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下
“瞅啥呢?没事多看看哥,提高审美能力,陶冶情操,一举两得嘛!”祁寒脑子里正反复着昨天的事情,冷不丁被人从脑袋后面敲了一下,“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哪个家伙…祁寒反手一抓,正好捉住头顶上作妖的胳膊:“起开!”果不其然,陆柏森笑嘻嘻地迎上来。
“准备好了?要考核,多活动活动,天儿冷。”要上场的舞者清一色单衣单裤,到底是自己的人,祁寒还是提了一嘴。
“好的很咧!一看到寒寒,我那可是热血沸腾精气十足生龙活虎,恨不得强了你冲上去转三圈儿!怎...
“瞅啥呢?没事多看看哥,提高审美能力,陶冶情操,一举两得嘛!”祁寒脑子里正反复着昨天的事情,冷不丁被人从脑袋后面敲了一下,“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哪个家伙…祁寒反手一抓,正好捉住头顶上作妖的胳膊:“起开!”果不其然,陆柏森笑嘻嘻地迎上来。
“准备好了?要考核,多活动活动,天儿冷。”要上场的舞者清一色单衣单裤,到底是自己的人,祁寒还是提了一嘴。
“好的很咧!一看到寒寒,我那可是热血沸腾精气十足生龙活虎,恨不得强了你冲上去转三圈儿!怎么样,少爷就从了我吧~”陆柏森双手合拢,又夸张地画一个圆,张扬肆意的笑容也逐渐展开。又一转眼儿的功夫,热乎乎的脑袋就凑到了胸前:“别紧张啦,咱这可是公费出游,白嫖啊,薅羊毛啊,我在这儿打了三年工,头一遭儿有这福利,那不得给它玩儿明白了!”
“滚吧你!”祁寒终于没绷住,往人身后拍了一下,笑骂出声:“快走!”
“得嘞!”陆泊森从善如流,边走还得逢人就炫耀:“嗯嗯我家的,对对,好看吧?还有财咧……不许看了,我的!快走!”——熊孩子,祁寒暗自诽谤。不过,有了陆柏森这么一打岔,原来冰冷冷的空气似乎也渐渐流动了起来。
“啪啪——”坐在观众席首排的邱琴拍了拍手,像是掀起了无声的浪,剧场里嘈杂的声音从前向后依次消失了。邱琴缓缓起身,向着后台位置点点头:“我们开始吧。”
相较于舞剧的演出,舞团内部的考核总是朴素一些。没有整齐的妆造,没有特殊的打光,现场规定的技巧组合未经过一次次的打磨,同样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参差不齐。但没有背景的加持,没有角色的束缚,观众席寥寥几人,偌大的舞台变得平淡而开阔,竟意外地还原了平日练功室里的模样。
哪儿能不紧张呢……祁寒默默坐直了身子。
最先展示的自然是首席与领舞们。小跳中跳大跳,蹦子蛮子旋子,踏步点步吸腿,探海扫堂平转,有不同的理解,自然就有不同的呈现。毫不意外,只要盯住那几个大开大合豪迈奔放的,准能找到陆柏森,更不要提某人还总是刻意地面朝自己——祁寒咂咂嘴。只是目光一转,祁寒又注意到了侯子扬的身影,眉头轻挑:无他,白衣白裤本身就很显眼,近三年的合作也让祁寒对于侯子杨的风格过于熟悉。一个两个的,真不让人省心……祁寒挪动一下身子,更加往前了一些:但是,这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等陆柏森和侯子扬下台,祁寒也站了起来。本来想着就这么走,但等到迈开了步子,祁寒还是生生拐了个弯儿,不由自主朝着后台摸过去。进侧门的时候,祁寒的余光似乎还瞥见邱琴含笑朝自己点点头,闹得他不由红了脸。
舞院的后台有着大大小小的练功房,中间稍微开阔的地方也摆上了把杆和落地镜,不少舞者正在热身活动,线条流畅的躯体摆出各种模样,展示出蓬勃的生命力。刚一进门,看见或熟悉或生疏的面孔,祁寒就想要回头了:人家正经工作呢,这样进来是什么意思,自己不但带薪休假,还要正大光明走后门,怎么说都不太道德。
还不等着转身,祁寒就被人喊住了:“祁小子?小陆在里边儿。”回头,俞明正一条腿靠在墙上,朝旁边的门抬抬下巴,随后继续俯身,高冷面首席稳定输出。“好……”到底是受过人家的“贴心”指导,祁寒微不可见地缩缩脖子,蹿进小练功房——真是要了命了,可千万不能再叫这位给逮着。
“爱妃来了~嘶!”陆柏森打祁寒一进来就听见声儿了,只是碍于耗了一半的腿,没能第一时间出去,此时他更是打了鸡血一样,要不是祁寒一脚踩上来,早就把腿拽下来了。祁寒再一看,旁边儿正是同样耗叉的侯子杨。“祁哥好!”侯子扬一点儿也没有被抓包的自觉笑嘻嘻地打招呼。得嘞,怪不得在小练功房,这是专门等着他呢。
伸手捏捏陆柏森的前腿,祁寒毫不客气地跨坐在对方的后腿上,原本离地一掌的胯根紧紧靠在木地板上:“不怕我不来?”
陆柏森忽然被他这么一压,背肌都绷住了,一口气吸进去,颤巍巍的出来,话没说出口,只是握了握祁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好在祁寒也并不是真正要陆柏森回答,他转而看向侯子扬,小侯同学已经自觉把双手放在了膝盖上:“有把握?”
“多亏了祁哥,咱们在社交媒体上挺火,又附赠个著名编舞师,虽然条件苛刻了点儿,但是小领舞还是做得的。”侯子扬说的坦荡,祁寒看看对方几年不变的纯白衣裳,不可否置地点点头:虽然但是,总有一种被两人合伙算计的感觉。
果不其然,此时陆柏森腿不那么疼了,呼吸也平稳了,反手递给祁寒一张海报:“舞团招新前的集训,来吗来吗?你忍心让我孤身背井离家,整日独自一人在舞团奔波吗?关注空巢舞者,你我的共同责任。”
集训……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不能撑住了。祁寒在背后使劲拧了陆柏森一把,直到对方吸气讨饶才接过了纸张。
“全日制古典舞培训营”——打眼一扫,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列在海报标题下面:“总教员:首席舞者俞明”。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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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解锁新剧情,总得故事找一个主线不是٩( 'ω' )و
边个叫大嫂我蛋卷强怼撚边个(1)
大飞 x 蛋卷强
的后续
蛋卷强心里好苦闷。
大飞返香港之后,都有快两个星期。
而澳门人人都知蛋卷强做咗大飞嫂。
佢同老豆讲,“阿爸,你知唔知出面都在讲乜鬼啊?我点行点做人啫?差佬宜家都够胆扣我批货啊!”
老豆讲,“我唔理你同大飞点,做top最紧要。”
老豆旁边打紧牌嘅吉祥叔讲,“大飞待人都几好噶,人又靓仔。你几着数嘅喔。”
输钱唔开心嘅嘅Jeff讲,“係喔,跟住大飞有大笔好处。”
马仔马尾挂掉电话讲,“大佬,去香港嘅船票已经买好咗。”
正叫胡嘅老母讲,“仔,畀妈咪买啲鱼翅返来啊。”
丢,佢老母生仔不如生鱼翅。
//
蛋卷强坐船好颠簸想呕。
他谂住一定要同大飞讲......
大飞 x 蛋卷强
的后续
蛋卷强心里好苦闷。
大飞返香港之后,都有快两个星期。
而澳门人人都知蛋卷强做咗大飞嫂。
佢同老豆讲,“阿爸,你知唔知出面都在讲乜鬼啊?我点行点做人啫?差佬宜家都够胆扣我批货啊!”
老豆讲,“我唔理你同大飞点,做top最紧要。”
老豆旁边打紧牌嘅吉祥叔讲,“大飞待人都几好噶,人又靓仔。你几着数嘅喔。”
输钱唔开心嘅嘅Jeff讲,“係喔,跟住大飞有大笔好处。”
马仔马尾挂掉电话讲,“大佬,去香港嘅船票已经买好咗。”
正叫胡嘅老母讲,“仔,畀妈咪买啲鱼翅返来啊。”
丢,佢老母生仔不如生鱼翅。
//
蛋卷强坐船好颠簸想呕。
他谂住一定要同大飞讲明白,佢蛋卷强唔係乜大嫂,边个咁衰口他怼撚边个。
最紧要嘅係还他一个清白,不然佢点做人。
佢好后悔手下留情,冇叫人做掉大飞。
Jeff在一旁讲,“你咁急搵大飞,係唔係小别胜新婚?”
佢恶狠狠瞪住Jeff。
“强哥,大飞哥已经叫人嚟码头接你。” 马尾走近跟他说。
“佢点知我嚟香港?”
“船票都係大飞哥啲人买嘅。” 马尾一副无辜不解的表情。
蛋卷强把马尾的墨镜摘下来,撇到海里。
船停了,蛋卷强落船在前面走得飞快。
想逃离贴他贴太近捞好处的Jeff同他那班早已投转大飞的靓。
“大嫂!”
远远地,码头上两排人向他鞠躬。
正排队下船其他乘客纷纷看向他。
蛋卷强想翻转头回澳门。
//
大飞的豪宅在半山。
大飞让他班人话畀蛋卷强知他有重要嘅嘢在倾,在返嚟路上。
蛋卷强坐在大飞客厅里不知所措。
“强哥,欢迎欢迎!”
有个靓妹走出来。
“我係cici啊,大飞哥总提到你,今日终于见咗面。”
Double D,裙又短,人又风骚。
蛋卷强谂紧,大飞係唔係双行道揸车,都有咁靓嘅女,做咩倾佢啫?
Jeff凑上来,畀cici一个吻手礼。
“我係阿强嘅老友,叫我Jeff啦。我在澳门有间酒店,人啲都讲去澳门玩一定要搵Jeff。”
蛋卷强翻个白眼,Jeff间酒店床单从来未换过,一定好多虱。
“强哥,你嚟找大飞哥做乜啊?大飞哥仲有几单嘢未搞完,不然佢早早返澳门搵你。”
Cici坐在他旁边,Jeff挨着cici坐下。
“大飞有你冇够咯,返澳门做咩?”
蛋卷强斜着眼望着靓女。
没想到Cici睁大了双眼,“唔係!强哥你误会噻,大飞係我阿哥嚟嘎。”
她又突然笑了出来,“强哥你都咁钟意呷醋嘅乜?”
蛋卷强想抽自己嘴巴,佢反省,一定是自己祸从口出才有今天这般境地。
“Cici,你都唔怪阿强,小别胜新婚係嘛。” Jeff在旁边添油加醋。
“Jeff你收声!” 蛋卷强咬牙切齿。
“强哥,你嚟得最啱啦,大飞哥呢两日心情唔好,有批货畀差佬截咗。” Cici挽着他的胳膊。
“大飞都有批货畀截咗?”
蛋卷强本想暗自庆幸落井下石一番,但转念一想,丢,佢同大飞係拍档,大飞嘅货唔喺就自己嗰批货咩!
蛋卷强想自己来得唔好彩,自己丢的那批货有大飞一半。
不如走先。
“Cici,我都唔阻你啦,走先啊,得闲嚟澳门搵我饮茶。”
他长手长脚,已经走到门口。
“哎呀,阿哥返嚟了!” Cici听到外面的汽车轰鸣马上站了起来。
蛋卷强僵在原地。
着白西装的大飞从车上下来,后面是十几个马仔。
“强,嚟咗啊。”
大飞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并摸了摸他的头。
蛋卷强最憎别人搞乱佢发型。
“嚟香港有乜事?”
大飞看着他,手还搭在他的后颈上。
身后一班靓面无表情。
蛋卷强浑身冷汗。
“我,我老母让我嚟买鱼翅。”
TBC
电影《正义回廊》主题歌
出场人物(按出场顺序)
《文雀》 祺|震波
《叶问》 周清泉|李钊
《放逐》 大飞|蛋卷强
《铁三角》 李宝山|王正文
《复仇》 冯乔治|姚家柱(阿柱)
《死亡网络》 志德|叶启安
《冒险王卫斯理之支离人》 白老大|邓石
《弹道》 孙学仁|金水
《机动部队—人性》 沙展森|陈耀雄
林怀乐|东莞仔
电影《正义回廊》主题歌
出场人物(按出场顺序)
《文雀》 祺|震波
《叶问》 周清泉|李钊
《放逐》 大飞|蛋卷强
《铁三角》 李宝山|王正文
《复仇》 冯乔治|姚家柱(阿柱)
《死亡网络》 志德|叶启安
《冒险王卫斯理之支离人》 白老大|邓石
《弹道》 孙学仁|金水
《机动部队—人性》 沙展森|陈耀雄
林怀乐|东莞仔
问岳
放逐同人;阿泰乙女向;原创bg
灯球旋转闪耀,杏黄、紫红、午夜蓝、翡翠绿,构筑一片海。
你跺跺脚,手指抓住一团虚无的空气。整个人摇摇摆摆,像站在甲板上。海上风浪太大,你不时就要从东边的栏杆滑到西边。
你有些醉了,热意撑爆皮肤和衣物,你化作一颗成熟的水蜜桃。粉红,甜美,鲜艳诱人。
如果男人的眼神可以化作钩子,恐怕你身上已经没一块完整的地方了。
前提是忽略你旁边的五座黑面神。
他们竖起一道屏障,把你安全地包围着。
介绍一下,这五根矗立的柱子,分别是阿火、阿泰、阿波、阿猫、阿和。...
放逐同人;阿泰乙女向;原创bg
灯球旋转闪耀,杏黄、紫红、午夜蓝、翡翠绿,构筑一片海。
你跺跺脚,手指抓住一团虚无的空气。整个人摇摇摆摆,像站在甲板上。海上风浪太大,你不时就要从东边的栏杆滑到西边。
你有些醉了,热意撑爆皮肤和衣物,你化作一颗成熟的水蜜桃。粉红,甜美,鲜艳诱人。
如果男人的眼神可以化作钩子,恐怕你身上已经没一块完整的地方了。
前提是忽略你旁边的五座黑面神。
他们竖起一道屏障,把你安全地包围着。
介绍一下,这五根矗立的柱子,分别是阿火、阿泰、阿波、阿猫、阿和。
你常常笑,他们的名字跟他们本人不大对得上号,那种怪异的感觉,就像世界首富可怜兮兮地求你借一个五元硬币。
阿火没有火。
大飞的辱骂劈头盖脸,他只是低着头承受。大飞叫他往东,他就让自己死了往西的心。像农村那些毛色发黄,怯怯伏在主人身边的狗。被驯服,被圈养,要忠心耿耿履行指令,至死方休。
大飞几乎打断他的筋骨,压弯他的脊背。
阿泰跟他是两个极端。
阿泰不应叫泰。
他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是风雷激荡,山崩地裂。
阿泰的怒火可以发作地毫无征兆。可能是因为潮湿发霉的回南天,晒不干的内裤和永无休止的雨。可能是因为外卖不好吃,少得可怜的叉烧和调味过咸的鸡肉。
还有可能是泊车小哥拿鼻孔看人,或者喋喋不休地拍马屁。
跟阿泰在一起,一半时间看他骂人,一半时间替他安抚被骂的人。
阿泰是孙悟空,激不得,惹不得,他会挥舞大棒打死魑魅魍魉,也会把他至关重要的人划进结界圈。
他认定的人,认定的事,会得到他旷日持久的保护。
阿猫不像猫。
他高高大大,长手长脚,即使身体蜷缩成一团,也是最容易被狙击手发现的目标。他性格也不似猫咪的乖戾多变。
算下来,只有阿和和阿波的名字取得比较适宜。阿波顾名思义,要在肥肉组成的沟壑里找他绿豆大小的眼睛,阿和一团和气,是软糯白面汤圆。大多时候,他只是害羞地笑,玻璃珠子一样的黑眼睛沉沉地看着你。你一戳,那香甜的内馅儿流出来,烫你一个激灵。
他们几个都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
说是江湖,其实是你的一片痴心。再没有人吹响碧海潮生曲,再没有人齐聚华山峰顶。倚天剑埋土,灵犀指失传。
江湖早就不存在了。
同床共枕的夫妻可以相互背叛,同生共死的兄弟可以互相残杀。
人人披着一张知书识礼的画皮,只要一沓厚厚的钞票,一句轻飘飘的承诺,一根黑檀木雕花棍子,就能钓出一张癫狂贪婪的笑脸。
妖魔鬼怪,即刻现形。
但你总抱着些希望,你信任阿火他们,就像童年时信任家长会带考试一百分的你去吃麦当劳。
你对他们毫无防备,完全敞开。像一片柔软的三文鱼肉,平整地摊在寿司上。
因为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你八岁就认识这群人了。
那时的他们,家境一个赛一个的贫穷。几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清一色的白衣,竹竿一样的手臂在空荡的袖管里晃。眼神却很倔强,眼睛烧着两簇幽冥鬼火,警告着过往路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男孩子们跟你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兵分两路,一队抢走你的玩具熊藏到隐秘处,一队逗弄你去追逐。
你匆匆忙忙去追,被一块石头绊倒,脸蛋蹭了灰,膝盖破了皮。你气得小脸涨红,眼泪像断线珍珠。
你哇哇大哭。
男孩子们第一次见识女人眼泪的威力。怪不得白素贞可以排山倒海,水漫金山。
他们好奇地围上来。
按照你的哭法,哭到日落大概可以变成哑巴。
他们只好轮流逗你开心,做鬼脸,做倒立,讲笑话,通通无效!最后,阿泰用草编一个兔耳朵,递到你面前。“冇喊啦,好吵啊。哩个送俾你,最多以后不ha你了。”
少年的语气听起来嫌弃,耳朵的薄红却出卖了他。他紧张死了!
你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咁拉钩啦!唔可以呃人噶。”
他们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再没有让你哭过。
你觉得自己有了五个哥哥,再长大一些,你对外宣称自己有五条仔。高矮肥瘦,一应俱全。
阿火很无语“五条仔,听你D语气好似讲紧五只鸭。”
阿泰用手肘撞他“呐,一早睇穿你想做鸭噶啦。俾我试下手势先。”
“痴线,我用前边唔系后边啊!”
阿泰继续拱火“十只手指都有长有短啦,咁你最钟意边个咧,哩位小姐?”
阿猫小心翼翼地问“咪住先,边个系长边个系短?”话音刚落,一片诡异的安静。
阿肥挠挠头“其他嘢不敢同你哋争,不过哩方面我出dou声。”
“睇下有几巴闭!”阿火朝阿肥那坨东西大力捏一把。
阿肥尖叫着弹射起飞。
“验佢!”阿泰冲上去把他压倒。阿猫阿和做帮凶,假装去解他的皮带。
场面一片混乱。
阿肥被三个人轮番咯吱,笑得喘不上气。阿火在旁边看,依旧戴着那副冷酷的墨镜。
你真是受不了这群男人。
他们笑够了,疲软地倒在包厢沙发上。
你在他们的脸上巡视一圈,像雄赳赳,气昂昂的狮群首领。
然后你勾过阿泰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响亮干脆。“我最钟意哩个!”始作俑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系咪见者有份,咁大家都整翻啖啦。”
其余四人故意把脸凑过来,把你围得水泄不通。“咁偏心噶,唔济啊,我哋又要。”
等你嘟起嘴巴准备雨露均沾,阿泰毫不留情把他们的头挨个推开,像在菜市场挑到不合格的西瓜“唔好意思,今日系我服侍。行开啦,成班男人老狗系度呷醋。真是核突。”
大家嘘他。
然后他们又准备竞争跟你合唱的位置。一个麦克风被抢来抢去,像在打篮球。一个人还没唱几句,歌词还卡在喉咙里,另一张嘴巴挤过来,嗷呜嗷呜捣乱。
麦克风都为难得不知要传出谁的声音。
问世间,
是否此山最高,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你们索性不要麦,只大声跟唱,唱天高地阔,唱江水泱泱。
你左手揽着阿泰,右手揽着阿火,男人们站成一排,搭着彼此的肩膀。
你们的声音汇聚一起,像一个牢不可破的联盟。
又像一叶竹排,在人海里浮沉。江水奔涌,却冲不开。
你们未失散。
你们小时候沉迷武侠,听着收录机里的歌声热血沸腾。各自认领角色,用树叶作飞镖,收集废纸皮作盾牌,用树枝作剑。
几声吆喝,几句自编自导的念白,手脚并用一段乱舞。
就是孩子们想象中的江湖。
许是对畅意自在的江湖太过向往,长大后的他们先后踏上这条不归路。
他们做了杀手,职业杀手。
收钱办事,不问前因后果,只帮雇主排忧解难。
等到泥足深陷,才发现江湖不是泛舟湖上,笛箫合奏;不是天地独行,来去无踪。
江湖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是善恶难辨、心不由衷。
手中那把枪,比回忆沉重。
他们只好常常约在你家聚会,那是他们唯一感到轻松的地方。
看你在厨房里忙碌,看你在阳台上浇水松土,看你像旋风一样进进出出,叫他们评价新买的裙子衣裤。几杯酒下肚,拣几粒花生米慢慢吃。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你水润的眼睛,也像经历了一场全身按摩,疲惫消除,筋骨舒坦。
你的家里处处是他们的痕迹。
入门玄关处,有一个医药箱。做他们这行的,流血受伤是常有的事。
去医院太显眼,还有可能招来警察。
你是护士,又是他们的青梅。所以经常半夜咚咚跑上楼,找你来包扎消毒。
储物架有阿肥最爱吃的辣酱;梳妆台抽屉有阿火备用的镜片;衣柜里挂着阿泰随手乱丢的风衣;沙发抱枕是阿猫选的;厨房卫生由阿和定期检验。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男人们幼稚的领地意识。
你霸占了这个地方,我就在另一个山头插一面招摇的旗。比一比。
最初的最初,你确实只是一个童年玩伴。到后来,是年纪最小最需要关爱的妹妹。
可是不知从哪天起,他们在夜里翻来覆去,他们有了心事。
你说话的声音是倾倒的蜜糖,叫他们的名字时,像在朗诵一首情诗。上身开始有曲线,含苞待放的花蕾,白色校裙下是光洁纤细的小腿。
开始有男同学在你书包里塞信。你走在路上,是让人流连忘返的风景。
他们读书不好,没上过几天学,却很爱去学校接你。
打听一下有哪个不长眼的搭讪你,勾肩搭背把人骗去厕所恶语威胁。如果有高年级的骚扰你,还要让他见识一下沙包大的拳头。
如果对方是文弱书生,将他拦截在放学路上。什么死青蛙死老鼠,一股脑投掷,把那人吓得慌不择路,再也不敢找你品鉴诗文。
你坐在阿泰的单车车尾,风吹过你的裙摆,像盛开的花。你哼着歌,脚轻轻点地,手搂紧他的腰。
阿泰问你有没有认真听课,你说有。他吹起轻快的口哨,比自己被老师夸奖还高兴。
其他四人的车紧随其后,保驾护航。五人车队,却骑出浩浩荡荡的架势。
斜阳晚烟,你们骑过大路,骑过水渠,骑过田埂。看天公打翻调色盘,泼洒橘黄一片。稻穗在微风中轻轻点头,迎接你们归家。饭菜香味飘来,心里是喜悦的平静。
你们有时去掏鸟窝,赤脚踩在粗糙的枝干上,脸被茂密的树叶遮掩。他们灵活地攀爬,转眼间就回到地面。轮到你,你闭起眼睛,纵身一跃。落进阿泰怀抱,他稳稳接住你。
你们还去海边,篝火把夜色烧一个洞。阿火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最恐怖的鬼故事,引得阿泰用沙子扬他。阿和面无表情,阿猫阿肥和你抱在一起,像汉堡夹层。
“我觉得你D叫声恐怖过D鬼咯。”阿泰笑你。
你们天南海北地侃,从楼下阿婆耳背加重到新晋女明星的四十二寸长腿。
当然,聊到后一个话题的时候,他们会交换男人间的默契眼神。精神抖擞,浑身上下一股使不完的劲儿。
然后被你阴恻恻笑着揪耳朵“继续讲啦,我好钟意听噶。”
阿泰语气正经又搞笑“你放心啦,无论我哋系出边点滚,都会记得翻来噶,你唔使担心。”
“系啊,你永远都系我哋嘅煮饭婆。”阿火淡淡道。
“我使担心?睇怕你都唔知护校几多男仔追我啊!”
“好多麻甩佬追你啊?”阿和突然紧张起来。
阿猫本来专心地盯着火堆,默默把头转过来。
只有阿肥还在吃鸡翅,嘴角一圈亮晶晶的油。
你连忙摆手“讲笑嗟!我身边除咗你哋,边有男人埋身喔。咁多年都系咁噶了。”
话虽这样说,你还是忍不住去看阿泰的脸色。他点燃一根烟,神色复杂,眼里是缥缈的云海。
土地可以分封,财宝可以分配。电视剧里的大侠,义薄云天,共享共治。
情同手足,连逃生的机会都可以分一半给你,富贵权势更是身外物。
可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要怎么分。
爱没有轮廓,没有缘由。
爱是一颗不可分割的钻石。
当他们发觉自己爱上你的那一刻,也伤感地意识到另外四人有同样的心意。
多么默契,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找同一份谋生的工作,爱上同一个女人。
感情与兄弟,没有两全之计。
于是他们按兵不动,维持这份脆弱的平静。就像在冰层上行走,在掉入冰冷刺骨的水中前,珍惜串串足迹。
他们在等待,等到骰子抛出幸运数字六,飞机才可以顺利起飞。没到合适的时机,就保持缄默。
没人愿意冒险,这太愚蠢太冲动,也没人愿意退出,这太可惜太遗憾。
五国鼎立,互相牵制,反而得到和平。
谁也没有输,谁也没有赢。
只是谁都没想到,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阿和,会率先把桌子掀翻。
阿和的心眼跟他的相貌一样实在。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百转回肠,他也没耐心等到天荒地老。他只知道,如果爱一个女人,就要大大声说出来,然后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追不到就一直追,直到她点头的那一天。
所以他跑去跟你告白了。
他发誓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你确实在等一个人的告白,只是那个人叫阿泰。
按理说大家一起长大,情分都是相同的。但其实是不同的。
阿肥只知道吃和想女人;阿猫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青涩又懵懂;阿和像个影子;阿火太多心事像失去水分的叶子。
只有阿泰,符合你对男人的想象。
他的风衣褶皱,像他的性格一样锋利。
宝剑出鞘,寒光闪闪。
爱上他是痛苦的,被他直白的话语和火爆的脾气伤到,是家常便饭。你被剑贯穿,鲜血淋漓。
爱上他又是幸福的。危险又迷人的荷尔蒙气息,值得全身心信赖的安全感,还有一路追随的炽热目光。
他们刚开始入行那几年,生意繁忙。加入成人世界,吸饱了雨水和养分,一夜之间抽枝长叶。
谈性感的女人,谈交火时刻,谈丰厚的报酬。他们褪去稚嫩,五官走向硬朗。
他们甚至忽略了你。
你觉得自己像脱节的车厢,离他们越来越远。
你很不服气,有一种被看轻的失落,更多的是被抛弃的恐惧。
你低头闻自己的校服,还带着皂角的清香。
你决定跟上他们的脚步。
你约了几个有经验的女孩,去码头教你抽烟。
你深呼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迎上去。焦苦的味道瞬间充满你的鼻腔咽喉,你被呛得眼泪汪汪,不住地咳嗽。
一只手夺走你手指夹紧的烟。
阿泰咬牙顶腮,脸色无比难看。“我数三声,快D躝,唔好逼我打女人。”
“三……”
那班女同学鸟兽状散开,连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没留。
阿泰捏住你的下颚,声音冰冻“唔好俾我发现有下次。听到未?”
你想扭头,被他用不由分说的力气转回来。“出声啦,哑咗啊?”
你的脸被捏得有些疼,只好不情愿地点头。
“伸只手出来。”他开始下另一道命令。
你摊开手,被他牢牢抓住,一顿噼里啪啦的巴掌雨骤然落下。
你的掌心火辣辣的疼,还伴随一阵刺痒。
你盯着他,眼圈慢慢红了。
“阿泰,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唔好打啦,好痛啊。”
他扬起手,你委屈得闭上眼睛。
一个冰凉的不规则物件放在你的手心。
“我啱啱搬咗新屋,哩条系我屋企锁匙。你得闲就上去坐啦,顺便帮我执执。”
他有意哄你,你扁扁嘴,不买账。
“睇下点先啦,宜家好晕,行不郁了,你要mie我。”
“哇,几巴就行不郁?”
他嘴巴辩驳,还是慢慢弯腰蹲下。
你爬上他的背,笑得像狡黠的狐狸。
对准他的后颈肉狠狠叼一口,他疼得僵直腰板,手还是稳稳托着你。
一个鲜红的牙印印在上面,来自你小小的报复。
“怪唔支得D人话兔子识咬人。原来系真噶。”
你沿着啮咬的印记细细舔一圈,舔掉渗出的细微血珠,把伤口弄得湿漉漉。
“同你消毒杀菌!”
你喜欢逗阿泰。
夹走他碗里刚涮好的牛肉丸;偷偷往他的酱油里加芥末;让刚刚结束任务杀气腾腾的他,赶去礼堂看你文艺汇演;把他铁盒里的香烟替换成色彩缤纷的瑞士水果糖。
在他身上一遍遍确认,被包容的感觉。
因为其他四人的宽容,是性格自带的属性或者年龄的附赠。
阿泰就不同了。
他是烈酒一样的人,为你节节败退,为你钢刃化作绕指柔。
炼钢炉的火星沫子,也能变守夜的灯。
赞美夏天的人驻守西伯利亚;歌颂大海的人钻入丛林。
爱不是顺水推舟,是特别对待。
所以阿泰是唯一拿到入场券的人。
但你最后还是做了阿和女朋友。
你曾想过跟阿泰摊牌,撞上他带女人回家。你躲在黑暗的衣橱里,听床板吱呀作响,听二人你来我往的调情。
你的心一寸寸坠下去,坠进暗无天日的深井。
等他们结束一切,下楼买东西填充肚子。
你像幽灵一样飘出客厅,把那条钥匙放在茶几上,连同你的少女绮梦一并交还。
阿和在三个月后宣布你们结婚。他举起你的手,“呐,咁多年兄弟,一定要到。下个礼拜六晚上八点,吉祥酒楼,记得准时啊。”
阿火的脸隐没在升腾的雾气里“得,一定俾面。封翻封大利是。”
阿肥低着头吃碗里的菜。
阿猫笑容勉强。“恭喜晒喔,咁以后叫阿嫂定系叫Annie?”
阿和笑盈盈“做咩嗟,使么咁客气啊。笔褛都系叫Annie噶啦。其实除佐她变成我老婆,其他嘢同以前冇咩不同。你哋放心,我会好锡佢噶。”
他搂住你“老婆,虽然以后冇五个男朋友啦,听起身系蚀佐。不过我有信心,我可以一件顶五件。”
你摸摸他的脸“得啦,我信你。”
阿泰的面容像午夜冷清的街道。
灯光俱灭,寂静的黑暗中只有风在呜咽。
吊灯在他头顶摇晃,黑色的阴影,像绝望的钟摆。钟表在倒数少女离世的日子,我还能爱他的日子。
你习惯性地把筷子伸向他碗里,阿和佯装没看到。
阿泰举杯,声音苦涩得像一杯冲泡不开的浓茶“我下个礼拜六要做嘢,可能来不到。不过咧,礼一定送到。”
“祝你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他干脆地一饮而尽。
他们四个人凑钱给你买了一套华贵的龙凤褂。
大五福等级,红色与金线面积平衡得极好。凤凰栩栩如生,像凌空飞来。
阿泰还托他们送来一副镯子,一条龙盘亘其上,金光闪闪,分量可观。
你猜花了他不少钱。
要经历多少凶险才能补回这笔数目?
宾客都说你是他们见过的最美的新娘,五官秾丽,雪肤红唇。衣服和首饰的加成,使你艳光四射,耀眼夺目。
你偷偷张望大门很多次,那个人果然如他所言“公事繁忙”,整晚都没出现。
阿泰领略过太多风情万种的女人。技巧精湛,身段柔软。
男人嘛,总需要消遣,不然憋坏了影响工作。
她们用嘴巴给他渡烟,或者用蔻红的指甲在他胸前画圈。
媚眼如丝,声音魅惑。
他最爱的女人不懂这些。
她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刮风下雨,大雾天晴,一览无余。
她不抽烟,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用了很多年,精心饲养一只通体雪白、粉雕玉琢的兔子。
他扎紧世俗的藩篱,不让黑色污染她纯洁的绒毛。
她一天天长大,做了一名护士,救死扶伤,身上镀一层神圣光芒。
他的沉疴宿疾,靠她的笑容诊治。他是她的病人。
没人敢跟他顶嘴;没人在他面前吧嗒吧嗒掉眼泪;没人冲他撒娇;没人不厌其烦地强调她需要他。
就在一次次的注视和接触里,兄长的宠溺、挚友的扶持,与男人的爱欲摇匀混同。
他不敢摧毁你的天真,也不允许别人染指。
他已分不清爱情和友情的界限,或许从一开始就浑然一体。
针脚缝合严密,连着他的心脏。心跳声是你的名字。
杀手的枪管开出玫瑰,子弹拼写爱的单词。你是他求生的意志,是他坚持不倒下的理由。
但现在,伤口开裂,鲜血迸流,你拖着他半边心脏远走高飞。
你嫁给了阿和。
阿和得罪了大飞。
他带着你走了。
公寓里,只留下一堆色彩艳丽的糖纸。
他身体的某一部分也随着糖果融化了。
阿和那一枪差点要了大飞的命。
他深知以大飞的脾气秉性,你们的性命岌岌可危。于是他带着你连夜出逃。
你们仓促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你们过了好些年东躲西藏的日子。
阿和常常叫醒睡梦中的你,说他打听到当地霸主和大飞有生意往来。于是你立刻从还没睡热的被窝爬出来,跟着他上路。
坐过车,坐过船。
遇过险,生过病。
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阿和看你的目光满是心疼。他背过身偷偷抹眼泪,你摁住他拨电话回澳门的手。
“我哋已经同佢哋冇拉冇楞啦。”
你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粗糙的砂纸。
你做好客死异乡的心理准备,只有一个心愿。希望月明星稀的夜晚,阿泰化船而来,载着你的骸骨魂魄漂洋过海,回到种满水稻的故乡。
红尘似水,只有他能渡你。
后来,你奇迹般地好转了,还怀了孕。
阿和告诉你他已经厌倦流浪天涯的日子,他要给你一个家。
他决定回澳门。
他握着你的手,“惊唔惊啊?”
你枕在他的肩上“好似以前入鬼屋咁,有你捉实我对手就唔惊。”
他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似的,眼睛有点迷茫。
“总之,我一定要咁做噶了。”
阿和就是这样的,在某种时刻,他那双大眼睛,常常会流露孩子一样的天真和固执。
他按照他的心意过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挺欣赏这种一往无前的勇气。毕竟,他就是凭借这股傻劲打动了你。
不需要将千军万马斩于刀下,他只要坚定地选择你。他就赢了。
女人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嫁一个只要自己的男人。
你们抱着向死而生的决心回到澳门。
八年了,澳门还是老样子。一样的彩虹色建筑,一样的葡文路牌,一样有恶龙盘踞。
大飞贼心不死,派阿火来解决。
你在窗台边,跟楼下的他们对望。
他们的眼神像一根烟,能把你烫伤。
他们变了很多,像沉寂在河底的鹅卵石,被溪水打磨得光滑细腻。
连阿泰都收敛了很多,像转换风格的书法家,笔锋从遒劲有力到圆融厚重。
他现在改抽雪茄了,掸烟灰的时候,眉宇蕴藉悒郁之色。
你以为这是一场单向屠杀,没想到这是一场对抗赛。
阿泰和阿猫站在你们前面。
客厅里的他们激烈开战,你躲在飘动的绿色帘幕后,诚心祷告。
即便观音真的降临,恐怕你也说不清楚,想要保护的究竟是谁。
是阿和,阿火,还是阿泰?
十指连心,此话不假。
他们把客厅弄得一片狼藉,厕所的镜子四分五裂。
你走出去,看见阿泰微不可察地朝你点点头。
这个眼神你见过太多次,每当你闯祸或者有事求他,就能接到这个信号。
它的意思是:不用怕,我会搞定。
阿和和阿火好端端地站着,冇穿冇烂。甚至阿火还能发挥他冷面笑匠的功力“坐低倾?坐边度啊?”他摊摊手。
你冲上去给他一个拥抱。
他迟疑了一瞬,然后轻轻拍拍你的背。
“仲系咁钟意扮型!”你指了指他的墨镜。
他想捏捏你的脸,想了想还是没有抬手,在衣服下摆擦了两下。
“你仲系咁靓。”
阿猫和阿肥从屋外进来,你跟他们陆续拥抱,唯独略过阿泰。
你不敢面对他,你怕贪恋他怀抱的温度。
男人的友谊真是奇怪,上一秒你死我活,下一秒就欢声笑语。
他们帮你和阿和打扫布置。有人洗菜择菜,有人颠锅爆炒,有人组装床板,有人搬运沙发,无需指挥,无需沟通,一切却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是从小培养的默契。
搬床垫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你正要上楼梯,阿肥从另一侧下来。他完全没留意到你,憨笑着搓手下楼。他庞大的体型,瞬间压缩了楼梯的空间面积。你被床垫一个扫尾拍到楼梯扶手,结结实实撞上阿泰。
他条件反射伸手搂住你,用他的手臂格挡床垫的进攻。
四目相投,身体紧紧贴着。
你们对视了一秒,视线从相反方向移开。
阿泰扯开嗓子大叫,掩饰他的尴尬“叫咗你行第二度啦!人又肥又论尽!”
你们在摇曳的烛光中吃晚餐。
阿火在汤碗里吐出一颗子弹,哐当一声。全场爆笑。
只有笑声没有老。
多想回到往日时光,
你跟他们的流金岁月。
晚饭后,阿和架好照相机。他们五兄弟先拍了一张。
然后阿和向你招手“老婆,过来啊。”
五道视线齐刷刷投向你。
你走向那片昏暗光影,
一步一步,
走进他们的生命。
那天晚上,你抓着阿火的手“求你俾条生路我哋。俾条生路行得唔得。”
阿火的回答比黄连还苦。“大飞落咗order,我一定要dui临佢噶。”
你两膝一软,给他跪下了“求你啊,阿火,我求下你。”
阿和面色苍白,如同僵尸。他把你扶起来“算啦,老婆,算啦。”
阿泰翘着二郎腿“大飞单嘢我都有份,边个dui佢我dui边个!”
阿火摆摆手“冇讲哩D。”
“边个dui佢我dui边个!”阿泰掐灭烟头,掷地有声。
寥寥几字,重如千钧。
你回房休息的时候,看到阿泰疲惫的背影。他仰头枕着沙发,头发凌乱支着。
半夜,你因口渴惊醒,发现被子隆成一个山坡。
阿泰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
阿泰动作不停,他是尽忠职守的药店学徒,每一下都用力捣弄;他是经验丰富的靶场战神,每一发都正中靶心。
你是航行的船,被巨浪掀翻,被风暴撕碎。
阿泰捂着你的嘴,逼你把声音都咽回肚子。他的喘息像跳跃的烛光。
你扭转头,阿和呼吸平缓,睡梦正酣。
你轻轻颤抖,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痛快。
你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一身黏腻的汗。
你走下楼,阿和在厕所洗漱。阿泰在沙发上揉眼睛,他看向你,神色如常。
原来那只是一场荒唐又罪恶的梦。
成为阿泰的女人,是你少女时代的幻想,这只野兽,竟然在昨晚脱笼出逃。
幸好没有任何伤亡事故,你自嘲。
他们吃过早餐后出发,时隔多年,终于又坐在一起吃你做的饭。
你看着蓝色货车驶远,艰难地上坡,仿佛遇到某种阻滞。你想,大概因为它超载了。
任货车的载重量有多大,也载不下三十多年的回忆。
那是五个男人的青春,和一个深爱他们的女人。
你希望他们一个不少,平平安安地回来。
你从天亮等到天黑,却等来了阿和的尸体。
他像个破布娃娃,安安静静地摆在沙发上,被人践踏得不成样子。
他葡萄一样的眼睛,再不能温柔望你;他笨拙的嘴巴,再不能叫一声老婆。
你好恨。
恨自己昨夜还做那样的梦,你愧疚得无地自容。
恨自己傻乎乎地相信他们会顾及多年情谊,让他们带走阿和。
你更恨他们。
恨阿泰不信守承诺。
恨阿火沦为伥鬼。
还有一些愤怒是超离了死亡本身的。那就是他们亲手敲碎了你的武侠梦,把回忆洗劫一空。
过去,回不去了,阿和的死亡是巨大鸿沟。
阿泰摇摇你的手臂“执嘢走啦,Annie,行啦。”
他从不叫你阿嫂。
你转身捡起地板的枪,上膛发射。
你毫无章法,对着阿火和阿泰一顿扫荡。
浓烟滚滚,他们夹着尾巴,仓惶逃窜。
灰溜溜跳进汽车,绝尘而去。
你点燃一把火。熊熊烈火吞噬一切,火光冲天。
你烧光眼泪,把回忆烧成灰烬,天地变得干净。
你本想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可是大飞不给你机会。
他杀了阿和还不解气,势要斩草除根。
接到大飞电话的时候,他们还在打闹。观音山走一趟,不虚此行,满载而归。
安逸生活的图景徐徐展开,像地平线捧出一轮红日。
可是大飞说你和孩子在他手中,如果十二点前不赶回谢夫酒店,就要送你们和阿和团圆。
“祸不及妻儿啊!”阿火急得大骂,阿泰神色凝重地看着他。
另外两人围过来。
他们自称浪子,无拘无束,实则不然。
他们是风筝。
飞得再高再远,即使被放逐到天涯海角。
牵引的线,在你手中。
他们在你惊讶的目光中闪亮登场。
像武侠剧里的男主角,在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
他们还有心情设计出场动作。
大门打开,按顺序进来。
阿火摘下墨镜给你一个wink;阿泰两指敬礼;阿猫拨弄他飘逸的头发;阿肥学李小龙擦一下鼻子。
耍帅留到别的地方去耍,为什么回来?
这四个傻瓜。
他们看也不看大飞,径直走向酒柜。
阿猫抛酒,他们用力接住。
阿泰咬开瓶塞,畅快痛饮。
他们的笑声豪迈狂放。
三钱烈酒
滚烫入喉
生死看透
这是他们定义的武林。
他们推着你进自拍机,一人一张,跟你单独合照。
轮到你跟阿泰的时候,你没有跟前几张一样,比剪刀手或是做鬼脸。
你挽着他的手臂,对着镜头恬静地笑。
正经得像在拍一张夹在钱包里的婚纱照。
阿泰把一个袋子抛出去,金灿灿的东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试炼大家的定力。
金条倒映大飞疯狂的面孔。
他目不转睛,好像被妖怪摄魂。
大飞说你和宝宝可以走,阿泰可以走,
阿猫阿肥都能走。
阿火不能走。
阿火朝你笑笑,像秋风吹过,树上最后一片落寞的叶子。
你站着不肯挪步。
阿火对阿泰使了个眼色。
阿泰俯身在你耳边低语“走啦,Annie。”
你揪住阿火的衣服。
阿泰搂住你的肩膀把你扯开“走啦。走啊。”
一路护送你到门口,他忽然弯下身,把你紧紧抱在怀里。
就像为了弥补重逢时,被你故意遗漏的那个拥抱。
他抱得好用力,好像要把你融进身体里。
你有些呼吸不畅,肋骨被压得很疼。
他把手伸进你的大衣口袋“架车泊系出边,去横琴码头。果度有差人会带你走。Annie,take care。”
他猛地松开你,用力一推。
这一掌功力深厚,你被推出门外,
也被推出是非纷纭的江湖。
人间凶险,望自珍重。
去码头的路上,你发现口袋里还有异物。
掏出来一看,是几颗由瑞士糖纸折成的星星。
你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一部电视剧接近尾声,总有人唱歌。
在世间,
论武功不知边个高
或者,
绝招同途异路
易拉罐落地的时候,谁都没能站起来。
地板已成一片血海。
好的坏的,善的恶的,都是一样的结局。
在世间,
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但爱心找不到比你好
阿泰放松地躺着,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他好像回到了你公寓的沙发。
你知道世间还有许多名山大川。有的巍峨雄伟,有的秀丽苍翠。总有比泰山更优美的景致,总有比泰山更崇高的地位。
可是泰山是无可替代的。
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
这是词人在告诫读者,要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不要本末倒置。
观音问岳:
一世无忧与孤儿寡母,孰轻孰重?
阿泰关上门那一瞬,眼睛明亮。
他还是从前的少年。
“情与义,值千金。”单车上的你轻轻唱,麻花辫又粗又长。
“点止啊。”
阿泰勾起嘴角,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的时候
他说
【系一吨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