比阿释那小子可爱多了。他就真的是——”他故意提高声音,让崖上的家伙听真切:“欠揍!”
德弗连忙解释:“阿释对我说了,这次灵魂互换纯属意外,不是他的自作主张。”
白礼唉声叹气:“我信你们灵魂互换不是谁的阴谋。但要说阿释对这种事情的解决方法一无所知,那可真是骗鬼了。我养了他十年,他在想什么,我很清楚。”
“你给了他他最渴望的东西——眼睛。”白礼说道,“这孩子从小就很迷惘,是个瞎子,却被动接受所有人的痛苦,失去了视力的人其他感官非常敏感,他就在被迫的感同身受中日复一日煎熬着。世界对于他来说是巨大的看不到边际的苦行林,但现在他拥有了视觉,可以跳出别人的负能量,重新看世界。就像一个常年被打骂的孩子,忽然得到了糖。他会把糖抱在怀里,就算糖融化了也不会松手。”说着,他望向碧蓝的天空,又叹气道:“我担心他出不来。如果他不愿意回到自己的身体,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强迫他。这样的话,德弗,你就要呆在这副躯壳里一辈子,你明白吗?”
德弗点点头,站起来。“我去和他聊聊。”他说。
瞎子手脚并用爬上了山崖。“德弗”坐得很规矩,双脚并起。他维持这个姿势几个小时了,一动不动。这一切装在一个瞎子躯壳里的德弗本人自然是不知道,他只是凭本能坐在自己身体边上——然而太靠近了,他狠狠撞上自己的身体,但德弗的身体太强壮,阿释的身体反而被弹出,滑了一下,要溜出悬崖。
阿释拉了一把他自己的身体,让德弗坐在自己身边。
德弗有些踟蹰,他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说服阿释和自己把身体换回来,看样子阿释可以无缝衔接使用他的身体,而且发现愚钝的他不能发现的秘密、及时阻止悲剧,他的身体,只有配上阿释这样勇敢而强大的灵魂,才有用不是吗……但是阿释却开口说:“不必担心。我知道怎么换回来。不是什么艰难的事。”
他叹了一口气,说:“很感谢你的眼睛,让我看到了世界。——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疑惑,人最强大的力量是悲愤,众生皆苦,无非从一个痛苦的漩涡挣扎向另一个痛苦的漩涡,而各人自有命数,一切终将回归于死亡的寂静。所以要人活着,为了感受无尽的痛苦吗?那不如死了好。我们为什么要和冥界战斗,不如心平气和,和死亡和平共处。”
他转头看着德弗,微微一笑:“但是我看见了。”他的目光越过瞎子雪白的躯体,看山川湖海,喃喃自语:“我看见海鸟翔空,远行的船扬起的帆,海波中跳跃的海豚,我看见飞扬的瀑布,鸟语花香,飞禽走兽,看见炊烟袅袅,老人对着孩子微笑。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美丽,太阳要落下了,黑暗从山峦处卷来,万家灯火点点,如星星落满了平原。毡帐外风雪呼啸,帐内火映得灶膛通红,一碗酥酪驱散大雪之寒。于是我知道了,不存在绝对的黑,也没有绝对的白,永恒是悲伤的伪命题,我不是为了追求永恒,却是为了守护眼前。身为雅典娜的圣斗士并不意味着我们生而要战斗,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目的和意义。但在看见这个世界后,我想为守护它美丽的弧光而存在。”
他朝着蓝天往空气里轻轻一抓,白云绕过他的手,丝丝缕缕白雾飘逸进无边平原,平原上人家,山丘,几棵橄榄树,石头,河溪,极远极远处,海美妙的蓝色如一道弧。如果让这样的美丽归于死寂,阿释会舍不得。
“稍后我会把身体还给你。我已经不迷惘了。”阿释说。
“哦。”德弗回答。但他听见阿释轻轻说道:“但我还没有见过日落。第一天被关在水牢第二天又困在暴雪,而今天晴朗,阳光明媚,大约会有个很漂亮的落日。”
德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你看吧,我等你。他们都不会上来,以为我在努力说服你,所以不会来打搅。你就尽情看吧!”
阿释噗嗤一笑,看着德弗,说道:“你不怕我看得越久越不舍得还了吗?我还没见过大熊猫、北极熊、冰川、沙海、莽林……今天是晚霞满天的灿烂日落,明天兴许是不见片云的另一种落日,我想一一看完,你也愿意等吗?”
不等德弗回答,他便站起来,顺手把德弗拉起来,说道:“走吧。太阳今天会落山,明天也会,后天依旧会。我已经见过了世界的美好,便会记得,无需一一验证。如果我想看这个世界,我再向你借眼睛,可以吗?”
不等德弗回答,他便牵着德弗走下山崖。
太阳在他背后沉进了群山怀抱,他对着抱臂在树下安静等他的白礼说:“我知道怎么换回来。准备两个大木桶,装满冷水,深度要能把我俩都没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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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很凉。德弗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道今天的落日是否如阿释预言的那样灿烂,是满天云霞,还是一个大咸蛋黄。他被侍女剥得只剩内衣,又让跨进一大桶冷水里。圣域的水是山泉水,冷极了,他站在没到脖子的水里,听见另一边水声哗啦,猜想阿释也入水了。
他把头探出水桶,阿释注意到他,出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我就是这样不小心灵魂出窍跑进你身体的。我敢肯定这样咱俩能换回来。”
德弗却对着阿释的方向说:“你说想借我的眼睛,我还没有回答你。你可以随时用它们。”
阿释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只说:“把头埋进水里。借眼睛的事以后再说。”
德弗听他的话把头浸在水里,听阿释又在他耳边说:“无论多么难受都不要伸出水面。”
冷水渗进他眼缝、鼻腔、耳道,他的胸腔憋得就要爆炸,冷水沁入他骨芯,把他冻得僵木。头昏脑胀金星乱迸之际,德弗在想当阿释第一次把自己浸没在冰水中时到底怎么想的。
是为了濒死时视觉神经幻觉到的片刻闪光吗?
还是为了隔绝比死更可怕的痛苦及无尽黑暗。
—————————————
德弗从窒息中猛醒,直接从床上坐起,差点把他哥阿斯撞个人仰马翻。
令他诧异的是阿斯不仅没有生气,还主动抱住了他:“弟弟!你终于醒了!”
德弗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能看见了。他从阿斯紧紧的拥抱中举起自己的手,啊,黑的,他回到自己身体了!
阿斯松开他,看着弟弟,左看右看,才坐下来,拍拍床边的新衣服,说:“德弗,今天起你正式是圣域的双子座预备生了。除了圣衣只有一套外,我们吃穿用度一样。我还向教皇打了报告,如果你想出外务,就直接穿双子座圣衣。”接着他又欣喜地说:“德弗,你不用再呆在黑暗中了。我们是平等的。”
德弗看着哥哥温柔的眼眸,愣神了好久,才回答一声:“哦。”
接着他又问:“处女座的阿释密达呢?”
他哥哥耐心地回答:“他比你早一些醒来。晨会时他申请让射手座带他去南美出任务,估计现在在收拾东西。”
“啊。我想去找他说件事。”德弗从床上跳起。阿斯向他投来温和的无奈的目光:
“去吧,德弗。你无需向任何人报备。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
德弗在处女宫山门处逮到了阿释。阿释被白礼或者赛奇打扮得很讲究,漂漂亮亮的清丽小瞎子,背着巨大的圣衣箱,抬起脸对上德弗的视线。
“我以为阿斯会勒令你再在床上待一会儿。”他说。
德弗笑了笑,如果阿释能看见,此刻德弗翘起的洁白虎牙正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我就是我,不需要听别人的命令。”他说。
阿释点点头,正准备和他错身而过,德弗却忽然说:“你正好要走出圣域,不想借我的眼睛四处看看吗?”
阿释向他伸出雪白的手,说道:“怎么借?你挖给我?”他怕德弗认真,又把手收起来。
德弗却抓住他的手,温柔地看着小瞎子,说道:“我当你的眼睛。”
不等阿释回答出声,他已经知道阿释的决定。他们的灵魂早就相缠,德弗有一缕萦系在阿释灵魂上,阿释也有一缕萦绕在德弗灵魂上。湖海山川,三万次日落又三万次日出,沿湖的小径,长满野花的草地,老农满脸皱纹的和蔼笑脸,奶牛悠闲扬起的尾巴。德弗会和阿释一同去看这个世界,守护这个世界。
但在这之前——德弗把阿释公主抱抱起,说:“我必须得教教你和盲人一同狂奔的姿势!”
—————————————
南美密林里,篝火旁,西绪生火,德弗和阿释意念交流默不作声,看着像静坐,却时不时微笑,像小情侣在玩什么小暗号小把戏。西绪崩溃:“所以为什么非要叫上我!我一个人在你们两个中间很像电灯泡啊!”
德弗和阿释“对视”一眼,看向半空中抽烟喝酒的伊利亚斯,说道:“不。你不是一个人。”
end
ps虽然让他俩开挂了,但都是原作剧情,只是把时间提前了
【LC】【德释】借我三天光明(二)
⚠️if原作,欢乐向
⚠️母题:灵魂互换
2.第二天
“你会感激我的。”德弗被束缚在木桩上,铁链从他脖子绕过,把他双手隔着粗木桩绑在身后。他太过强壮,这千斤重的刑具并未使他低下头颅。
他的胸口因为骨折而肿起一大块,铁链却强行压进皮肤,把周围一圈原本黝黑的皮肤勒得红得发亮。他身上也许还有各处青紫,不过皮肤颜色深,看不太出来。阿斯知道他受伤很重的,毕竟脸接银河星爆。令阿斯更恼怒的是这个模仿犯竟然学会了双子座绝招银河星爆,也砸了阿斯一脸!
想到这里,阿斯冷笑一声,说:“斯尼翁海峡的海水,每天日落时涨一次潮,日出时涨一次潮,你继续嘴硬吧,我看你能撑到几时。”说完,他从守卫杂兵......
⚠️if原作,欢乐向
⚠️母题:灵魂互换
2.第二天
“你会感激我的。”德弗被束缚在木桩上,铁链从他脖子绕过,把他双手隔着粗木桩绑在身后。他太过强壮,这千斤重的刑具并未使他低下头颅。
他的胸口因为骨折而肿起一大块,铁链却强行压进皮肤,把周围一圈原本黝黑的皮肤勒得红得发亮。他身上也许还有各处青紫,不过皮肤颜色深,看不太出来。阿斯知道他受伤很重的,毕竟脸接银河星爆。令阿斯更恼怒的是这个模仿犯竟然学会了双子座绝招银河星爆,也砸了阿斯一脸!
想到这里,阿斯冷笑一声,说:“斯尼翁海峡的海水,每天日落时涨一次潮,日出时涨一次潮,你继续嘴硬吧,我看你能撑到几时。”说完,他从守卫杂兵手里拿走钥匙,贴身藏起来。这下谁也不能把这家伙救出来了。
他走后,赛奇从崖壁一处岩石阴影里走出来。
“早。”德弗半张脸映着夕阳,不分场合地和赛奇打招呼。
赛奇摸下巴:“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熟悉。”
“当然熟,”德弗回答,“我们共事了快二十年,你看,我都二十五岁了。别因为我被当成影子或者透明人,你就把我忘了啊。”
赛奇皮笑肉不笑:“我不跟你瞎扯淡。你昨天趴我耳边说的‘白礼’是不是也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的意思。”
赛奇蹲下来,和已经小腿已经完全泡在海水里的德弗对视,说:“我会叫白礼来看看你。”
德弗说:“大可不必。”
“还是要的,你隔这么老远问候我的兄弟。不过路途遥远,恐怕你要在这里淹个三五天,他才会到。”
“不,我劝你最好今晚把我放出来。不然阿斯会把我杀了灭口。”
赛奇甚是奇怪,本来站到一半,又蹲下来,看着德弗双眼。德弗用劲眨了眨眼,瞪着赛奇,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看穿人的心思。”接着又眨了眨眼,继续说:“虽然现在时灵时不灵的。但是你必须要信我。”
赛奇右手张开积尸气,说道:“这条路直通黄泉。你敢不敢进来?”
德弗笑笑,点头。
———————————————
西绪听阿斯说他把那个怪人关进斯尼翁海峡水牢后吃了一惊。说:“会死的吧!”
阿斯咬着鸡腿,满不在乎地说:“我看他就是冥界来的奸细。”
“阿斯,你仔细回忆一下,我记得你的确有个双生弟弟……”
“哼,闭嘴!”阿斯怒道,“我弟弟早就离开圣域了。那家伙就是披着我弟弟外皮的怪物!”
他想起自己的确很久没见到德弗了,不过不重要,德弗不会起身反抗他的,水牢里那个肯定是冒牌货。不过太阳落下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水牢探查一番,彼时整个水牢都被淹没,潮汐引起的浪拍打崖壁。他仔细查看,没有任何小宇宙的痕迹。
甚至整个圣域,都没有他弟弟的气息。
————————————————
德弗勉强睡着,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抓住自己的衣领就把自己提了起来。他张皇地睁开眼睛想看看那是谁,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想来他还在这个“阿释密达”身体里。他尽量镇定地问:“什么事?“
对方咂么一下嘴,声音又熟悉又陌生,说道:“有个能力和你很像的家伙在嘉米尔和我大放厥词,本来想让你去看看。但听说你病了?”
德弗心想,啊,他态度赌对了。于是他再次用这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没病。”
毕竟他病了不仅不会有人关心,还会给欺负他的人可趁之机。就算身体的确不舒服,德弗也非常习惯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没任何事”。
“嘿小鬼!”来者呼噜了一把这个身体的头,然后又来回摸了好几把,德弗怀疑这头本来柔顺的头发都要被揉成乱草堆了,来者方感慨道:“你头发手感真好,谁能想到以前是个小光头呢?——你果然病得不轻,往常你被我呼噜头时都会反抗。”说着,他收回了手。
德弗愕然。
他被这个人按着肩膀,压回床上,然后一床又软又暖和的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被子角绕着他脖子掖了掖。
“那不打搅你了。我们再商量一下。对了,我已经吩咐侍女尽量给你流食,知道饿了是好事,但不要暴饮暴食。”来者絮絮叨叨叮嘱一番,然后脚步声远去,在门口时他又对德弗说:“走啦!”
“哦,”德弗礼貌地回答,“再会。”
嗳,这个道别的句子他听了无数遍,练习了无数遍,可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再会”,也没有人期待他会回答一句“再会”。
来者似乎也很惊讶,德弗听见他张开嘴,深吸一口气,但什么话也没说。
“冥界积尸气!”来者喊了这么一句,德弗差点以为这人要袭击自己,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魑魅魍魉尖叫哀嚎,鬼气森森。他差点从被窝里跳出来,但是下一秒所有的鬼气都消失了。
包括来者。
德弗想,那个人一定是一位非常非常慈祥的老人。
他安安稳稳躺进被窝里,想为什么声音那么熟悉。忽然他冷汗直冒,淦,那是教皇赛奇的声音!
———————————
事实上这个“非常慈祥”的老人正在西藏嘉米尔高原冒着风雪疾走,不远处出现一座毡帐,他便钻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个和他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老人,以及黑皮肤的德弗。
德弗非常有兴致地抬头看老人。
“白礼。”他这样说。
这个叫白礼的老人豆豆眉皱起:“不知道为什么,你又熟悉又欠揍。”
“请不要这么说。我昨天刚被揍过,你看,这是骨折的痕迹。”德弗一边说一边抚摸自己的胸口,他身边的教皇赛奇早给他治疗过,但还需要时间恢复。
白礼哼一声,说:“听说了,准确来说是互殴。你的双生哥哥和你打起来了,轰塌了一半双子宫。”
德弗抬起幼兽一般好奇的目光,看了白礼一遍,又看了赛奇一遍,缓缓开口:“这就是我要和你们坦白及谈论的事情。我觉得阿斯普洛斯很不对劲。和我银河星爆对轰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身上依附了另一层灵魂。”
赛奇小宇宙和白礼沟通:“怎么,没把阿释密达带来?”
白礼回答:“他病了。”
“那可真是不凑巧。”
德弗咳了一下,说:“我听得见。”
为了说服两位老人,他用一种神神叨叨的语气说:“比如我就能看见有许多灵魂在此处悬崖下盘桓哀鸣——下面是圣衣坟场,我说得对不对?”
“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请听我说下去。我怀疑冥界的力量已经悄悄入侵了圣域。”
“如果你们还不信我。这么说吧,五公里开外有个封印,封印着冥界最接近神的人。我说得对不对?”
—————————————
阿斯没有回双子宫。双子宫塌了半幅,德弗不知去处,冷冰冰的。他把自己埋进星楼浩如烟海的书籍里,今天是他练习幻胧魔皇拳的第五天,可是他心烦意乱。他想,现在被海水没过脑壳、气息全无的家伙真的是德弗该怎么办,不过他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却是两天前他睡不着夜游,看见德弗轰塌了一整座石壁。石壁被银河爆炸的力量轰得片片粉碎,像一场灰色的雪,德弗喘着气站在那片飞扬的雪中。——他没有戴面具。黑夜抹去了色彩,只剩下轮廓,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比阿斯更强大。
阿斯从浅眠中惊醒,他竟然在学习的时候瞌睡了?!他气得摔了面前的书,不行,魔皇拳威力不够大,他要找出比肩银河星爆的招数!他不能——他颤抖着双手在书架上寻找不可能有的答案,他不能比弟弟弱,不能给机会让圣衣重新考虑谁才是更合适的主人……他不要成为影子!
就在他聚精会神找书的时候后脑勺忽然一痛。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德弗!
他们兄弟二人气息太相似,以至于阿斯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德弗看起来也很诧异,甚至把困惑说出声来:“你脑袋可真硬。”
废话,他哥俩的肉体防御和穿上黄金圣衣差不多!他俩牙还可碎白银圣衣呢!
“老二!”阿斯咬牙切齿地喊道,下一秒挥拳偷袭德弗面门。在拳头击中德弗鼻梁的那一瞬间,他听见赛奇的声音:“我让他别冲动、结果就冲出去了——别在图书馆打啊!要打出去打!”
阿斯一惊,情急之下直接吼道:“幻胧魔皇拳!”
糟糕了。他被教皇大人抓包了。
然后他又听到一个和赛奇非常相似的声音说道:“糟糕了。他用了魔皇拳……”
说实话这会有什么后果,阿斯并不知道,他才练习第五天,而且对面是德弗这个皮糙肉厚、小宇宙深不见底的怪物。
—————————————
德弗陷入一场古怪的幻梦。他一时是一个人,一时又是两个人。
他行走在他从来没有到达过的莽莽雪原,天和地都是灰蒙蒙的白,风雪灌进他鼻腔,可是他又似游离一般,看脚下,确实踏雪无痕。
他回头一看——他又落在双子宫冰冷的地板上,阿斯血红着一双眼睛,冷冰冰瞪着他。他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对哥哥说什么,忽而脸上就被阿斯扇了一巴掌。“你是影子!”阿斯说,“谁允许你僭越的?”
他又梦见自己关节被卸下,桡骨被拆掉,骨头末端穿上牛筋一样的绳索,阿斯站在他身后,操纵着提线木偶一般的他。面前数十门熟铁大炮筒对准他,顷刻枪林弹雨大炮齐发硝烟弥漫。阿斯躲在他身后闲庭信步,对着千疮百孔的德弗轻飘飘地说:“给我杀。”
——杀谁?
杀天下百姓!杀无辜黎民!杀!杀友、杀亲、杀得血流成河!
德弗从梦中惊醒,天还是黑的,他一脚蹬空,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去。他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仍旧是瞎的。一种困惑和无力感笼罩了他,令他情不自禁抱着双膝呜呜哭起来。
—————————————
德弗垂着双手,静默着。理论上他已经成了阿斯的傀儡。但是此时阿斯不知该如何控制,事发突然,他面前站着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相貌一模一样,阿斯福至心灵,想,这也是一对双生兄弟。与他,还有现在已经变成傀儡的德弗一样。
他咽下一口唾沫,如果他今晚能成功击杀教皇和他的兄弟,那么他……他可以去假扮教皇,直到时机成熟再顺利继位!但如果他杀不掉这对老东西,那么他——不不不,不可能,他一定可以杀掉这两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
赛奇绷着脸,说:“果然,德弗特洛斯说的没错。”
——什么没错?哈哈哈,德弗说了什么大概已经不着紧了,他已经彻底变成了阿斯的傀儡!对了,书上记载,德弗需要杀死一个人,才能解除傀儡状态,那么——
“你果然已经被邪恶控制了。”赛奇接着说,他和自己的双生兄弟极有默契,一左一右,从不同的窗户跃出。他快,阿斯更快,顷刻拳头就靠近他的脊背,但是忽然阴风阵阵,阿斯及时闪开,原来白礼赶来回护。两个老人和他你来我往缠斗数十招,都不敢放大,一来同样招数对圣斗士只起一次作用,若不能一发致命,后面会很麻烦;二则双方都没有下定决心要把事情闹大。很快阿斯弄明白了二老在拖时间,因为他看见天空飘下一枚金色翎羽,射手座西绪弗斯从天而降,黄金箭直着阿斯,喝道:“你知道的,你动得再快我依然能够射中你!”
巨蟹座马尼戈特的声音也从阿斯背后传来:“我是说老头子大半夜叫我守在星楼外干什么,原来有这么大的事发生!”
阿斯大惊,心念动处,把傀儡德弗从星楼里召唤出来。他现在是半份兄弟情也不能顾了,指挥着德弗挡住自己所有要害,要趁夜色逃出去。他想,罢了罢了,伟业宏图,不及活下去重要。他向傀儡德弗输入命令:“拦住他们!给我创造时间!”
他吩咐完便张开异次元空间准备逃,德弗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并对其他人大吼:“我抓住他了!趁我们还没有被异次元空间吸进去,快想办法麻痹他!——谁拿玫瑰花刺我?!”
阿斯被他一只大手牢牢摁在泥地,半张脸几乎要陷进去,只见德弗从后背拔出一支魔宫玫瑰,纠结了大概一秒,把玫瑰扎进阿斯身体。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就算要昏迷,他也要坚持说完这句,才从一边栽倒,重重压在阿斯身上。那支魔宫玫瑰先是刺中德弗,他再拿来刺阿斯,毒性已经减弱不少。阿斯正要燃烧小宇宙推开死沉死沉的德弗,冲进尚未关闭的异次元空间,却不料他一运气,气血加速,魔宫玫瑰的毒走遍全身,不至于致命却令他周身麻软,晕倒在地。
————————————
tbc
【LC】【德释】借我三天光明(一)
【LC】【德释】借我三天光明
⚠️垂死病中惊坐起,再不写五月就要溜走了!
⚠️其实俺一直有在写……写别的(
⚠️母题:灵魂互换
⚠️原作if,欢乐向
1.第一天
德弗醒来,眼前一片漆黑。
大约天没亮,他这样想,但他是夜行者,即便黑夜,他也能至少看见什么,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确实非常不同寻常。他摸索四周,企图站起来,而触摸到的却是光滑的石砖。一块又一块,仿佛要连到天边去。德弗这才开始慌,他不会落入什么陷阱了吧?他只是夜里偷偷训练时轰倒一块石壁然后昏睡过去而已啊!
他的手忽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下意识一挥把那东西摔了出去,“噹啷”一声落地,碎得四分五裂。他轻声惊......
【LC】【德释】借我三天光明
⚠️垂死病中惊坐起,再不写五月就要溜走了!
⚠️其实俺一直有在写……写别的(
⚠️母题:灵魂互换
⚠️原作if,欢乐向
1.第一天
德弗醒来,眼前一片漆黑。
大约天没亮,他这样想,但他是夜行者,即便黑夜,他也能至少看见什么,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确实非常不同寻常。他摸索四周,企图站起来,而触摸到的却是光滑的石砖。一块又一块,仿佛要连到天边去。德弗这才开始慌,他不会落入什么陷阱了吧?他只是夜里偷偷训练时轰倒一块石壁然后昏睡过去而已啊!
他的手忽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下意识一挥把那东西摔了出去,“噹啷”一声落地,碎得四分五裂。他轻声惊呼,但听见的并不是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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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普洛斯踏着晨光走进双子宫,出乎他意料,德弗特洛斯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偷偷训练得浑身大汗,赶在正午的阳光普照大地时回到双子宫。相反,德弗正翘着二郎腿,在吃原本属于阿斯的早餐,看见阿斯进来,蓝眼睛瞪圆,发出非常可爱的惊叹:“嗳。你啊。”
阿斯不明所以:“我?”
德弗站起来,突然晃了一下,但很快站稳,步伐坚定地走向阿斯:“阿斯普洛斯。”
“干什么,老二?”阿斯皱起眉头,德弗很少这么主动说话,他习惯了德弗驼背低头的模样,一下子被德弗径直盯着自己的眼睛,便感到了冒犯。而德弗接下来说的话更匪夷所思:“我们五官长得一模一样,好奇怪啊。”
“你怕是糊涂了,老二!”阿斯粗声粗气地说,“我们是孪生兄弟,自然长得一样!”也许包括实力,阿斯想起昨夜路过圣域冷僻的角落,德弗无师自通地使用银河星爆,轰塌了一堵石壁。他目光不由自主变冷,看了一眼被德弗解在一边扣在石桌的面具,冷冰冰地说:“吃完你的,给我把面具戴上!你是我的影子,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德弗摇头:“戴这个吗?我长大了,就算系带放到最长,硬戴到脸上仍会勒到窒息。我不想戴。”
阿斯挑起眉毛,人当然不是一夜就长大的,德弗此前从未抱怨,怎么今天故意说起来?他心烦意乱,不想和德弗多说话,拂袖而去。
“等一下,”德弗叫住他,“不吃点吗?”
阿斯回头,冷笑。德弗和往常不太一样,黧黑的面上充满蓬勃的喜悦,仿佛遇到了什么新奇事,他闪耀的蓝眼睛仿佛璀璨星辰,有这么一瞬间阿斯感到自卑,德弗像从漫长的黑夜中踏向晨光,而他是披着暮色要沉睡进夜晚的老朽。
“不吃。”他生硬地说。如果是平时,德弗一定低头闭嘴,且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今天的德弗太奇怪了,他再次盯着阿斯的眼睛,好奇地问:“你当圣斗士可真轻松,没有人看着你监督你必须吃每一顿饭。”
阿斯暴怒,差点走到德弗跟前把桌子掀了。但他只是把德弗掀翻在地,怒道:“你没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老二!”
德弗被他掼倒在地,明亮的双眼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他爬了起来,破天荒地对准阿斯就是一记头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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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弗把什么东西摔了后陷入沉默。他闻到了燕麦的气息,并非刚出锅,而是隔夜的,带着夜的露水与潮气,有些变质了的酸——诚然,他平时只能吃一些残羹剩饭,这样的气味对他来说也是“食物”,而他从昨天傍晚起就没有再吃东西、再喝过一口水。他非常饥饿,但身体深处却是另一种更长久的、遥远的饥饿,他有种错觉,这样的饥饿已经成为惯性,他的脏器皮肉对此已经麻木了,甚至神经细胞的突触对这样强烈的生理刺激也只能懒洋洋回应。他发现这是比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更令人恐惧的事情:空茫。他的肉体迷失在这片广袤无际的黑暗,他的精神迷失在无边无际的深渊。
他匍匐在地上,一寸一寸摸索石砖,企图找到散发出气味的燕麦,也许吃下去他会好一些吧?他不要……这种黑暗好恐怖!忽然,他的手指摸到了边缘,原来这片石砖是有边界的。但是边界更令人恐惧,他探出整只手掌,顺着垂直向下的边壁摸索,没有探到底,只有阴寒潮湿的气息,他应该是被困在深渊之中的石台上了,无尽的湿冷绕在他的手指手掌,渗进他的皮肉骨头。他退了回去,抱住自己的双膝,有些自嘲地想,虽然被叫做“影子”多年,但其实他怕黑。恐惧的同时他却也清醒地认知到,他只能靠自己逃出生天。
——因为他的哥哥,十年前许诺过要两兄弟一起站在阳光下的阿斯,已经忙碌得忽视他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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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掌中小宇宙凝起,又放下。被他单手捏住脖子摁在双子宫石墙上的德弗一脸不服气,倔强地居高临下盯着阿斯。
阿斯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压低声音,威胁道:“老二,你永远都是第二个的,休想爬我头上去!”
德弗没法开口,于是用小宇宙和阿斯沟通:“你疯了吧?”
“谁允许你用小宇宙的!”阿斯知道德弗从来没有被教导如何使用小宇宙,一切都是自学。昨晚所见他可以只当德弗凭运气轰出威力巨大的一招,本质上还是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圣域里最低等的杂兵!但是德弗敢直接和他通过小宇宙对话,说明德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将小宇宙融汇贯通了?!他不禁手底发虚,掌心发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一巴掌把德弗打得嘴角出血。
“戴上你的面具!”他骇怕地说,想避开德弗这张脸。被他重重打了一巴掌的德弗冷冷“呸”了一声。恐惧德弗拥有超越自己力量,及愤恼自己竟然轻易被追上乃至超越,两种激愤情绪冲昏了阿斯的头脑,他松开手,德弗滑落地面,他提起手,暗黑的小宇宙闪着不详的光芒——
“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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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德弗听见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因为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由是听觉分外灵敏。他听见门后罗裙轻曳,鸟鸣啾啾,和花盛开的声音,门的打开把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送进他脑海。
只是他仍旧什么也看不见。
他蹒跚着站起来,对来者伸出手。对方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似的,只说道:“这位大人您……”
娇声软语,衣袂摆动,扫帚稻草摩擦地面,瓷片叮当,德弗听见这一切分明近在咫尺,可是他能看见的却只有阴冷冷的黑,他把眼睛瞪得眼眦生疼,酸涩极了的泪腺企图安慰他,又咸又苦的眼泪流进他的嘴里。
他听见扫把被扔在地上,娇声软语远去,带着恐慌:“姐姐……那位大人那个样子……我害怕!”
德弗颓然收起自己的手。他的形貌又吓到人了,真不好意思。他捂住自己的脸,他昨晚悄悄外出训练时没有戴面具,面具对于已经成人的他来说太小了,每次强行戴上时脸上被勒出深深红痕,运动强度大时容易窒息,他便没有带出门。他想,自己黑色的面孔被勒出红痕,像不像火山涌出的岩浆?——那般炽热、凶狠,黝黑的岩石迸裂,涌出地球热烈的血液。
但他捂住自己的脸,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嫩滑皮肤,眼睛形状,眉毛,精致小巧的下巴,花瓣一样的唇。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从不羁的野草般的卷发变成了如绸缎似流水的直发。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又听到门吱呀被推开,年纪稍长的女人说道:“他有什么可怕的嘛……他不就是——诶,阿释密达大人,您的手在流血!请放下来!”
德弗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忽听大门洞开处、几公里开外、两股熟悉的小宇宙焦灼燃起处,两声暴喝:“银河星爆!!!!!”
谁在用他的小宇宙和他哥对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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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双子宫塌了。
阿斯被哈斯加特和西绪弗斯联手制住,赛奇和马尼戈特则摁住了德弗。艾尔熙德则在维持秩序——指把上蹿下跳要来凑热闹的雷古勒斯和卡路迪亚拦住。阿斯知道这并非发作之时,便咬牙忍下,坐在一边,接过西绪递过来的冰袋,给自己肿起的额角冷敷。
另一边德弗却没有受多少明伤,一脸兴致盎然地盯着马尼戈特和赛奇看。马尼戈特被他看得黑线直冒,忍不住说:“哥们儿,你谁啊,能别用仿佛爱上我了的眼神看我吗?”
德弗这时候脾气反而不暴躁了,神神叨叨说了一句:“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什么?”
“我以为你是个流氓痞子,没想到还挺帅的。”
“哦,嗐,那是……等等!我说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于是德弗转头,用“爱上了”的眼神看赛奇。“你俩不像。”他伸出两个指头,指赛奇和马尼。
赛奇沉默。马尼跳起来:“我们怎么可能像?!”
德弗指自己和阿斯,说:“虽然他现在肿得和猪头一样,但我们很像。”
阿斯怒道:“你才是猪头!”他打德弗的反而是死手,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德弗现在的风轻云淡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马尼看了一眼阿斯,蹲在德弗面前研究德弗。德弗望着他,说:“所以你明白了没有?”
“啊?”
“我回答了我是谁。”德弗说。
这时阿斯终于品味出了一些不对劲。他隔着人群,紧紧盯着这个“德弗”,说:“你不是德弗特洛斯,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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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弗——应该说披着“阿释密达”皮的德弗被侍女们按在床上包扎被石头和碎瓷片割伤的手掌。他有些茫然。
从侍女口中他隐约推理出自己应该是穿越了,穿越到这个长相精致漂亮说话声音温柔清亮的小瞎子身上来了。而周围这一圈侍女都是“上头”委派来照顾阿释的。这么说这个小瞎子可能是什么王公伯爵?
他被服侍着沐浴更衣,虽然是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但他日子比德弗自己要过得滋润不少。甚至在他开口问食物的时候,侍女们还喜极而泣,为他端来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面包及牛奶。德弗手指抚摸这些面包,指尖告诉他这些面包外壳光滑焦脆,里面绵软,非常有嚼劲,喷香那种。他嘴里情不自禁涌出唾液,小心翼翼问真的可以吃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迫不及待把还还热乎的面包往嘴里塞,天呐,自从七岁和哥哥一起来到圣域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此等美味,这都过去——他想——十八年了!
他吃了一整个手掌大的面包,胃却像一个深渊,远远没有得到满足,于是他怯怯地问能不能再来一个。
侍女们沉默了。德弗生怕自己的贪得无厌引起她们的厌恶,因为他在这片沉默中阅读出恐惧、疑惑和焦虑。瞎子能看到很多东西,他面前有许多扇门,每扇门后面是一位侍女的心声。他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察觉到就算自己只移动了一步,也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令所有人都开始不安。
先前那位对他很好的年长侍女犹疑站起,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可以。”
不一会儿,一摞鲜切的面包又端到德弗跟前。德弗闻着麦子香就上了,其实也并非饥饿,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他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踏在一个无底深渊的边缘,他甚至感觉迟早要坠落下去——或者已经长久地坠落下去。他身体有一处,也许是脚底,也许是骨头芯子里,始终是空落落的。所以他要填满它,他牙齿把面包撕下来,没有咀嚼,囫囵进他那无底洞似的胃里去了。
他吃了一阵子后才迟缓想起,该不该问一问身边的侍女,刚才有没有听到怪声,例如分别喊着“银河星爆”的两个声音,很相似,但是不同的人。可他又踌躇于万一只有自己能听见,或者其实只有瞎子,才能听到那是两把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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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德弗特洛斯。”阿斯笃定地说。
德弗站起来,肋骨断裂处互相摩擦,疼得他五官扭曲,不过他很能忍痛。他准备向阿斯靠近,西绪他们见状立刻又把他俩隔开。阿斯扯大嗓门,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不也一样吗?”这个德弗出言挑衅,“对自己双生弟弟下这么重的手,你又是什么怪物?”
双生弟弟?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赛奇没料到阿斯的弟弟竟然还在圣域,根据传统,如果双子座是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人是要隐姓埋名不能见人的,赛奇虽然贵为教皇,却也从来没有见过德弗。
阿斯脸色大变,虽然现在的德弗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任杂兵殴打的弱者,可是堂而皇之的把自己偷偷躲在圣域多年的事说出来……真的好吗?这还是他那个没事总低着头、唯他命是从的懦弱德弗吗?德弗果真变成了怪物?还是怪物披上了德弗的皮?
“干嘛?”德弗一脸状况外,甚至对西绪友好地笑了笑。
马尼退到西绪这边,和阿斯站在一起,摸着下巴,说:“我觉得这个黑家伙比较奇怪。”
阿斯手捏着冰袋,冰块咔咔作响:“显而易见!”忽然,他心生一计,故意说:“把他抓起来,很可能是冥界的间谍!”
如果面前的德弗是他人假扮,那就可以顺理成章除掉;如果现在是德弗迟来的叛逆,那么不好意思,阿斯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弟弟。
“押入水牢!”他捂住肿着的脸颊,阴沉沉地隔着众人望着德弗。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色的……他的影子。阿斯的声望是如此之高,还在围观的杂兵经他一声令下,赶紧跑上前要抓德弗。
却看见德弗熟练地把胳膊压在教皇赛奇的肩膀上,对众人说:“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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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弗坐在黑暗里,腹痛如绞。
啊,他只吃了两个面包,但胃就提示他吃不下了,饭和水刚撤下,便立刻痉挛起来,凉水还没有咽下去,“哇”一下和面包一起吐了出来。他四肢发寒,胃里像装了个铁块,从前胸痛到后背。他蜷在冰冷的石砖上,疼痛令他动弹不得。失去了视觉之后,其他感官无比敏锐,他快要被这种剧痛击倒,张开喉咙,却发不出半个音。
怎么会这么痛……他想,就算他习惯了忍痛,这痛却仍仿佛要他折断,他几乎听到自己骨头轻微碎裂的声音,噼里,噼啦。他张开眼睛望,只有可怕的要把他吞没的黑暗。从前他只感受过孤独、饥饿、疲劳和被他强行压制的悲苦,却未体验过绝望。他的眼睛睁到几乎要流血了,而他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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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C】【德释】敦伟大友谊(完)
·无还
处女座的阿释密达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神秘的。他有且只有一个朋友,那是更加神秘古怪的替补上来的双子座。
水瓶座的笛捷尔认为,德弗只是略内向了一点点,其余还好。金牛座的哈斯觉得德弗起码是个人,阿释可不好说,阿释这家伙,身上带着比冥斗士更重的死亡的气味。赛奇听到各种小报告,无奈地看了眼白礼,白礼掏耳朵:别看我。当天晚些时候白礼催促阿释,是否弄明白了第八感能怎么在战争中帮助他们。阿释顿了顿,说:“还需要些时间。时间很重要。”
时间当然重要,它可以让朽木开花、可以让顽石化渣。而阿释说,比起提升战斗效率,不如压缩战斗次数——第八感不是人人都能领悟的,如果死亡成为战斗的限...
·无还
处女座的阿释密达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神秘的。他有且只有一个朋友,那是更加神秘古怪的替补上来的双子座。
水瓶座的笛捷尔认为,德弗只是略内向了一点点,其余还好。金牛座的哈斯觉得德弗起码是个人,阿释可不好说,阿释这家伙,身上带着比冥斗士更重的死亡的气味。赛奇听到各种小报告,无奈地看了眼白礼,白礼掏耳朵:别看我。当天晚些时候白礼催促阿释,是否弄明白了第八感能怎么在战争中帮助他们。阿释顿了顿,说:“还需要些时间。时间很重要。”
时间当然重要,它可以让朽木开花、可以让顽石化渣。而阿释说,比起提升战斗效率,不如压缩战斗次数——第八感不是人人都能领悟的,如果死亡成为战斗的限制,那就让死亡公平一些,让无法复活成为敌人的限制。
然后呢?白礼一边嗑瓜子一边问,他还把瓜子掂了掂,手托着伸到阿释面前。“吃不吃?”他问,“炒的南瓜子。你可能没吃过。”
阿释慢条斯理拿起一个,说:“我没吃过的东西多了去了。”
白礼继续嗑瓜子:“那是。我听说你又不吃饭了,圣域那边说分配给你的粮米几乎没有动过。”
阿释把咬开的南瓜子从嘴里拿出来,笨拙地开始剥,嘴里却说:“反正德弗会给我管饭。”
“他有职责在身,收治伤员,守护卡农岛,你别总是麻烦他。”白礼说。
阿释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南瓜子交给白礼,嘴上抱怨说:“我剥不来。”
白礼帮他剥好,放在他掌心,然后剥下一个。阿释突然想起日前德弗请他吃松子,他也不懂剥,德弗宽宏大量地给他剥好了。德弗还会用白糖和蜂蜜裹着这些坚果,烘焙炒制,干香可口。德弗说到圣域前吃过这种零嘴,后来换了生活方式,就没有机会吃了。在阿释陷入广袤的思维世界前,白礼又问,你觉得德弗是个怎样的人。
阿释想了想,说:“他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我时常能感受到他骨头里蓬勃的热气,像一簇烈火,像地球心脏处的焰心。太热了——顺说,他是个好孩子。他重建了卡农岛的医院,又亲手建了一座房,房子里一桌一椅一碗都是他亲手做的。”
白礼摆摆手,说:“我知道。我听说了。你和他是朋友?”
阿释点点头,说:“我们是朋友。也许更亲昵一点?是异姓兄弟?”
白礼“嘿”一声,说:“他可没有把你当兄弟。”
“那就退一步。起码是朋友吧。我常去他那儿吃饭。”阿释淡定喝了口茶。
白礼摇了摇头,踌躇半天,说:“其实我不是想问你这个——”
“我知道。你在问我牺牲的决心。”
白礼闭上了嘴巴。
阿释抬起手指,指了指天空,说:“信仰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它像一根烧红的铁棍子,代替脊柱,支撑想要软倒的肉体,不去行动便把肉烫得生疼。我有时候能听到链条和齿轮的声音——听说欧洲西部的人,用烧开的水发出的气,推动活塞,活塞牵动齿轮——就是这种吱吱嘎嘎的声音,有时来自我的骨骼,有时来自天顶。我和德弗特洛斯的友谊,一开始来自于由他身上之痛苦在我灵魂处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响,后来是他对生活的态度,影响支撑着我脊柱的那根烧红的铁棍。所以你放心,我会履行我的职责。就算是为了让德弗这样的人多在阳光下热烈地活一天,我也会去做到极致。——只是还需要时间。”
他站起来,在门洞的光里回头,笑着说:“因为啊,在死亡之地唯一的生命成熟,需要时间。”
白礼望着他。忽然他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最终一无所言。
阿释的预言成真了,死亡的绝地果真生长着顽强的生命,天马座无意间打落的一百零八颗成熟的果实,构成了命运必然的一环。白礼想,阿释在地狱血腥的瀑布边上等那树果子时,有没有在想同样顽强、同样热烈的双子座德弗特洛斯。但阿释向来是洒脱的,他向教皇赛奇及女神说明情况后,独自迢迢下山去也。
路上,刚替补上来的天秤座童虎好奇地问他,去往哪里。
阿释顽皮地回答,圣斗士的去处不都只有死亡之地么?
做完壮士宣言,阿释再次来到卡农岛,原因和动机未知,甚至说毫无灵感。德弗出门了,只留下空落落的木屋陋室。阿释的手慢慢触碰屋内一桌一椅,这里的一切都是德弗亲手打造的。
造型粗糙,纹路光滑,新屋启用两年,家具磨得却仿佛用了十几年,边缘圆润,阿释忽然想起,这里的每一件家具,在落成之日似乎就失去了角。
他摸索到床前,非常隐秘地,从内心深处升起一丝丝酸涩。他本以为又发现了德弗遗下的痛苦,可是当他再摸索再感悟时,那缕痛苦反而不见了。而他摸着自己的心口向内探索时,那丝非常不明显的酸涩竟然再度袭来。仿佛今年初长的幼树嫩枝在大雪这日遭了雪,可以说凉丝丝,可以说沉甸甸,嘎吱嘎吱,压得新枝与旧树干连接处酸酸冷冷,仿佛什么老骨头转在新窠臼里,发出令人牙酸的疼痛。
他在床上摸索,摸到属于德弗的枕头。他躺在德弗的枕头上,呼吸着德弗的气息。枕头柔软又舒适,里面装的是麦子,村里头姑娘织的布,针脚凌乱,德弗缝制的时候手好像在抖。阿释转头,把嘴唇印在德弗的枕头上,然后起身。他的心仿佛被阳光下的麦田照拂,充满了芬芳。快乐和那一丝丝酸痛交叠着,繁复着。
阿释却顿悟,这是属于他自己情感。他在纷纷扰扰俗世人情中浮沉,终于得到了自己情感的反馈。但他没有细究这到底是什么,拥有属于自己的甜蜜和痛苦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奖赏。
他从床上站起来,整理衣襟,脸颊酡红。“谢谢啦,德弗,”他轻声说,“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他步履轻快地走向门,推开。夕阳灿烂的光辉大泼大撒,风卷着海的气味,人与耕牛,飞鸟走兽,时间与茂盛生命用极其快乐的方式与他招呼。
他虚掩陋室柴扉,责任感和宿命感填满他的胸襟。他将要为此大地生灵做出些什么,也许他再也听不到鸟的歌唱,闻不到农家炊烟,但他心甘情愿,乐于奉献。
他回头,正撞上打猎归来的德弗。
“嘿!”
“嗳!”
他们如往常一样打招呼。
德弗放下猎物,随口问道:“出门去?”
阿释答道:“去一趟嘉米尔。”
德弗点了点头。
“回来吃晚饭吗?”他问。
“不了。”阿释笑着摆了摆手。
他们在门口如往常一样错身而过。
德弗突然又回过头,阿释知道他有话说。可是阿释能看见的只有黑暗的空荡荡的。他只能感受到德弗心情不错。
透过德弗的不错情绪,他感知到这个傍晚卡农岛天色不错,茶色的海面,火烧般的云霞。海鸥翅膀激起的微风与长天薄云卷在一处。他又笑了笑。
但是德弗没有说话,只是耸耸肩。
阿释便转身,朝着夕阳,大步流星。德弗望了望,阿释今天步履也尤其轻松,方才的笑容也格外美丽。德弗低下头,羞涩地也笑了笑,脸上有些发烧。
他如往常一样把猎物堆去后厨,推开陋室柴扉。他想着阿释。
他不知道那样轻快的步伐是为了奔赴死亡。
fin.
【LC】【德释】敦伟大友谊(七)
·勇士
阿释坐在门槛,裹着一条小毯子,手里捧着一杯茶,抵御春寒。远山晨雾缭绕,德弗赤膊在前庭劈柴。随着圣战日益激烈,德弗将木屋让给伤员,自己搬到山的另一边重新搭了一间小屋。诚然,搬家并不能阻止阿释的拜访,毕竟他从不认路,德弗的小宇宙就像闪烁的路标,他总能找上门来。幸好那晚过后,他们像是打通经脉,不再针锋相对字字对呛——一般来说只是德弗单方面地呛,阿释只负责开启一个不讨喜的话题。但那天之后,他们默契的东西变多了,因此在性之外,尽管不交谈,德弗也不再介意阿释经常性的拜访和时不时留宿,或者像现在这样,阿释看不见、不说话,安安静静坐在门槛上,德弗完全不用管他。
德弗举起斧头,...
·勇士
阿释坐在门槛,裹着一条小毯子,手里捧着一杯茶,抵御春寒。远山晨雾缭绕,德弗赤膊在前庭劈柴。随着圣战日益激烈,德弗将木屋让给伤员,自己搬到山的另一边重新搭了一间小屋。诚然,搬家并不能阻止阿释的拜访,毕竟他从不认路,德弗的小宇宙就像闪烁的路标,他总能找上门来。幸好那晚过后,他们像是打通经脉,不再针锋相对字字对呛——一般来说只是德弗单方面地呛,阿释只负责开启一个不讨喜的话题。但那天之后,他们默契的东西变多了,因此在性之外,尽管不交谈,德弗也不再介意阿释经常性的拜访和时不时留宿,或者像现在这样,阿释看不见、不说话,安安静静坐在门槛上,德弗完全不用管他。
德弗举起斧头,挥下去,利落地嚓一声劈开木垛。
“什么声音?”阿释忽然问。
德弗屏息凝神,果然听到一阵不寻常的啜泣。有五六人,低低啜泣,从山的另一边圣斗士疗伤处传来。他若有所感,轻轻放下斧头,说:“我去看看。”
德弗的脚快步点过乱石。春风唤醒了生命,黑色玄武岩缝里小草开始探头,青苔在水汽润泽下开始复苏,流水,苍翠灌木,鸟声花语,他停驻在山崖凸起的一块岩石上,望向往下方的哭声处。
那是一场葬礼。圣斗士在卡农岛疗伤,医院在他原先住的小木屋,自上次圣战,甚至更久前就存在的地方,历代守护者的小宇宙更迭,争相覆盖,然而伤员还是太多,战士们在木屋边上又搭了简易帐篷,用的深绿色,悦目如春草葳蕤。受伤的圣斗士都会来到这里接受治疗,或者接受死亡。他们守护着人类,与数不尽的不停复活的冥斗士作战——他们的敌人是死亡本身,而人类与死亡搏击,后果显然易见,就算英勇地胜利了一场,前方还有数不清的死神的镰刀。
德弗站在岩石上,听着压抑到极致的哭声。那位牺牲者躺在担架上,身上白银圣衣残残破破,似乎是病房太拥挤,等不及救治,他在担架上就悄悄咽了气,污血斑斑的手僵硬地按在胸前,整个人扭曲着和疼痛作最后抗争,直到像一块铁板一样僵直。德弗想起看过的遗体残肢处理法,死者会被收殓进一口薄棺,山风、山峦与海洋将护送战士的遗体从卡农岛到雅典圣域山脚的慰灵地。但近期死的人太多,损耗最高的是杂兵和白银圣斗士,有时候从卡农岛至慰灵地排起长长的棺材队伍,一整天都葬不完,后来棺材也来不及准备,就像现在这样,杂兵从哭泣的人手里解下死者的手臂,裹上黑紫色的裹尸布,抬起担架,准备送往远方。
手被掰开的那位老妇人捂住嘴,却仍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
这声德弗非常熟悉,甚至如芒在背。
一阵温暖的风吹起德弗的头发,似乎在抚摸他颤栗了的脊背。他感应到阿释的小宇宙随风而至,像一只雪白翅膀的大鸟,栖停在他身边。
“是什么?”阿释问。
“一场葬礼。一名白银圣斗士死了。”德弗回答。
“什么座?”
“……看不真切。”德弗呼出一口浊气。
接着,他又故作冷淡地说:“这种事每天都要发生很多次。”
如果是圣域的默哀者,往往压抑着悲伤,如肃穆的岩石,一声啜泣都会打搅死亡的高尚。如果是被拯救的普通人,也会安静地垂着双手,低下头,虔诚地目送勇士之尸身。但是——
阿释的声音像在很遥远的地方叹了一口气:“多么悲伤的哭声。”
德弗给他解释:“哭泣的那些人都没有小宇宙,是普通人,应该是死者的亲人。”他紧接着又强调:“往常不这样。”
他刻意地挺了挺胸膛,继续说:“牺牲并不可悲,我的平静不是因为麻木,我站在这里,遥远地为他送行,是出于尊敬,敬战士的一往无前,敬每一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他们施其职,死得其所。
“双鱼座圣斗士的送行就是非常安静的。上个月月尾,双鱼座的雅柏菲卡战死了。不死心的白羊座把他送来卡农岛,但是已然药石无医。很奇怪,我记得他是用玫瑰花做武器的,可是他被送来卡农岛那一天,所有的花都枯萎了,连生命力极旺盛的野蔷薇也不例外,天地一片肃杀;他回到圣域慰灵地的时候,整片山连着海岸都是枯黄的,那个春日甚至绿色也不忍喧闹。”
此刻围在死去白银圣斗士身边哭泣的应该是他的亲人。通常圣斗士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他运气不错,有五六个亲朋好友,还赶上了赶上最后的诀别。捂着嘴哭泣、另一只手却握着担架框久久不愿松开的老人大概是他的母亲,跪坐在一边默默抹去眼泪的少女可能是他的青梅竹马。死者的亲朋从不远的地方赶来,恰好见了他最后一面。否则,葬礼该是寂静又匆忙的,往生之路越短越好,他们急匆匆的甚至不曾回头的一生不需要缠绵悱恻的悼念。
德弗背起手,高处风很大,海水的气息藏在如刀的风里。阿释靠了过来,体温和驼绒毯子把寒冷变得柔软和温暖。
德弗别扭地扭开脸,继续说:“死亡难道不是每一位圣斗士的归处吗?和斩之不尽的敌人作战,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在有限的生命里,为了大地的爱和正义燃尽自己,不失为一份狂勇。”
阿释抬起下巴,漂亮的脸蛋转向德弗,说:“奔赴死亡的勇敢吗?”
德弗想,人都会死亡的。是什么把他们变得不同?他们奔赴的到底是一种勇士的仪式,或者是既定的价值观?他见过的死亡太多了,卡农岛守护者与其说看守一间医院,不如说一个太平间,百年流传下来的“医书”更多的记录却是填埋尸体,一年一年,一茬一茬,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峰值”,他也不得不抡起铁锹,掩埋数不清的圣斗士的遗骸。他们都为保护人类而战死,只是死亡似乎没有尽头。
他遥遥看着死者的担架被亲属们抬起,蹒跚走向港口,港口等待多时的船会把死者送回圣域慰灵地。年轻女孩缀在队伍的后面,她大约十七八,圆圆的眼睛带着眼泪。她从挎着的花篮一把一把抛出雪白的小花,风卷起这些小花,扬满天空,像一场晚春的雪。
阿释突然握住德弗的手。他的情绪传导至德弗身上,在骨头缝里震颤,巨大的悲怆令德弗不禁鼻头一酸,泪腺梗得痛极了。死亡——以及为了什么而死亡,他们像逆着滚滚浊流前行,大风和大浪铺天盖地。德弗紧紧回握住阿释的手,说了两个字。
“我在。”
风送来的一朵白色小花,他带着阿释的手抬起,双子座的小宇宙轻轻把花推进阿释的掌心。阿释握住了花。
阿释抬头,面向德弗,张了张嘴,德弗以为他要说什么,可是阿释只问:“这是什么声音?”
德弗仔细听了听,什么也没有。风动船帆,海鸥唳叫,春雨点点滴滴洒在叶片树梢,除此之外——他耳朵尖一动,捕捉到风铃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清越悠远,把他沉重如巨山之将崩的悲戚轻轻托起,载入一叶舟,送进淼淼远洋。他也好奇起来:这是什么?
没有多说一句,二人默契地开始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并肩走去。
他们绕过了一座山,翻过了一座丘,在一块碧青的岩石下,遇见一小撮人。他们在一株小树下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把一个薄薄的小小的棺材放进坑里。墓石放在坑前,那是一块简单的、随便就能被忽略的石块,上面没有名字,也没有生卒年。德弗看到,瞬间明白,这是一个夭折婴儿的葬礼。他轻轻在阿释手背上写:“一个婴儿下葬了。”
他们把坑填上,几乎没有突起。有个年轻的女人把一个系着黑色和红色轻纱蝴蝶结的风车插在土堆边,风吹动风车上的铃铛,叮铃铃,原来这就是他们听到的声音。
这场葬礼很安静,德弗和阿释也非常安静。作为局外人,他们贸然闯入自然不合适,因此只是呆呆聆听。铃铛似在安魂,又似轻盈地将魂灵送往天国。
“我不理解。”德弗用小宇宙说,“坟茔里躺着如此年幼的生命。”
他看着阿释。阿释金丝一样的秀发藏进柔软的驼绒毯子,面容总是透着平和与睿智。而阿释在小宇宙里回答他:“这里躺着一位年轻的勇士。”
“为什么?”
“死亡是世界残酷的真相,是所有人的结局。死亡的真相在活人眼中匪夷所思,可是在出生之前,我们是了解的。在出生的那一刻,他仍旧选择勇敢地踏入了这个世界。”
他转向德弗,继续说道:“一枚工具,在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是带着目的的,可是人不一样,我们出生时,没有意义,也不知道要完成什么意义*。但是迈向这个世界的这一刻起,选择诞生并生活的这一刻起——”他伸手绾住德弗风中扬起的发丝,别回德弗耳后。
“每一刻都需要勇敢。”他说完。
这是歪理,德弗想,勇敢地去活就是勇士,他在阿释的诡辩中已然是大勇者了罢,哈哈。
送葬人群互相陪伴,默默然离去了。他听着风和风铃的声音,有那么一处,他理解了这种异教的对夭折儿童的祝福——其实就如阿释信仰的体系里的“超度”,他们对勇士战死后的沉默,另一群人对夭折儿童的沉默,阿释对生和死和铺天盖地般悲怆的沉默,他的沉默。英雄总是无言的。他想,有一部分的他也会被阿释超度,在他们隐秘的相拥的时刻——甚至可以在他安静沉默着死去的时候,无论阿释能否赶到他身边,他想起阿释的那一刻。风寂静,天地寂静,他去想阿释,天地间梵铃一动,悠长悠远的“叮”的一声,他的灵魂便轻盈起来,可遁入天地去了。
在心念飘至不可回收之远前,他背起双手,闲聊般问起:“中午在这吃饭吗?”
阿释想了想,脸上带上一丝期待。“好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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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C】【德释】敦伟大友谊(六)
⚠️ 完整版凹3见
·被惦记的粥
外头风雪正盛,德弗在屋内煮粥。集市的时候去雅典镇上买的燕麦,出岛次数不多,他不得已每次都囤一大堆粮,总不能天天啃树皮啃海鱼。于是没有出差蜗居小岛的每一天他都精打细算,一把燕麦,少许牛奶,煮成黏糊糊暖融融的模样。他仍用一柄木勺搅拌着,门被敲响。
卡农岛来访者不多,虽偶有来疗伤的圣斗士,大部分时候也会避开卡农岛的恶鬼。德弗拉开门,只见阿释披着风霜雨雪,乖巧站在门外。
德弗翻了个白眼,抬手把阿释拽进来,又关上门。门里隔层油毡布,防风挡雪,屋里头就是暖洋洋的炉火的世界——他重新买了一个黑漆生铁炉子,柴火在下面烧得正旺,上...
⚠️ 完整版凹3见
·被惦记的粥
外头风雪正盛,德弗在屋内煮粥。集市的时候去雅典镇上买的燕麦,出岛次数不多,他不得已每次都囤一大堆粮,总不能天天啃树皮啃海鱼。于是没有出差蜗居小岛的每一天他都精打细算,一把燕麦,少许牛奶,煮成黏糊糊暖融融的模样。他仍用一柄木勺搅拌着,门被敲响。
卡农岛来访者不多,虽偶有来疗伤的圣斗士,大部分时候也会避开卡农岛的恶鬼。德弗拉开门,只见阿释披着风霜雨雪,乖巧站在门外。
德弗翻了个白眼,抬手把阿释拽进来,又关上门。门里隔层油毡布,防风挡雪,屋里头就是暖洋洋的炉火的世界——他重新买了一个黑漆生铁炉子,柴火在下面烧得正旺,上面的铸铁锅里欢快扑腾着他的燕麦粥,显然后者比阿释更值得关注。
阿释也觉得这是个很新鲜的东西,过分主动站到德弗的炉子前,脸凑近热腾腾的粥,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他赞许道。
德弗脸红了。他自我解释为一份实际上拿不出手的所有物,却被重要的人特地点评了,无论好坏话,听着首先滚烫的是脸颊和耳骨上沿。他也无法解释为何阿释就到了“重要的”这一群里——教皇的探子、地表最接近神的人、害得他一片空落落之人,或者是他午夜梦回,找不到词搪塞时编出来的一声“朋友”?
他伸脚踢了一脚炉火旁的凳子,生硬蹦出一个“坐”字。
阿释点了点头,循着声音坐下,又回到燕麦粥的话题:“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烹饪。”
德弗哼一声反驳说:“我又不是茹毛饮血的野人。”紧接着他目光如炬,盯着那锅燕麦粥,他火温控得好,稠稠融融的粥温和地冒着小泡。但说实话,这仅仅“可以下咽”的水平,何堪“烹饪”二字?他顿了一下,仍是问出口:“燕麦粥。要来一碗吗?”
阿释搓了搓手掌,愉快地说:“那太好了。我还从来没吃过燕麦粥。”
这倒引起了德弗的兴趣,燕麦粥可是穷人的标配,阿释竟然没有吃过,正式圣斗士每个月都有俸禄,莫不是圣域里大家欺他阿释是个盲人,直接就把钱给昧了吧?想着,德弗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碗,又拿出一把木勺。他一共做了两把,有备无患,若是不幸失落,总有替换——一开始当然技艺不精,他做失败了好几次,阿释赶趟儿赶得巧,橱柜里剩下的这把是不错的成品。
“为什么?”他随口问,填补静谧的空白。往常阿释来找他,三两句便要呛起来,而后床上一滚,他单方面恩怨暂销——阿释自然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恩什么怨。可是德弗今天暂时不想这样干,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吃饱,没有动力大干特干。
阿释又笑了笑,长长的金发从他肩头滑落,像一整片光。他伸出雪白的手,笼了笼鬓发,才回答道:“没机会吃。我是饿大的。”
“啊……”德弗的语气中带上一丝可惜。
但阿释接着说下去:“是修行的一种选择。我幼年时期跟着苦行僧们修行,苦行僧们笃信在苦行中可以求得真知。我以饥饿为修行方式,来探索救赎世人和自身之法。”
德弗冷笑一声,给这位饥饿修行者舀了一碗热腾腾燕麦粥。“粥来了。大师。”他讥讽。
阿释反而说:“我听到勺子刮铁锅底的声音,你那份还够吗?”
德弗无奈地说:“我是个成年人,份量难道还不能把握吗?何况这玩意多的是,不够可以接着煮。”阿释才笑了。他一笑,仿佛某种松弛剂,德弗不自觉跟着抬了抬嘴角,笑意虽阑珊,却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你有何贵干?”德弗舀起一勺粥,追问道。
阿释侧身,似乎在聆听窗外的风雪,又似乎在无声地回答德弗的愚蠢问题。雪太大了,人不能胜天,阿释当然要进个屋子避雪,只是与这个前提相悖的是,阿释为什么会赶到卡农岛避雪,以及阿释真的会怕大雪么?在阿释算不算是个“人”的问题上德弗再次陷入哲思。
阿释经受德弗目光的重量,一手捧着德弗递过来的那碗热腾腾燕麦粥,一手不安分地在木制勺柄上滑来滑去。木勺是黑胡桃木的,他白皙修长的手令德弗眼花缭乱。
“我在想——”阿释说,但没有说完,留一个话钩子,拇指食指捏紧那截黝黑坚硬的木头,舀一勺乳白的燕麦送入令人浮想联翩的唇。
嗐,大抵想什么是不重要的,谁在想什么都不重要,德弗气愤地想。炉子极热,烧得含着水壶吱吱叫,热气在德弗的脑子里咆哮,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阿释在他的阴影下仰着头面向他。这样一张白瓷色的脸,像乌云后隐隐的月,嘴像绷紧的弓,阿释呼吸,月的影子便也颤起来。这也许是个令人“惊喜”的发现,阿释在担忧些什么。
德弗的发丝垂在阿释脸的两侧,他从未如此逼视这位盲人,如此居高临下,硬生生被他品出一丝不从容。
“你要说什么。”德弗虎牙的尖抵着另一颗虎牙的尖,一字一顿地说。他首次感受到阿释身上传递来的某种有质感的东西,他也说不好那是什么,不是体温不是小宇宙,他举起手、贴在阿释赤裸肌肤上也无法感受到的东西,在这一刻,他的阴影里,他骚动的发丝底下,这种阿释体内压抑着的从未有人见过的东西,正汨汨涌出。
“你要说什么。”他再次轻声问。
阿释不回答。但是德弗善于等待。他等待漫长的二十五年,兴许会再来二十五年,他如石头一般,二百五十年,两亿五千万年,在沉默中等待。他藉烛光和白雪的清光看阿释,看白雪雕成的人融化的缝隙,最后阿释松动了,轻声回道:“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德弗退开,脚勾动椅子腿,椅子腿在破旧木地板上拖拽着发出嘎嘎的声音。
“我不介意听。”他说。
阿释扑哧一笑。他面向德弗,脸上又带上那副微笑。
德弗连忙补充:“且慢。说教除外。”
阿释摇摇头:“不是说教。因为我也没有理清个中逻辑,怕是说不清楚啰。”
德弗坐得近了一些,他两盏幽蓝幽蓝灯盏一样的眼睛盯着阿释,蜡烛燃到了尽头,砰一下爆亮,然后灭了,只剩下铁炉子里暗暗的红,半锅还没来得及舀起的燕麦粥发出糊味。德弗铁手将其端起,铸铁锅随意地放在木桌上,发出被炙烤的哧啦啦声音。
他的声音在这些刺耳的杂音里如一条自千百年前便在流动的古河。“你说。我听。”他承诺。面前的阿释像那禁忌的盒子,也许藏着可怕的灾难、骇人的传闻,可是他莫名觉得,这兴许是一生一次他们能以真心交谈的机会。
阿释端起那黑胡桃木的勺子,又吃了一勺燕麦粥,才慢慢说来:“我今天和一个冥斗士战斗。”
这是个平淡的开头。也许该惊奇的是处女座圣斗士把他尊贵的屁股从神圣的莲花座上抬起来。
但接下来阿释拐了个弯,说起他的童年。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成为现如今这样一个总是端着、爱说风凉话的神棍,自然离不开他那糟糕的童年。不过德弗知道,这都不是重点。一个人总是绕着核心说话,却不肯停下,那么一定是在犹豫。至于阿释在犹豫什么,这便是不可知了——他思考的总是很遥远,连犹豫也是遥远的。德弗并没有留意他在说什么,字和词连成泛黄佛经书页,德弗闻到穿过时空流转来的书香,听到炉火轻微噼檗之声,屋檐盛不稳厚雪,簌簌落下。千里风雪,一膛炉火,一间房,两个人。在德弗细细打量阿释暗色炉火映照下暖白色的手并同珍珠光泽的指甲时,魔鬼路过他们,阿释顿了一下。
寂静骤然被拉长。阿释赶在风雪之声入侵时轻轻说:“战斗过后,我告别了一个旧相识。死别。我们相识于那兵荒马乱饥寒交迫,而我们重遇时他已经是一个灵魂。今天和那冥斗士战斗,旧友亡灵差点被那个冥斗士蛊惑且利用,不过最后他还是平静地踏上了轮回之路。”
德弗感兴趣地抬起脸,又为了掩饰这种不合时宜的兴致盎然,故意补充说:“你终于也尝到离别的滋味。我们扯平了。”他不由自主想深一层,阿释每一句话定在影射什么,比如旧友,比如永诀,还有“被利用”和只言片语间透露的残酷战斗,他一定在隐喻什么。德弗猜,这是一种借景抒情、借物喻人,佛经里不总有这样的故事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释像割肉饲鹰的僧侣,用他的离别故事,宽慰劝诫面前这个一年前亲手杀死叛徒哥哥的黑皮怪物。德弗抬起一抹冷笑,等阿释继续说。
但是阿释抿住嘴,不再往下说。话头被他抛给了德弗,倒似德弗这个经历死别的过来人才该是话题引导者。在静谧中,火焰在木炭尾端燃烧发出噼啦的声音。德弗那半拉冷笑僵在了嘴角,慢慢沉下。他回到了面无表情的放松状态,问阿释:“离别痛苦吗?”
阿释蹙起眉。
诚然,孪生兄弟和玩伴发小不是一个概念,但对于情感经历单薄的阿释来说,是最最接近的参照物。也许这是他这辈子从情感上和德弗最接近的时候。
“痛苦吗?”德弗又问,“你之前追问我,你说你从来没有尝过自己痛苦的滋味,尽管能看到别人的痛苦,近乎事无巨细的地步,但那些痛苦对于你来说只是穿林打叶。现在你能理解了吗?疼痛的滋味?”
阿释抬起脸,对着他,轻声说:“我想起了你。”他站起来,微微倾向德弗的方向:“在战斗中,那冥斗士也问了我一样的问题,别人的痛苦对于我来说只是微风拂身,我为旧友的亡灵被利用、至死不休而愤怒,但这愤怒到底有几分意义——”
德弗情不自禁跟着喃喃道:“有几分意义——?”
阿释冰一样的手搭上德弗的脸颊。
“然后我就想起了你。”他陈述。
德弗只觉一阵心慌意乱,他推开阿释的手,站起身说:“我给你点东西尝尝。”
他又弯腰,在地上的储物箱里翻找,于厚厚干草垛里找出一瓶杜松子酒。
“我教你喝酒。”他说,又抬起手从头顶的储物柜翻找出两只玻璃杯。玻璃是个稀罕物,他看手艺人鼓起腮帮子,呼呼吹涨那烧得通红的玻璃胚子,成型的嵌在铁圈里,装饰在寺庙穹顶,圣光照耀,辉煌灿烂。德弗就捡那种残次品,用熔岩的力量烧热了,赶了巧的吹成两个,外观上还是欠缺了点,但他喜欢用这玻璃杯装澄清透明的杜松子酒,在阳光下这玻璃杯会泛着奇妙的茶色,映着炉火却是危险又暗昧的红。阿释身上甚少“红”这种色素,最多摇晃着的床上,绯红爬上他的颧骨,他的嘴唇是一种莹润的亮晶晶的红——德弗用力眨了眨眼,稳住手腕子,斟了两个半杯,把其中一杯递到阿释手里。
他朗声说道:“你说酒是穿肠的毒药。当一个人极度痛苦之时,会用这种毒药过渡、牵引原有的疼痛。可是当你真正有了痛苦时你会发现——喝下去,疼痛开始轻歌曼舞,大脑开始旋转。它会麻痹你的痛觉,让你……和往常一样。咽下去,就和往常一样了。”他郑重地端起自己的玻璃杯,咕咚一口就喝干了,酒像刺刀一样在他口腔、喉咙口乱捅,他闭紧眼,眼球被挤压,视网膜七荤八素繁星璀璨。他听到阿释的手指——大拇指摸索杯缘,喔,亲爱的,这个杯子没有把手,里面是冰凉的、入嘴滚烫如刀的、回味药草一般苦涩的液体——阿释一饮而尽,碎玉似的牙敲在玻璃杯边缘,叮一声。德弗想,自己大概是上头了,他闭着眼睛,却仍旧看见阿释,长睫毛的颤动和绯红的脸颊。他猛地摇了摇头,睁开眼,一切烟消云散,阿释对酒根本没反应,他喝完了烈酒,面色如常,神色淡然,只是唇色润泽,令人想入非非。
德弗大口呼吸,强作镇定,拍着桌子站起来,欺到阿释脸边,咬着耳朵:“胸口闷吗?”他抬起手,捏成拳,轻轻碰了碰阿释的胸口,然后说:“痛苦分很多种。胸口是闷的,胀的,酸的,涩的,滞的,这叫伤心。离别时,人会伤心。”他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死时,阿释会不会也摸着胸口,迟钝地想起自己的解说,困惑地向幽冥发问“为什么这里像堵着一样疼痛”。刹那之后他觉得这想法矫情至极,是苟且偷生、哈迪斯主义的走狗。然后他在大脑里又为自己友善开脱:友情,为一个朋友的死别伤心,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阿释手也握成拳,按在德弗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他们离得非常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德弗甚至能闻到阿释唇间杜松子酒的淡淡药气。他在进与退之间纠结,今晚是他和阿释难得的关于“心”和情感的交谈,他不愿意这种交谈毁于欲望的宣泄。但阿释却如洞察德弗的煎熬一般主动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德弗条件反射搂住阿释,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结局如何似乎已不重要了。死别、情感、伤怀,明日之事,缘何今日徒烦忧?阿释的体温偏低,在温暖的室内,吃了半碗粥、喝了半杯酒,仍旧有些阴冷,德弗用力揽住阿释,嘴唇贴着阿释的脸颊,却轻轻地说:“我真是个拙劣的解说员。关于痛苦,你得到答案了吗?”
阿释在他的颈窝点头,继续说:“我还有其他疑惑。你能别赶我走吗?”
“怎么可能。”德弗说,他将阿释搂深几分,又说:“其实我很高兴你选择了我来分享困惑。”他说的是真的,当两个人开始交心的时候,就算是他和阿释,这样两个非常不同的人,在粒子纠缠、斗转星移的某个角落,他们隐秘的小宇宙触角搭上并触碰彼此,从身体到伤口,从空洞到不可说的情感,哪怕是跨过了次元和维度,在不相干两件事上共鸣。
“你还想说什么吗?”
阿释揽住他的头颈,又说:“有时候我们不必说。”
德弗半抱着阿释带去床上,他们如两支春风里的杨柳条,肢体交缠,唇齿相依,他裹住他的软肋,他吞下了他的呜咽,结束后相依偎,落在眉间的亲吻像一枚蜻蜓点在水面,波心皱起,浪一韵一韵漾过去,如乐章温柔的尾巴。
德弗脸沉沉压在枕头上,外面风雪似乎停了,卡农岛地太热,雪已经开始融化,他听见涓涓细流,从屋檐茅草往下滴,渗进泥土,明个儿又是黏糊糊的泥泞地啰。他听着溪流的声音,石头缝里,树梢之上,他的手指轻轻挽住阿释的手,从意有所指到放松,最后沉沉搭着。
阿释则从一边坐起,并不打算离开,只是用手指勾住德弗的一绺发。他将这深蓝色的发缠在雪白的手指上把玩,柔中带韧,像野马的鬃毛。
阿释想,其实有些话太过可恨,揭了短,因此不肯说;有些话又太堪伤,没必要,因此不愿说。今天原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地魁星的阵法里,他五感尽失,受制于人,地魁星嘲讽他,大道乃无我之境,他人苦痛如穿林打叶,属身外之物,阿释一介庸才,无法参透“无”,所以身殒于此,情理之中。阿释在一片虚无中空茫地抓着,他因作恶者之恶而愤怒,因错手湮灭了无辜灵魂而悔恨,他找不到任何出路,第六感被强行掐断,小宇宙的小火苗被摁灭,他将全归于无……
德弗的影像就那样悄无声息踢破那扇沉甸甸的黑色大门。
德弗原本的影像对于盲人来说是不可见的——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影之双子座也是不可见的。但阿释刚刚领悟第八感时偷偷作弊,他趁德弗睡着的时候,摸骨看皮,把前世今生摸了个透,在德弗被他骚扰醒之前回床上假寐。德弗这个老实巴交的,只是摸了摸阿释的胳膊,又继续躺下睡了。所以阿释脑海中有德弗的影像:黑如玄武岩,骨骼炽热赤红,烈焰里扬起鬃毛。这样一匹健壮的、地心熔岩一般炽热的马驹撞开了黑色的大门,将古早的佛寺梵铃音悠悠送进阿释大脑中:孩子啊,生命不是“无”。
阿释此时午夜梦回,他想起六个小时前生命终焉之际,马驹一样撞碎禁锢之门的德弗的影像。佛曰,己身并非空虚,接近神而非神,阿释,其实人身甚好。在最接近一切归无的尽头,生与死的罅隙,神谕没有降临的时刻,阿释想起德弗。
他重新伏下,轻轻趴在德弗起伏的胸口。结实的胸肌,烈焰在他皮囊下嘎吱嘎吱地烧,为什么德弗为阿释带来“活着甚好”的呼唤?阿释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友谊?性爱?太过痛苦却坚强活着的顽固?一百零八种数出来的优点之中隐藏了答案?生命里到底有什么值得惦记?
阿释没有想明白。但在他起身准备前往幽冥之所冥想细思时,他留意到桌上他们各自都只吃了一半的燕麦粥。他走过去,拿起德弗雕琢研磨过的不带一根木刺的黑胡桃木勺子。他闻麦子香气牛奶香气,而后坐回桌边,慢慢吃下那碗凉了但是没有凉透的粥。也许他惦记的是这碗注定要吃却还没吃上的粥。
次日清晨,德弗蹑手蹑脚起床。他要去集市买柴,毕竟冬天还没有过去,昨夜淋了一夜雪和冻雨的柴不能用了,他得去弄点新的来。他预计阿释自然醒后就会走,因此留了门。等他扛着柴从山下回来时,门半掩着,他想阿释一定是离开了。可他推开门,却发现阿释坐在床上,用一把小梳子慢条斯理梳着头发时,惊讶得下巴都掉了。
“你怎么还在这?”他问。
阿释停下手里的梳子,反问他:“你煮了早餐吗?”
德弗怒气冲冲地想,他下山赶早集,哪有功夫煮早饭。他叉腰生了一会儿气,对不事生产的残疾人说:“燕麦粥行不行?”
阿释笑了:“好啊。”
德弗拿起锅准备出门去水井那边清洗,嘴里嘟囔道:“这破粥有什么好吃的……”
阿释在床上高声回应道:“我真就挺喜欢吃的。”
他赤脚跑到门边,孩子气地耍无赖说道:“我就惦记你的粥。往后我又多一个借口来你这儿了,可以早饭、晚餐、夜宵,真是个好东西啊,对吧?”
德弗回头,愤怒地瞪着他,大声吼道:“——闭嘴!回去!穿鞋!”
TBC
【LC】【德释】敦伟大友谊(五)
· 被放弃的心
远处传来呜呜隆隆的声音。
德弗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他的一条手臂还被阿释枕着,于是阿释也醒了。瞎子有项特异功能,可以无时无刻装柔弱,他那委屈的模样仿佛是被德弗从街上掳来强行施暴,可昨天叫大力一点的明明是他自己。
阿释问:“什么声音?”
德弗回答:“地鸣。”他俯身睡回去,阿释也顺势滚到他肩上。
“地鸣。”瞎子重复道。
德弗继续解释:“卡农岛有座活火山。火山要爆发了。”
“哦。”阿释回复。
“你害怕吗?”德弗磨磨虎牙。阿释摇摇头,说道:“就像大地打了个喷嚏,没什么可怕的。”
德弗粗暴地说:“这个喷嚏会要...
· 被放弃的心
远处传来呜呜隆隆的声音。
德弗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他的一条手臂还被阿释枕着,于是阿释也醒了。瞎子有项特异功能,可以无时无刻装柔弱,他那委屈的模样仿佛是被德弗从街上掳来强行施暴,可昨天叫大力一点的明明是他自己。
阿释问:“什么声音?”
德弗回答:“地鸣。”他俯身睡回去,阿释也顺势滚到他肩上。
“地鸣。”瞎子重复道。
德弗继续解释:“卡农岛有座活火山。火山要爆发了。”
“哦。”阿释回复。
“你害怕吗?”德弗磨磨虎牙。阿释摇摇头,说道:“就像大地打了个喷嚏,没什么可怕的。”
德弗粗暴地说:“这个喷嚏会要了卡农岛的命。”
“卡农岛因什么而让你觉得它是活着的?”阿释把问题拔高至哲学层面,但德弗不想从这方面去想,而是烦躁地说:“别总是问问题!”
他掰过阿释的肩膀,用尖利的虎牙在这羊脂白玉上啊呜咬了一口。
“朋友要提供口腹之欲吗?”阿释好奇地问。
德弗松开他,手指揩拭唾液残痕,轻松回复道:“不需要。我只是单方面牙痒。”说着他坐了起来。
“为什么?”阿释又问。
“没有为什么!不要再问问题!”德弗朝他怒吼。阿释像聋子一样充耳不闻,继续说:“你要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德弗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裤,一边回声呛阿释,一边自行穿衣。
半秒钟后他才又说:“我去安抚火山。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可不想看见你赤着脚踩了钉子。”
阿释噗嗤一笑,他散着那头明媚金色头发,枕在头发上,真真蓬荜生辉。他说道:“钉子?你这里是针尖地狱么?”
德弗回头,俯身贴近阿释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警告:“是建筑工地!”
说着,他把阿释扔在破茅屋建筑工地里,只身前往火山嗡鸣处。山高路远,从鸣动来看,这并不是即将要喷发的含义,然而德弗却就是想去看看。火山口附近滚滚落细碎的黑色石头,刺鼻的硫磺气味,还有扑面的热气。德弗扭曲嘴角,露出一个狞笑,他嗅到危险,而危险却挑逗他的神经。这一刻他想,也许他找阿释发泄性欲是因为他骨子里的作死因子攒动,越危险,越快活。
嗡隆隆——他的骨骼随着这深沉有力的地鸣一同颤抖,如那个深夜,他焚毁沼泽边芦苇的那个深夜,看不见的野兽在他躯体里嘶吼,去毁灭去破坏去发泄。他逆着烟雾跳入火山口,碎岩割破他的皮肤,一丝丝一缕缕,仿佛他身体里的巨兽要撕开他的皮囊,绽出条条屡屡的血。四周越来越热,他那不听话的苍蓝色头发变得卷曲,蓬着他的头大了一圈,愈发像狮子的鬃毛。他的脸被烘得发红,几乎要滴血,他的手臂和腿几乎要熟透了,他已无法呼吸,可身体像巨大的铅板,一刻不停地往下坠落。
火山躁动,咆哮,岩浆沸腾,红色的黏稠的液体暴怒抖动。德弗伸出他的手,皮肤下的肌肉也一样暴怒抖动,似乎要与岩浆共振,一起震碎他的皮肤震裂他的骨骼,把德弗自己震得皮肉不存。德弗手臂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虬结隆起,他发出凄厉的嚎叫,他的胃肠似乎也要被震碎了——震碎了,去露出他皮囊下怒吼着的野兽。是的,他们要爆发,是的,他们要嘶吼,是的——张嘴吧!张嘴吧!张嘴去撕咬、去粉碎这座火山、去撕裂这个世界吧!
德弗在最危急的那一刻吞咽下了怒火。他把兽的咆哮压在自己的喉咙。他身上无数星系星团爆裂毁灭,炸得他血管嗡嗡,星星的碎片核爆的炽热,他变成地幔深处明亮的星,预备好了去撕裂一切,却被他铜墙铁壁一般的皮肤强行压制。巨大的能量在他身体里激荡,他将要被自己强行的沉默撕得粉碎。他的骨骼错位爆裂又重组,他的五脏六腑揉成绒、燃成灰再聚拢,岩浆的力量地球的怒吼,被他赤手空拳、被他一口铁牙,生生压回火山喉管,困在软流层,埋进深深深深处。他忽然明白自己全身漆黑的原因——他不是谁的试金石,不是谁的磨刀板,他是——收敛一切的沉默。
他能粉碎银河,撕碎这颗行星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存在的意义却是收敛这股力量,他的一生都要在压抑中度过,他是正义这伟大事业的一颗螺丝钉,松不得,卸不得,这就是他全部意义。
他曾痛苦地询问阿释他该成为什么,然阿释始终神神秘秘、讳莫如深。然想来这便是正确的答案:他是命运的一环,圣域的一枚钉。
德弗疲惫地从火山灰中抬起头,晃晃悠悠爬回顶部。他想,他和阿释最深最深的接触应该是负二十三厘米,别的不要更多了,不成为朋友,自然不会有更深的属于他德弗特洛斯这个人的不道德欲念。
他望着火山口顶,悠悠飘下一枚雪。似是雪,又似火山之灰。他也不清楚火山是否已经喷发,卡农岛是否已如古城庞贝,陷入新一轮的沉睡。他低下头继续攀爬,酥散的岩石,一块块下落,而他在上升。他再抬头时,看见阿释坐在火山口边上,脸朝着自己的方向。
阿释穿着的单薄衣裳,更像是披着德弗的床单,被风扯起,如同巨大的洁白的羽翼。他没有听德弗的话,乖乖留在那张床上。德弗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大声朝他呼喊:“你来干什么?”
阿释回答,看看你在做什么。
德弗没有质问阿释是否来监视罪人的一举一动,是否要行使那至高无上的管控秩序职责。有些事情不必开口。他翻身跃上阿释所坐的那圈岩石,冷冰冰地问:“看得满意吗?”
阿释抬头,忽然对他笑了笑。“我看不见。”阿释说。
德弗双手叉腰,哼了一声。他看见天色如铅,遥遥海平面如一个蓝色的大圈,包裹着卡农岛,岩石、翠绿的森林、袅袅炊烟。
他在心底轻轻吁出一口气。
不过在心底的另一层,他的疑问再次冒出头,带刺的话再度从嘴边冒出来:“你一个瞎子,走得倒是稳健。怎么没摔死你?”
阿释朝他摊开手掌,说:“摔死的都是没摔习惯的人。对于瞎子来说,摔倒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我很擅长怎么摔。”他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卷起来,然后是裤管。德弗的声音响在身边:“我以为你好歹会用小宇宙保护一下。”
阿释又笑了:“虽然是‘小’宇宙,但也不至于为这样的小事服务。”他挥了挥手,说:“太轻飘飘了。”
德弗摸过阿释小腿上青紫凸起。他再折腾阿释也没有阿释自己摔伤得狠,这块大概是床腿,这里应该是锡铁皮的破炉子,这个尖锐的红色是什么棱柱。他收回了手,因为一片薄薄的雪花落在他黝黑的手背上。
“走。”他抓起阿释的手。
“去哪里?”
“回我茅屋。然后你滚回圣域。”
“德弗……”
德弗如野兽一般发出呜呜威胁:“别再问问题。——你对我到底有何求?”
阿释被他拉着走下火山口。山石又松又滑,他们撞在一起好几次,大约找到节奏,才和谐起来。
阿释说道:“你不必为我的存在感到困扰。我只是想在你身上找——”
“我感到困扰了!”德弗吼回去。
雪像鹅毛一样飘落。他抓紧阿释的手,骨头还带着岩浆的炽热,他的掌心牢牢焊着阿释冰雪一样质感的手。
阿释轻声说:“那我不说啦。”
德弗想回头,想咆哮。他知道阿释可以的,可以成为他发泄的途径,可以在他这颗正义的螺丝钉松掉时,如他解决自己哥哥那样,解决掉他。阿释是秩序的维持者。因此他怕自己回头,火山口的碎玄武岩滑坡,碎石冰雹一样兜头兜脸,把他们压垮、碾碎,万钧巨岩压在他们身上,把他们逼到不得不赌上灵魂和生命去战斗。他用力捏住阿释的手,骨头如碎玄武岩摩擦一样嘎吱作响。
阿释没有抱怨。
“如果我的沉默让你不安,德弗,是因为我也不确定自己在找寻什么……你身上也许有答案。就当是这样吧。你被我需要着。”
“是吗?”德弗冷笑。半山腰温暖,存不下雪,融化成的水把石坡弄得滑溜溜,他们的节奏再次被打乱,你撞我我撞你。
阿释再次友好地说:“你更希望我有所求,还是无所求呢?”
德弗却答不出来。他望着迢迢山路,感慨道:“我没有料到这条路竟这么长。”
“你可以松开我的手。”
“我不,”德弗说,“我要亲自把你撵出这个岛屿。”顺带撵出他的脑海。
正在他们僵持之际,忽而山坳后转来一位樵夫,他步履匆匆,为了避雨正在赶路,他迎面撞见德弗与阿释,惊得摔了肩膀上的柴,发颤的手指指着德弗,尖叫道:“鬼啊!”他似乎怕极了德弗,连柴也不敢要了,连滚带爬爬向远方,大叫道:“火山里的鬼跑出来了!救命啊!”
德弗站在原地,自嘲一笑。
阿释劝解说道:“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多不过是愚夫。”
德弗打断他:“我双目健全,早就习惯了。”他握着阿释的手,一步一步走着湿滑的山路,反问道:“我们需要被理解吗?”
阿释说:“无所谓。”
德弗点了点头。他的喉咙有些滞涩,似乎堵住了,但他努力咽了下去,露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丑陋的冷笑:“是啊。不需要。”
阿释这家伙,说敏感的确敏感,说迟钝也确实迟钝。他领德弗去一千次一万次回顾痛楚,引着德弗的手,陪德弗触摸被荆棘捆束至坏死的大脑,触摸被丢弃的心留下的巨大空洞。一次次叩问痛苦,德弗反而更真切地意识到,作为人,他的确需要爱与被爱,但遗憾的是他从未得到过什么爱。
毫无疑问,向阿释索求情感,和直接为感情举行葬礼没有区别。阿释擅长的是遵守命运章程制定好的秩序,他会遛狗一样把德弗遛上祭坛,烧成青烟。
德弗曾在一个混乱的梦境梦见那双洁白如鸟之羽翼的手,将他那颗很早之前就被世人挖出来丢弃的心,从泥潭捧回来,告诉他他的心在世上仍被一些人珍惜。——而阿释走过来,捧着他那颗脏脏破破的心,与他擦肩而过。
他在破屋前放开了阿释的手,生硬地说:“滚吧。”
阿释缩回了手,如往常一般许诺:“我会再来看你的。如果我的到访使你不快了,尽管告诉我。”德弗也如往常一般,对这句提议保持沉默。
他目光炯炯,盯着阿释的背。阿释身上披的床单被雨打湿了,勾勒出他美好的背和昨夜今晨的吻痕。德弗往后退了一步。
阿释便抬腿往海浪来处迈去,如德弗梦见过的白色羽翼的鸟。他没有回头*。
于是德弗拼命咽回去,把他要喷涌而出的感情锁在喉咙,看着他那颗破破烂烂的心被鸟衔着飞远。他知道,那始终是祭台上一件祭品。
TBC
*笔者一个朋友说,她看《少年派》最伤心的地方,是老虎理查德帕克在船靠岸后便跃进森林,“一次也没有回头”。笔者能理解观众和派对理查德恋恋不舍回头的期待,理查德不回头,似是对派投入情感的辜负,宣告这场情感投射的失败。此处,德弗嘴上可能很硬,情感上却在期待阿释的主动。
但是另一方面,理查德的不捕猎之恩,与他宽宏地放过派、跃入他的丛林,是不是也可以看作仁慈?此文,阿释的大步流星,是否也是一种不近人情的仁慈?
【LC】【德释】敦伟大友谊(四)
· 命
德弗领着小狮子回圣域时听闻射手座和处女座已经归来了,他连忙把脚还没在女神殿站热乎的小狮子捞在臂弯,瞬移到卡农岛,开了橱柜就捯饬金创药烫伤膏,针线镊子、刀钩斧剑钺。雷古勒斯看着,惊讶得下巴快掉了:“你是要杀了我还是干什么?!”
德弗拿起那粗大的铁制注射器,研究了一下,又放下,嘴里说:“治疗你。”
他拿起镊子夹了棉花,往药粉里沾了沾,按上雷古勒斯还在渗血的下巴擦伤。雷古勒斯疼得眼泪汪汪:“这……这下午就愈合了啊!”
“不行,”德弗强调,“如果给射手座的西绪弗斯看见你这副样子,我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
德弗想了想,说:“因为...
· 命
德弗领着小狮子回圣域时听闻射手座和处女座已经归来了,他连忙把脚还没在女神殿站热乎的小狮子捞在臂弯,瞬移到卡农岛,开了橱柜就捯饬金创药烫伤膏,针线镊子、刀钩斧剑钺。雷古勒斯看着,惊讶得下巴快掉了:“你是要杀了我还是干什么?!”
德弗拿起那粗大的铁制注射器,研究了一下,又放下,嘴里说:“治疗你。”
他拿起镊子夹了棉花,往药粉里沾了沾,按上雷古勒斯还在渗血的下巴擦伤。雷古勒斯疼得眼泪汪汪:“这……这下午就愈合了啊!”
“不行,”德弗强调,“如果给射手座的西绪弗斯看见你这副样子,我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
德弗想了想,说:“因为他是你叔叔,你是他亲侄子。”
“那又为什么?”
德弗又想了想,把药棉按上另一处伤口。雷古勒斯大叫。德弗继续说:“因为血浓于水。不管你信不信,你叔叔看见你这狼狈模样,会心疼死的。”
他把雷古勒斯的下巴用纱布缠成个大球,再开始处理雷古勒斯的手臂、腰和腿。雷古勒斯撇嘴:“哪有这么娇贵。我从小被我爸揍——诶?”他瞪圆清亮的眼睛,指着德弗新做的柜子,问:“这是什么花?”
德弗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想不起来自己刻了个什么玩意。好像在梦里见过。梦的光景总是朦胧又热烈的,也许他是把许多象征拼凑了起来,比如姜饼人、蜜枣和厚厚积雪上乱跳的麻雀,记忆里的、故事中的,他编进自己的梦里,无论发生过或者根本不曾遇见,所有的温馨和温暖如厚毯一样裹着他,容许他被幻觉引诱着露出一丝笑意。他粗糙的手指抚摸木板上自己刻出的纹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记得了。”
“Nymphaea tetragona吧?”雷古勒斯挑眉研究了半天,这样说。德弗很荣幸自己随便刻能刻出个这么高深的玩意,那个尼什么什么的,他根本听不懂,但他绝对不打算让小狮子知道自己是个文盲。因此他点头。
雷古勒斯抬起头,用一种高深莫测、人小鬼大的神情,说:“你为什么要刻阿释密达修行石座的花纹啊?”
“啊?”德弗瞪大了眼睛。
雷古勒斯拍手叫好,笑着说:“我知道了!你们是好朋友!”
“我刻的不是莲花!”德弗胀红了脸,连忙申辩道。
雷古问他:“你为什么脸红?”
“就算是莲花,莲花也很常见!”
“是的。可是你为什么脸红?”
德弗慌乱地用托盘盖住那朵莲花,嘴里说:“被你气的!”——他想起来为什么梦里会有这样的花了,在那个可怕的他失去了亲人的夜晚,阿释密达踩着这样的花朵,走向他……他把这个画面剪裁进他认为美好的幻觉里,这又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说你和阿释是好朋友会让你生气?”小狮子继续眨巴他明亮的眼睛,天真地问。
德弗尴尬地说:“不,因为我们不是——”
那他们是什么?仇人?炮友?床上的战友?战场的情人?当他说“我们”,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将阿释和他并排绑在一个类属里?
他挪开托盘,眼睛盯着那朵莲花,是的,他看出来了,是梦的水面上盛开金白色的莲花,凡间不应有此物。阿释脚踩在这样不受俗尘沾染的洁净花朵上。阿释的小腿,阿释的象牙般的膝盖,阿释的颤抖,阿释轻轻吹在他腮边的呼吸。他的手指沿着木刀雕刻莲花的痕迹描摹一遍,顿在最后刻到最后一尾的尾巴上。连停顿都如此缱绻缠绵,他当时在想什么,现在又在想什么?
“喂喂喂,”雷古打断道,“回神啦,别丢下我!”
德弗说:“我在。”
雷古噘嘴:“别骗我。你和阿释一个样,灵魂会漫游。阿释总是人在我面前,灵魂去远处睡大觉了。我爸说这是一种境界,说我迟早会明白的。”
德弗摇头:“胡说。就是走神了,你爸在骗小孩。”
雷古“啊?”了一声,皱眉纠结:“可是我爸为什么骗我呢?”
德弗本来想说雷古长大就明白了,大人哄小孩,是为了良心能过得去。他们道貌岸然,明明已经很不耐烦,仍不舍得豁出老脸直接丢下孩子,反而装作“我还在聆听”,却走神个七八百里。但他想了想,雷古应该活不到去懂得人情世故那一天。
他看着小狮子透亮的眼睛,随时拿起一卷纱布,铰成小片,贴着药棉压在雷古身上更细小的伤口上。雷古抱怨说:“真的不用。都愈合了。”
德弗说:“你爸说得对,灵魂漫游,是一种修行。可惜我不是他们那类人,我的灵魂框死在我的躯体里,往后随着它的衰老逐渐朽化。”
雷古又问:“什么是朽化?”
德弗想了想,说:“就是会如木头渣子一样,日晒雨淋,时间久了——”他捡起一块房间里前人留下的朽木,用手指捏碎,“——就像这样。灵魂更惨一些,它没有形状,最后朽化之时,便如同湮灭,什么渣也剩不下来。我就是那种什么也剩不下来的人。”
雷古茫茫然点头,然后说:“怪不得我总觉得阿释身上有我爸的味道,原来他们是一类人啊……”
德弗大手一挥,按住雷古的头,使劲揉了揉,说:“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们生命的意义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正义而战!”
他拿起纱布准备处理雷古膝盖上的擦伤,但在他倒上药粉的下一刻,伤口愈合了。雷古摊手:“我就说嘛,你又不信。”
德弗把药放回托盘,托盘再扔回木柜,对雷古说:“走,我送你回狮子宫。”
雷古总算结束了受刑,快乐地跳起来,挽起德弗的手臂,指着远方,说:“走走走!我们回圣域!”
德弗想说要是往后受了伤、记得来卡农岛疗伤,可又觉得这话听上去不吉利,于是他紧紧咬住自己口腔内壁,虎牙把肉磕出血。他没有说话,只是让这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雷古主动说:“德弗,你和阿释是好朋友,能不能跟我也做好朋友?”
德弗低头看他,瞳孔地震。雷古噘嘴:“你可别嫌我年纪小!”
德弗嘴角僵硬地抽搐,口中却不得不说道:“当然。我们可以当朋友。”
反正他们除了任务,也没别的可聊了。他们的人生仿佛赶车,用眼神示意“对的、我也是这列车”,然后被潮水裹挟得妈都不认的姿态装罐头一样塞进他们所属的空隙,随着既定的轨迹既定的节奏,如沙丁鱼晃荡在沙丁鱼罐头里,等着车到站——他们唯一的结局也不过是到了他们的站。无所谓人格,无所谓趣味,无所谓人性,他们比模版还笔直,比符号还廉价。
德弗站在狮子宫下,不愿再上去,任凭雷古千万次示意他可以叫上德弗一起去处女宫找阿释玩。“我已经在这里了,”他回道,“我只能在这里了。”
“为什么?”雷古问。
德弗撒了个小谎:“因为和阿释约好了三点半卡农岛见。抱歉啊雷古,你是我的新朋友,可是我还要招待老朋友。”
雷古点头:“怪不得,我在处女宫方向感知不到阿释的小宇宙。”说着,他快乐地朝德弗挥挥手,当作告别。
卡农岛上当然不会有“老朋友”。现在又剩下德弗一个,他要面对乱糟糟的破屋,这一堆那一堆的黄泥粘土木头芦苇杆,他刻了花纹的磨得光滑的物件,他那絮得蓬松的柔软的棉。
——他一开始就知道,很早很早就知道,他对那个夜晚盛开的金白色花朵,从来就没有过恨意。他其实在等待,等待命运朗诵他的罪行昭彰,给他审判,判他一个千夫所指、里外非人,他等待断头台的利刃,等待达摩克利斯之剑,等待被处死。但是他匍匐于地时,漆黑一团的视界中,一朵一朵白金色的莲花盛开在乌黑的水面。
阿释密达朝他走来。
星辰。深邃宇宙。磁暴闪电惊涛骇浪席疯狂旋转撕扯呼啸。万顷白金色的莲花。阿释。
德弗合上眼帘。他只能想到这么多了,不能再向回忆索取什么,他只能到这里了。
更多的他不由得向命运追诉,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会沦落至杀害至亲、命悬一线、每一次濒死都在计算是否就此亦完成使命。正如他把金色的白色的莲花印在他美梦的深处,然后作罢一般,他不能再朝深处挖掘。他怕他面对的命与运揭开他拼命想掩藏的东西:其实空空如也。他向善的心,他的正义感,他的挣扎,他的暴躁,他的邪恶,他的可怕力量,其实只是命运为乌有之物笼上的阴影。实则他即是空,空空如也。
晚些时候,阿释乘着夕阳又来拜访了。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头发散乱,额头上有虚汗。德弗端坐他的床,犹如国王坐宝座,翘着二郎腿问瞎子:“你怎么了?”
阿释虚弱地笑了笑,朝德弗伸出手。德弗接住他的手,阿释紧紧拥抱着他。
“德弗,德弗……”他急切地呼唤。
“怎么?”
阿释说:“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痛苦吗?”
德弗深深吸入一口气。阿释身上很冷,冷得像刚从雪里挖出来的。他吐出一口气,按住阿释的脊椎,冷冰冰地说:“为什么要一直追问我这个?”
阿释愈发用力地勒住德弗,他的手从德弗嘎吱窝下穿过,压在德弗肩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勒断德弗双臂一般绞紧。
“因为我只能问你了。”阿释几乎是颤抖地回答道。
德弗咬牙切齿地说:“你没有立场问我问题!——我们是什么?是仇人?是朋友?”
阿释冰凉的脸贴在德弗胸口上。德弗炽热的心脏撞击他的肋骨,整个胸肌都疼起来。阿释说:“……算吗?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德弗把他掀翻,残酷地把他压制在床上。新絮的棉,掺着德弗爬到崖壁去鸟巢里捡的海鹦绒羽。农户手纺的棉布。阿释的脸被德弗压进这堆织物,床垫还不够软,德弗不能把他完全压进去直到窒息。
“我们当然不算。你说的朋友,会上床吗?会从日出做到日落吗?会像你一样——”德弗突发奇想,扬起手掌,结结实实往阿释屁股上打了一记。阿释吃痛。德弗被阿释的骨头硌得闷痛。
他扯下阿释的裤子,看洁白皮肤上发红的掌印,他用手揉搓那块比别处热得多的皮肤。
“我们是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然后一口一口咬在阿释身上,德弗知道阿释其实非常强悍,冰肌玉骨下铁钢做的筋,精致的皮囊下嚼不烂锤不烂的铜豌豆。
阿释回答,他的回答夹杂在“大力一些”中。他说:“也许我们什么都不是。但你身上有我要的答案。”
“我没有!”德弗咆哮。他的肌肉虬结,如黑豹冲刺狩猎,把锤不烂的铜豌豆阿释弄得丢盔弃甲,他把阿释细伶伶的手按在他疼痛的蓬勃的胸肌上,如野兽一样嚎叫:“我什么也没有,你摸真切了,没有答案!”
可是阿释固执地说:“你有。”
德弗抵在阿释身体最深的那一点,一边呢喃:“我不明白是什么把你指引向了我。”
阿释揽着他的脖颈,脸贴着他热汗直流的鬓边,用猫一样的气音说:“是命。命运告诉我,你有我所有疑问的答案。”
德弗想,或许有。命这种东西,总是爱愚弄人的。他的痛苦是很繁复的,由长久的空虚、求而不得和若即若离患得患失综合而成,诚然,至亲之死带走了一部分的他。可是他无法弄清是哪一部分的他。那一部分对存在的意义、对过去将来的意义,被他捆在问路的石头上,一同投进死亡的深深泥潭,而那一部分意义随着泥巴慢慢陷落,永远听不到答案。
阿释也不会得到那部分痛苦的答案。他是瞎子,所以他不了解,德弗望向那泥潭之时,由天脚盛开了千顷金白色的莲,而他正朝着德弗走来。
而这便是德弗的所有回答。他的梦和记忆就停留在那里,他睡着了,他放松的时候嘴角并不是苦大仇深地向下,如果他生活在村子里,他一定是位天生笑唇富有魅力的男士。阿释摸索着他的脸。激情过后,男人总是会放松的,除非阳痿早泄,阿释本可趁这个机会去德弗大脑里挖掘他想要的答案,正如德弗被他亲哥哥用魔皇拳控制住强迫他杀人、却被阿释破解一样,阿释可以轻而易举潜入任何人的思绪、任何人的梦境。可是当他凑得很近,闻着德弗身上皮革、野山松、岩浆的气息,嘴唇贴着德弗的额头,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的手不听话地摸索着床头。这次他没有被木刺扎手,相反,他摸到一个精心雕刻的艺术图案,似是一朵花的线条。可惜他是个瞎子,没有人能告诉他这是否是一朵睡莲。
TBC
* 小狮子说的是睡莲的学名
【LC】【德释】敦伟大友谊(三)
·空
德弗仰躺在枕头边。
阿释枕着一个枕头,抱着一个枕头,弓成虾米,凸起的脊柱弧线像一把劲瘦的白杨木弓。他干燥柔软的肌肤随着呼吸似有若无触碰德弗的手肘。德弗手肘皮厚,有茧,也许已然是很亲昵的厮磨,但感觉起来仍旧遥远,皮肤钝钝的,不知何处牵扯的皮肉致使骨头夹缝似真似假的瘙痒。甚至牙酸。
于是德弗收回了手臂,抱在胸前。
阿释动了一下,呼唤:“德弗。”
德弗默不作声。毕竟这该算在不应期里——他原本只会跌打损伤的小治疗,系平日里习惯给自己处理伤口了——却在破败茅屋废墟里找到半本原主人的笔记,笔记上密密麻麻写着战争,缝隙里写着医人妙术与尸体掩埋。德弗跳过他不想...
·空
德弗仰躺在枕头边。
阿释枕着一个枕头,抱着一个枕头,弓成虾米,凸起的脊柱弧线像一把劲瘦的白杨木弓。他干燥柔软的肌肤随着呼吸似有若无触碰德弗的手肘。德弗手肘皮厚,有茧,也许已然是很亲昵的厮磨,但感觉起来仍旧遥远,皮肤钝钝的,不知何处牵扯的皮肉致使骨头夹缝似真似假的瘙痒。甚至牙酸。
于是德弗收回了手臂,抱在胸前。
阿释动了一下,呼唤:“德弗。”
德弗默不作声。毕竟这该算在不应期里——他原本只会跌打损伤的小治疗,系平日里习惯给自己处理伤口了——却在破败茅屋废墟里找到半本原主人的笔记,笔记上密密麻麻写着战争,缝隙里写着医人妙术与尸体掩埋。德弗跳过他不想看的,字里行间挑一些他觉得重要的医学常识。比如他看见阿释时的小腹闷痛,及此时一动也不想动。
阿释摸索着坐起来,薄被滑下,露出雪白的皮肤,在艳色夕阳里,如白玉扑上红粉。德弗的指印在腰上,牙印在锁骨,德弗看着自己的痕迹,胸口和小腹又闷闷痛起来。
“干什么!”他粗声粗气地问。
阿释沿着木制床头朝他发出声音的方向探索,忽然发出短促的吸气,“嘶”一声,右手捂住左手,不再言语。
德弗翻身坐起来,问:“又怎么了?”
他这次的确更重了些,但这娇气的家伙承受时并未抱怨,事后才来怨艾。
但阿释给他展示自己那羊脂雕的手,说道:“木头上有倒刺,扎进我手了。”
哦,那倒是,床架是新砍的木头,德弗乱斧劈废了好几块木料,东拼西凑成的一张床,东南高西北低,躺在上面滚一圈里面可以体会到斗转星移。斧痕乱糟糟的,有倒刺不奇怪。他把阿释的手放在掌心,藉残阳之光看了看,果然,扎得有点狠,阿释右手食指第二指节处一个深红色的小点,木刺尾端已经看不见了。他凑近了看,灼热的呼吸喷在阿释的指尖,却依旧找不到木刺,他用指腹挲摩,可是他的手指太粗糙,感受不到深扎进嫩皮肉里木刺的尾端。
“疼吗?”他问。
阿释回答:“有点。”
德弗想阿释看不见,没有办法自己取出木刺,一边说:“我帮你。”一边低下头张开嘴,舌头舔着阿释手指柔嫩的皮肤,寻找深陷其中的尖刺尾端,他舔到了,小小的,很硬。他用牙抵着,舌头舔吮,探到木刺尾端,虎牙叼了好几下,阿释手指那点皮肉磨得热乎乎,他才咬到末端,轻轻拔了出来。
几毫米的小刺。他吐在一边。
阿释说:“不疼了。”
他含糊应答一声,像兽类一般习惯性低头为阿释舔了舔。他的心口又闷闷痛起来,仿佛自己也梗着一根刺。
肉中刺拔除很顺利,但是心中刺却很难。谁能藉着光透视人的心——想来阿释能够——可谁能舔舐他的心口,用锐利的牙和炽热的吻,为他叼起那根几千英里的刺?
他苦笑着拍了拍手,下逐客令道:“你也休息够了,走吧。我这里一切太过粗糙,不适合细皮嫩肉的你。”
阿释重新倚回床头。他笑了笑,说:“你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德弗想发怒,他拍了拍阿释身下这张粗糙但很结实的床,这张床就占了陋室的三分之一,什么都没有,那这是什么!这是他三天的劳动成果!
阿释却说:“我听得见。风声。”
德弗冷笑:“你现在又发现漏风了?”晌午的风单薄,阿释被德弗插着捅着,乱晃着,光栅一样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被德弗灼热的鼻息吞没,艳红的夕阳再吞没了他。他们和天地的血混在一起,四下混沌。——但海岛自然有风,太阳东升西落,夜幕降临,风便自海洋涌起,破屋板壁被吹得呜呜作响。
“因为空。”阿释说。他伸出手,德弗躲不开,任他按上自己兀自闷痛的心口。他按下去时德弗发现真的传来被震荡的回音,仿佛很久之前心就被挖出来,且忘了放回去。他几千英里的“心头刺”,原是该装有心脏的胸腔此刻却无助的空洞,以幻觉的形式这样提醒。他的疼痛是风穿过他空荡荡的胸膛引起的疼痛。
他愤怒地摔开阿释的手。他手掌里不详的小宇宙燃烧着。他脑内轮番循环“银河星爆”、“异次元空间”等绝招。他想打架,想杀戮,可是他躲不开阿释继续按上来的手掌。
“是空。”阿释肯定地说。他将脑袋贴近德弗心口,聆听莫须有的心脏跳动,然后说:“我听见风声,穿膛而过。”
“滚,”德弗粗糙地回应,“我很好。我不需要你来下诊断书。”
阿释被他“请走”后,他才有空打量自己的破茅屋。确实空:几乎要成了朽木的柜子,木板和芦苇杆纤维泥土壁七拼八凑东倒西歪的墙,坏了锈了散了的锡铁皮炉子,方寸之地,完整的仅有一床、一桌、两把椅子,尘灰遍地,杂乱无章。这片混乱是属于死人以及死去的记忆,德弗想,如果不是小宇宙,估计他熬不过冬天。
他赤身走在荒野间,捡拾木柴和芦苇,夜风拂过他,像拂过什么野兽的鬃毛,他的发又乱又硬,如果有旁人路过,定会看到漆黑深秋夜里他那双燃着幽幽鬼火的眼睛。他的指尖也有火,黧黑的手指划过干枯的芦苇杆,一簇一簇的如繁星般的火焰不受控制地迸出,他用星星点燃了这片秋霜里残存的芦苇,在火焰燎天前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他的小宇宙是令人窒息的,如一块厚重的铅板,将他自己和火焰都死死扣住,他的肌肉在颤抖,他的骨骼在作响,他的力量在彷徨,是焚毁自己还是焚毁一切。可是他颤抖着扑回地面,嘴啃了一地的灰与腥臭的泥,他想,他是来拾柴和芦苇杆的。——他要重新修他的房子。
他想,阿释那家伙一定是教皇的密探,测试他是否安全、是否可靠,因此锲而不舍地来此骚扰。他窥探德弗的生活,鉴定德弗的状态,然后把德弗生活得一团糟的事报告给教皇。教皇再派人收拾德弗。德弗想到这里,牙关不由自主格格作响,也许是冷,也许是小宇宙在他骨头芯里爆豆子一样作响。他不会让阿释那家伙破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圣斗士身份,他、你要——
他爆发又压抑过后,手脚比高潮后的不应期还要酸软,仿佛有人把他手脚筋都抽走了。他粗壮的手臂竟然连一捆柴也揽不住。他如耕牛一样喘着粗气,鼻子在深寒的秋夜喷着白雾,拖着木材和芦苇杆回破屋,准备修补他的房,可是莫名的疲倦席卷了他,使他一头栽在那张唯一崭新结实的床上,脸朝下,鼻子滞涩地喘息。他听见呜呜风声——他鼻子喘的气,灌进破屋的风,穿膛而过。
为什么这么空。什么时候这么空。他努力去想一些令他快活的事情,例如厚厚白雪房檐上歌唱的肥胖麻雀,他去抓童年的影子,但笑容在他嘴边化作一声嗤笑。就连嗤笑也若尖锐的笛鸣,刺耳地回荡在他的空房。
阿释被赶走两天后,西绪弗斯拜访。这次他差点没进得了德弗的茅草屋,因为德弗门前粘土黄泥、木头桩子敦成四五堆,堵死了前门,西绪隔着窗户,喊德弗:“德弗特洛斯,你在吗?!”
用几块木板简易钉成的窗户后亮起一双野兽般的眼睛,德弗那肖似阿斯普洛斯的声音响起:“在。”
“什么事?”德弗问,抬手拆下一截窗,方便西绪和自己对视。
西绪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我想,呃,我是说,你还好吗?”
德弗似乎翻了个白眼:“很好。“他态度勉强地低了低头,指着西绪的脚,又说:“我要修缮一番。——你脚下的木头是未来的门和窗。”
“啊,对不起、对不起……”西绪挠挠头,“看来你很忙。”
“嗯。”德弗点头。
“忙点好。”西绪连忙说。
德弗又点头。
西绪看着他,眼神里露出悲悯的伤感。德弗又听见风呼啸的声音,敏感地扭开头,恶声恶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西绪连忙说:“喔,是这样的,我本来找处女座的阿释密达有点事,他向来不出他宫殿的,但今天他却不在,我听圣域的侍女说,这些日子他会来拜访你,是吗?”
德弗点了点头。他用表情控诉那瞎子有多烦人,但不知道西绪看懂了没有。西绪继续尬笑:“那今天你看见他了吗?”
“没有。”德弗简短回答。他低下头,手里的针穿经纬线,把柔软的棉花和鸟的绒羽絮网里头。西绪看了一会儿,又说:“没想到你们两个倒成了朋友。”
德弗皱眉抬头。神经病啊,谁要和他成为朋友!
西绪仍旧没有读懂德弗的情绪,自顾自笑了笑:“按女神的说法,简单的人更能直击灵魂。你们的灵魂也许能发出共鸣。”说着他挥挥手,说:“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先走啦。——顺带告诉你,教皇打算把你派出去做任务,和我侄子雷古勒斯一起!”
德弗愣住,扒着窗追问西绪:“什么时候?”
西绪笑了笑,对他说:“应该是明天。你还有一天时间收拾一下自己。”
德弗有些懊恼,怎么不是现在!
西绪射手座圣衣金黄的大翅膀张开,出发前对德弗又嘱咐一句:“我和阿释也会同时间出任务,不知道和你们相比,谁完成得更迅速呢?见不到阿释的这几天,你不必想念他。——再见啦!”
他的大翅膀用力一挥,卷起长风,扶摇直上,湛蓝的天空烟云缱绻,这只金色大鸟最后如伊卡洛斯一般溶在了秋日太阳的明媚光辉中。
TBC
【LC】【德释】盲侠骑劫隐形战机
【LC】【德释】盲侠骑劫隐形战机
情人节快乐!(毕竟是开心的节日,更新伟大友谊好像不厚道,于是换一个)
母题:偷邻居家的猫
⚠️ 题目来自某一期超级无敌奖门人林敏聪“十个说名字就很想看的电影”的回答,蓦然觉得非常适合这个梗
⚠️配合题目,那就未来背景吧!
⚠️骑劫就是hijack,本文作揩油解
1.盲侠
航空署遗失了一架新型隐形战机。特殊工作人员交首贴耳、窃窃私语,在猜测是谁偷的。——也许是丛林雄狮大盗。或者金翅鸟大盗。后者善弓箭,若是飞矢掷索,远距离捆绑战机,夜深人静再拖走,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盲人点头:“是啊是啊。”
工作人员猛然回头...
【LC】【德释】盲侠骑劫隐形战机
情人节快乐!(毕竟是开心的节日,更新伟大友谊好像不厚道,于是换一个)
母题:偷邻居家的猫
⚠️ 题目来自某一期超级无敌奖门人林敏聪“十个说名字就很想看的电影”的回答,蓦然觉得非常适合这个梗
⚠️配合题目,那就未来背景吧!
⚠️骑劫就是hijack,本文作揩油解
1.盲侠
航空署遗失了一架新型隐形战机。特殊工作人员交首贴耳、窃窃私语,在猜测是谁偷的。——也许是丛林雄狮大盗。或者金翅鸟大盗。后者善弓箭,若是飞矢掷索,远距离捆绑战机,夜深人静再拖走,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盲人点头:“是啊是啊。”
工作人员猛然回头:“——你是谁?”
长相秀丽的金发盲人晃了晃手里的导盲杖,摘下墨镜露出呆滞的瞎眼:“如你所见,来参观学习的盲人。”他还用修长雪白、食指上戴着朴素银戒指的手,托举起佩戴在胸前的“参观”挂牌。工作人员检查后,的确无误。
但是……盲人说:“如无意外我走了。”他施施然转身,靠着导盲杖指引,慢吞吞往前走。遇到门,他用“参观”牌滴一下开了。众工作人员点头:真的是来参观的。
突然他们跳了起来:“参观牌能进总控室吗!”
“他一个盲人来参观什么!”
总而言之,航空署最新隐形战机丢失了——我说你居然还有闲心看同人文呐,丢失了!!!快给我登报通缉窃贼啊!
2.黑猫
面对盗窃的指控,阿释密达提出异议,因为他用圣域特殊黑科技粒子转换器从航空署顺走任务物品回来打开一看,不知道为什么,原该是隐形战机的玩意变成了一只黑猫。
对。一只黑猫。据马尼戈特说,还是一只浑身腱子肉的大公黑猫,一双蓝莹莹眼睛瘆人得很。
“我就说不该派他去吧,一个盲人,怎么知道自己搞了些什么回来!”他抱怨道。
西绪弗斯无奈挠头。他背上还背着圣域黑科技产品之一:黄金翅膀飞行器,因为他的惯用装备太适合这次盗窃嫌疑犯的特征,黑白两道都给他发了通知:大翅膀同志,请你早日自首——或者把赃物藏好。
可是仅有的赃物是一只狼狈地从粒子转换器跌出来的炸毛大黑猫。阿释困惑地问:“能请笛捷尔出来解释一下吗,在能量守恒的前提下粒子转换器为什么会把一架隐形战机重组成有机生命体?”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战机装进来啊!笨蛋!”马尼大叫,“快把这只乱入的黑猫放回去!”
“我明明摸了半天、确认他是目标才装进转换器的。”阿释边说边艰难抱起那只大黑猫,十分无奈地走出圣域大门。
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航空署监守严密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为什么藏战机的仓库会闯进一只黑猫?
他并没有视力的眼睛隔着眼皮子看了眼黑猫。筋肉虬结的黑猫抬头看他,并发出了一声夹子音“喵”。
3.月黑风高夜
这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圣域这边接到消息,邪恶组织冥界研发了一款新型隐形战机,暂存邻国航空署安保等级最高的仓库。且不说是敌对组织冥界的(可能)战略武器,就说这个遮遮掩掩神神秘秘赛奇偷偷打听了八百次都没打听出来的技术,已足够让圣域诸位对此战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于是阿释就领了这个任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此时阿释正抱着那只黑猫,眼皮对蓝宝石大眼睛。
黑猫仿佛知道如果乱动的话这个纤细盲人随时失手把自己摔了一样,乖乖地窝在盲人怀里,只是保持一副愤怒的表情,把企图伸手呼撸一把猫脑袋的马尼吓得缩回了手。
阿释一手掌盖住猫猫头,揉了两把,手感很好。“我想养他。”他宣布。
“说实话,”西绪冷静理智地说,“如果这猫战斗起来,我们仨都打不过他。”
“可是我想养他。”
“你把他带回家养啊!不要带来圣域!他的眼神像要吃了我!”马尼咆哮。
“他很乖的。叫声很嗲。来来来,猫,再叫一声。”黑猫并不配合,且用一副要刀人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不包括阿释。阿释从臂弯里拉出黑猫柔软且巨大的黑爪子,捏着肉垫翻过来,然后问周围的人:“肉垫什么色的?”
“阿释,他爪子伸出来了……好吧,黑色的。”
“是吗?”阿释低头,把脸贴在黑猫柔软的背上,轻声说,“那可不常见。”
他感受到黑猫背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露出邪恶的微笑:“我要在圣域养猫。不服的话去找赛奇报告啊。”
黑猫就这样留在了圣域总部阿释的办公室,又一星期后一个月黑风高夜,阿释在办公室行军床上草草睡去,电脑没有睡眠也不关机,兀自幽幽亮着。床尾那只大黑猫矫健地跃上桌子,屏幕的光照在他光滑乌黑的毛发上,泛着银河一样的光泽。黑猫举起爪子企图按键盘,两秒后他确定爪子不适合做这个,于是他——
变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如猫一样轻巧而无声地落座阿释的办公椅。
4.你家缺猫吗
这事说来话长,黑猫,不,他有名字,叫“双子座二号战机”,特风骚地取了个希腊名“德弗特洛斯”,没错,他就是那架失窃的隐形战机。严格来说不是隐形战机,他是比那要强大得多的武器——
“你是Transformer吗?”屏幕也照不亮的漆黑肤色,德弗的耳朵因这句话,猫一样地动了动。果然,阿释无声无息地从行军床上坐了起来。
德弗屏住呼吸,企图夹着他变成人后低沉的嗓音来一声“喵”。
阿释摇了摇头。他的脸在乌黑的夜、液晶屏的微光下映衬得白皙晶莹,像会自己发光。在德弗反应过来前阿释已经越过安全距离,似笑非笑地说:“或是我的猫?”
德弗沉重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cpu算法有问题,资料上观察上“盲侠”阿释的确是个盲人,可是冥冥之中他却想把阿释归类为“看得非常清楚、非常准确”的可预见型人类,可见光摄像头和红外探头分析出阿释身手普通不堪一击,但是底层逻辑则尖叫着“逃不掉了、交待吧!”。在cpu烧掉之前他叹完那口气,对阿释说:“我是你的猫。你要逮捕我吗?”
5.My Dear Transformer
以下出自德弗的投诚自述,圣域官方并未做出一个字的修改,强调,并未做出一个字的修改。落款人——阿释密达。
一款基础形态是隐形战机、智能程度堪比漫画里电影里奥创的高级AI,在疯子科学家杳马指导下阿斯普洛斯教授说服亲弟弟让其机械飞升后融合创造的神器,被当作秘密武器,暂时储藏在航空署最高机密仓库,不期然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被阿释密达用粒子转换器偷走了。阿斯气急败坏——这是后话暂且不表——本来德弗的基础设定里有自主逃生、自主战斗的本能,但是那天他选择了隐匿自己。他选择了藏进雷达无法探测的波段,然后白光一闪,他还是被准确出手的阿释装进戒指型的粒子转换器里。
他在黑科技转换器里继续思考,决定变形成动物,伺机逃走。在各种计算后,他打算变成猫。毕竟,人类对猫的好感度之高,能帮他在外顺利生存,只要用夹子音“咪”一声,就能飞奔来不少奴隶。但是转换器里质量守恒,他无奈地变成了一只肌肉量爆表的大黑猫。被放出来时他满脑子祈祷“不要把地面砸穿、不要把地面砸穿”,而猫的肉垫和关节让他软着陆,没有引起一丝不该有的动静。
只是可怕的是,阿释把他抱了起来。徒手,抱起了一架战机。
所以不能怪阿释抱黑猫那副几乎要把猫摔下来的架势,毕竟那是一架战机的重量啊!德弗边被抱边胆战心惊。他好容易利用外表在圣域总部阿释办公室安身立命,并通过消耗能量减掉了大部分质量,现在的他,仅重九十千克,已经面目全非,扔给航空署航空署都不敢认。
彼时德弗被破案的阿释逮捕,他以为自己要被拉去解构了、重组了、分成一块块module一个个package了,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阿释只是摸了摸德弗的手臂,一只手包不住的大肌肉块,很认真地说了句:“你身材真好。”
德弗回答:“还行。这几天饿瘦了。”
“啊。你假扮成猫,我肯定只能给你喂猫粮。你还要别的吗?”
“……能给我来两吨机油吗?这几天都在往外丢能量,我好饿。”
第二天,圣域的诸位看见一只用喝伏特加架势喝机油的大黑高个子。阿释仿佛喝醉了一般,得意地指着黑大个,说:“看!飞机!”
神特么飞机。
6.策反
这件事最大的后果是,笛捷尔博士失去了研究冥界新型隐形战机的机会。他含恨扼腕痛惜,而阿释则获得了这个机会,因为阿释独具慧眼,把这架战机从一只猫的躯体中瞅了出来。
马尼咬着旺旺碎碎冰,问阿释:“你怎么看出来的?”
笛捷尔用放大镜隔着玻璃看战机德弗,说:“骨骼百分之九十八像人类,发质柔软,皮肤指甲睫毛眼球……看起来就像个人类。”
阿释摇摇头,手掌贴在德弗赤裸的胸膛上,说:“看没用,要摸。”
笛捷尔追问:“什么感觉?没心跳?”
西绪弱弱地说:“我想他生理也拟人的,比如说他现在脸都红了。”
阿释又摇摇头,脸贴在德弗胸前,说:“很难形容。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皮肤纹理——”德弗大手把他脑袋一扣,脸色发红,语气不知道是恨的还是羞的,一字一字往外蹦:“别再乱动!”
西绪又问:“他拟人度太高了,又是个间谍,我们该拿他怎么办呢?
阿释从德弗手掌下挣扎出来,对着众人说:“他是有自由意志的生命。我们不可能销毁他控制他。但是我们可以策反。”
说着,他双手捧起德弗的脸,强迫这个高个子脸对着自己,问道:“德弗,你记得你自己被好好对待过吗?德弗,看着我,回答我。”
战机·德弗眼神越发深沉、凝重,海浪在他眸底涌起,仿佛要撕毁船的帆、礁石的岸。
马尼:“我去,脸色真的变了……”
笛捷尔:“手好痒……研究资料数据能公开在圣域公共资料库吗?”
阿释:“可以即时共享的亲爱的同志们。这家伙长得是不是很英俊啊,我的手摸出来他很英俊!”
笛捷尔:“这些数据就算了……”
德弗的眼神又慢慢变得柔和,他以一种众人都不理解的哀悯眼神,注视着阿释。
7.给哥哥的一封信
以下出自德弗端发送的邮件备份和阿斯普洛斯向法院提起的诉讼证物,双方并未对原信件做出一个字的修改,强调,并未做出一个字的修改。落款人——公检处。
亲爱的阿斯,你的弟弟被绑架了。
亲爱的阿斯哥哥,你的弟弟德弗特洛斯正在试图破解管理员加密文件,解锁倒计时——被阻拦,二次解锁尝试——被阻拦……阻拦无效,防火墙发动……第三十五次解锁尝试,系统判定发生恶意攻击,现启动自毁程序。启动失败。警告,启动失——(以下为不可转换机械语言)
总而言之,检测系统提醒阿斯云端附件包被破解解压了,那是弟弟德弗特洛斯机械飞升前的记忆。阿斯去云锁定,发现锁被打开了。
8.被拯救的我如何拯救你
阿释被以违章停车的一纸罚单邀请进了警察局。马尼一脸紧张地如是汇报,已经三天没消息了。
赛奇不紧张。白礼还幸灾乐祸说了句:“还能清净多少天?”
他们这么开心,是因为德弗被“策反”,被阿释借口盲人研究摸来摸去、并二人在众人面前打情骂俏整整三十天七百二十小时后,终于眼睛清净了。
马尼继续哀恸表示:“我的‘亡灵’探测器显示,德弗在三个小时前收到了这个消息。他刚来咱圣域不懂规矩,所以他——”
赛奇把口里的茶喷了出来,跳起来:“快快快!阿释八成已经去了冥界的地盘,德弗肯定也要找过去,搞不好这要上升到外交事件,快!快去联系雅典娜!”
史昂的手在光脑上移出幻影,问:“可是我们要以什么措辞呢?我们怎么解释隐形战机大闹邻国警察局?”
伊利亚斯手托腮,非常深沉地说:“派我去吧。”
“不行啊!我们不能在要解释战机大闹警察局的基础上解释狮子大闹警察局!”
话分两头,德弗消耗大量能量,重组成一只灵活的黑猫,和他掉了一路的毛发。没人留意的角落,这些毛发自由行走,帮助德弗搜寻偌大警局。如果他的数据没有错,这里有个庞大的地下城结构……作为一只灵巧的黑猫,德弗如液体一样流入干燥的下水井盖,滑进地下城的通风系统。而阿释,德弗的其中一根毛发告诉他,在负十三层A号楼06室。
但阿释的境遇一点也不凄惨,他正倚靠在生锈的铁栏上,锈迹斑斑弄脏了他白皙秀丽的脸。他隔着栏杆,和冥界人物阿吒婆拘及不幸投身冥界当喽啰的儿时玩伴阿辛摩聊天。
聊到一个危险重重的话题,阿辛摩鼓起勇气打断剑拔弩张的阿释和阿吒婆拘,问阿释:“诶?你养猫了吗?”
阿释想了想,从衣服上拎下一根熟悉的、别人看着以为很硬实则非常柔软光滑的黑色毛发,露出一个笑容:“对啊。养了猫。黑猫。”
9.无题
插播新闻一则,xx路警局发生爆炸案,疑似易燃易爆气体泄露,没有伤亡报告,但是现场目击者出现短暂幻觉,他们声称看见一架摩托车会飞,还有部分目击者声称那是一架飞机。然后我们短暂切入现场采访——
“飞机!那绝对是飞机!个人飞行器!你们没听说过吗?!”
“那是辆摩托车!我记得很清楚!乌黑的身体,跑车型的!上面驼了个金发飘飘大美人!他们飞起来了!”
德弗燃烧他的燃料,迅速召回他分派出去探查的侦查元件,飞奔到阿释身边,阿释刚和阿吒婆拘打了一架,半张脸鲜血淋漓,一手扶着墙,一手拖着昏迷的阿辛摩,低低唤了声“德弗”。
德弗把他往肩上一扛,随即冥界属地下城自动防御机关开启,德弗两条腿明显跑得不够快,当即四肢着地,把阿释和阿辛摩驮在腰上,对阿释说:“抓紧我!”
阿释下意识抓住德弗长发,一瞬间那柔软的头发变成坚硬的把手,德弗的腰变成柔软舒适座椅,嗡嗡嗡德弗发出发动机的轰鸣,战车一样冲开墙壁冲开天花板。阿释尖叫一声,双腿夹紧德弗的腰。
“摩托车!”他兴奋地叫。
“GTS1000同款。”德弗解说。
阿释兴奋地说:“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盲人有天能驾驶摩托车!”
“……那现在是你的又一个第一次?”
“是的!”
他们逃到医院附近,把昏迷的阿辛摩丢上病床,继续闯出,德弗往天空飞去,并说道:“继续飞升,乘客请系好安全带。”
阿释笑着说:“摩托车哪有安全带。”
德弗的气息环绕上他纤细的腰肢,将他紧紧一搂。
德弗得意地说:“您乘坐的是改良款。”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下午的xx警局爆炸案现场目击者因出现幻觉正集体接受心理辅导,现在请让我们——
“真的是摩托!不要笑我的画,我知道摩托车没有安全带,可是那个摩托车抱着人的——我没有疯!”
“那一定是当局研发的最新摩托车!我就知道这么多财政预算都花在了这些没用的玩意上——”
——对不起,信号中断,各位,请让我们收听下一条新闻。
10.后记
杳马接到消息,带上麻醉剂镇定剂以及lof不让发的各种注射剂来到阿斯普洛斯博士房门前,装出一副伪善的笑脸,敲了敲门。
“博士?”
咚咚。
“博士,我知道您很伤心。但是不用担心,我们会协助您把弟弟从邪恶的圣域手中夺回。博士,请开开门。”
他心头闪过一丝不妙,一脚踹开阿斯的房门,只见人去楼空,仅留下一张纸条:
“我要夺回我的弟弟!”
Bref,“他们”偷了邻居家的猫。
end
*其实有很大程度文不对题
*下一骰,5,“坦白犯下的罪过吧”,陷入沉思,这要怎么写得轻松愉快呢……
【LC】【德释】敦伟大友谊(二)
⚠️让我琢磨一下怎样和lof斗智斗勇
⚠️警告如前,是删节版
· 床
德弗汗津津地躺在床上,勉强称此处为床吧,他在屋子里从来不睡床,大概是茅屋屋顶破损漏下稻草,用脚和着泥土堆在一起,这就是他的床,他一身黑皮肤被汗渍得油亮亮,干草和泥灰沾在他的皮肉上,健硕的肌肉块微微颤抖。
另一位主人公坐在清冷的月光里。他原习惯盘腿坐,现在因腿酸腰酸无法如愿,他白皙的肌肤笼着薄汗,映着月光犹如白瓷上的釉,细腻滑腻,目光所及便能生津。
他举起手臂,无效遮挡住月光,喃喃道:“……漏风。”
“啊?”德弗一愣。
阿释面向他,但是表情很遥远。
德弗看...
⚠️让我琢磨一下怎样和lof斗智斗勇
⚠️警告如前,是删节版
· 床
德弗汗津津地躺在床上,勉强称此处为床吧,他在屋子里从来不睡床,大概是茅屋屋顶破损漏下稻草,用脚和着泥土堆在一起,这就是他的床,他一身黑皮肤被汗渍得油亮亮,干草和泥灰沾在他的皮肉上,健硕的肌肉块微微颤抖。
另一位主人公坐在清冷的月光里。他原习惯盘腿坐,现在因腿酸腰酸无法如愿,他白皙的肌肤笼着薄汗,映着月光犹如白瓷上的釉,细腻滑腻,目光所及便能生津。
他举起手臂,无效遮挡住月光,喃喃道:“……漏风。”
“啊?”德弗一愣。
阿释面向他,但是表情很遥远。
德弗看不懂他。或者说,阿释本来就不可阅读。他是无字的天书,是无解的密文,像林间的晨雾,像墙角繁复的蛛网,密密麻麻蒙着尘,德弗拨动一千一万次也无法读懂。
他咂了一下嘴,用交换过热络亲吻的舌与唇,说尽可能冰冷的嘲讽:“是嫌我招待不周了?没有床没有瓦,连墙也没有?”
阿释挡风的手臂收拢回来,像鸟收拢它洁白的翅膀。他拾起凌乱的衣物,慢慢给自己穿上,拂开缠在他汗湿脖颈上的金发,把腰间的布拉回肩头。他并不在意,一场发泄,哪怕是一场殴打,他也没有半分波动。他不在乎,也不理解。
德弗眯着眼睛,躺在稻草上,充满怒火地看着,他无法平衡心中油然而生的孤苦与怒火。他出声必是要燃烧天地的火蛇,所以他紧紧咬住牙关,火的獠牙啃噬他的口腔,他牙的内侧被炙烤发出噼檗之声,他只是紧紧咬着牙。但是阿释还是捕捉到了他牙齿发出的格格声。
他跪在德弗身侧,白金色的发尾汗湿的长发乱纷纷蛛网一样散下。
“你很痛苦。”他说。德弗呼吸激烈,胸口起伏,阿释的手像夜的怒涛间一叶舟,德弗动一动手指,阿释的指关节就会粉碎。他美丽的雕塑一样的上了釉的手,就会像一个晃悠的人皮袋子。血与骨与肉,被德弗捏成一团浆。
“不要你管!”德弗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阿释低下头。他有神性的一面,呼吸都带着压迫感。“我知道,”他宣判,“你很痛苦。”
“你要问为什么吗!”
阿释摇头。他把手收回,如鸟再一次收拢翅膀。他把德弗胸口那团毛奓奓的堵塞夺走了。德弗想,大概是火绒。他原本愤懑胸臆直冲脑门的怒火,点火的火绒,被那双手夺走了。阿释每一次来都是要夺走德弗什么东西,他是比阿里巴巴更可恶的强盗,现在德弗连发火也发不出了。
阿释说:“如果我能令你好过点,我就再来看你。如果我让你更加痛苦,我就不来了。”
德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阿释是瞎子,破茅屋没有镜子,他通过面部肌肉的酸胀明白,他现在的表情无比愚蠢又丑陋。他想啖阿释之骨饮阿释之血,阿释白瓷一般的肌肤一圈一圈套着他的牙印。
“我很好。”德弗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只是你自己良心不安。不要把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行为按上为了我的名号。”
阿释沉默,半晌后他说:“我之后再来看你。”
说着他起身走了,德弗想叫他以后不必来,除非死了。然而最后德弗还是没说一个字。
阿释这个怪人,于一周后再次拜访。他仍旧先用小宇宙打招呼,说喝酒。他带了古老东方的一种酒。
“赛奇那儿来的么?”德弗漫不经心地问。
阿释摇头:“白礼那边。”
“那不是一样吗?”德弗嗤笑。
“不一样,”阿释说,“就像你哥哥和你,是不同的。”
“对。”德弗回道,“我活着。他死了。“
他接过阿释的酒坛子,掀开纸糊的盖子。他没怎么喝过酒,对酒一窍不通,闻味道这酒一定很烈。
“你为什么要找我喝酒?”他拿出自己新捏的两个陶杯子,满上酒,随口问阿释。同时他恶毒地想,阿释的朋友应该死清光了,他除了发呆,就是四处找世界和他的联系——可是找不到的。阿释像精致的镂空象牙套球,温柔的风拂过他也能奏响层次分明的乐曲,但他的心是空的。他一定是空的,德弗双手掐着他的腰,把他举起来又摁下去,他轻得像要飘起来,他骨头是空的,血管是空的,心和灵魂都是空的。
但是阿释还是回答了“为什么找德弗喝酒”这个问题。他说:“我听说酒是穿肠的毒药。一个很痛苦的人,往往需要另一种长久的满是后患的隐秘疼痛来缓解。你需要酒吗?”
德弗审慎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来告诉我吧,这两种不同的痛苦。”
德弗把酒坛子掷在他那张歪斜的桌上,拎起阿释的衣领子,说:“你要感受穿肠的痛苦?何须酒呢?”
他把阿释扔到床上。阿释并不惊慌,他抓起床单和床单下棉花杂着动物绒毛絮成的垫子,奇怪地“噫”了一声。
“这是床,”德弗得意地说,“你再也不能看不起我了。”
那种事情是无师自通的,何况他已经有了一层经验了。他抬头去看阿释蹙着眉的模样,却看见晌午的清亮阳光透过茅草缝、板缝,一栅一栅落在阿释的脸上。阿释的睫毛像绡蝶的翅膀,他白玉一样的鼻尖冒出汗来。德弗弯腰,手撑在床垫上,麻布床单显得粗糙了,棉与动物绒毛也显得不够柔软。他压低了脊背和头颅,去吻阿释额头上那点阳光。
阳光逃了。他亲吻的是阿释冰凉如陶瓷的额头。而阿释因他的其他动作发出一声尖锐地吸气。
“痛吗?”德弗问。
阿释摇头,阳光下他会发光的发、会发光的睫毛眉毛还有一点点眼泪,没有章法地摇动。太多奇妙的光和过量的曝光,德弗尖利的虎牙咬住他自己的嘴唇,他下决心不要和阿释除了身下那根柱之外再多的接触,他看这家伙什么时候认输,什么时候妥协。
风光水电,雷霆万钧,他们在茅草屋里一张普通的甚至狭窄的床上,无意义地发泄。
可是阿释只是发出呜咽。像喝了酒一样。迷迷糊糊,黏黏糊糊。
德弗的汗背叛了他不要过多接触的意愿,落在阿释胸前。一滴,两滴。
两刻钟后他才发现不是汗,是他眼睛流下、经由鼻尖的泪。
TBC
【LC】【德释】敦伟大友谊(一)
⚠️题目源自王小波《黄金时代》中“人家夫妻敦伦,我们无伦可敦,只好敦友谊”
⚠️原稿很多粗俗的肉,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是删减版
⚠️未成年请不要看
·酒
解决完卡农岛之鬼,德弗就顺势留了下来,这里并非不毛之地,相反有一个小村落,当地人自黄金时代就在此定居,繁衍生息一千多年。德弗在村子边缘找到一间破茅屋,是两百年前守卡农岛封印的前圣斗士所留下的,犹绕有几息小宇宙余温。德弗强硬闯进来时,那幽微的小宇宙戛然灭了。德弗便在此住下。
一个风尘仆仆的傍晚,阿释密达来找卡农岛找德弗特洛斯喝酒。德弗想了半天,翻箱倒柜找出一瓶不知名药草泡的不知酿了多久的酒,要是喝...
⚠️题目源自王小波《黄金时代》中“人家夫妻敦伦,我们无伦可敦,只好敦友谊”
⚠️原稿很多粗俗的肉,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是删减版
⚠️未成年请不要看
·酒
解决完卡农岛之鬼,德弗就顺势留了下来,这里并非不毛之地,相反有一个小村落,当地人自黄金时代就在此定居,繁衍生息一千多年。德弗在村子边缘找到一间破茅屋,是两百年前守卡农岛封印的前圣斗士所留下的,犹绕有几息小宇宙余温。德弗强硬闯进来时,那幽微的小宇宙戛然灭了。德弗便在此住下。
一个风尘仆仆的傍晚,阿释密达来找卡农岛找德弗特洛斯喝酒。德弗想了半天,翻箱倒柜找出一瓶不知名药草泡的不知酿了多久的酒,要是喝不死就往死里喝罢!
他排出两只陶捏的杯子,嘱咐道快点喝,不然杯子就融了。阿释点头,日头西沉,天色昏黄,他的金色秀发仿佛会发光,或者说他洁白秀丽的脸也会发光,也许德弗该说的是阿释这样的人物莅临寒舍简直蓬荜生辉。不过他不说,只盯了猛瞧。
“杯子融了。”阿释说。
“我还没倒酒。”德弗说。
喝了一浅杯一大杯。德弗总觉得阿释像鬼神故事里什么碰不得的塑像,一句不敬就要倒大霉那种,因此浅斟一杯底,留神阿释能不能扛这酒,以便及时补救。阿释一口闷了,面色如旧,只眉头一皱,仿佛在嫌弃德弗轻视自己,于是德弗立马斟满,道,请。
阿释也不犹豫,一口灌下半杯。那半杯,足有七盎司,德弗咋舌。
“你不喝?”阿释问。
“不,我这就喝。”德弗不甘示弱,也给自己满上,喝了一大口。酒如火焰一般烧口,仿佛吞岩浆一样,德弗差点把酒喷出来。他咳得一张脸通红,疑惑地看阿释,阿释肌肤柔腻白皙的手搭在粗糙陶杯上,指甲如珍珠的光泽,再手腕、衣袖、修长脖颈,下巴尖尖,面容如常,唇也是莹润可爱,仿佛喝的不是烈得能让德弗把酒喷出来的烈酒,而仅是清水。
喝啊。
感受到这样近乎挑衅的催促,德弗硬着头皮给自己再灌了一口。这一口闷得他天灵盖都要砸下来,往豆腐脑儿似的脑子上一扣一绞,稀碎,瞬间头重脚轻、满头烟花起来。
“你好像很痛苦。”阿释又说。
“可不是吗,你害的。”德弗一边咳一边声音嘶哑地说,他想不明白阿释怎么可以把这种酒当水喝。
阿释歪了歪他可爱的头颅。酒精麻痹了德弗的大脑,也许歪头的是德弗,不是那个说话如神谕般正经到神经的处女座神棍,而德弗疯了一般觉得阿释很可爱。眉眼口鼻,处处都可爱。德弗还没有睡过人,他对美人或者情事的向往仅限于《十日谈》,肮脏的龌龊的辛辣的甜腥的,他想,性的味道应该和血差不多。只他此时想这事,想的却是跃跃欲试,和阿释如何可爱。
他眼光又从阿释的手想到胳膊,流连在阿释的脖子,再到秀美的嘴唇。他想着龌龊事却只留意阿释上半身,可见是他妈醉得很了。
阿释说:“怪我吗……很抱歉。即使你这样说,我依然感受不到一丁点属于自己的痛苦。”
他摊开莹白的手掌,仿佛叫德弗去数他的掌纹。他说:“你看啊。我自幼失明,在苦行林中修行,别人的痛苦对于我来说是无比清晰。但他们就像穿过我空荡荡胸膛的风,痛苦意味着什么,我不懂。”
德弗在阿释手掌里看出漩涡。
阿释换一只手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完。他又说:“好比你现在很痛苦,我能感受到,但是我不明白。”
他的手从德弗掌心抬起,越过桌子,轻轻按在德弗胸口,德弗的脑子里的火便燃到了胸口。
他扭曲着脸,说:“这酒估计过期了,你不觉得肚子痛吗?”
阿释把手收回来,问道:“肚子痛是什么感觉?”
他扶着桌子,走到德弗跟前,低下头,作为一个瞎子,他的距离感非常差劲,发尾几乎在扫德弗的胯。他友好地问:“想去洗手间?我扶你去。”
德弗解释不是闹肚子。他一遍一遍拨开阿释扰人的发丝,拨得手酸,头发如流水一般,德弗的手离开原位,就会漾下新的发丝。德弗不耐烦地托起阿释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离开那个高度。于是非常顺势他吻住了阿释。
手从下巴移到后脑勺。
德弗想,阿释的脸真小。
他的另一只手扣在阿释腰上,顺势一带,阿释便跨坐在他腿上。阿释嘴里全是酒味,仿佛他本人就是酒精燃料,顺着交换的津液,把德弗彻底推进火坑。
“诶?”阿释在接吻间隙发出疑问。
德弗不知道阿释到底在疑惑哪一部分。是他们纠缠的舌头,他在阿释发丛的大手,他们接触的隔着薄薄衣料的身体,他在阿释细腰上的手。
阿释是圣域里娇生惯养的一批,皮肤嫩得像奶酪。
“诶?”阿释又发出感慨。
德弗猜想这可能因为某些器官,现在被束缚在文明的裤子中,抵着阿释的小腹。
“这是你的肚子痛?”阿释万分困惑地问。
德弗把他拉下来,说,不是。
他松开阿释腰上的环抱,握着阿释的手,摸向自己滚烫的胸口。
“你欠我什么,对吧?”德弗问。他内心,四肢百骸,燃起一种名为孤独的黑色火焰,自从哥哥死去后,他如被遗弃在世间,没有恩人没有仇怨,孤零零。
阿释咬咬牙,脸上流出显著的同情。
德弗按着他薄薄的胸肌,问道:“你感受到痛苦吗?”
阿释张开手臂,抱住德弗,说道:“我感受到你的孤独。这样吧,我欠你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德弗说:“我需要你的腿。”
阿释说:“你可以自由选择。”
德弗把阿释掀翻在地上,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阿释是某种噬人的妖物,顺下去掏空他五脏六腑及支撑他脊柱的生气,吃人不吐骨头。
他甚至不知道这场因酒精而起的发泄到底是在惩罚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