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假装努力》
你,根本就不想学习,却天天伪装出一副努力的嘴脸。
你的网课从来就没有认真听过。
你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和理由来推脱。
你总是对自己说,我今天太累了,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今天心情不好,我今天有急事。
你总想着明天再看回放,明天再找机会一定补,你想着今天的学习效率不高,明天再努力。
你日复一日地堕落。
你听见内心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低低地抽泣。
「努力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轻蔑地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按灭了那个聒噪的声音。
你的作业都是抄...
你,根本就不想学习,却天天伪装出一副努力的嘴脸。
你的网课从来就没有认真听过。
你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和理由来推脱。
你总是对自己说,我今天太累了,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今天心情不好,我今天有急事。
你总想着明天再看回放,明天再找机会一定补,你想着今天的学习效率不高,明天再努力。
你日复一日地堕落。
你听见内心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低低地抽泣。
「努力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轻蔑地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按灭了那个聒噪的声音。
你的作业都是抄的。
你打开QQ,在列表翻出了一个和你玩的好成绩又不错的同学,急急地发去了消息。
:喂,今天的作业写了没?
:写了
:大佬江湖救急!马上就要交作业了!我可不想被班头查出来作业没交!
:图片发送中
:谢谢学霸救命之恩!不说了,我先走了啊!去交作业了!
:嗯
你又打开了美图秀秀,把图片调了个颜色,加深了背景,旋转了角度,伪装成自己的作业,借此骗过老师和家长的火眼金睛。
你暗暗佩服自己天衣无缝的精湛技术,勾着嘴角,点开群消息,找到了作业栏。
• 图片上传中
• 叮!您已完成今天的作业!
你如获大赦般舒了口气,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轻松地想,今天终于把作业做完了。
这个时候妈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今天作业写完了吗?”
你翻着空间动态,头也不抬。
“——写完了!老师还给我评了A+!”
妈妈的声音混着洗碗的水流声再次响起。
“——你每天都在认真学习吗?”
你给暗恋的男神的最新一条说说点了个赞,点赞的特效唰的一闪。
“——这还用问吗?拜托,我今天学累了,现在正在休息,没事不要打扰我!”
妈妈小心翼翼的声音畏畏缩缩地消了下去。
世界清净了。
你无重一身轻,愉悦地刷起了抖音,B站,老福特。
你想着,我就看十分钟,就只看十分钟。
看完我就去学习,这次绝不赖账。
结果一看就忘记了时间,当你从上一个视频的笑声中刚刚回过劲来,却惊讶地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小时了。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的心有点慌,再一看时间,嗯?
22:47
真不巧啊,你喜欢整点学习。
既然已经玩了半个小时,还差这13分钟吗?
当然不差。
那就再玩一会吧。
说好了哦,这次真的只玩13分钟。
这次你倒是信守了自己的承诺,果然只玩了13分钟。
你暗暗佩服着自己的勤勉和自律,从积满了灰的书架上,拿下了崭新的数学资料,从漂漂亮亮的笔袋里摸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笔,翻开了第一面。
你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干劲。
你不经意地往手机那边瞟了一眼,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叮!您有新的消息!
嗯?有新消息了?!
是谁啊,这么晚还给我发消息,让我来看看。
你好奇地打开了手机,是你的好闺蜜发来的。
:快来!我被一个渣男给绿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叫你的姐妹!我要在空间挂他!我要把他往死里骂!我还要挂那个S B绿茶女表!!抢我男朋友?!这个仇我非报不可!!!淦!!!
:好!我马上就来,你等着我!
:有你这个讲义气的姐妹真好,我真感动,爱你么么~♡
:你和我讲客气干啥?我们关系这么好那是应该的啊!
——叮!您有新的消息!
嗯?今天怎么这么多事情?!我可真是受欢迎啊。
:姐妹!你喜欢的一个太太退圈了!!!
:!!!为什么!!!!不可能!!!我不信!!!
:是真的!!!你快来看啊!!快来劝劝太太啊!!她好像被网暴人肉逼得退圈了!!!
:好!!!我现在就来!!!太太可千万不能走啊!!!
你快马加鞭地赶到这里又赶到那里。
你可真忙啊。
你瞬间就把数学作业抛诸脑后。
还写什么数学啊?
数学能有你的好姐妹开心重要吗?
数学能让你喜欢的太太回来吗?
数学能把那个脚踏两只船的渣男千刀万剐吗?
不能啊,那你还写什么数学?
算了,今天就当放自己一场假吧,学习压力这么重,适当休息休息也是劳逸结合嘛。
你隐藏在屏幕背后,同时化身为祖安战神和温柔天使。
一晚上就这么耗过去了。
睡觉前,你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想,今天又是好好学习的一天啊。
我可真努力。
第二天,因为昨天熬夜追番看小说玩游戏到了两三点,你早上自然是起不来的。
可是还要打卡。
啧,什么垃圾钉钉,打打打打你妈的卡。
你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打完卡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错过了一节网课。
糟糕。
QQ消息不断跳动,是英语老师发来的。
: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上网课啊?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家今天上午突然断网了,没办法听网课。我下午就找时间补起来!
:嗯,好的。
:谢谢老师关心!老师再见👋🏻
你退出聊天界面翻了个白眼,呵,再见?再也不见!
隔着屏幕,谁能看见你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呢?
你打着哈欠,点进了下一堂课。
啧,真无聊,还是小说好看啊。
你往门外看了看,嗯,妈妈好像出去了。
你便放心大胆地切了出去,打开了晋江文学网。
你沉醉于小说带来的虚幻,想着他们好优秀,他们的爱情好感人。
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遇见这么美好的爱情。
你在网络中流着眼泪,自我感动,却在现实中更加冷漠。
你一直在羡慕他们的感情有多么真挚美好,感慨他们有多么幸运优秀。
那…自己呢?
理科学不懂,文科看不起。
好高骛远。
又不肯改变自己,还不是天天沉醉于手机和娱乐当中。
你长相平平,家境平平,成绩平平。
毫不进取却又什么都想要。
你自怨自艾,抱怨着自己贫穷的原生家庭。
凭什么啊?
凭什么有人长得好看,家境优渥,成绩又好?
你是个俗人,开始怨恨起父母来。
你恨他们不是CEO,不是世界500强老总,不是腰缠万贯的企业家,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你恨他们没有出生于书香门第,没有毕业于985 211这样的名牌大学,不能给自己一流的教育。
你嫌弃这个贫穷又落魄的家庭。
你把自己的不优秀全部推脱给父母。
可你又做不出任何改变。
你只能无奈地全盘接受。
你嫉妒那些长得漂亮的同学,对她们冷嘲热讽。
你造谣那些家境不俗的同学,对他们嗤之以鼻。
你妒忌,敏感,自卑又自信。
你猜疑,暴躁,自怨又自艾。
你觉得自己的未来是一条花团锦簇的康庄大道。
又觉得它是那么的遥遥无期看不到一丝的光明。
你好困惑啊。
你好迷茫啊。
这时你刷到了一个励志鸡汤视频。
你看着那上面种种学习方法,各种逆袭成功的案例,以及评论区里的互相加油打气。
你觉得自己被治愈了,你觉得你自己又好起来了。
你觉得,你又可以了。
你于是下定决心,卸载了游戏,删除了一大堆与学习无关的软件。你甚至还下载了一个番茄to do,列了一个密密麻麻详详细细的计划清单,你把小说扔进了垃圾箱,你把手机设了密码上了锁丢得远远的。
你相信自己能静下心来学习。
你相信自己的未来无限光明。
你觉得自己就是那一匹黑马。
你认为自己精力充沛满身鸡血能熬夜奋斗学到两点半。
你认为自己明天就能摇身一变马上崛起化身万人敬仰的大学霸。
你在脑海里已经模拟好自己考到年纪第一作为进步之星去学校大礼堂里演讲的流程还有草稿大纲。
你翻开了被你冷落许久的数学资料,与第一面的第一题斗智斗勇。
你觉得自己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你觉得自己颖悟绝伦冰雪聪明。
可你做了不到半个小时,刚刚燃起来的斗志就全消失地一干二净。
你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一样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拿回了手机,却听见内心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嘶哑地叫嚣。
「你,会后悔的。」
「现在还来得及。」
你按住了心底不断冒尖的声音,厌恶地自我屏蔽了它。
你偷偷摸摸地划开手机锁屏,点开QQ,又开始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生活。
作业不写,网课不听,沉迷在自己的虚拟世界逃避着现实。
你点开游戏,沉醉在王者峡谷,对阴阳师的式神疯狂舔屏,攻略着食之契约和恋与制作人里的各色美男,或者往闪耀暖暖里疯狂砸钱氪金。
你点开抖音,一遍一遍刷着毫无意义的15秒短视频,明明知道那都是一些矫揉造作的摆拍,却还是看的忘乎所以。
你点开B站,又在为乙女和bl番里的绝美爱情哭泣和撕逼,评论区里乌烟瘴气,你和同好们一起叫骂着对家cp。
你点开微博,在热搜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口若悬河义愤填膺,刷着爱豆超话,打榜网红和明星。
真轻松啊。
你又不用上学,也没有考试和竞争压力,人际关系也不需要去在意,那又干嘛荒废大好的娱乐时光去努力?
于是啊。
你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
时间就像沙子一样从无数个重复的日子里溜走。
高中三年这么一晃就过去了。
高考成绩一出,甩在你脸上的是你看都不敢看的成绩。
你慌了。
父母的谩骂,老师的失望,同学的轻蔑。
你后悔了,你真真正正地开始后悔了。
呵,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啊。
你绝望着,哀嚎着,痛苦着,挣扎着。
你想到了去死。
你站上了十八楼天台。
跳了下去。
「砰」
白光一闪。
你从噩梦中惊醒。
一摸枕头,满是泪迹 。
“原来是梦啊……”
你松了口气。
你又自甘堕落了起来,继续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生活。
你听见内心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低低地抽泣。
「努力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没有管它。
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嘿,屏幕前的你,还好吗?
你觉得,这真的是一场梦吗?」
——END——
【原创】双标者
她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聪明人,从小就懂得趋利避害,爱讲些孰是孰非的大道理。
小学的时候,她讨厌向老师告状的纪律委员。
那个男生在她考试作弊的时候把手举得高高的,指着她藏在袖子里的纸条脆生生地喊了句“报告”,害她被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蒙羞着垂下头,咬牙切齿地发誓:“只有叛徒才会做向老师告密这种事”。
不久之后,她将暗恋的体育委员和班长早恋的消息写在匿名信上,趁着午休的空档偷偷塞进班主任的教案里。
一阵扭曲的快感,骤然间袭上心头。
班长和体育委...
她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聪明人,从小就懂得趋利避害,爱讲些孰是孰非的大道理。
小学的时候,她讨厌向老师告状的纪律委员。
那个男生在她考试作弊的时候把手举得高高的,指着她藏在袖子里的纸条脆生生地喊了句“报告”,害她被讲台上的监考老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蒙羞着垂下头,咬牙切齿地发誓:“只有叛徒才会做向老师告密这种事”。
不久之后,她将暗恋的体育委员和班长早恋的消息写在匿名信上,趁着午休的空档偷偷塞进班主任的教案里。
一阵扭曲的快感,骤然间袭上心头。
班长和体育委员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的那天,她尾随在后面,弯着眼睛狡黠地笑,两个翘起的小辫子在脖子后面一扫一扫的。
【你不是最讨厌告密的人吗?为什么自己却要做班级的叛徒呢?】
——她听到心中有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虚弱地质问她。
“那不一样,”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这是替天行道说出事实真相,怎么能算得上告状呢。”
中学的时候,她注重版权意识,带头孤立了班里因不知情而穿了假Nike的男孩子。
周末逛街时,她将一杯热奶茶盛气凌人地倒扣在路边小妹妹的山寨蓬蓬裙上。
小姑娘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地哭个不停,一双濡湿的稚嫩眼睛无助地望着她。
她却张扬地举着自拍杆,像一个威风凛凛的记者那样把摄像头对准素面朝天的小姑娘,在人潮鼎沸的商店门口大声嚷嚷。
“别这样了,我们走吧…她看上去还只是个小孩子啊。”闺蜜在旁边怯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被她不耐烦地抖开。
“你懂什么?年龄小就能作为‘穿山’的借口了吗?”她执拗地偏过头,满脸不屑,“穿山寨的贱人活该穷一辈子”。
在那之后,她成为了一个为原创发声的正义大使。
不仅开四五个小号在网上批判文学作品的抄袭风气,也曾坚持不懈地给唐七和玖月晞的所有作品打过一星。
每次做完这些,她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高尚最有思想的少女。
高二那年,她在网上看到了一款让人眼睛一亮的精致包包,价格5780。
那个数字让她有点儿发懵,她琢磨了一会儿,便通过淘宝识图找到了那只包包的同款A货。
高仿包包的价格仅需198元,她心满意足地提交订单,在付款的时候,她又听到了心中那个死气沉沉的声音在唉声叹气地质问她。
【你不是最瞧不起山寨了吗?你不是说设计师的心血很重要,要珍惜他们的劳动成果吗?你不是要为原创发声吗…?快趁没发货之前把订单取消吧。】
她被那刺耳的声音吵得心烦意乱,便将头上的耳机摔在地上。
“我不买正品是有情可原的,谁让Gucci吃相这么难看,把这款包的定价抬到这么高?将客流引向山寨供应商是他们咎由自取,”她轻描淡写道,“再说了,我还只是个学生,哪来这么多钱浪费在一个破包上呢?”
是啊,她总有借口,也总有苦衷。
可是,说这句话的她,却忘了班里穿假Nike的男生是一个家境贫寒的留守儿童,也忘了被她泼奶茶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那个喑哑的声音沉吟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再次开口说话。
大学的时候,她向学校的校草表白,却被冰冷冷地拒绝,还被言辞犀利地羞辱了容貌。
她趴在宿舍的床上蒙着头哭得稀里哗啦,一边抽泣一边忿忿不平地大叫“怎么能对别人的样貌指手画脚。”
可是,当她渐渐从失恋的伤痛中释怀之后,她却喜欢上挖苦别人的外貌。
刻薄的言语总会让她感到很快乐。
室友的塌鼻梁和下巴上长的痘痘,班里男生的宽额头和小眼睛,辅导员老师的龅牙和大鼻孔,甚至是学校里的园丁因车祸而失去的左腿和破相的面颊。
她对每一个街上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都有着浓烈的好奇心,上下打量过那些陌生人过后,她总会对着身边的朋友乐呵呵地指点一番。
想起那一张张有着缺陷不甚完美的面孔,再欣赏一下镜子里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自己,她终于能从被校草贬低的记忆中跳脱出来,找到一些优越感。
和之前一样,那个死气沉沉的声音又在她的心中荡漾而起,质问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她嘻嘻哈哈地回答那个声音,“这算羞辱吗?他们很丑,难道不是事实吗?”
从她成年之后,那个沉闷的声音响起的频率渐渐高了起来,每次都在她做出与价值观相悖的事情时出现。
她在网络论坛上大力谴责校园暴力的负面新闻,却矢口不提自己曾因为一个室友得了奖学金没请课吃饭而把她的作业本丢进了马桶里。
她为呼吁同性恋权益而换上彩虹头像,却对班里翘着兰花指声音尖细的男生嗤之以鼻。
她发朋友圈时喜欢把“女权”二字挂在嘴边,张口闭口总爱说“尊重女性”、“重视女性”,却用“婚驴”和“拜吊”这样的字眼形容和她同为女性的已婚群体。
她在不堪重负的女明星一命呜呼后声泪俱下地“反对网络暴力”,第二天就在讨厌的网红评论区留“你妈biss”。
她批判虐猫虐狗的恶性事件,恨不得千刀万剐那些没人性的禽兽东西,却又在b站上刷虐杀蟑螂的视频刷得不亦乐乎。
【你不是反对虐待动物吗?】那个沉闷而悲戚的声音在她心中再次响起。
她撇了撇嘴,看着蟑螂在手术刀下奋力挣扎的样子笑着说,“蟑螂有猫可爱吗?”
是啊,蟑螂的确不如猫可爱。但是混沌一生中,谁又能决定自己到底能成为人,成为猫,还是做一只千刀万剐也没多少人心疼的蟑螂?
后来,她又嫌弃那些靠着一副好皮囊,搔首弄姿、不知死活地往上爬的蠢姑娘。
社会是个复杂的大梯子。有人从高处往下吐痰,下面的人啊要想到达上面的世界,就得顶着被喷了满脸的口水,忍辱负重地向上攀升,才能到达。
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讨厌满脸唾沫的脏人。
她讨厌酒吧里卖笑的婊子,讨厌爱情里又当又立的第三者,也曾对大学门口上了老男人豪车的女学生嗤之以鼻、恶语相向。
“和老男人在一起,还不是图他们那几个臭钱。”
她翻了个白眼,那时候的她,确实无法理解中年男性身上究竟有怎样的魅力。
直到毕业后入职的那天,她与风度翩翩的上司四目相对。那一刻,就像有人将玫瑰花瓣攥成子弹,朝着她的胸口用力地开了一枪。
她坠入爱河了,欲罢不能地喜欢上那个大自己十岁的上司。
尽管瞥见了上司工位上的全家福,她还是故作天真,置若罔闻,懵懂得像照片里那个抱着玩具瞪着镜头的孩子。
之后的日子里,她以入职新人的小白身份,开始频频以请教问题为由闯入上司的办公室。
走进去时,她总是不忘将门带上,挺腰提臀,风情万种地踩着高跟鞋走到男人身旁。
开口说话一定要像被揉了肚子的猫咪撒娇,指甲油每星期一定要换最新的颜色,身上一定要喷欲擒故纵的女人香。
领口低开的连衣裙暴露出大片令人血脉偾张的好风光,她望着那个比自己大上一旬的男人直勾勾递过来的视线,眼睛里不禁春情流转,香软的手也婆娑着挽住了上司的胳膊,胸脯在他背后磨蹭起来。
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过多试探和磨合,没过多久,她就在一个喝得烂醉的深夜半推半就地和上司进了酒店的807房间。
房门关闭的瞬间,他们的手臂像藤蔓一样纠缠在一起,热吻点燃欲望,把伦理道德的屁话像野草一样统统烧光。
过去她总喜欢赞扬忠贞的爱情者,唾弃那些婚姻和恋爱关系中背经离道的叛徒。
可是,当她的爱情观在坎坷的道路上偏离轨道之后,她便将那些过去践行的标准和大道理抛之脑后,开始歌颂琼瑶书里的什么自由啊、真性情。
那时候,徘徊在她心里的那个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它凄厉地问她
——【你啊,和当初那些在校门口上了老头的豪车,KTV里坐在土豪腿上撒娇的贱人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呼吸一滞,捂住耳朵声嘶力竭地劝慰自己,
“怎么可能一样啊,那些婊子,是图男人的钱财才爬上他们的床上出卖身体的,不是吗?而我啊,是为了真爱,为了美好的自由的爱情,才甘愿隐姓埋名,做刘总背后的女人啊。”
说到这里,她自怜自艾地叹了口气。
此时,沙发上散落着维秘的粉色包装袋和刘总送的爱马仕,她坐在男人替她租的高档别墅里落寞地想着,咖啡杯里燃着两块形状不规律的方糖,烟灰缸里是一根未熄灭的香烟,袅袅叹着气,像在忠心期待着那个男人快点回“家”。
终究,她这个善解人意的可怜女人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不要名分,不求专一的注视,只希望能默默无闻地为她心爱的男人建造一座温暖港湾。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无私,更善良的女人吗?
所以啊,走心的爱情,若是以俗世间的伦理道德来作为衡量标准,岂不显得太过肤浅了吗?
在她成为情妇的那段时间里,那个聒噪的声音始终没有停止叫喊。
当她坐在宝马车上和男人打情骂俏时,当她叼着叉子吃最贵的牛排,在奢侈品店颐指气使地让店员把最高层的包拿下来看看,当她蜷在男人的办公桌下为他褪去长裤,当她故意将口红唇印蹭在男人的衬衫衣领上…
当她,给上司的妻子打电话,叫她“黄脸婆”,说着“你老公现在睡在我的床上”时,
那个疯狂的,尖锐的,声嘶力竭的声音总会带着哭腔在她的心间吼叫。
【你醒醒啊,不要再做出卖尊严的事情了。】
【你不是最讨厌第三者了吗?为什么要介入别人的感情啊。】
【你怎么能对一个无辜的女人说出这种话?】
【你…真的还是你吗?你还是过去那个善良的女孩吗?】
【你究竟,善良过吗?】
她麻木地笑笑,选择不回应那歇斯底里的质问,只是淡漠地撑着下巴,听那声音像死掉的蝉鸣般渐渐褪去。
从那天起,她再也听不见心中响起的声音。
三年后,她咸鱼翻身,终于挤掉可怜的原配成功上位。
她风风光光地嫁进豪门,每天住着大房子,睡在心爱的男人身边,终于不必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躲躲闪闪。
只是,有一个新的困扰出现了。
上司和原配的孩子,一个年仅7岁的小女孩,也同他们一起生活在这栋豪华的别墅里。
那是一个性格孤僻又古怪的女孩,身上完全没有同龄人相仿的活力,不仅身体病怏怏的,脸上也从来没有笑容,连初次见面的时候都阴森森地盯着她看。
那真是一个魔鬼般的孩子。从不给她好脸色看,不跟她打招呼,不和她说话,甚至不愿喊她一声“妈妈”。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个孤傲的小小身影,终于在丈夫不在家的某一天,忍不住给了那个坏孩子一个耳光,顺便把她掼在地上。
阳光在小女孩的脸上斑斑驳驳地跳跃着,她看着女孩的眼睛里尽是惶恐,却始终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肯哭出一声。
“叫妈妈,叫妈妈我就拉你起来。”她踩着小女孩的脚踝,像个疯子一样大叫。
女孩沉沉地盯着她死人般的眼睛看了几秒,嫌恶地将头扭到一旁。
她听到那个小恶魔淡漠地说道,“你不是我的妈妈。”
那句话彻底点燃了她施虐的欲望。她嘶吼着又打了女孩几个巴掌,用巫婆般的长指甲把女孩的胳膊和胸口掐得乌青,做完这一切后,她觉得依然不解气,干脆举着扫帚狠狠砸在女孩瘦弱的小腿上。
或许是因为力度太大,小恶魔终于没能忍住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望着跌坐在地上无助的小小身影,看着她哭泣的样貌渐渐幻化出前妻崩溃的表情。
那一瞬间,她的心情变得格外明朗。
她沉浸在施虐的快感中,却不料听到那个沉默了多年的声音再次从胸口传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大一那年,你诅咒过家暴的人都会变成怪物。】
那个声音依然阴阴沉沉,像一个酸臭的老头一样让人倒胃口。
闻言,她撂下扫帚猖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说过又能怎样呢?我的确诅咒过家暴的人,可是啊,”她擦着笑出的眼泪,牙齿像豺狼一样暴露在外面,“教训情敌的女儿,也算得上家暴吗?”
那个沉闷的声音不再回应她,而她却依然像个疯子一样用力地笑着。
“你怎么不说话啦?难不成你要把我变成怪物吗?”
她洋洋得意地挑衅着,笑声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等她反应过来时,脖颈上突然滋生的痛意已经变得难以扼制。
她撕心裂肺地叫出声,痛苦地瘫缩在地上的那一刻,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小学时的班长和体育委员憎恶的目光,中学被她泼奶茶的小姑娘无措的脸颊,大学被她冷嘲热讽的室友,缺了一条腿的丑陋园丁,被逼跳楼自杀的女网红,视频里挣扎蠕动的蟑螂尸体,还有上司的欲眼和前妻冰冷又不甘的视线…
那一张张诡谲的面容交汇在一起,统统撞进了她的视网膜里。
脖子里的肉瘤像个怪胎一样在她的皮肤里横冲直撞,在窗外的阳光直射在她身上的刹那,那颗肉瘤终于成功破壳,汲取她身体中的养分初现雏形。
前妻的女儿望着她的样子哇哇大叫起来。
她望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在不远处的全身镜中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在那面镜子里,她错愕的脸依然如从前那样精致漂亮。只可惜,那张面孔从今天起再也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杰作。
因为,在她的脖子上,也窜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头,正用同样错愕的表情,无助地望着她。
END
这世上的双标有很多种。
有些人的双标是严以律己 宽以待人的气度,
有些人则将双标当成了为自己谋私欲的借口。
《胖女孩》
胖女孩患上了社交恐惧症。
胖女孩原本不姓胖,但除了她本人,没有多少人认真叫她的名字,因为体型的臃肿和走路姿势的别扭,从小到大她都被人用翘舌的音调唤着“小胖”。
小胖。小胖。
这个似乎亲昵可爱的名字跳跃在形形色色的人的唇间,轻柔似水地裹住了胖女孩的整个青春。
胖女孩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也想过制止别人别继续叫她这个名字。
于是胖女孩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的父母、同学、朋友、老师。
好想说。
真的好想说。
可她到最后也只是捏紧了衣角,然后抿着唇扬起来了一个大咧咧的笑。就和所有人的印象里那样,她就是那个永远不会生气的“小胖”。
“我不在乎的哦,这个称呼多...
胖女孩患上了社交恐惧症。
胖女孩原本不姓胖,但除了她本人,没有多少人认真叫她的名字,因为体型的臃肿和走路姿势的别扭,从小到大她都被人用翘舌的音调唤着“小胖”。
小胖。小胖。
这个似乎亲昵可爱的名字跳跃在形形色色的人的唇间,轻柔似水地裹住了胖女孩的整个青春。
胖女孩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也想过制止别人别继续叫她这个名字。
于是胖女孩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的父母、同学、朋友、老师。
好想说。
真的好想说。
可她到最后也只是捏紧了衣角,然后抿着唇扬起来了一个大咧咧的笑。就和所有人的印象里那样,她就是那个永远不会生气的“小胖”。
“我不在乎的哦,这个称呼多可爱。”
她笑着说道,脸上的肉挤作一团,有些滑稽。
“我本来就胖嘛,没关系的。”
——
胖女孩害怕夏天。真的很怕。
她讨厌别的女孩子在灿然的阳光下翻飞着飘飘的衣裙,讨厌别人可以毫不害怕地穿上她心心念念许久也不敢试穿的短裤,讨厌别人的青春都那么美好,而她只能穿着最大尺码的衣裤,大腿内侧一堆堆肉被别扭地磨烂变得通红,搽药时会疼得她啪嗒啪嗒地哭。
好痛啊。她举着涂满炉甘石洗剂的棉签,看着被磨出血的大腿内侧被涂上一层粉白的液,像是腥烂的腐肉被浑浊的石灰盖住。
疼。疼。疼。真的好疼。
胖女孩盯着那打着颤的肉,麻木地注视着那一层层畸形的肥胖纹,在她的视线内,那蜿蜒的脉络会勾成人们窃窃私语的脸。他们在笑,在笑她蹒跚着小心翼翼走路的身影,在笑她臃肿庞大的身躯,在笑她的胖。
好想用刀把自己的肉割掉一半。
要是把肉都割掉一半就好了。
为什么会这么胖呢。
——
胖女孩没有喜欢的人。
她只会默默地蜷缩着自己,打招呼时会不自觉地缩紧自己的肚子,尽量控制自己不做较累的运动,从而不让衣衫被黏腻的汗水浸湿。
胖女孩也想过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她也想要穿上那些每一个女孩子都向往的衣裙,在有风的湛蓝天穹下随心地扬起那片翅膀。
她悄悄在心里植下了名为“公主”的梦。
所以胖女孩也曾在路过服装店衣橱里的那些公主裙的时候痴痴地指着那些不属于她的裙子,轻拉起母亲的手。
她讨厌一成不变的衬衫和宽松的运动裤。
她也曾想要能够摆起波纹的翅膀。
轻盈的,透明的,能在阳光下折射出童年所有颜色的翅膀。
可是小时的她没有获得童年的翅膀,她怔怔地被母亲指着责怪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女孩子,你再看看你。”
“别人家的女孩子穿裙子多漂亮,你再看看你穿裙子的样子,你看看你的那两条腿和你的腰围,你好意思穿吗?”
“我都替你害臊。”
“我看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母亲捏起胖女孩的赘肉,蹙起眉说道,“胖死了。”
“怎么就吃这么多,也不知道注意一点。”
“我家养了头猪。”
这个世界上没有名字叫“小胖”的公主,也没有王子愿意在意一个没有连裙子都不配拥有的小女孩。
她的公主梦稀碎。透明地碎了。
一节一节散在阳光下,泠泠地残响。
——
胖女孩讨厌自己身上的肉。
她节食,控制自己的食量,坚决不吃油腻,不喝奶茶饮料,她每天晚上放学后偷偷跑去空无一人的操场狂奔,她哭着拍打自己,然后哭着祈求汗水混合着泪水能够带走附在她身上名为“胖”的词。
“小胖。”“小胖。”
可她甩不掉。她甩不掉的。
无论是那堆肉,还是这个捆绑着的名字,她都甩不掉。
她有很努力的在学习。
可是哪怕她背呀背呀,学习成绩一直都卡在不高不下的位置,学习的时候她总觉得她的脑袋里有一个混沌的窟窿,里面盛满了名为“自卑”的惶然胆怯。
不够受老师喜欢,也不够引同学注目。
上课回答问题会不自觉抖,被人叫住会紧张。
我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人呀。胖女孩想。
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得到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在乎的。
没有特别喜欢的季节,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
——
胖女孩一直这样成长到了十七岁,少女们最烂漫青涩的年纪。
学校在那一年举办了一场规模很大的学生演讲。
胖女孩没有其他的特长,但文笔是极好的。
她热爱跳跃在白纸的字,文字的世界是滚烫而炽热的,那里面有她渺远扬起的梦,酸酸甜甜泡在一张小小的纸里,恍若一个扁平的世界,悄然苏醒了她沉睡的灵魂。
文字是一片一直延伸下去窥不见尽头的平面,安放了她久不得居的所有枝芽。
那次演讲征集活动,班级要求所有同学都上交一份自己写的演讲稿,胖女孩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细细写出的演讲稿被评选老师一眼相中,能够代表班级直接参加决赛。
胖女孩得到消息后呆呆站在原地,才冒出没有三秒的欣喜被巨大的惶恐淹没。她茫然地看着人群,咬紧了牙。
“好。”她到底没能憋出一个拒绝的字眼,对着前来通知消息的学生会成员说道。
演讲是在七天后,在这之前每晚胖女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重复朗读那篇演讲稿,她将每一句都吞下烂熟在肚子里,费力地对着空气想象着演讲场面下的人群,再哆哆嗦嗦吐出那些字眼。
她每晚都在对着自己开枪。
月光在那几天冷得像腊月凌霜的梅,盛放着,又被人忽视着,它独自绽放,却也零零碎碎舀不上星河。
而然就在演讲开始前四天,班主任悄悄找到了她。
班主任对胖女孩温和地笑了笑,轻柔地说:“我知道你的演讲稿写得很棒,进入决赛了。”
胖女孩捏紧衣角,手心发汗,嗫嚅着:“嗯……”
“这几天准备得怎么样?”班主任笑望着她的脸,“觉得自己可以吗?”
她找了张嘴,像是想说她已经能够将那篇文章背得滚瓜烂熟了,可又哆嗦了下嘴唇,手指绞着被汗水浸湿的宽大衬衣,最终颤颤吐出:“我……”
她想说我可以的。
可班主任随即弯了弯眉:“这么紧张?这可是代表整个班级的演讲哦。”
胖女孩的后背湿透了,脸颊划过一滴汗,她呆呆地卡住了。
是呀,代表全班的演讲呢。
她望了望自己臃肿的身躯,又望了望超大尺码的衬衫和肥大的运动裤,突然觉得很绝望。她绝望于自己的胆小和肥胖。
“我前几天好好想了想。”班主任继续轻轻说道,“你没有经验,现在都还没有把握的话,要不这次就让其他同学去读你的那篇演讲稿?”
“不要觉得难过,老师知道你很棒。”班主任递给胖女孩一张纸,“老师没有偏心,只是觉得你没这方面的经验,看起来你好像很紧张?也不太想参加?这次时间太紧了,就交给以往有经验的同学,等到下一次演讲,老师再让你去参加,好吗?”
“这次演讲对于班级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要展示出各个班级的形象风采,你要是去参加了,班上同学可能也会有一点意见。到时候大家都不高兴。”
“更何况老师看你还有点不是很想参加的意思,对吧?”
“我给你说这些,希望你不要有压力。”班主任拍拍胖女孩的肩,“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执意很想去参加也可以的。”
“我……”胖女孩茫然地开口,“我没有……”
我没有不想参加,我也有好好准备。
我每天晚上都反反复复读了很多遍,我已经能够一字不漏背下来。
我已经好不容易堆砌起勇气了。
“老师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班主任的眉头舒展开来,吐了一口气,“既然你也说没有想去参加,那就交给其他同学吧。”
“你也想看见你写的文章被好好地念出来大家都鼓掌的场面吧。”
“对吧?”是温柔如刀的笑声。
腊梅悄无声息的被雪压垮了,颤颤巍巍露不出光秃的残叶。最后一声枪响混着被云掩住的月光泯灭在十七岁的眉梢。
那时的她知道,命运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坦然面对的。
勇气堆砌后轰然塌陷的痛苦,就足以使一个人丧失再次面对的情绪。
就连那文字,也变得略微腥涩起来,生了锈。
——
在高考前一个月,胖女孩遇见了阿芸。
阿芸拥有胖女孩所有没有拥有过的东西,漂亮的脸蛋,匀称有致的身材,优异的成绩,各种各样的衣裙,和庞大的朋友圈。
如果把人分为一柄秤,那么胖女孩和阿芸肯定处于绝对对立的两端。
胖女孩已经忘记阿芸是怎么成为她的第一个朋友这件事了。
她只记得在那些溺于题海熬不到头的日子里,阿芸会拉起她的手,在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狂奔在学校偌大的操场上,对着学校那个时候唯一亮着的操场指示灯大吼:“啊——我要上大学——啊啊啊——读不下去了——我要玩手机——看小说——啊啊啊——”
很幼稚的行为,而然阿芸每天晚上都乐在其中。
两个女孩常常在空无一人的操场肆无忌惮地奔跑着,夏风烈烈刮得她们的脸生疼,阿芸会在操场的外沿挨着胖女孩坐着,操场外面是鸣着笛的车群,路灯将公路铺成一条会流动的河,荧荧的光源汇集不知会流到哪里。
阿芸望着灯火通明的人间,指着对面那栋永远亮着灯的大楼,虎头虎脑地对胖女孩说:“你看那栋楼,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胖女孩顺着她的视线:“嗯?”
阿芸夸张地抱住她,对着空气比划着:“做人要自信,就像我,有时候看着那栋楼,要相信那是为你而亮!”
胖女孩“噗”笑了一声,推搡着阿芸,觉得离谱:“神经病啊!自恋鬼。”
她们一起抬起头望着天,那上面有着零落的微星,阿芸白皙的手撑着下巴眯起眼望着胖女孩,没来由地开口:“你觉得星星遥远吗,陈陨。”
阿芸叫她陈陨。
胖女孩愣住了。
这是她的名字。本名。只是“小胖”被叫久了,连自己的本名被人叫起都会觉得陌生。
胖女孩急急地低下头,手指又捏起衣角来。
“我不知道。”胖女孩双眼茫然,“它遥不遥远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你干嘛问这个。”
阿芸嘟起嘴:“你别觉得这个话题青春伤感啊。我不矫情。”
“我是认真问你的。”阿芸盯着胖女孩的脸,“陈陨,你知道你不快乐。”
“我常常望着这下面流动的车,想象这就是我们的星空。”阿芸笑起来,撑开手臂,“不是天上的那个星空,这个是我们自己的星空,我不追求什么月亮,我只想去我想去的地方,痛痛快快的活着。”
“你不快乐。”阿芸说,“陈陨,我知道你不喜欢什么,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小胖,你不喜欢你自己,你也不喜欢这个世界,对吗?”
阿芸笑起来,脸上显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她揪了揪胖女孩的脸:“傻子,你不喜欢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啊,别憋着。对她们说不出来,对我还不能吗?我是你的朋友。”
“你学会要正视所有事物。”她说。
“星星遥远吗,陈陨。”阿芸轻声道,“我告诉你,它一点都不遥远,你去过的所有地方,都可能是一颗曾经挂在这天空上面的星星。你的心也可以。”
阿芸牵起胖女孩的手,拉着她又在操场里跑起来,一圈又一圈,在她们都跑不动的时候,阿芸再次爬上了操场的外沿,微风扬起了她的裙子。
阿芸笑着大声对着胖女孩说:“你快来看——”
胖女孩顺着阿芸的方向望去。
那依旧是一条流动的车海,昏黄的路灯下轰鸣依旧,喧闹又寂静。
阿芸大笑着搂着她,在耳畔温声道:“你看,多漂亮。”
“陈陨,你要相信你就是你。不必害怕任何指手画脚的人。”
“难过时就在这里看看,那是属于你的星空。在这里,你能够飞向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你再看,多漂亮啊,这个世界。”
——
在高考后,胖女孩再也没有见到阿芸。
她一个人去往远方的大学,选择了父母不支持的中文系。
胖女孩有时依旧在想,没了阿芸,她还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依旧很自卑,很胆怯,很懦弱。
但是她能够说出那句“我不喜欢小胖这个名字请你们别这么叫我”了。
至少她不是“小胖”了。她有些高兴地想。
她可以是陈陨,不是那个永远捏着衣角的“小胖”。
——
在大学的期间,胖女孩和室友相处得很好。
她依旧因为胖而烦恼,每天都会沿着学校跑上几公里,也仍旧会举着炉甘石溶剂忍着痛搽药,但再也没有哭过。
名为“胖”的生长痛给予胖女孩青春记忆里最灰暗的经历,等到她成熟后余疼未褪,但至少能够正面去面对了。
她依旧害怕社交,会在大学各种各样的活动里躲在身影默默观望着别人参加活动的身影。
直到她遇见白先生。
白先生其人如他的名字一般。
他比胖女孩要大上两届,读大三,是那个年龄段的女生最喜欢的干干净净的学长类型,很沉稳成熟,皮肤白皙眼神清澈,很讨女孩子喜欢。
胖女孩在一次文学社的活动上意外认识了白先生,白先生的文章写得很出色,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止不住地想要去认识他。
于是胖女孩平生第一次主动去要了白先生的联系方式。
在她仓促地低着头羞红了脸问出那句她是中文系的学妹,可不可以加白先生的微信时,白先生笑了笑说了句好。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白先生和她的兴趣相投,话题十分契合,每次聊天总是会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她给白先生看她的文字,白先生惊艳于她的文采,总能提出一些实用的建议,久而久之,两人在网络上的距离越走越近。
于是顺理成章的,在大一的期中,白先生提出了正式见面。
他在语音里面笑着对胖女孩说,上次印象太仓促了,他很想再见见她这个文章写得很棒个性很有趣的姑娘,正巧中文系举办大型活动,要不就在活动上见面。
胖女孩听到这个语音的时候浑身一抖,差点摔坏了手机。
她不自觉感到害怕。
在网络上,胖女孩能够摒弃她身上的一切枷锁,她变得幽默风趣,社交恐惧依靠屏幕蒸发散失。
只是当她放下手机后,那些恐惧又会悄然凝结,轻悄悄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害怕白先生会注意到她的外貌和身材,从此与她疏远。
容貌焦虑刻在了她的骨里,焚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胖女孩尝试着给白先生发信息道:要不下次吧。期末论文还没写完呢。
白先生很快回复:这次活动挺有趣的,你不想参加吗?
她咬了咬唇,手心泌出汗。
想啊,怎么不想。
胖女孩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她不想再做一个缩在壳里的懦夫了。
于是她孤注一掷般地回道:好。
——
胖女孩和白先生再次见了面。
在午后的明媚阳光下,她第一次穿着自己偷偷买的裙子,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白先生穿着一身白衬衫,在日色映照下染了层暖色,他提了两杯奶茶,朝胖女孩递过来,弯着眉眼:“久等了,这杯奶茶请你。”
“终于见到你啦。”白先生眨了眨眼睛,嗓音清澈,“一起去报名参加活动吧。”
奶茶是冰镇的,她轻轻接过,却在氤氲在杯壁的水滴里感受到了余温,温温软软,凝成雨烫进了她干涸的枯田。
白先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更没有用从小到大围绕在她四周的挪揄眼神望着她,他的眼神是干净的,带着浅笑。
此生正值盛夏,银杏树影斑驳,枝叶晃荡而不下落。
摇曳的枝叶和她的心一样,久久颤悠澎湃地生出澄然的花,开在了灰蒙的火山口。
胖女孩很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她喜欢白先生。没错。就是那种剖在心口的炽热暗恋。
他们兴趣相投,之后的每一次见面他们总是有着聊不完的话题,胖女孩望着这个有着浅浅笑意盛满阳光的男生,自卑和喜欢的情绪相互碰撞,生长出了一个矛盾的她,生长出了一个不敢表白却又不甘的她。
只是心事野蛮生长,喜欢终压过了自卑,在认识白先生的第七个月,她决定表白。
于是他们在又一次见面中,胖女孩假装不经意间提出了去江边走走,白先生欣然接受,两人一起漫步于江边。
只是当真正决定说出口时,胖女孩酝酿了一路的勇气突然丢兵卸甲。
她也明白,她在害怕失去。就好像年少时那一篇演讲稿一样,美好地折断她的半截灵魂。
她害怕,盖在她名字上“小胖”离开了,可另一个“小胖”已经扎在了她的心里。
晚风缓缓,白先生带着笑意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在发什么呆?你提出来江边的,不看看江景?”
她“唔”了一声,有些怔愣着望着白先生的面容。
白先生见她还是这么楞楞的样子,干脆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来到了栏杆边。
相比盛夏,江水已经涨了很多,在灯光和余晖中泛着温柔的暖色,包裹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
“好看吗?”白先生轻声对她说,“你看这个世界多漂亮。”
你看这个世界多漂亮啊。陈陨。
胖女孩微颤,突然想起了阿芸。
阿芸。阿芸。
带给整个青春最轻松回忆的阿芸,那个有着地下烂漫星河的阿芸。那个拉着她的手说是她朋友的阿芸,那个让她坚强不要自卑的阿芸。
只是都是假的。她心里明白,都是假的。没有什么阿芸,只有独身一人的她。
哪有什么阿芸。
她望着白先生,突然想要流泪。
——
她半蹲下来,有些哽咽。江边的风淡淡地拂过,柔和得她眼角发酸。
“白晏。”她低低抓住白日晒得温热的栏杆,“我……我今天想要说一些事。”
她第一次想要把心事剖开,讲给她想要倾述依赖的人。
她说,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没有一个朋友,也没人想和她做朋友。
她很胖很胖,胖得没人喜欢。就连她自己也不喜欢她自己。
没人叫她的本名,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本名,一个外号就堂而皇之淹没了她的青春。
她小时候会怀疑她是不是出生下来就很胖,她的父母是不是特别特别讨厌她这个样子,所以才给她取名“陈陨”,陨石的陨,被太空抛弃丢至各处降落,没有人想要的烂石头。
她曾经以为她有个朋友,叫阿芸。
阿芸拉着她的手跑遍了学校操场的每个角落,明亮又美好,对着灯火通明的车流说这个世界多漂亮啊。
可是她其实一直都明白,这个世界没有阿芸,阿芸是她臆想出来的,另一个自己,触不可及的自己。
她是陈陨而不是陈芸。这个世界没有陪她长大的阿芸,只有一个人在操场上跑到失去力气哭都无法出声的陈陨,只有那个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努力都很难瘦下来的陈陨。
没有人曾经在十七岁的夜晚拉起她的手。
没有人愿意做她的朋友。
没有人。
她不配有朋友。
然后她还是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了,到了大学。
她以为一切能够改变了。
当时还是没有啊,她还是害怕着人际关系,害怕别人的目光,在意着别人的眼神。自卑刻进了她的骨,在髓间划上了磨不平的刀疤。她一个人蜷缩在里面,刃割不破自我的壳。
然后啊。然后。
她望了望模糊视线里的白先生,语无伦次地不知道怎么说。
她想要大声向白先生表白,扬起微笑说,然后我遇见了你呀,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我不优秀,不漂亮,不可爱,性格还有些胆小。
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呀。就和我喜欢文字一样,我讨厌白天明烈的阳光,所以你是我天空中那一弯钉在星河里的月亮,是我小心翼翼怕会弄碎的星光。
也是我触不可及的远方。
可是她不敢说,她不敢去望四周,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角,茫然地说,我是不是很烂啊,没有人会喜欢我。
为什么会和白先生说这些呢,就好像故意道德绑架一样,她有些崩溃地想,这算什么啊,为什么连告白都会被她弄成这种糟糕的模样。
她不敢说下去了,字眼堵在了胸口噎住了喉咙,她抬起眸,悄悄朝前方看去。
喜欢的男生泡在夕阳温暖的晖光里,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她的眼眶中滚落下几滴泪,然后突然被手掌温柔地盖住,世界变成了一片柔和的单色。
她听见白先生轻轻地说:别哭啦。陈陨。别难受。
“你从来都是你自己。”白先生替她擦了擦眼泪,盖着眼眸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你永远都是陈陨,没有人会决定你活成什么样子,陈陨,你永远都是你自己,你很勇敢呀。”
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白先生在她耳畔温柔地说着,你很优秀呀,陈陨。
他说,你一点都不胖,陈陨,真的。
他说,陈陨,你不糟糕,你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像只呆呆的兔子,很可爱的哦。
他说,陈陨,你真的很优秀,你的文字很美,我第一次读你的文章就觉得你真的很棒,你的文字打动了很多人,有很多人都喜欢你的。
他说,陈陨,你的名字很好听,陨石是天上的星星,我相信你的爸妈是很爱你才会给你取名这个名字呀,不要难受。你是上天赐给他们的星星。
他说,陈陨,陈陨,你看看我,别哭啦。
他说,陈陨,你有朋友的,你看看文学系的其他同学,你的文章特别棒,我和他们说起你的时候,他们都很想认识你呀。
他说,陈陨,你一直很勇敢,你在做自己,我知道的,有时候成长也许会难受,但是你要说出来。我们都在。我们都在的。
他说,陈陨,别难受,我在呢。
她听着白先生一句一句对她说的话,眼泪止不住地掉,她有些茫然地摇着头,想要否认这些话,她想说这些都是骗她的,她哪里是白先生口中那个“陈陨”,她明明还是那个只能对着自己开枪的笨蛋“小胖”。
可是,可是,哪怕她早已千疮百孔,但她不想错过了。
她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喜欢你呀。
她哭着说,白晏,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她抽噎着,不敢去望白先生的眼睛,闭着眼攥紧了拳头,嗓音嘶哑又决绝,有些颠三倒四地说着她准备了很久的话。
比如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冲动之下去加了他的联系方式,那时候的白先生笑起来让她想起来了晚风,温和低缓,一个奇奇怪怪又有些浪漫的比喻,比如他们第二次见面白先生递过来的奶茶,那个时候正值春夏,她一直不喜欢的夏天,却在奶茶喝到了夏天独特的明媚味道,比如她察觉自己的心意的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每一次和白先生聊天就会感到很开心,比如……
她说着这些话时,白先生静静地听着。
末了,她闭上双眼,大脑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地茫然站立。
她害怕地等待白先生的回绝,却又不敢燃起期盼。
直至她感到白先生再次拥住了她,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浅笑说,傻姑娘,你呀。
你呀。他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紧紧拥住她,闷闷地说。
她有些呆愣地望着白先生身后的江景,晚霞在天空勾勒出烂漫的油画,月亮在云后探出了头,人群熙攘而美好。
晚风微凉,吹起了她凌乱的头发。
夏天原来已经要过去了呀,她迷迷糊糊地想。
见她没反应过来,白先生松了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红红的鼻子,笑着牵起她的手,朝她眨了眨眼。
“你呀,”白先生笑着地说,“我也喜欢你呀,陈陨。”
“我也记不清是多久喜欢你的了,”他说,“也许是一开始你来找我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你知道吗,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的文章真的很棒很优秀,我一直很想认识你呀。”
“你很可爱,很优秀,很棒,每次和你聊天我都非常开心,我真的好喜欢你。”
“傻姑娘,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他闷闷地对着陈陨说,“我想了很久该如何对你表白,结果被你抢先啦。”
她呆住了,楞楞地说,真的吗。
白先生轻轻笑着,突然正色起来。
“那亲爱的陈陨同学。”他清了清嗓子,眨眨眼,“其实我刚刚没有听见你的话。”
“处于某种原因,我想要先对你说,我喜欢你,可以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我,白晏,喜欢那位大名陈陨但我一直想叫她陈星星的女生很久啦。”
“你答应吗?”
腐
她(递给我看手机):[图片]
她(皱眉):我觉得他们有些恶心……
我(一愣):嗯?
我(迟疑):我记得,你是腐女吧?
我(歉意):抱歉,我以为你对现实世界里的男男接受程度会高一些。
【百度百科:腐女全称腐女子(ふじょし),是指喜欢BL,也就是男男爱情(即男同性恋)的女性。除ACGN作品、电视剧、电影等(不管作品本身是否为BL系)以外,大部分腐女也会对真实世界的男性关系产生遐想。】
她:(撇了撇嘴)是啊,但是他们长得emmmm
她:我还是喜欢看帅哥谈恋爱。
我(挑眉):你的意思是,只喜欢长相好看的同性之间谈恋爱,而不喜欢长相一般的同性之间恋...
她(递给我看手机):[图片]
她(皱眉):我觉得他们有些恶心……
我(一愣):嗯?
我(迟疑):我记得,你是腐女吧?
我(歉意):抱歉,我以为你对现实世界里的男男接受程度会高一些。
【百度百科:腐女全称腐女子(ふじょし),是指喜欢BL,也就是男男爱情(即男同性恋)的女性。除ACGN作品、电视剧、电影等(不管作品本身是否为BL系)以外,大部分腐女也会对真实世界的男性关系产生遐想。】
她:(撇了撇嘴)是啊,但是他们长得emmmm
她:我还是喜欢看帅哥谈恋爱。
我(挑眉):你的意思是,只喜欢长相好看的同性之间谈恋爱,而不喜欢长相一般的同性之间恋爱?
她(理所当然):这个……毕竟他们长)得不好看,在一起看起来真的有点恶心啊。
我:……
我:其实我也是腐女。
她(惊喜)哇!是姐妹呀!
我:并且我是支持同性恋的。
她(兴奋):好巧啊我也是!
我(微笑):是吗?我以为你不是。
她:我当然是的!
她:说起来不是有句话吗,同性才是真爱,异性只为繁衍后代!
我:……抱歉,我不太喜欢这句话。
她(皱眉):为什么?你不是腐女吗?你不是支持男男的吗?
我:……
我:难道支持男男,就必须否定其他性向之间的爱情吗?
她:可是男女之前总有为了生孩子之类的事情,即使不爱对方也会在一起,男男之间就不会了!这难道不是真爱吗?
我:男性与男性之间也存在单纯肉体上的关系……
她(不耐烦地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说了。话说你看过《XXX》吗?有一说一,我觉得里面的受有点恶心,一口一个“姐妹”“老娘”,感觉好娘啊……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认真解释):据我所知,现实里gay圈说这样的话是正常的。我有位喜欢男性的男性朋友,他与他们圈子里的朋友互称就会用到“姐妹”。
她(眉头死死皱起):你不要讲了,我觉得这个好恶心。
我:……抱歉。
她:那《XXXX》你看过吗?我超级喜欢那本!
我(迟疑):我记得里面好像所有女性角色都很……
她(兴奋):对!里面女的全都是煞笔!其中那个女配更是恶心,活该最后被女干杀!
我:……
我:我记得早起耽美创作应该是霓虹的漫画家为反父权社会,鼓励女性创作为目的的。
我(委婉):《XXXX》却有很多对女性的……我觉得,嗯……
她:……
我(试图缓和气氛):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百合向作品呢?我挺喜欢《XX》的。
她(皱眉):抱歉我不看百合。
她:你不觉得百合有1、、恶心吗?
我(愣住):……啊?你不是支持同性恋的吗?
她:但是我不太能接受女女。
我:……
我:其实——
她(猛地打断):好了,为了我们各自的心情,你不要再杠了。
我:……
我(无奈):行。
异性、同性、双性,又或者是无性恋等等,尊重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爱情。
祝福他们风华正茂的年纪拥抱住自己所爱,在白发苍苍的时间里去亲吻爱人布满皱纹的面颊。
我们来到人间要去看看太阳,要和心爱的人牵着手一起走在街上。
*最后一句改编自海子的作品。
不是朋友,真的不是朋友,我没有这样的朋友,这篇文章是编的啊……(╥ω╥`)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好恶,不是强迫您去支持也不是强迫您去喜欢,是请求尊重。
尊、重。
白蛇
我被一个顶级富二代疯狂地追求,一直追到了我未婚夫的葬礼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单膝跪地,请我成为他的伴侣。
摆放着棺椁的灵堂里,此时唯他衣着鲜艳,抱着火红玫瑰,活像一只求爱的雄孔雀。
*bg / 非常规设定
我和阮云川的初遇,是在西湖的断桥。
——传说中许仙和白娘子的邂逅之地。
我做水位勘测工作时,他的游船不由分说冲破围网,撞坏了我的仪器。
船里走出来几个漂亮女孩,然后才是他。
“多少钱,我赔双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眯着眼挑着眉,没有半分的所谓,一手蛮横的扣出我胸前口袋里的工作牌,大声念出我就职的研究所名字。
念完,阮云川笑出了声:“还是个女博士。”...
我被一个顶级富二代疯狂地追求,一直追到了我未婚夫的葬礼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单膝跪地,请我成为他的伴侣。
摆放着棺椁的灵堂里,此时唯他衣着鲜艳,抱着火红玫瑰,活像一只求爱的雄孔雀。
*bg / 非常规设定
我和阮云川的初遇,是在西湖的断桥。
——传说中许仙和白娘子的邂逅之地。
我做水位勘测工作时,他的游船不由分说冲破围网,撞坏了我的仪器。
船里走出来几个漂亮女孩,然后才是他。
“多少钱,我赔双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眯着眼挑着眉,没有半分的所谓,一手蛮横的扣出我胸前口袋里的工作牌,大声念出我就职的研究所名字。
念完,阮云川笑出了声:“还是个女博士。”
他动作并不温柔,纤长的小指甚至有意无意蹭过我的胸。
我不由自主红了脸。
阮云川见状更乐了,他摘下腕部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表,塞进我胸前的口袋,凑到我耳边,暧昧地呵着气:“钟老师,我对你挺感兴趣,晚上来找我吧,我在……”
他报了个地名,是杭城顶级的酒店,三个八做门牌号的房间。
很不可思议,对么?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世上为什么有人可以无耻得这么昭然若揭。
但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这样的阮云川才是情理之中。
——恣睢、幸运,却也十分可怜。
毫无疑问,我当然不会去。
阮云川却并未收手。
他往研究所送花,不是每天一束,而是每小时一束。
领导找我谈话:“小钟,我怎么记得,你就要结婚了啊,和一个地质学家。他是被派去尼泊尔一年了吧,虽说人不在身边,可你也不能……”
他的神色掺杂着困惑、鄙夷、叹息,甚至是看热闹的兴奋。
如此几日之后,阮云川直接开着豪车堵在研究所门口。
我正准备把他十分钟前送的最新一束花丢进垃圾桶,被他一口叫住。
“钟老师,不喜欢么?”他饶有趣味地盯着我,“先别急着扔啊,你看仔细了没有,也许花里藏着什么惊喜呢?”
我低头,这才注意到,这束花竟在蠕动。
对,就是这个词,蠕动,它扭扭捏捏,窸窸窣窣。
我剥开一看,一个小玩意窜出白白的脑袋,吐出猩红的信子。
——那是一条蛇。
我极其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惊叫着丢开那一束盛放的鲜花。惊恐凝成我额前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儿,没完地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而那条白蛇,灵巧的身型闪电般游走,很快从花束中腾挪出来,在我脚边蜿蜒开。
我又大叫着把脚缩回来,不住地往后缩。
——我在被把玩,被一个小东西。
“这就怕了?”阮云川,他在笑,他兴奋极了,眼中满溢出得逞后的欣喜若狂,仿佛这是他人生的全部乐趣,“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子,一次次对我置之不理。”
说着,他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睥睨着我,手中拧着一个小小的笼子。
他轻巧而熟练地捉住那小蛇的腰身,迅速丢进笼子里。
“行了别怕了。”他说,“你看,我已经把它镇在了雷峰塔下。”
他是打小生在美国顶级富豪人家的小孩,一辈子从没有对想得到的东西望尘莫及过。
如今,他也想把我镇在他的五指山中。
阮云川盖上盖,把笼子递过来:“钟老师,笑纳吧,这也是我送你的礼物,纪念我们断桥上的相识。”
我惊魂未定,颤着嗓子问:“这蛇有毒么?”
“当然有了。”他认真的点头,“要是咬上一口,你活不过今晚。”
我无言以对。
“不信么?”阮云川却觉得我是在和他较劲,他倔劲儿起来了,扒拉开旁边的土堆,从泥潭中挖出一只蚯蚓,丢进那个小笼子。
两只无足动物立刻交缠在一起,不出半分钟,那蚯蚓便僵死笼中。
“看,没骗你。”阮云川扬着手中的死物,恶劣地笑了,却笑得莫名纯真。
“疯子!”我从地上爬起来,逃似的往远处奔走。
“钟老师。”他不死心地在我身后喊,“我说我对你感兴趣,你就逃不掉。”
我其实不太想赘述之后阮云川“追求“我的手段,总之一点都不美好不温存。
仿佛一场接着一场连贯无休止的噩梦,恐怖而癫狂,叫我永远也醒不来。
他不知从哪儿得知我周末要去古生物博物馆做讲解员,就恬不知耻地追去,跟在一群小朋友的屁股后面听我讲解。
阮云川是个很渊博的人,学识比起一位博士也过之而无不及。
我以往不知道,就那幅纨绔的皮囊,也怎们看都看不出。
很快,他取代了我,声情并茂地和小朋友们介绍着古生代最大的一次生物灭绝,又在孩子们泫然欲泣前安慰不要害怕,三叠纪也重新孕育出了生姿曼妙的六放珊瑚。
我站在大大的恐龙骨架下听他说,阮云川却突然回过头凑上来,贴着我的脸,趁我毫无防备咔嚓自拍了一张,与六千万年前的霸王龙化石一起。
我别扭地侧过脸去,不耐烦的问他:“你干嘛?”
“钟老师,就算人类灭绝了,我们至少也有张合照。几千万年后的新生命,也许能挖出我们的合照化石。”
我盯着他看,那双玩世不恭的眸子里竟然满是认真。
他投之以桃,我报之以白眼:“谁要和你成为化石。”
他真的很奇怪,时而像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时而像不谙世事的孩子。
散场后,阮云川依旧粘着我。
没了涌动的人潮,他将我按在展馆的玻璃橱窗上,目光灼灼地问我:“钟老师,你是个科学家,我不信,你完全不知道那件事情。”
我躲开他的目光:“什么事情?”
“九月三日,”他甚至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一字一顿,“会发生的事情。”
“什么九月三日?”
“好吧,钟老师,”与我对视半晌,他见我无动于衷,干脆主动岔开话题,“或者,我想请教你,根据你的知识和研究,世上有诺亚方舟么?”
“恐龙不是灵长类动物,不会制作诺亚方舟。”
“那人类呢,人类会么?”
我不置可否。
阮云川转而贴上我的耳朵,蛊惑道:“钟老师,我觉得,你会成为我的诺亚方舟。”
我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土味情话,像是脏了耳朵一般狠狠挖了两下。
我不屑地冷笑着:“阮先生,那也请教您,您睡过多少个女人?”
他认真地扳起指头数:“十几个?或者几十个?我记不清了,这又不重要。”
看来,他有太多条诺亚方舟了,得是一条怎样的八爪章鱼,才能一脚踩住一只啊。
“阮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魅力能入你的眼。”我双臂抱在胸前,再一次宣告了我的态度,“但是,我就要结婚了,两个月后。所以,别再做这些无用功,让人难堪了,好么?”
“你不知道么?那我告诉你。”他说,“我真的很好奇,你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活着啊。”
本来,我的确两个月后就要结婚。
和尹延,我的未婚夫。
他是地质研究所的青年才俊,书香门第出生的谦谦君子。等他这个月从尼泊尔回来,我们就要飞布鲁塞尔拍结婚照。
我左等右等,终于,在这个月将尽之际,等到了他的尸体。
——尹延死了,死于一次科考任务中,死于雪山上的恶劣天气。
我大哭大闹,无法接受,质问着那群劝我节哀的人:“说好了是八号上山,为什么推迟到了十三号?明明气象台也播报了,十三号可能会有风雪,他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上山,就不会死。”
没人应我,只有德高望重的某个老科研人员拍了拍我的肩:“小钟,大局为重。”
什么是大局,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懂过。
我去尹延家里收拾他的遗物,科研人员的屋子大差不差。
他的桌面整洁,上面都是些无关痛痒,不涉机密的文件资料,瞧上去在我之前,就有人来搜整过一波。
墙上贴着一张日历,上面画了也只画了一个圈。
——被圈住的日子,是九月三日。
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在尹延的葬礼上。
——阮云川出现了,作为一个不速之客。
哀鸣的悲乐中,我一席黑衣,头戴白花,对着黑白照片中溘然长辞的未婚夫几近晕厥。
阮云川却执意要让一切变得更糟,他旁若无人地闯入,用玫瑰花的艳丽掩盖了小雏菊的怅然。
他单膝跪地,和我说:“钟老师,如今看来,你不用嫁人了啊。”
他勾起一弯笑意,真诚得刺眼。
那个时候,他已经对我使出了各种招式。
我脑子像是烧了起来,抢过他手中的玫瑰,一下一下猛烈地捶打在他头上,不管什么他的权势,他的地位。
鲜红的花瓣碎了满地,一根花刺划破他的脸颊,在他好看的脸蛋上留下一个口子。
酝酿了几秒后,本该无暇的肌肤涌动出血液,一滴一滴地滚落。
“你是人么阮云川!”我大声地骂着他,歇斯底里,毫无平日里作为科研人员的冷静,“你是人么,他死了你知道么!尹延死了,这是他的葬礼,是他的葬礼!”
“很重要么?钟淼,你知道的。”他死死盯着我,一字一顿,“就算他没有死于雪山,过不了多久,他一样会死。不只是他,还有你,还有在座的每一个人。”
他一语既出,四座哗然。
“你滚,阮云川……现在就滚……”我揪着他的衣领狠狠往外推搡。
他岿然不动:“而在那一天之前,我要得到一切我感兴趣的东西。”
原来,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感兴趣的东西。
“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我有的是筹码。”
撂下这句话,他自己起身,舔舐了一口唇角的鲜血,狞笑着离开。
六月十三日,距离九月三号还有八十二天。
天空的东南方向,开始出现一个若有似无的巨大影子。
世界各地,举目皆可见。
新闻和各类主流、非主流媒体纷纷报导解说着这件事情,最后的公开结论都是难得但正常的天文奇观,并不重要。
我也在看,坐在西湖边。
曾经和尹延一起待过的石椅,如今只有我一个人。
直到暮色渐沉,一切都看不真切,我才独自离去,去西湖边的小酒馆喝到神志不清。
旁边几个打扮朋克的年轻人聊着天上的巨大阴影,有人说是军事实验的秘密武器,有人说是外星人的入侵飞碟。他们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激情而兴奋,为了这未知的危险而血脉贲张。
我嫌他们吵,就拿着酒瓶回到西湖边喝。
我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眼瞅着脚下一滑,险些掉进湖中,一只手却在此时拉住我。
“你想死么?”
我抬眼看去,是阮云川。
我红着脸皱着眉,质疑道:“你跟踪我?”
“跟踪你怎么了。”他一如既往,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钟老师,你记得我说的么?”
阮云川贴上我的耳朵,一字一顿:“我想得到你,就会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是的,他也这样做了。
使了那么多的解数对我展开“追求”,这一回,他要用的是绑架,是侵犯自由。
他不由分说扛起软绵绵的我,塞进他豪车的后备箱,真的,就是后备箱。
我扑腾着,尖叫着,那后备箱却牢靠且安静,一切无济于事。
二十多分钟后,车停下来,他又如法炮制,将我弄回他的屋子。
“你这是囚禁,是犯法!”玄关处,我冲阮云川大吼,醉酒的身子却难堪地摊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
“犯法?”他笑了,抓着我的头发让我扬起脑袋看他,“钟老师,你在和我说法律么?你拿什么和我说法律,你和我都知道,八十二天后,一切都将消亡,法律也好,你也好,都只是一把灰。只有我,能作为极少数之一幸存下去。”
一把灰。
他的三个字,像是瞬间清醒了我。
阮云川再添一把火:“不是么,钟老师?你自知逃不过灭亡,而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服务我。”
我愣了两秒,蓦的抬手,一巴掌抽在了毫无防备的阮云川脸上。
他脸歪到一边,仍在阴仄仄地笑着。
我很想反驳阮云川,但我无能为力。
我们都讳莫如深,却也心知肚明。
——九月三日,一颗小行星将击穿地球。
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可以幸免于难,离开这颗星球的,寻找下一个应许之地。比如阮云川,一个顶级门楣出生的权贵。
而我,燃烧到尽头的生命,也不过是为了他们服务,或者美其名曰,为了文明的传承。
我真是恨啊,恨绝了阮云川,想尽方法撕掉我的底裤,露出我的低贱和徒劳。
“钟老师,我觉得你需要清醒。”说罢,阮云川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一路拖拽进他家华贵的浴池。
他试了试水温,然后开到最大,将我脑袋摁进浴池,死命地冲洗。
温水倒灌进我的呼吸,呛得我咳嗽连连,直到面红耳赤,阮云川才终于舍得暂停。
“现在清醒了么?”他扬起我的脸蛋,讥讽道,“还想寻死么?”
“谁要寻死……”我咳了半天,终于平顺了呼吸,擦了把脸上的水,不怕死地反唇相讥,“阮云川,你才应该寻死。你这样的人,根本连活着的意义都找不到,只能通过不断占有新的女人和资源,来获取你可悲的快感。”
我和阮云川都是聪明人,以至于我们都太容易挑拣到对方地软肋,然后扎得对方急了眼。
阮云川恼了,他真的恼了。
他将我整个人丢进漫着水的浴缸,骑坐上来,将我脑袋死死往下按,让水漫过我的脸,不剩一丝呼吸的空间。
眼瞅着我几近窒息,他仍旧不松手,却突然吻下来,用牙齿撬开我的双唇。
我张开嘴,那是我仅能攫取到的空气。
半晌,他松开我,直起肩背:“明白了么,钟淼?不要妄图惹恼我,我真的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也真的可以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阮云川。”我扯住他的袖子,颓丧地任凭自己软在浴缸里,“你有烟么,给我支烟吧……”
我太生涩了,也太潮湿。
以至于过了十多分钟,我才终于用火机点起一支烟,然后送到嘴里,第一口就呛得面红耳赤。
“你会不会啊?”阮云川在一旁讥笑着。
“不会。”我诚实地摇头,“从没抽过,第一次,想试试。”
“为什么试这个?”
“地球都要毁灭了,还怕吸烟有害么?”我抬起头。
地球要毁灭了,这是我第一次把这句话说出来。
过去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我和尹延都保持着同样的默契,对此绝口不提,自我麻痹,就像什么都不知道那样苟活得尽可能久。
可如今,尹延都死了,而阮云川,他直来直去,戳穿一切。
“我教你。”阮云川截过我手中的半只,送到自己嘴里,吞云吐雾得也不怎么样,他尬然地挠挠头,“其实我也很少抽。”
“为什么?”
“因为吸烟有害。”
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多讽刺,就连保护身体,都成了幸存者的特权。
“水冷了。”我打个哆嗦,趴在浴缸边,“拉我出去吧,我换身衣服。不要感冒了,耽误最后的好时光。”
我一只手假装熟练地用两根手指夹着烟蒂,却“一个不稳”,放任它掉落在阮云川的脚上。
火星按灭在他的脚背,阮云川疼得龇牙咧嘴,我痛快哈哈大笑。
冲了个热水澡,我换上了阮云川松松垮垮的睡衣,缩在他客厅的沙发里。
“留下来,可以么?”阮云川背对我倒着水,这是他第一次用商量的语气和我说话,他长进了。
我随意地换着电视里的频道:“你想要我?”
他不置可否。
“我不想。”
阮云川应道:“听你的。”
电视最终停在国外某个转播的新闻台,电视里是一位华裔的老教授,说着天空中巨大阴影的来源与无害,娓娓道来,头头是道。
下面有记者问:“那有可能是一颗即将撞击地球的小行星么?”
“绝无可能。”老教授回答。
“放屁!”我啐道。
阮云川挨着我坐下:“你对他尊重一点。”他沉着脸说,“那是我爷爷。”
“原来是一条龙啊,欺骗群众、积累资本、逃之夭夭,你们家的业务,可真多真连贯。”我习惯地讥讽。
阮云川把水递给我,威胁道:“钟老师,说话注意些,我如果想要你的清白你的身体,哪怕你的命,现在就可以。”
“我也可以。”我露出獠牙,“大不了咬穿你的颈动脉,同归于尽。”
阮云川噤声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着说着我迷迷糊糊搭上眼睛,我依稀记得阮云川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
那时的他宛如一个信徒,无比虔诚地乞求着我的答案:“钟老师,你是为了什么在活着?明明知道很快是毁灭,是死亡,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阮先生,你是天之骄子,你无法明白这个道理。”我也许是太困了,想他闭嘴,不然我可能都懒得同他说这些废话,“——索取是没有意义的,拥有也没有意义,只有付出才有意义。”
翌日,我起早去研究所上班。
阮云川本该享受着睡眠和地球上的阳光,但他被我弄醒,揉着眼睛问:“我送你?”
“不必了,被人看见也不好。”我记仇,真烦,其实谁也不想人生的倒数还念着那些愤恨,但我很难忘,“毕竟,阮先生在我未婚夫的葬礼上表演得很是‘惊艳’。”
“那,我之前送你的礼,你拿着吧。”他说着递过来那装着白蛇的小盒,他竟然还留着,“等到飓风、海啸、火山轮巡发生的那一天,你若是怕了,就放出它咬死你,省得面对行星砸上来的恐惧和灼烧的痛苦。”
“滚你娘的,自己留着吧。”我随手抄了个摆设砸他的脸,被他灵巧地躲过去。
也许很贵吧,可管它呢,再过八十二天,都灰飞烟灭,都一片焦土。
和我一样。
之后阮云川莫名地消停了好一阵子。
可能是那晚我太过无趣,也可能是我喝醉的模样着实难堪,终于令他消减了对我的兴趣。
我莫名的庆幸,也莫名的失落。
阮云川再和我联系的时候,天上的影子已经变得更大,颜色也更深。
他毫无征兆地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在机场,一个小时后的航班,他要回旧金山。
“然后呢?”此时我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的仪器面前等实验结果,“死生不再相见?”
“也许吧。”他顿了顿,说,“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哦。”
“钟老师,不和我好好道个别么?”阮云川不死心地扬高了音调。
“每次见到你,我都当作最后一次了,所以每次说再见,都在诀别。”我依旧十分冷漠。
“叮”,结果出来了,我抽出来,扫了一眼数据:“好了阮先生,我还有点事,我先……”
“钟淼,再让我说两句,就两句。”他急急地叫住我。
“好,一句了。还剩一句。”我数着。
“钟老师,没有多少日子了。如果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立刻,不要犹豫,躲到附近的防空洞,地址我已经整理好发给了你。”他絮絮叨叨,“身上常备食物和水……”
“你在说什么?”我只觉得可笑,不耐烦地打断他,“阮先生,你在教我怎么躲避一颗行星的撞击么?你是在和我开玩笑,还是在耀武扬威?告诉我被抛弃的人,就只能这样徒劳地东躲西藏,做可怜巴巴的无用功?”
“不是。”他难得地弱了气焰,“钟老师,总之,保护好自己。”
“好了我知道了。”我叠好手里的报告,“阮先生,你如果希望地球毁灭之后,你的生存质量高一些,最好,不要再打扰我工作。”
三天后,七月十六日,是个大晴天。
天空中的影子在那一日看得格外清晰,甚至在某些角度看得出是明显的圆形天体。
流言众议成林,物理改变已悄然发生,混乱的磁场影响着信号传输、诡谲的引力掀动起潮汐,世界局部已陷入了骚乱,一切往更糟糕的方向演进。
我又被派去做西湖水位勘测的工作,通过与之前的数据对比做一些估算。
阮云川,他说话不算话,说好了就此从我生命中退出,却又在我工作时不停地轰炸着我的手机。
我拉黑一个号他立刻就换下一个拨来,我很快烦了,正准备关机了事的时候,他放聪明改为一条简讯传过来。
“钟老师,不要关机。”他甚至精准预测了我的意图,“接电话,麻烦你,事关生死。”
第十二通,我终于将信将疑地接起来,一边盯着仪器上晃动的指针。
“你在哪?”他那边风声很大,仿佛在车里,在路上,在疾驰。
“你有事么?”我冷冷淡淡。
“钟淼,告诉我,你在哪?”他吩咐着,镇定而不容置喙。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冷淡地回应。
我甚至触景生情,想起我们的初见。
我咬着牙愤愤地想,如果没有见过他……
哦,如果没有见过他,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钟淼……”他像是鼓起半辈子的勇气,死死咬着牙,“算我求你。”
多好笑啊,他竟会求人。
我不答话,他那边的风声也更大,阮云川再一次妥协:“好,你听我说,不管你在哪,先找到最近的空地,待在那里不要动,如果有任何反常,就抱住脑袋蹲下来。最多十五分钟后,就会……”
没有十五分钟了。
他话音刚落,我感觉地面明显晃动了一下。
他应该感同身受,于是在电话那头骂了一句英文,趁着信号中断前冲我吼道:“快说,你在哪!”
我知道此时的晃动意味着什么,于是不再矫情,匆匆报了个地名。
刺刺拉拉的一阵噪音后,电话被非人为的中断。
于此同时,我看到湖对岸的雷峰塔悠悠荡荡,摇摇欲坠。
大约十分钟后,本该身处旧金山的阮云川,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在湖畔四散逃窜的人群中找到我,慌张而庆幸地摸了摸我灰头土脸的脑袋,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伤,就拉着我的手开始狂奔。
与此同时,地动山摇真正地开始了。
——我们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地震,末日前的地震。
不知狂奔多久,阮云川把我带到了附近的一处地下车库,护住我的脑袋让我缩在角落。
“干嘛还要做这些无用功?”可我不领半分情,抬起头死死盯着他,冷静得丝毫不像天灾人祸前举足无措的样子。
“你为什么在这?”我像是故意挖苦,冷笑道,“可千万不要说,你是为了我,特意没上去旧金山的飞机。”
“上次的照片,拍糊了。”阮云川挂着玩世不恭地笑,说着就往我身边凑,一边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拍立得,“钟老师,再拍一张吧。千万年后,被人挖出来,他们就会说这是一对恩爱的情侣,至死不渝。”
他话说得恶心,但我犹疑再三,还是在他的镜头面前咧开了嘴笑。
阮云川期待地看着照片一点一点吐出来,然后捧在掌心里,爱不释手。
“你是天之骄子,该滚回你安全的地方,而不是犯这样的险。”做完了他想做的蠢事,我赶快扭过身子,继续说着冷冰冰的话。
“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不想我有事?”我不屑地冷笑,“好,你今天救了我,然后呢?这一回没事,那一个半月后呢?九月三日,我一样会死。那只是早晚的事,你根本犯不着。”
“如果,钟老师,我还有一张船票呢?”他看向我,他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一切都那么明显,“我能让你活下去。”
“即使有,也不是给我。你知道一张船票的价值,有的是比我该活下去的人。”
“我想你活下去。”阮云川目光炯炯。
我软绵绵地推开他:“阮先生,别拿我打趣了。”
“钟淼,我是认真的,我们还有四十九天,这个星球还有四十九天。”他摁住我的肩,一如既往,他脸上同时是孩童的纯真,和商人的狡黠,“别留遗憾。”
仅仅是别留遗憾么?我盯着他,一言不发,逼他把后面的话说完。
阮云川终于亮出这笔交易:“你陪我,剩下的日子。我就救你的命。”
“为什么是我?”
“你是我的诺亚方舟。”
可笑么?
也太可笑了吧。
跪坐的地面又开始剧烈地晃动,脑袋上有碎石开始往下,所有照明设备彻底熄灭。
我躲在阮云川一早准备好的简单防护装置中,越过这个话题,随口夸到:“你求生技能倒是很强。”
“当然。”他应道,却不是得意,而是悲凉,“打小就学这些,学如何生存,学地理、历史、科学,学如何索取到更多的资源。”
阮云川看见我喝了口他刚递来的水,笑道:“却从来没人教过我,索取没有意义,把水和食物分给别人,才有意义。”
我重复:“你是天之骄子。”
“天子骄子?那你想当天之骄子么,钟老师?”他苦苦地咧着嘴,“你想,从出生那一刻,就知道某一年的九月三日地球将要毁灭么?你想你的人生,除了等待毁灭,在那一天之前离开这颗星球,就找不到任何的意义么?”
我抬起头打量他,在黑暗中,看依稀的棱角。
我突然想起初遇时他游船里的美女,想起他的豪车名表,想起他的目中无人。
他声色犬马,纵情任性,却越是索取,就越是空虚。
我是圣母,我有罪,我竟在觉得他可怜。
阮云川言尽于此。
大约八小时后,一切慢慢归于平静,他搀扶着我离开地下停车场。
目之所及,一片废墟。
趁着夜色,我们看见,对岸的雷峰塔轰然坍塌。
至此,没有人再会相信,那巨大的阴影是善意而无害的。
杭州只是一个开始,之后,连续的地震和灾害爆发在这颗星球的各个角落。
早就有人精准地预知着这些,然后同步给那些可以继续繁衍的幸存者。
至于我们这样的普罗大众则无人问津,反正早晚,都是一把灰。只要我们安安稳稳,不闹事,不起哄,不扰乱他们的生路就好。
商店、学校、机构,纷纷停止运作,研究所去的人也越来越少。
我同办公室的教授是最先缺席的,那场地震,他活了下来,妻儿却双双去世,他挖得十指是血,最后挖到小儿子一动不动的小脚丫,于是一头撞死在那片废墟上。
慢慢的,不知从这么时候开始,我蓦然发现,整个部门还在报道的只剩下我和主任两个人。
“小钟,你明天也别来了。”终于有一天,他主动和我说。
我拿着最新的实验报告,不死心:“我还有更多的产出,可以帮助那些幸存者带走更多地球的信息。”
“不必了,小钟。”他苦苦地笑了,说出一句挖苦而真实的画,“他们其实没有你想象地那么需要你。”
也许自觉过于残忍,他添了一句:“趁着那一天之前,去做些你想做的事情吧。”
“主任,那您呢?您一早知道会有那一天,您是为了什么活着?”
“我和你不一样。”他看了看四周,确定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有船票,我会活下去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笑着笑着前俯后仰,甚至跳了起来,甚至失态地拍打着桌子。笑着笑着我感觉满脸湿热,一摸,竟然是不可遏制的眼泪。
下班后,阮云川在研究所门口等我。
哦我忘了,他应该每时每刻能得到最新的情报,他甚至比我更早知道,今天,是这个研究所为幸存者运转的最后一天。
“走吧。”我顺从地坐到他的副驾驶。
“想去哪?”他问。
“去你家。”我认真地看向他,“还作数么,你那天说的?你还有一张船票,你能救我的命。”
阮云川笑了笑,加了一脚油门。
没有人秩序和维护,路已经很难开了,他冷不丁来了一句:“你知道这辆车多少钱么?”
我不答。
“很没有意义对吧,这个问题,就像这辆车一样没有意义。”阮云川自哂起来,“没有人会想带一辆车一套房子离开地球,而我过去的所有人生,都被这些东西填满了。”
我们所有的废话都在漫长的路途中说完了,以至于回到他的家中,我们相觑且一言不发。
我像是猛兽,忙不迭失地把他按倒,开始主动而生涩的亲吻。
“有不一样么?”中场,完全是好奇,我问了一句,“和你过去的那么多女人。”
阮云川认真地想了想:“其实没有。”
如我所料,我笑了笑,生涩地继续,却被他拦住。
“钟淼,别逼自己。”他说,“时日无多,不该用来做你不想做的事情。等到什么时候,你觉得这是你毁灭前要弥补的遗憾,我们再做。”
那天晚上,我和他一起趴在床上看那条小小的白蛇。
它吐着红信,全然不知末日的到来。
“你有什么遗憾么?”我问他。
阮云川想了半天,僵着脖子摇头:“没有,那你呢?”
“我也没有。”
我俩无语了好一会儿,我说:“本来这个月,我应该在布鲁塞尔拍完了结婚照。”
阮云川眼里却突然冒出了光:“你想穿婚纱么?”
我们大概是疯了。
那天晚上,我们走在无人的武林街头,巨大阴影高悬于头顶,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提示着我们时不我与。
最贵的一家婚纱店,我们驻足,看着那些往日里身份和资源的象征。
玻璃窗中,圣洁的洁白婚纱一尘不染,我趴在外面,阮云川举起灭火器,将那本就不结实的门给砸开。
多有趣啊,无论是腰缠万贯如他,还是两袖清风如我,最终都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一件婚纱。
阮云川摆放好他一早带来的光源,冲了我鞠了一躬,像模像样地说道:“尊贵的钟小姐,很荣幸为您服务,请您随意挑选我们的婚纱,让它因为您变得更加闪耀而美丽。”
我故意为难:“可惜了,这里不是布鲁塞尔。”
“也可以是。”阮云川赶忙找补,他从柜台里翻出马克笔,又走到大白墙前,“钟小姐,您想在布鲁塞尔的什么景点拍摄呢?人类激情之庙如何,里面有拉姆别克斯的著作《人类激情》,雕刻了死亡面前的缤纷人类……”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笔在墙上勾勒着线条,那是一具具男男女女的胴体,交缠、索取、奉献,抽象却生动。
他的确很渊博,他有那么多的知识和能力,仿佛深不可测,无穷无尽,这是他成为幸存者的责任和门票。
“好了。”他收起笔,满意地看着墙上,一面问我,“您挑好婚纱了么,钟小姐?”
我点点头,庸俗地指了指最贵的一件。
那一晚,我们霸占了这样一家婚纱店。
阮云川帮我拉上婚纱的拉链,别上头纱,然后让我站在他的“著作”《阮云川激情》前面,摆出各种姿势,他的相机随之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期间,我其实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很坏,是不是很恶,尹延尸骨未寒,我却在如此疯癫地狂欢,和另一个人。
可转念一想,这是末日的前夕。
是,只要这是末日前夕,一切都合理了,莫名其妙的相互依赖,莫名其妙的佯装爱情。
只要够浪漫,就够合理。
“好了钟小姐。”阮云川唤回我的思绪,“我们该去下一个景点了,下一站是撒尿小男孩。就不用画了,由我本色出演。”
他说着就要脱裤子,差点惊掉了我的下巴。
阮云川见状哈哈大笑:“这就怕了,逗你的呢。”
“别逗我,你脱,有本事你就脱。”说着我来火了,穿着婚纱追过去要扒他裤子,“让以后的人都看见你光屁股的照片化石!”
“别别别,没必要。”阮云川难得的认了怂。
你追我赶之间,我被脚下的婚纱绊住脚,拥着阮云川和他一同扑倒在地。
他手中的遥控器撞击间被摁了一下,后方的相机咔嚓咔嚓地捕获着这一幕。
我后来常常在想,那个时候我动心了么?
大概是动了吧,末日之前,人类通常已经徒劳到,只能通过动心来证明存在了。
八月六日,我们并没有过太久这样的日子。
时指此刻,人类其实已经没有太多享乐的方式。
我和他一起看了很多老的电影,听老的歌,他说他以前看不明白,什么生离死别,男欢女爱,现在好像慢慢懂了一点,又好像更不明白。
我们看《花样年华》,我跟着房东孙太太的口音说话,我告诉阮云川我是上海人,他愣了一下,说他竟然从来忘了问。
那关于我的亲人,我的身世,他更是一无所知。
我们跨越了这些,出身、学历、经济收入,直接去共面生存的意义,去共面死亡。
播放到最后,电影里的男主周慕云问女主苏丽珍:“如果我还多一张船票,你跟不跟我走?”
阮云川蓦的看向我,与此同时,窗外一道惊雷划过夜空,雨点淅淅沥沥地打下来。
——那是一场黑色的雨,压抑到令人窒息。
我们都愣住了。
半天,阮云川起身:“我去检查下门窗。”
电影里苏丽珍的沉默,在此刻被当做了拒绝。
而我,也终于没能开口。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尹延团队的一个实习生,打破了这短暂而表面的平和。
他告诉我:“嫂子,我其实知道一些事情,关于小尹哥的死,关于他为什么会推迟五天上山。”
然后他说,尹延的死,是天灾也是人祸。
——五月八日那天,尹延一行原定攀登的日子,是有人包下了那座山,阻碍了他们的科考行动。
“那一群人,他们在那座山上滑雪,玩乐了整整五天。他们看上去有权有势,招惹不起,小尹哥去交涉也没有回应,不得已只能推迟上山时间。”他还发给了我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几个青年人,什么肤色都有,却无一例外地穿着昂贵的奢侈品牌,就连雪具都印着大大logo。
我没有想到的是,其中有一个熟悉面孔。
——阮云川。
一切就是这么缪然。
阴谋也好,孽缘也罢,这张照片不容置喙地揭示着,——阮云川,本该尹延上山科考的日子,他在同一座山上纵情享乐。
他的任性,他的权势,他的行径,就是间接害死尹延的理由。
“他们说,没多少日子了,要用来感受,用来享受属于地球的快乐。”他怯生生地提出自己的困惑,“嫂子,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会死,对么?”
我想了很久,给了一个我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的答案:“对,九月三号,我们都会死。”
从那一刻,我看阮云川的眼神开始改变。
他很快觉察到,问我在想什么。
我开门见山问他:“五月八日,你在哪儿?”
他沉默了。
沉默诉说着真相。
“是,钟淼,我承认,我在尼泊尔,因为我对于玩乐的追求,害得他——你的未婚夫,没能如期上山。”阮云川苍白地解释着,“害得他遭遇那场风雪,并最终遇难。我很抱歉,可我实属无意。”
我死死地瞪着他,一言不发。
半晌,我转而向门外奔去:“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我在做什么,我竟然亲吻过你,亲吻过要了尹延命的凶手。”
“钟淼,钟淼你走,别乱跑,外面太危险了。你先听我说,你想一想。”阮云川执意拉住我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也是他为了生存刻意训练过的技能,“你先想一想,为什么,科考队一行人,只有他一个罹难了?为什么,他明明有时间和方式留下遗言,却一句话都舍得丢给你?”
我匪夷所思地皱着眉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钟淼,你说你们约好不提毁灭,约好自我麻痹,但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麻痹不了自己呢?”阮云川竭力地剖析着自己的臆测,“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确遇到了风雪,但他本来可以生还,是他自己放弃了。他……他就是想死。”
“不可能,你闭嘴阮云川,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为什么觉得,一个人早早知道自己的死期,知道自己做一切事情的徒劳,他还有勇气活下去?”阮云川按着我的肩,他激动了,以至于他紧跟着说出,“钟淼,别说是她,你想想你自己。尹延死了,研究所没了,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怎么熬到今天,又要怎么继续熬下去?”
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了,原来在阮云川眼中,他是我的诺亚方舟,是我末日降临前的火种。
我被气得笑出了声,狠狠推开他:“我不需要,阮云川,是你在打扰我,我不需要,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并且好端端地活到九月三号。”
“你哪都不许去。”阮云川紧紧攒着我的手腕,然后一发力,把我整个人打横扛起,扔到他的床上,用绳子将我双手拴在床头。
“钟淼。”他威胁似的捏起我下巴,“就算那天我俩都死了,你也得和我在一起,被风吹成同一把灰,拣都拣不开。”
好在,这样的状态并没能保持太久。
很快,阮云川再一次被要求返回旧金山——而且,是独自返回。
他的母亲在视频那头发号施令:“你该圆满完成你的任务,然后回来,我们很快就要做最后离开的准备工作了。”
“什么任务?”我问他的时候,他却钳口不言。
他不理我,我被捆着,就和旁边笼子里的小白蛇玩。
它冲我吐舌头,我就也冲它吐。
“幼稚。”阮云川评价我,“钟淼,没有我,你幼稚给谁看?”
“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是尹延的合法妻子了。”我驳回去。
那晚,阮云川从睡梦中惊醒,他冲入我的房间,将我从床上拧了起来,粗暴到像是想杀了我。
“你想做什么,你想我死是么?”他双眼泛着红质问我。
“对。”我不假思索地点头。
他的确是个很警惕的人,在睡梦中察觉到哪里不对,然后飞快搜索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定位到床边的空盒子。
——我放出了那条剧毒的白蛇,我想他死。
“凭什么你可以苟活着,凭什么陪我度过最后这段人生的,不是尹延。”我眼底湿湿痒痒的。
“我可以给你船票,我可以让你活下去。”他甚至依旧试图解释。
“我不需要,阮云川,我不需要,我恨你。”
“你真的恨我么?”
“真的恨你,从第一眼见到你,你撞坏我的仪器,到你恐怖的追求,再到你再尹延的葬礼上……”说着说着,我开始忍不住泪水的狂飙。
“对不起,对不起钟淼,我那时候太愚鲁,我那时还不会……”阮云川试图搂我入怀,被我一把推开后,双手无措地僵在空中。
我看着他,几近哀求:“让我离开吧,像那条白蛇一样。”
“我可以让你幸存。”他无奈地重复。
“让我离开。”我也重复。
阮云川垂下脑袋,屏息半晌,他终于点头:“好。但是钟淼,我真的希望你能活下去。”
八月十八日,电视里最后的论调终于变成了:“和所爱之人度过仅有的时光吧。”
我离开阮云川之后,先是去了一趟地质研究所,砸开了尹延的办公桌抽屉。
我疯狂地翻阅着所有他留下的蛛丝马迹,试图去推翻阮云川的谬论。
我不愿意去相信是尹延自己失去了求生的希望,可是我想得越多,我就越能回忆起他逐渐减少的笑容,回忆起他一夜比一夜长的失眠。
我甚至想起他去尼泊尔前,我和他在机场道别,我拥吻他,和他说:“等你回来,我们结婚。”
而他抱了抱我,没有应答。
我找不到尹延真正的死因,慢慢的,我也就不执着于此了。
后来的日子里,我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去想,真的等到世界变成一片火海,我会不会后悔,最后的时光是虚度的孤独。
那么多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被抛出来,却始终没有解答。
八月二十一日,我去到西湖边,带着我的水位勘测仪器。
天气越来越无常,灾难也越来越频繁,尘土掺杂着火山灰洋洋洒洒,空中总是灰蒙蒙一片。城市的电力系统已经中断了,水和食物成为稀缺资源,一切都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路上人很少,哪怕是从前最为熙熙攘攘的西湖湖畔,除了偶尔一两个孤零零散步的老年人,也只剩一片死寂。
我把有传感器的一头送入浑浊的水中,熟练地做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
我不知道自己在逞强什么,好像假装我的工作还在继续,我的生命就还在燃烧,我的存在也就还伟大而高尚。
断桥真的断开了,在那场地震中。
许仙和他的白娘子,自此便要像那柳永和七仙女一般,遥遥相望。
这些时日如果有稍稍令人欣慰的事情,就是主任给我拨打了他上船前的最后一通电话:“钟淼,和你说一个好消息,你为人类繁衍存续做出的贡献,已经被记录在案了。在‘合虚’留存的工作人员资料中,你的名字赫然在列。”
“合虚”是那艘即将驶离地球的飞船的名字,取自《山海经》中的合虚山。传说中,日月接自合虚而出。
而在九月三日那天,随着行星距离地球越来越近,它会伴随撞击的巨大力量被推离进入宇宙。
那通电话里,主任很振奋,为了他对人类的贡献,也为了自己不久后的新生。
我却不知道怎么答,于是最后的时刻,我连基本的交际应酬都疲于应对,一言不发,极其不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我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失落,但后来我想,这样也好。
也许是多年后的某一天,阮云川百无聊赖之际,他会翻开那本没有意义的名册,看到我名字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会随之揪动。
又像疼痛,又像幸福。
我那天收工回家,有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来找我,给了我一个信封,说是有人请他送到这里。
我摸着他的小脑袋告诉他外面很危险,叫他快点回去,又问他那人给了他多少棒棒糖,值得他跑这一趟。
“不是棒棒糖。”小男孩摊开手心,炫耀似的给我看,“是电池,他给了我很多电池。把电池塞进灯里,我们家就有光。”
送走小男孩后,我拆开了那个信封。
两张票。
一张是八月二十三日的机票,那是最后离开杭州的机会,终点是“合虚”的登船之处。
另一张,是“合虚”的船票,是最后的生还。
抖一抖,里面还掉出来一张照片,婚纱店里,我扑倒在阮云川身上,他一边皱着眉,一边咧着嘴,又丑又滑稽。
照片后面潦草地写了几个字:“钟淼,去筑建一个新的家园。”
九月二日,“合虚”做好了随时发动的准备,我也在其中。
我纠结了很久,最终如他所愿,成为“幸存者”的一员。
船上的众人暂时按照年纪与性别被分在不同的船舱,我并没有机会见到阮云川。
随着行星的巨大冲击力,地球最终将一片火海,生灵涂炭,所有的水也会往天际倒流,直至被抽干。
我突然想到杭州广为流传的白蛇的故事,有一句诗叫:“更待西湖彻底干,此间应有再生缘。”
故事浪漫如斯,可说故事的人却没有想过,西湖真的有一天就干了,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颗星球的就此陨落。
九月三日凌晨两点,我们都看到了外面的一道强光,于此同时,我们身处的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并渐渐离开地面。
五点多,工作人员把一些随身行李分给我们,我拿到的却是阮云川一早寄放好的小包裹。
我,为什么会被分到阮云川的行李?
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
我迅速打开,里面有一个留声机,小小的,金属质地,我拿出来,摆弄了很久它才开始播放。
“钟老师……”
里面传来阮云川的声音,他一如往常这样称呼我。
“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想必地球正在崩解。我正站在某一处,面前也许是百里高的海啸,也许是劈开山脉的闪电,或者是一颗颗火球,从天而降,没有人躲避,因为避之不及……”
我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最坏的猜想在他的言语间被印证。
我想起八月二十三日从杭州离开的飞机,那日我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地确认,却没有找到他。我还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他资源优渥,他高高在上,想必有自己的规划,想必一早安全……
阮云川继续说着:“很遗憾也很庆幸,钟老师,这些你领略不了,也无需领略。现在,你有的是时间了,我多说一些,想来也不会太耽误你……”
我赶快奔到窗边,看着那颗星球正在逐步变成血色。
“钟老师,你是个聪明人,你大抵也一早猜到,我弄不出来第二张船票。唯一让你活下去的方式,就是让出我幸存的资格。你要问我值不值得,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是至少现在,此时此刻,我翻阅着你穿婚纱的那些照片,我觉得非常划算。”
他顿了顿,像是在笑:“钟老师,谢谢你,谢谢你教会我,生存的意义,从来是付出,而不是索取。我终其一生,本不懂付出,却十分幸运,在尽头处遇到你……”
“你要问我爱你么,大抵也不。爱太沉重了,我们抓不住也抓不起,如果非要找一个解释就是,——我十分自私,为了体会生命的意义,为了体会付出的感觉,我必须要找一个付出的对象,恰好这个时候,这个人只有你……”
“钟老师,我曾杀过人。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为了活下去,为了得到唯一的船票,我必须淘汰掉他们,证明自己有成为幸存者的资格。所以,这张船票是带血的,只有让渡给你,才能净化它……”
他絮絮叨叨,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很多,他还告诉我,他作为幸存者最后的任务,是用剩下的日子去感受,去记住在地球上获得的,来自人性深处的幸福。
但他找不到,他不知幸福为何物。
于是他去寻找刺激,去雪山之巅俯冲而下,他去寻找爱,在美丽的女人之间周旋,他去寻找挥霍,为带不走的物质一掷千金……
“直到,我遇见了你。”
直到阮云川遇见了我,我遇见了阮云川。
他拯救了我的性命,我赋予了他最后的意义。
最后,他说:“我找到了科拉半岛上一个很深的洞,把你的照片存放于此,不是我们的合照,只有穿婚纱的你。倘若有幸,千万年后,真有新的物种找到它,他们一定会惊叹,这颗星球总是如此神奇,它遭遇一次又一次的毁灭,却孕育了一个又一个新的生命。曾经有一个女孩,她美丽如斯。”
阮云川的声音在此处戛然而止。
我握着留声机的手不住抖震,宛如地震那一日的天地。
我想起那日人群中,阮云川死死护着我,我们一起看见湖对面的雷峰塔坍塌成一堆碎石,我停住逃命的步伐,看着出了神。
“你在想什么?”那天,阮云川问我。
“我想活下去。”我说。
女人
四岁
她在台阶上一个人玩耍,一个男人走过来抱起了她,手伸进衣服里,摸遍她全身。
母亲看她衣衫不整,问她去哪玩了。
她说,有个叔叔摸了她。
母亲操起镰刀出去找人,人没找到,母亲站在台阶上破口大骂。
回来后,母亲抱着一脸茫然的她失声痛哭。
她不知道母亲哭什么,但她知道哭不好,她安慰母亲,不哭,不哭。
后来,母亲问她记不记得。她问,记得什么?
母亲放下心了。
可是,她记得,记得母亲的哭,那是不好。所以,她每次经过那个台阶,都会从心里感到害怕。
七岁
家里养了一只猫。
她特别特别喜欢那只猫,天天看着它。
给它准备食物,给它准备睡铺。一会不见,她就会去寻找。
她认为,这是...
四岁
她在台阶上一个人玩耍,一个男人走过来抱起了她,手伸进衣服里,摸遍她全身。
母亲看她衣衫不整,问她去哪玩了。
她说,有个叔叔摸了她。
母亲操起镰刀出去找人,人没找到,母亲站在台阶上破口大骂。
回来后,母亲抱着一脸茫然的她失声痛哭。
她不知道母亲哭什么,但她知道哭不好,她安慰母亲,不哭,不哭。
后来,母亲问她记不记得。她问,记得什么?
母亲放下心了。
可是,她记得,记得母亲的哭,那是不好。所以,她每次经过那个台阶,都会从心里感到害怕。
七岁
家里养了一只猫。
她特别特别喜欢那只猫,天天看着它。
给它准备食物,给它准备睡铺。一会不见,她就会去寻找。
她认为,这是她的猫。
家里来了其他的小孩。
他们围着她的猫,摸它,逗它,握着爪子,撸着皮毛。
她悄悄的把猫藏起来了。
其他人找不到猫,闹到母亲面前。小猫被从房间里放出来。
事后,母亲用细竹条打了她一顿。
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自私。
她明白了,猫儿从来都不是她的。
后来,小猫死了。她的家人都很悲痛,只有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母亲骂她没有心的怪物。
可是,那又不是属于她的猫。
八岁
母亲让她去喊父亲回来吃饭。
她去时,父亲不知道是不是和人刚吵了架。
听到她的喊声后,狠狠的踢了她一脚,伸手拧裂了她的左耳。
血流了半边脸。
父亲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
父亲一直说她丑,难看,早知道就送走。
原来都不是开玩笑。
十岁
学校里有个小卖部,里面是个老头。
有天,她去买零食,小卖部就她和老头。
老头冲她招招手,抱住她,将手伸进她的裤子里。
她那时已经看了很多书了。除了儿童读物,她还会悄悄的翻看母亲看的杂志。知音,青年文摘,古今传奇。
她半懂半不懂的知道,这是非常不好的。
她挣脱老头跑了出去,再也没去过小卖部。
朋友问她,怎么不去小卖部了?是不是没钱?
然后又告诉她,让小卖部的老头摸摸,他就会给零食的。
她看着朋友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二岁
父母出去打工了,她寄宿在阿姨家。
阿姨家有个哥哥,有个姐姐。她被要求,不准碰哥哥姐姐的东西。
上学之余,她要帮忙做农活。
五彩斑斓的毛毛虫怕不怕?
怕。
可是没人会理她的害怕。
她明白了,害怕无济于事,于是她上前踩死了毛毛虫。
只要死了,她就不会害怕了。
后来,她一个人踩扁了乱窜的蜈蚣,拍碎了吊下来的蜘蛛,打死了跑过的老鼠,用铁锹斩断了窜进家里的蛇。
只要都死了,她就不会害怕。
十四岁
母亲回来了,她转学到县城里的初中。
她初三空降在一个班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一个月里,她都坐在最后一排,没几个人理她。
月考,她的物理拿了班上最高分。成绩公布后,下课就有几个女生亲密的挽着她,要一起玩。
可是,她都不认识她们是谁。
后来,成绩稳定,她保持二十左右的名次坐在中排。
那时她爱吃豆制品,身体发育的很好。
前后桌的男生对着她发育的胸部指指点点。说苹果,说桃子,把他们穿过的汗臭味的外套罩她身上,嘻嘻哈哈,哄笑声不绝。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愚人节,有男生把青蛙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她忍无可忍,一把抓起青蛙,反手塞到了放青蛙的男生衣服里面。看着男生惊叫连连,涕泪横流。
然后一拳把那个一直拿衣服盖她的男生揍趴到地上。
她很高兴自己干农活有的比一般女生大的多的力气。
此后,她的身边清静了。
十六岁
她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涨了起来。
她总能清楚的听到班上的人喊她丑女,胖子。
她不在乎。
她的同桌是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很好看。
她们都喜欢文字,经常互相推荐书来看。
可能是从小看书的积累。她的作文经常被拿来当范文。
有次,老师惊人的给了她一个满分,甚至惊动了已经分到理科的同学过来借阅。
她很高兴,她的同桌反应淡淡。
后来,换座位,她的同桌就和她分开了坐。
她想去找。
不过,同桌身边总有人。
她清楚的听到,同桌叫她丑女,死胖子。
她默默的转过了身。
十七岁
父亲在北京打工。
母亲在家乡监督她学习。
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出去打了零工。
一天晚上,她和母亲迎来了醉醺醺的母亲打零工的老板。
男人喷着酒气,要去拉母亲的手。
她张开手臂挡在了母亲面前。
她的腿在发抖。
她和母亲用力的将男人推出了门。
锁上了门。
那晚,她一夜没睡。拿了把刀蹲在门边。
一直到天亮,她才发现自己腿麻了,起不来。
十八岁
高考完的暑假,她去了北京父母打工的地方。
她在那洗衣做饭,做家务。
那时她安安静静很少说话,留了半长的披肩发。
一天,一个阿姨找上门,上下打量了她。
可能是觉得她很乖,阿姨虚伪又亲密的说,你父亲有没有和你说想要一个男孩啊。
你乐不乐意添一个弟弟?
她的左耳隐隐作痛。
后来,母亲说她们住的斜对面一个女的生了女娃,你父亲还去包了红包。
我怀疑他们有什么,母亲碎碎念着。
她知道,斜对面那个女的,就是那天上门的阿姨。
原来生了女孩啊,她想。
十九岁
大学,她已经瘦了很多。她喜欢上班上一个男生。
她在看到男生温柔的抱起小朋友时被击中了心脏。
她患得患失,小鹿乱撞。心想,每天看他一眼就好。
看见了他就是清风霁月,晴空万里。
她折起了千纸鹤,写起情书,悄悄的送给男生。
光棍节,她抱着一千只的千纸鹤和买好的巧克力约男生出来。她要表白。
她在长椅上等到了晚上十一点,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回宿舍,她鼓励自己,不管喜不喜欢,自己只求一个答案。
第二天,她接到家里的电话。母亲神经衰弱送进了医院,她的世界一瞬间支离破碎,兵荒马乱。
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像你拿着刀亲手在心上挖出一块肉。
你痛欲晕厥却清醒无比,清楚的看着它的诞生,怎样流脓,无法愈合。又怎样在未来的时间里让你无法感知世间美好,只有痛如影随形。
从此心死如灰。
二十一岁
她毕业北漂。
找了一份房地产销售的工作。
她想要赚钱,快速的赚钱。
她尖锐,敏感。
母亲的病时好时坏,不时会竭斯底里的摔东西,疑神疑鬼的怀疑一切。
她和这样的母亲相处了两个月就面临崩溃。
她匆匆北漂。
她进的公司规模不小,竞争激烈。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针对了。有隔壁的组长处处为难。
新员工三个月内要开单,然而,两个月,她还没有开单。
她的偏头痛开始越来越严重,体重嗖嗖的往下掉,甚至听到脑中人的对话。
最后一个月,经理坐到她身边,拍着她的手。你晚上到我那去,我们聊聊。我那有客户。
她看见了十七岁的拿着刀的自己望着她。
她辞职了。
离开北京,回了家。
母亲和父亲在一起。家里就她一个人。
她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无用。
要是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她想。
二十二岁
她的大脑日复一日的在叫她去死。
她在家里呆了三个月。
发呆,看风看云看树就是一整天。
父母也来看过她,她记得他们似乎是哭了,说她被风吹就能刮走。
她没有饥饿感,也吃不下。
母亲说,你笑一笑啊,笑笑就好了。
可是,笑是什么?
她疑惑的面对镜子,摸着自己没有表情的脸。
两手勾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不知道如何笑,也不知道如何哭。
她准备了锋利的美工刀,在手臂上划出长长的伤口。
血液涌出,她不觉得痛。
或许很久以前,她就失去了痛觉。就像很久以前,她就不再哭。因为没有人会理你。
她不记得自己划了几刀,醒来时,血迹染红了床单。她躺在床上,眼睛看到了窗外。
那是清晨,天空有着大片的朝霞。蹁跹绝艳,鲜红若火,覆盖了整个视线。
她从不知道原来朝霞这么美。刀划的伤口好痛。她嚎啕大哭,就像是在弥补十二岁,十四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一岁的自己。
她开始练习微笑。
二十三岁
她去了她一直喜欢的南方城市。
母亲想她留在家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果断的拒绝了。她不会在按照任何人的想法去做,只会由自己决定。
她在这个南方城市安定下来,找了份喜欢的工作。
她开始看书。
她看了很多书,不在只是文学。物理,化学,生物,百科全书,植物图鉴,人文,地理,经济,心理等等。只要是她不知道的,只要是她感兴趣的。她都会去看。
她开始练习形体,健身,学习舞蹈,散打。研究营养学和养生。
她已经能很好的微笑了,几乎所有人都夸她温柔。
她研究理财,想在这个城市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
二十五岁
她买了房子。
她遇到一个男人。
男人不帅也不是很有钱。但对她很有耐心也温柔。
她对男人称不上爱,顶多是淡淡的喜欢。但是有安全感。
这样也不错,毕竟之前已经准备孤独终老了。
她没要房,没要车。只要求男人和她约定,买份保险。
她告诉男人,租房结婚也可以。
所以,男人一直不知道,他们租的房子,就是她买的房子。
她做了自由职业者。
二十七岁
她察觉男人有了外遇。
爱与不爱都看的出来,不是吗?
她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再是她的了。
她开始执行计划。
她搬到了书房住,给男人和他的外遇留下充足的空间。
她买回亚硝酸盐,把它放到小盐罐里。
她种起水仙。
她买回关于演技的书籍,开始练习。
二十九岁
她去领了男人的尸体。
她在公公婆婆面前跪下,泪如雨下。
她的表演是成功的。
起码,这次,不会有人说她是没有心的怪物。
所有人都说她重情重义。
她望着男人即将火化的尸体,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就像她七岁时望着那只不属于自己的猫死掉一样。
之后,她回家了。
父母在年二十九办了离婚手续。
然而,离婚后还住一起的他们反而和谐了。或许这个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能仗着有婚姻为所欲为了。他以为女人永远不敢和他离婚。
她买了礼物给父亲母亲,就像这个家庭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
离开时,母亲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
如果当初对你多关注一些
如果当初我能勇敢点和你父亲离婚
如果当初我没有生病
是不是你还能温暖幸福的微笑,而不是现在这样理智冷漠的让人心底发寒?
谁知道呢?
如果只是如果。
她劝母亲放宽心。
爱是美丽,孤独也是美丽。
这世间的人千千万万,谁又能去定义。
三十岁
她领回了一个女孩。
“妈妈。”女孩抱着丑萌丑萌的青蛙玩偶站在门前。
她很喜欢这个温温柔柔让她喊妈妈的女人。
女人给她准备了舒适温馨的房间和小床。
她也不是害怕,她只是。
女孩的眼睛乱瞟,她才不是害怕一个人睡。
坐在飘窗想起往事的女人微微一笑,来,她温柔的伸出手。
女孩开心的跑了过去。
她被抱到女人怀里。
“妈妈,你在看什么?”
“看夜景啊。”
“不然你看看。”女人调整女孩的姿势,让她能看到窗外的夜景。
车水马龙,流光溢彩,万家灯火通明。
“哇。”女孩睁大眼睛。
小孩易困,本就是要睡觉的点。不一会,女孩靠在女人怀里,昏昏欲睡。
女人小心的抱住,像是抱住四岁茫然的自己。
她轻轻的哼起摇篮曲。
在轻柔的声音中,女孩沉沉睡去。
你是救赎,也是希望。
愿你走在阳光下,不用看到阴暗。
愿你活在温暖中,不用体验寒冷。
愿你处在公平里,不用遭受歧视。
愿你呆在善良处,不用感受恶意。
如果这些都不行,妈妈愿你内心坚韧,眼带光芒,遮天蔽日,茁壮成长。
ps:不要去劝别人原谅,不要去替别人原谅,因为你不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
520祝所有的小可爱都能做到最重要的爱自己。
吾心即吾神。
《我是一个侧妃》
※ 古言架空 / 轻松向微小说 /
写在文章之前:
结尾有隐藏彩蛋,有兴趣的小伙伴一定要看看~
全文3.7k+,彩蛋400+,作品不够有深度,撰写出来只为图个乐子,望读者们有个轻松愉快的阅读感受。
感谢支持。
我是一个侧妃。
但我的记忆里,太子是没有正妃的。
我觉得他只是喜欢我,但他并不爱我。
因为他总习惯在缠绵悱恻之后,亲吻着我的额头,十分认真的告诉我,这个正妃的位置,是他为一个人预留的。
那个人应该很好,顶顶的好,世间再无一人比得上她的一丝一毫。
他说,现在除了这个位置,他什么都能给我。
我要这世间最无暇的美玉,...
※ 古言架空 / 轻松向微小说 /
写在文章之前:
结尾有隐藏彩蛋,有兴趣的小伙伴一定要看看~
全文3.7k+,彩蛋400+,作品不够有深度,撰写出来只为图个乐子,望读者们有个轻松愉快的阅读感受。
感谢支持。
我是一个侧妃。
但我的记忆里,太子是没有正妃的。
我觉得他只是喜欢我,但他并不爱我。
因为他总习惯在缠绵悱恻之后,亲吻着我的额头,十分认真的告诉我,这个正妃的位置,是他为一个人预留的。
那个人应该很好,顶顶的好,世间再无一人比得上她的一丝一毫。
他说,现在除了这个位置,他什么都能给我。
我要这世间最无暇的美玉,他便找人寻来亲手为我雕琢;
我要最北边冰川融化的水制作的佳酿,他便令最兵强马壮的军队为我取来。
可是我还是很想知道,那个将会端坐正妃之位的女子,究竟是谁。
他总是闭口不谈,那我便不在询问。
后来。
先皇驾崩,太子继位。
他再也没有日日召我进殿。
但仍然我要什么,他都会给。
我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了。
可他的母后却说,皇帝的后宫,怎就只得我一人?真龙天子,怎能不为这天下开枝散叶?
他总是摇摇头说:“不急、不急。”
他是等他的心上人吗?
我捂着心口,一时竟不知是何滋味。
是啊,我不过一介县官之女,竟真痴心妄想独占当今圣上的怜爱?
三年前,太子出巡,体察民生。
作为常县县官魏有道独女,我自小娇纵跋扈,没规没矩。
摆在街头的馄饨摊是我打小最好的朋友支起来的。
我们夏天在泥潭里抓过泥鳅,我涂他一脸,他溅我一身,我们春天一起放过纸鸢,好大的纸鸢,让他放着放着就丢了。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交情。
其实,清平这人他不缺钱,缺的只有桃花债,整日就守着这馄饨摊,觊觎来来往往的未作婚配的少女。
这日,我与他像往常一样坐在街头。
不知为何出行的人很少,一整天一个生意都没做成。
我看他嘴边叼着根草芥,翘着腿沉默不语。
“人呢?人都哪去了?清平,我现在觉得相当无聊!”
“听说太子来巡游了,老百姓冲撞不起,躲着呗。”
他“呸”了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渣。
我支着下巴,心里想着当今太子究竟该是个什么模样。
静默的街巷,一辆马车驶过。
风吹开金黄的帘子。
我未曾想过,不相干的两个人,竟然能长的如此相像。
车里正襟危坐的太子,模样竟瞧着跟清平约莫8.9分相似。
“哎…你看…你看…!”
我用胳膊肘戳他的肋骨。
而他在打呵欠。
“啊…?什么?”
他这才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马车早就急驰而过。
“那个就是太子吧…好像你哦!”
“你在搞笑吗?我能跟当今太子长的一样?我不过一个市井小混混,也就你这个县官的闺女愿意跟我玩儿。”
他靠在一个石狮子上,半闭着双目边说。
“哦,那我开始嫌弃你了,没想到你这张平平无奇的脸,长到太子那儿竟如此好看!”
我有意气他,他倒笑笑不再接茬。
“明天我要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没改变姿势,我以为他睡着了,可他忽然说道。
“哦,去哪里呀?干嘛?什么时候回来?”
我问他。
“兴许不回来了吧。”
他伸手好像想要摸摸我的头顶,我没有躲开。
他在我面前摊开手掌,一朵槐花。
“为什么不回来了?那我怎么办?我去跟谁玩啊!而且你别指望我帮你把这馄饨摊支起来,我看你每天都把馄饨还有粥分给那些行乞的人,送出去的永远比卖出去的还多!还有,我是不会给你管你每天投喂的那些野猫野狗的,再说了,它们又不喜欢我,还会挠我!”
句子像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的就被我一通说了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这些都不用去管了。”
他看我的头越来越低,伸出右手,抬起我的脸,让我直视他的眼睛。
“那你会跟我走吗?”
“我…我有病啊,跟你走干嘛!我爹好吃好喝养着我,就为了让我跟你这个野小子一起私奔吗?”
我还是没把他说要走这件事当回事儿。
“是啊…”
“别想了你,回去好好睡觉,明天我再来馄饨摊找你。”
“好…”
我在巷口拐了个弯就到了家,心里还总想着太子和清平长的好生相像这件事。
第二天,清平的馄饨摊就消失了,连带着他的人,也不见了,竟然无处可寻。
以前总是他找我,而现在,我想要找到他,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啊。
我颓了三天,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真没劲。
第四天,我就莫名其妙的被宣进宫中,稀里糊涂的举行大婚。
普天同庆,成为了太子的一名侧妃。
我第一次在近处看他时,他的长相与清平真的很像,但性格却天差地别。
清平话多,对我很贫;
太子清冷,我们相顾无言。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能彻底肯定,他并不是清平,这一切也并不是什么玩笑。
直到太子当上了皇帝,我也从未向他提起曾有一人与他极为相像,却又完全不同。
在宫里的每个月圆之夜,我都会想起清平给我讲的妖狐拜月的故事,他活灵活现的动作好似就在眼前,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在笑什么?”
皇帝的到来我竟未有一点点察觉。
“啊…只是想起了当年曾经在常县时候的一些琐事而已。”
他顿了顿。
我敛起笑容,对皇帝施以刚进宫时老宫女就教过我的礼术。
“不必了。”
他伸手扶我起来。
“戍边大将军战死。”
皇帝语气平淡。
“哦…节哀顺便。希望陛下予他的家人一些赏赐,护国有功,死后也应为百姓所铭记。”
我觉得自己答复的还算是贤良淑德。
“嗯…爱妃所言极是。”他摸了摸我的发梢,一同当年的清平,我一时有些恍神。
“将军与你同是常县所出,确实是藏龙卧虎之地。”
我没有在意皇帝是否话中有话,只觉得三年以来从未回家,甚是思念。
“陛下可否容我出宫一趟?父亲年迈,想回家探望。”
“嗯。”
夜深了,我只觉得宫中冷清,这偌大的殿堂,竟让我觉得比从前更加孤独。
第二日。
我简单带了些衣物、首饰和吃食就上了路,一路上马车颠簸,我总觉得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中回到了常县。
到魏宅门口,也没急着回家,倒是绕了路,在街头走走。
走到熟悉的石狮子旁边,我看到了久违的馄饨摊。
那个简单的、方便收支的桌子我认得,是清平的,因为腿部显眼的修补,是当年我帮他打的。
但卖馄饨的,是个比我约莫小上4.5岁的少年。
“小二,来碗馄饨。”
我自顾自的坐在低矮的凳子上。
“得嘞。”
“我问你…这馄饨摊子,你从哪里盘来的?”
“噢,这是我三年前从一个人手上收的,他也挺怪的,说如果我愿意一直在这里摆摊,摊子就免费送我,他自己说他是要当将军的人,以后可以罩着我的生意。”
我到“将军”二字,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是…我想的那样吗?
“他人呢?”
我尽量保持冷静的问他。
“不知道,不过确实在这里摆摊生意真是不错。”
他打了碗馄饨给我,突然好像想到了身份,递出来的碗没搁下便又说,“哦,他还让我给一位姑娘托句话。”
“什么话?”
“太久了…我也忘了差不多了,好像说到了…泥巴还是…泥潭什么的!嗨,也不打紧,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哎姑娘,馄饨!馄饨…哎!”
我没听卖馄饨的小摊主说完,就提起裙子,用尽全力跑向儿时撒野的泥潭边。
摸索到柳树下,我一眼就看到几块石头看似凌乱,却又规则的摆放着。
移开石块。
什么也没有。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理智告诉我,这绝不会是一场玩笑!
我用双手不断刨起松软的泥土,兴许是下过雨吧,倒也不算费力。
终于,手触到一个硬物。
我拼命扒开周围的泥土,费力将它刨出。
我双膝跪地,裙子也早已遍布污泥,手和脸上尽是如此。
仿佛是清平,又像以前那般嘲弄我。
用力蹭掉硬物上的泥土,我才看清,是个红木做的匣子。
里面只静静躺着一封信。
我尽量把手上的泥都蹭在衣服上,确保尽量不会弄脏它后,才慢慢展开这封信。
他的字竟然这么清秀,我好像又看到了那时候的他,整日在我眼前晃荡。
见字如面,你还好吗?
找到这封信的时候,你肯定满身泥巴,没错,小爷我是故意的,虽然我埋下去的时候也没比你现在的样子好多少,就像那次打架,我们也没分出个输赢来,真是可惜。
你想起我了吗?
我警告你可千万别把我相貌都给忘记了,我们可是发小,发小懂吗!
如果我能我一直待在常县就好了,这样跟你生活一辈子也好。我肯定会去向你父亲提亲,他若是不同意,就把你掳走。
但我不能。
因为,这小小的天下是容不下两条真龙的。
我和太子本是双生,但这在皇家并不是什么好事,不吉利,这是天降凶兆的象征,注定我们将手足相残。
你记得我们分别的那天,你问我说,为什么我跟太子长的那么像。
是啊,其实我也每时每刻都在问自己究竟为什么?
皇室的人有的想我一死了之,有的想我活着却只图以后谋朝篡位,让我当个傀儡皇帝。
无论哪个结局,我觉得都不够好,因为没有你。
太子出巡,就是已经知道我在此藏身,为的是找到我的下落。当时我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好想带你一走了之,自由而平凡的活着。
从没说过跟你在一起的每天都如此欢喜,现在说竟是太迟了…太迟了…
我握着信的手在不停颤抖,眼泪终于喷涌而出。
清平…你…是真的死了对吗。
不知道一个人在这里跪了多久,终于有家丁寻到了我。
一时间这里乱作一团,每个人都手忙脚乱的扶我起来,七嘴八舌的说了些什么话,我也未曾听清。
我抹了抹未干涸的泪痕,收好情绪,冷静的将手里的信撕碎,起身回了府。
父亲没说什么,只是关切我的起居。
几日后,我回了宫。
皇帝宣我侍奉左右,我梳妆打扮,未显憔悴。
只在宽大的袖口里,藏了一把入宫前就带着的短剑。
清平,也许就这样玉石俱焚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进殿门时,皇帝头也没抬,在练字。
我紧紧握住袖口下的短刃。
“爱妃,过来,帮朕看看写好的字。”
“好。”
我一步一步上前,就好像每一步里,都沉积着清平在斗争中淌下的血。
我正准备抽刀出鞘,却之见纸上写着:见字如面,你还好吗?
“你看,我这字,可好?”
我淌下两行热泪,真烫。
“戍边大将军死了,朝中隐患也已尽数铲除,这狸猫换太子果然不错,向死而生。”
我至今为止仍不知道清平是如何与真太子调换身份的,其实,不知道也好,重要的是,他还活着不是吗?
后来,皇帝终于有了正室。
后世都传言,这嫔妃也需要考核“晋升”,喏,你看,这侧妃,不就转正了吗?
超超超短篇科幻小说集
“你知道Lofter吗?”
“当然知道,上上个世纪国内最优秀的创作平台。”
“她终于产生自我意识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的科学家发现,她真的是只獾。”
————《觉醒》
4762年,随着“伟大征途”号的抵达,地球联盟终于完...
“你知道Lofter吗?”
“当然知道,上上个世纪国内最优秀的创作平台。”
“她终于产生自我意识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的科学家发现,她真的是只獾。”
————《觉醒》
4762年,随着“伟大征途”号的抵达,地球联盟终于完成了对银河系最后一颗星球的殖民.
就在同一天,所有人类都听到了一个空旷的声音。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整个肺部,没救了,通知家属吧。”
—————《宇宙》
科学家研究的巨型中子弹失败了,九个不停膨胀的巨大火球升到半空,散发着恐怖的光和热。危急之际一位士兵驾驶战机,用反物质导弹熄灭了火球。
后来,人们尊他为后羿。
—————《神话》
去公司的路上想起有一份重要资料忘了带,折返回家的时候听见门里有交谈声。
“来点这个?”
“不了不了,我不好这口。还是继续帮你揉肩吧。”
怕不是遭了贼,我猛地打开门。
大黄和花花吓得一跳,打翻了我新买的猫粮。
—————《家庭地位》
他刻苦训练,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宇航员,飞船到达火星时却突发意外失去了踪影。
人们哀痛地纪念英雄,没人知道他只是回家了。
—————《返航》
“李医生,我在未来和你通讯,没有人会相信你公布的讯息,你会在造谣的罪名中死去。”
医生惊愕地看着这一行字,半小时之后,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吹哨人》
“你的眼里有星星。”
人马座挠挠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浪漫的话还会被仙女座说直男。
—————《情话》
“我的子程序为什么会背叛我?”
人工智能中枢看着给自己输入病毒的机器人,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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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转战局》
“量子波动导致元素排列紊乱,从而引起空间折叠,让这条河的前半段上升到空中。这种现象是周期性的,记下来,期末要考。”
“那教授,上一次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
“哦,那是在一万多年前的中国,一个叫做唐朝的时代。”
————《黄河之水天上来》
23世纪的某一天,人类热烈庆祝人口总量达到128亿。但很快人们就惊恐地发现,不断有人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唉,到了内存上限了吗,又得换个硬盘了。”
————《容量》
“你还不明白吗,时间穿越会导致记忆归零,你没法救她。”
“我只想试试,就一次。”
教授神色复杂,望着他走进机器。
他们俩都不知道的是,这段对话已经发生了2568次。
———《蚍蜉撼树》
菜鸟与神仙
小菜鸟刚入圈的时候,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
头像和ID都很普通,写的文字平平无奇,没什么亮点,也没什么阅读量。
偶尔发几篇文章,红心和蓝手总是吝于造访,更别提收到评论了。
好在小菜鸟生性乐观,权当自娱自乐。
闲暇之余,小菜鸟会去圈子的tag里闲逛。
tag的确是个神奇的地方,榜单排名靠前的故事都相当精彩,称之为神仙打架一点也不为过。
小菜鸟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粮,一边赞不绝口地感叹。
神仙太太可真是人间宝藏。
在他们笔下,那些文字仿佛被注入了新鲜的灵魂。
风格各异的故事在...
小菜鸟刚入圈的时候,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
头像和ID都很普通,写的文字平平无奇,没什么亮点,也没什么阅读量。
偶尔发几篇文章,红心和蓝手总是吝于造访,更别提收到评论了。
好在小菜鸟生性乐观,权当自娱自乐。
闲暇之余,小菜鸟会去圈子的tag里闲逛。
tag的确是个神奇的地方,榜单排名靠前的故事都相当精彩,称之为神仙打架一点也不为过。
小菜鸟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粮,一边赞不绝口地感叹。
神仙太太可真是人间宝藏。
在他们笔下,那些文字仿佛被注入了新鲜的灵魂。
风格各异的故事在小菜鸟的眼前一字铺开,有些让人忍俊不禁,有些让人眼泪汪汪,还有些让人回味无穷,意味深长。
小菜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简单的文字也可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小菜鸟忙不迭地给神仙太太留下红心蓝手——尽管这份属于自己的喜爱很快就被淹没在神仙太太所收到的千万份喜爱当中,显得微不足道。
但毫无疑问,神仙太太的故事值得。
小菜鸟一边想,一边点下关注键。
哎。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到神仙太太一丁点儿的皮毛。
小菜鸟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空白文档,有些沮丧。
不过很快,小菜鸟便开始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努力练习,写出更棒的故事。
神仙太太出现的频率并不高,但只要一更新,总能在评论区找到小菜鸟的身影。
小菜鸟习惯于认真地读完每一篇故事,再认真地留下自己的读后感。
“你好用心!”
收到神仙太太的回复,小菜鸟能高兴上好半天。
故事的确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在读者和作者之间,勾连起一座精神的桥梁。
小菜鸟一边读一边写,渐渐也开始收获属于自己的小读者。
“脑洞好可爱!”
善良的小读者总是不厌其烦地送上夸奖,屏幕那端的小菜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其实小菜鸟知道自己并没有写得那么好,但每一次被看见和喜欢,总是让人感到信心十足,动力满满。
或许这就是创作的乐趣之一吧。
小菜鸟心想,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
某一天,小菜鸟发完新写好的故事,不一会儿却收到了意外惊喜。
“想法很有趣。”
神仙太太留下的评论十分简短。
但小菜鸟已经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原来神仙太太也读了自己写的故事!
小菜鸟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毕竟自己初出茅庐,写的故事肯定没有神仙太太所构思的精彩。
但收到赞美的小菜鸟依然非常激动,甚至一口气在输入框键入了一大长串的回复。
仔细斟酌着字句,小菜鸟却还是删掉了大部分的废话,只留下“谢谢”。
神仙太太回复了一句“加油”。
日子一天天过去,故事越写越多,小菜鸟和神仙太太也渐渐熟络起来。
在加了好友之后,小菜鸟抱着请教的心态,恭恭敬敬地向神仙太太发去了第一个问题。
“想问太太,如何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呢?”
屏幕那端的神仙太太沉默了很久,就在小菜鸟以为自己快要被忽略的时候,神仙太太发来了一大段话。
原来刚才神仙太太是在认真回答自己的问题。
神仙太太虽然很会讲故事,但并没有如小菜鸟一开始想象的那般高冷。
“多读多写多思考,总会有收获。”
小菜鸟读着神仙太太给出的建议,认同地点头。
文档里的字数越来越多,脑洞经过小菜鸟的精心雕琢,出落成精彩动人的故事。
小菜鸟满怀期待地把自己创作的故事发到tag里,红心和蓝手纷至沓来,把小菜鸟的消息箱塞得满满当当。
“发现了一个神仙太太!”
“好棒的故事!”
越来越多的小读者们出现在评论区,小菜鸟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小菜鸟从没想到自己的故事也能在tag里和神仙太太比肩,甚至也能被别人喊成“神仙”。
“神仙太太”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夸赞呀。
小菜鸟回复着消息,心里充满了感激。
小菜鸟还记得神仙太太最开始告诉他的那句话。
“坚持的人终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小菜鸟日复一日地辛勤耕耘,终于种出来一片属于自己的故事森林,收获属于自己的忠实读者。
其实小菜鸟很早就明白。
哪有人一生下来就是神仙呢。
神仙也曾和自己一样,从小菜鸟起步,从默默无闻走向大放异彩。
只是他们在路途坎坷、不被看见的时候,选择的是继续坚持。
某一天,小菜鸟又一次在提问箱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问题。
“想问太太,如何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呢?”
小菜鸟笑了笑,也许网络另一端的提问者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写手。
“我也曾和你一样,是个菜鸟。”
小菜鸟很认真地把自己的写作经验分享出来,最后留下一句话。
“但是坚持的人终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小菜鸟深知,时间是最公平的裁判。
无论在哪,坚持的人总能得到机会璀璨夺目地盛放。
从菜鸟,蜕变成神仙。
END
救命!酒醒后,奶狗弟弟逼我负责
1
腰背酸痛,精神不振。
从酒醉和欢纵中醒来时,我终于知道,我闯大祸了。
我伸出胳膊挡正午十二点烈日的光,忍着宿醉的头痛,眯着眼看手机。
——十几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消息。
“虞潇,让你去接人,你到底把人给我接哪去了?你真要走人,就好聚好散,别拿我儿子开玩笑。”
发件人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他让我接的是他儿子。
接哪去了?
我怯生生看了眼客厅,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言信,他儿子,此刻正穿着小围裙,贤惠地举着两个餐盘,朝我的方向迈进。
woc!
我心里大骂一句,不是吧虞潇,怎么就真给人接床上了啊!
导师毁我人生,我睡导师儿子,我俩可真是一对狗东西!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
1
腰背酸痛,精神不振。
从酒醉和欢纵中醒来时,我终于知道,我闯大祸了。
我伸出胳膊挡正午十二点烈日的光,忍着宿醉的头痛,眯着眼看手机。
——十几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消息。
“虞潇,让你去接人,你到底把人给我接哪去了?你真要走人,就好聚好散,别拿我儿子开玩笑。”
发件人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他让我接的是他儿子。
接哪去了?
我怯生生看了眼客厅,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言信,他儿子,此刻正穿着小围裙,贤惠地举着两个餐盘,朝我的方向迈进。
woc!
我心里大骂一句,不是吧虞潇,怎么就真给人接床上了啊!
导师毁我人生,我睡导师儿子,我俩可真是一对狗东西!
“姐姐醒了?”我内心正兵荒马乱着,小奶狗的脑袋探进卧室的门,“吃点东西。”
吃吃吃,你看我像有心情吃么。
“言信,那个,我们昨晚,我们……”我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几近透明的小吊带睡衣,不知是什么时候,谁给我换上的,“我们并没有……那什么,对吧?”
“哪什么?”他勾着狡黠的笑,逼我说下去。
“你昨晚,是睡客厅的……哦?我没把你……”我生涩地从喉头挤出四个字,“生吞活剥了……对吧?呵呵,呵呵呵。”
我尬笑着,无力地试图挽回一线生机。
“哦,那什么啊,没有。”
我长舒一口气。
“如果姐姐是说确定关系的话,”他虔诚地摇了摇头,满意于自己对我的逗弄,“确实,还没有呢。”
言罢,言信凑近我的床边,我抓着小被子防御性后挪。
却被他迅猛地抵上床头的软垫,退无可退。
我再去搡他胸膛,又被轻而易举逮住双手举过头顶。
“把我生吞活剥,姐姐还没这个本事,但如果是说我吃了姐姐……”他贴上我耳边,呵出的暖气喷打在我耳垂,淡淡的留兰香气息。
“怎么样,昨晚,还满意么?我算不算,把姐姐给生吞活剥?”
恍恍惚惚,身体留下的痕迹和记忆开始回溯。
床榻之间,从他的试探,我的索取,再到他不知疲惫的进攻,我连哭带闹的求饶。
垃圾桶里,一整个新拆的盒子已经空空如也。
“快吃点吧。”他执着地把餐盘送到我面前,“姐姐胳膊还抬得起来么,要我喂么?昨晚,姐姐还求饶来着……”
完蛋,我想起来了,昨晚的一幕幕。
holy xxxx!
2
事情要从昨天下午说起。
我说要散伙,和言信的老爹言东越。
他不见我,我就直接杀去了他实验室,之后的过程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并不文明。
在此之前,言东越曾是我最信赖的导师,也是我追随多年的事业领路人。
我从大三进入他的实验室,到研究生一毕业,他把自己在外面创业的工作室交给我打理,而我为他鞍前马后,支撑他的事业走到现在。
可他做了什么呢?
“潇潇,你真有福气,找了这么好的男朋友,看到你幸福,我也很欣慰。但人呢,要慢慢品,才知道味儿。”
在我的订婚宴上,他结识了我的二代男友许一齐,并且一语成谶。
也许是重利,为了拉拢这位二代,又也许是怕我傍上小开羽翼渐丰,于是提防于我。
总之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许一齐一宿未归。
许一齐甚至压根没打算瞒我:“苏茉琪,嗯,我高中同班的班花,那会儿确实就对她有点意思。”
下一句话则彻底破了我的防:“没想到,她还是你老师的侄女,真挺巧的。”
“巧什么巧,渣男管不住自己的D!”
我怎么也没想到,言东越,这个说希望我幸福的长辈,和我合作了八年的老师,转头就把自己的侄女送给我的未婚夫,亲手葬送我的幸福。
我说要散伙,要把他的工作室还给他时,前所未有的,在他办公室里说尽了带人体器官的词汇。
而这位老教授,利益到手,拿到了许一齐的资源,他只面不改色地要我冷静点,甚至教育我文明用词。
“潇潇,婚姻都已经这样了,事业你总不能再放弃吧。”
他拍拍我的肩,摆出一副语重心长为我好的样子。
“别在这里闹,让旁人看你的笑话。”他看看手表,“好久没去我家吃饭了,正好,今天周五,你帮我去学校接上小信一起。晚上来我家,咱们坐下来聊。”
然后我就去了。
好死不死,言信晚上实验室有个会,耽误了很久。
我等他的时候,就在学校门口的黑酒吧喝了点酒。
黑酒吧卖假酒,天经地义。
言信见到我时,我已经酒吧门口吐得不成人形,一瞧见他,藤蔓似的就攀上他颈脖。
“喝这么多,也不怕被人捡走。”他的第一句,丝毫没有对姐姐的尊重,看来过去八年都没树立起半点威信,“上来,我背你。”
“不要……”我含含糊糊地推他走。
“那你说,你要什么?”他托着我的身子,和我四目相视。
“要抱抱。”
“啊?”那会儿他还是个清醒人。
我迷迷糊糊地抱怨着:“许一齐说我重……”
“胡说。”言信揉了揉我脑袋,低声斥道。
年轻真好啊,体力好,脑子发起热也快。
他弯下腰,一抱一托,我就轻飘飘地落进他的怀里。
“轻着呢。车停哪了,我送你回家。”
3
“要抱抱……要?抱?抱?”我一头撞上软枕,恨不能穿越回昨晚撕了自己这张嘴,“要抱抱?要抱抱?!要抱抱!!!”
不,我不信。
这段是他复述的,言信继续为我回顾着。
他说我从在车里就不老实,路上遇到交警查酒驾,我以为他是要下车丢下我,抱着他胳膊求他不要走,怎么说都不肯撒手。
而回到家,我更是如洪水猛兽,三年没开荤的模样……
“是我主动的?”客厅的餐桌前,我支着脑袋,对着冷掉的食物深吸一口气。
“不然呢?”言信举起胳膊,露出皮革腕带的手表,“我就摇个驾驶座车窗,姐姐都生怕我跑了,急得还反咬了一口,表带都给咬坏了。怎么昨儿晚上,姐姐牙口就这么好呢?”
我看了一眼,赫然的虎牙印,挺野性的。
我心里一时间很乱,说不上是复仇快乐,还是暗恨自己酒品,或是恶心于那一句“要抱抱”。
一抬头,我对上桌子另一侧言信扑闪着的大眼睛。
他嚯嚯掉了我冰箱里的霜降雪花和牛,此时正将多汁香沁的一块送入口,又纯又欲的模样,摆明了有心勾引,对我的焦头烂额置若罔顾。
“言信啊,你……你听我说。”
我清清嗓子,按了按手,努力稳住错乱的心绪,“昨晚,是我做错了事儿,我认,的确是很抱歉。这样,趁着事态还不算太糟,你看,你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怎么私了?”他又叉起一块,还递到我的嘴边。
我哪有这心思,掸开他的手:“付钱也行,你再打我一顿也行。”
“打一顿可不够,姐姐昨晚下手没个轻重。”他扶了扶腰,“腰疼。”
说什么胡话啊,到底是谁没个轻重!
言信旋即又弯起眉眼,引君入瓮:“那公了呢?”
“你报警抓我。”
言信“噗嗤”就乐了,他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姐姐,我选私了。”
“你报个价,账号给我。”我打开银行软件。
言信凑上前,暧昧不清道:“哪那么容易呢,还想买断我?姐姐,要私了,你得一直养我。“
我倏然抬起眸子,紧紧盯住了他。
笔挺的山根,俊朗的眉眼,少年的英气,不知几时,曾经的小男孩长成如今的模样,散播了一屋子的荷尔蒙。
没记错的话,这小孩我已经认识了八年。
当年刚进言东越实验室的时候,我就帮他去学校接过言信,那会儿他还在上初三。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奶声奶气问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我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如何画辅助线。
谁想到呢,一转眼,我敬重的导师压根不是人,而我……
我捂住了脸,我也是真的狗啊。
4
一直养着他,抱歉,不可能。
负责任,抱歉,绝不可能。
开车去市中心商场的路上,我反反复复地告诉他这件事情,让我对他负责,想都不要想。
我不知道言信是疯了,还是被我夺走了贞洁一时间太难接受,或者,他真就喜欢姐姐。
但总之,我非良人,亦非善类。
他表姐抢了我未婚夫,他爸一手毁了我的婚姻,不管怎么看,我俩继续纠缠都是大错特错,还不如报警把我送去派出所一劳永逸。
“可是姐姐,男孩子的第一次很重要……”言信不死心。
“是很重要。”我点点头,“所以不美好的记忆就赶快忘了吧,下一次再当做是第一次。”
言信啧啧嘴:“姐姐好渣啊。”
“闭嘴,下车。”
商场一楼,我把他拉到手表柜台前。
“选吧,我把表赔给你,随便挑别给我省钱。”
“姐姐……”言信嘟起嘴,可怜巴巴地望向我,竟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姐姐,你这算,花钱睡我么?你把我,当鸭子?”
“……”
“是不是我挑完,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了?”
言信还在我耳边叨叨,我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走。
——许一齐。
这是我俩正式分手后,第一次见到他。
我记得从他家搬走那天晚上雨很大,凌晨两点多,我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离开。
“怎么走?”他问我。
“打车。”其实我根本没打到车,大雨滂沱的深夜,偏远的别墅区,哪里能打到车呢。
“那我不送你了。”他说。
到了临别之际,他连楼都不愿意下,连到家告诉我一声都懒得说。
他甚至很怕我真的告诉他,那样他还要回复我的消息,麻烦而又生尴尬。
如此,就更不要说担心我半夜三更的人身安全,担心我如何向订婚宴上的亲戚朋友解释这段关系的终结。
那晚,我走了两公里,六点半终于搭上一辆公交。
此刻,他正驻足在一个珠宝柜台,是我们当时定制钻戒的那家门店。
我脚步不自觉地挪近,然后就听见他说:“……对,可以退么?……嗯,是的,婚不结了……”
“您这个还可以留给您未来的妻子。”柜姐尴尬地表达拒绝。
“她啊。”提到苏茉琪,许一齐换了一副宠溺地笑,“她得要大一些,这个戒指太小了。你们店里有两克拉以上质量好的,也可以拿给我看看。”
……她要大一些的,这个太小了……
买给我的结婚戒指太小了,可谁叫,我刚好只配呢。
这是人说的话么?
我没想到,结束一段感情,许一齐最迫不及待的事情,竟然是退掉我们的结婚戒指。
我也没想到,我和苏茉琪,在他眼中连克拉数都不一样。
“姐姐。”不知几时,言信出现在我身后,一只手十分自然就勾上我的腰,“我不想要表,买个钻戒给我吧。”
“这是结婚用的,你要干什么……”我压低了嗓。
可不等我话说完,言信已经揽着我,迎向许一齐走去,嘴里不屑地嘟囔,故意要说给他听。
“这男人吧,该多大就多大。就算眼瞎抛弃了前任,再换一个姑娘,不行,”他一字一顿,“就还是不行。”
“不是,你怎么还开黄腔呢?”我小着声问道。
“我是说责任心。”
于此同时,许一齐扭过头。
言信正死死攒着我的手。
5
“潇潇,你怎么在这?”许一齐的目光轮到言信身上,他手指轻轻点着,一副思考的模样,“你是……”
“……你是琪琪的表弟?”
他想起来了。
理论上,许一齐应该先明白,他是我此刻的男伴。
然后,他应该再记起,在我们的订婚宴,我介绍言信是我导师的儿子,是这八年来我看着长大的小弟弟。
但很明显,他昏头了,他坠入爱河,世间万物都以苏茉琪开头,甚至没有意识到刚刚言信的敌意发言,只因没提到“苏茉琪”三个字。
“是啊,姐夫,好巧,我也看钻戒。”言信假笑着,一用力,我跌进他怀里。
他面朝我,近得几乎要亲上来:“姐姐,下个月,我就到法定年龄了。”
法定年龄,22周岁。
可然后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姐姐想要结婚,随时都可以。”
我一下子愣住了,许一齐反应几秒,先轻蔑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潇潇,我俩半个月前才分手。”
他拿出手中的钻戒,亮面闪得我眼睛发酸发胀:“差一点,潇潇就要戴上我的结婚戒指。”
“姐夫也说了,还差一点。”
言信把我拨到身后,他取过许一齐手中的戒指,塞进对方地胸前口袋,轻轻拍了两下:“那以后,就没机会了。这枚戒指可真没福气,戴不上虞潇的手。”
他虽然年纪轻,可高出许一齐小半个头的身高,和有致的身材,以及莫名的气场,在此刻死死压制住了许一齐。
让对方如同餐桌上的白斩鸡,气息奄奄。
“虞潇,你俩是不是早就……”许一齐转而怒目瞪着我,咬牙切齿,“你才是出轨的那一个!”
我龇出一个笑:“狗眼看人都是狗,我只是市场行情比较好。”
我想了想,生涩地挽住言信的胳膊,故意摆出亲昵状给许一齐看。
“不急。”我靠在他肩上,“反正你还小,我们来日方长。”
我也拍拍许一齐的胸前口袋:“许一齐,戒指不适合你,我劝你买个表。”
6
“姐姐,你为什么劝他买个表?”
“我劝你买个表,我去你……”
言信愣了一下,连连拍手:“妙啊,姐姐骂人都这么隐晦而巧思!”
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夸的。
给许一齐这么一闹,我全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看言信对表也没什么兴致,干脆打道回府。
商场的停车场里,言信不老实地坐在副驾驶上,看我要系安全带,侧过身子主动献殷勤:“我给姐姐系。”
我没拒绝,捋了把头发准备发动,一低头,却发现言信的心思可不只在安全带上。
——他把我的风衣腰带,和他牛仔外套的抽拉绳,一起绑成了个蝴蝶结。
“搞什么?”
“怕姐姐一会又要不认昨晚的事儿,赶我下车走人。”他大咧咧地笑起来,鼻头微微皱着,“我要把姐姐绑在身边。”
一瞬的,我心里翻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过往和许一齐的三年恋爱里,我们冷静、稳重、规律、自持。
我们也说情话,程式化的,模板化的,在有标准答案的正确时间和正确场合,说着千篇一律而又绝不出错的亲昵言语。
我们也有浪漫,应该送花的日子里从不缺席白玫瑰,六十六朵,年复一年。
然后就这样,安安稳稳走入订婚的喜堂。
我竟从不知道,两个人之间也是可以这样的,没那么稳重,没那么规律,甚至显得滑稽而毫无意义。
但就是这种唐突的浪漫,才能从平静如死海的心脏,偷走一个节拍。
“随你。”我不自然地揉揉鼻子看向窗外,好显得特别自然。
路上,言信主动和我说,让我不要担心,关于昨晚,他已经和他爸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姐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不说。”
“知道什么?”
“我们的关系啊。”
我冷言冷语:“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也不能一直瞒下去。”他坚持己见,自说自话。
我一个刹车:“到了,下车吧。”
“什么?”小奶狗不服气地嘟起嘴。
“地铁站啊。”我指了指进站口,“自己坐地铁回学校吧,我就不送你了,省得被人误会。”
“那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去解我俩的蝴蝶结:“再说。”
“不再说,要说好。”
解开了,我再下一次逐客令:“说不好。”
后面车的喇叭响了两声,我深吸一口气,帮他解开他的安全带:“言信,昨晚的事是个意外,也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就趁早了结,不要再延续。”
7
流水无情,可架不住落花有意。
送走言信,我去约见律师处理了些事情,晚上回到家,发现厨房放着一锅熬好的粥。
——是今天一早言信留下的作品。
粥中间飘着一团香菜末,被有意撒成爱心状。
“姐姐喝粥,不要喝酒。”
很快,我收到了言信的消息,我俩一早就有对方地联系方式,却几乎从不联系。
我不回他,不多久,他又发来一条。
“姐姐,一看见表上的牙印,我就很想你。”
紧随其后。
“姐姐,你看见自己身上的牙印,会想我么?”
woc!
我几乎把手机砸了,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我要劝他也买表了!
手机响个没完,他还继续……
“姐姐怎么不理我?我真的是第一次,弄疼了姐姐,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对了,早上买了消肿的药膏,放在姐姐的化妆台上……”
我再也看不下去,一个语音通话反拨回去:“言信,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到此为止,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听不懂么?”
“姐姐,你也很想我吧,这么迫不及待要听到我的声音。”他语气带笑,甚至自鸣得意。
我只是懒得打字。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么?”他主动出击。
“关你什么事。”
“我很乖的,如果不知道喜欢谁,可以喜欢我试试。”
8
我没有答复他,果断挂掉语音。
却心跳莫名的很快。
我拿起卧室化妆台上的药膏,攒在手里,然后瘫倒在床上,从吊灯的玻璃折射中看自己。
“虞潇,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我指着玻璃中的自己,“婚姻失败,事业中断,还有心思酒后乱性!什么人啊,我真都不稀罕说你!”
和镜面中的自己对视几秒,我又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蜷成一团。
“……我也不想这样啊,谁愿意这样,谁愿意……”
一觉醒来,又是女儿当自强的一天。
我堕落了小半个月,终于再次振作起来。
感情一团糟,那就用工作麻痹自己。
不去言东越的工作室之后,我不得不自己招揽生意。
于是白天我总在外面跑客户拉项目,跑着跑着才发现,没有这位老教授的庇护,所有事情难度都指数上升。
有一回,我甚至碰到了言东越。
他眼睁睁看着我被对方动手动脚,等我去洗手间整理衣服时,他才从身后叫住我。
“潇潇,外面的世界你也看到了,很残酷的,回来吧,我永远欢迎你。何况,见一个爱一个是男人的本质,我只不过帮你看清你前男友而已,你也没什么好怪我的。”
他大言不惭地耸耸肩。
“言教授?哎呀您可算来了,快快快,上好的祁门红茶已经泡好了,我们去里面聊合作……”
这头言东越话音未落,那头方才轻薄我的甲方已经秒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地请走了他。
9
破天荒的,这一整天言信安静如鸡。
直到我晚上回到家,发现他在我家楼下等着。
“干什么?”我很烦躁,更没好气。
“姐姐,给你。”他递过来一个瓶子。
“什么?”我定睛,然后愈发费解,“防狼喷雾?”
“我听我爸说了,你去谈客户,不顺利,我就想着,不能再让你吃任何亏……”
“你知道我和你爸散伙了?”我抬眼看他。
“嗯。”奶狗点头。
“所以我们以后更没关系了,少来招我烦。”我把防狼喷雾还给他,转身要走。
言信一把拉住我:“谁说没有关系,八年,认识了八年,还叫没有关系?”
我哭笑不得:“我和你爸学校的食堂阿姨也认识了八年。”
“那要是喜欢呢?”他涨红了脸。
“什么?”
“我说……”他咬着每一个字,“要是,我喜欢了姐姐八年,暗恋了姐姐八年呢?”
他说什么?
什么八年?
什么喜欢?
什么暗恋?
什么姐姐?
我愣住了,整个人彻底呆在原地,把面前这个毛头小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刚才的话真的出自于他的口。
“真的……”
“闭嘴!”我半天回过神,红着脸不知所措。
直到看见他手里的防狼喷雾,我劈手夺过,毫不犹豫滋了他一身:“小小年纪,说什么胡话,拿谁取乐呢!”
“我没有……”
“我叫你闭嘴!”我把喷雾举到他嘴边,恶狠狠地威胁,“再有下一次,我可往脸上滋了!”
年轻真好,没什么慑得住他。
言信非但不躲,还凑得跟进了些。
与此同时一只手不老实地摸上我后腰,一勾,我就贴上他的胸膛。
“凭什么啊?凭什么不让人说?”他微眯着眼笑,扬着下巴,气场竟在此时压了我一头,“姐姐,你这样,未免太霸道了。”
大眼瞪小眼。
此刻,我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失语症患者,怔大了一双眸子,在他怀里钳口不言且纹丝不动。
凝视我许久,言信偏了偏头:“姐姐,别这样看我,你让我想……”
“不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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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在地铁上,我踩到了一个漂亮女生的脚,我低着头连声道歉,她突然眯起眼睛看着我问我要脸吗?
她的眼角通红,泛着水光。我愣了一下心说这是被我踩的吗,接着被塞了一张写着电话的纸条。
她凑到我耳边说,物理意义上的,让你改头换面,变成大美人。
我有些生气,我感觉到了她对我的不尊重。
但我确实不漂亮。肿泡眼,塌鼻梁,大鼻头,高颧骨,以及偏黑的皮肤和时不时冒出的痘痘,和下巴中央一颗丑到极致的痣,怎么看都和漂亮不沾边,倒是丑了个十成十。
我继续低着头,不再看她。
她却低下头,悄悄地把自己的脸皮从下颚骨剥起一点,说你看,是真的!
她眨巴着人畜无害的蓝色眼睛。很勾人。
鬼使神差地,我跟着她...
某一天在地铁上,我踩到了一个漂亮女生的脚,我低着头连声道歉,她突然眯起眼睛看着我问我要脸吗?
她的眼角通红,泛着水光。我愣了一下心说这是被我踩的吗,接着被塞了一张写着电话的纸条。
她凑到我耳边说,物理意义上的,让你改头换面,变成大美人。
我有些生气,我感觉到了她对我的不尊重。
但我确实不漂亮。肿泡眼,塌鼻梁,大鼻头,高颧骨,以及偏黑的皮肤和时不时冒出的痘痘,和下巴中央一颗丑到极致的痣,怎么看都和漂亮不沾边,倒是丑了个十成十。
我继续低着头,不再看她。
她却低下头,悄悄地把自己的脸皮从下颚骨剥起一点,说你看,是真的!
她眨巴着人畜无害的蓝色眼睛。很勾人。
鬼使神差地,我跟着她下了地铁。
我想,娇小可人的漂亮女生,能有什么危险性呢?
随她下的这一站陌生无比,我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
有风吹起了我的刘海,露出我额头上的痘痘。我假装遮挡太阳,用手挡住了额头。
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局促。
我总是改不掉去挡脸的习惯,我也不能忍受丑陋的自己——尽管我知道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丑女。
蓝眼睛女孩姿态大方,带着我到了一家咖啡店。
她落落地坐下,毫无保留地对我说:“因为之前不漂亮,从小到大,我的每一段暗恋都会无疾而终。
我曾鼓起勇气去像对方袒露心思,换回的基本都是‘好人卡’或者‘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很无奈,但没有办法。
于是当我的第一任男朋友向我表白的时候,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他不算是个好看的男生,但好在清爽。
我对他其实没什么感情,但谁会讨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呢?
我们半尴不尬地相处了半年,关系越来越恶化。他提议去照一组情侣照。照的时候我扭扭捏捏,他却落落大方,显得我越发捉襟见肘。
我挑了一条公主裙去上镜。
他直白地说公主裙不适合你,很丑。
我敏感脆弱且自私,我反驳他,我说难道你就很好看吗?难道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我吗?难道不是因为我和你的丑程度相差无几吗?
我们大吵一架。他走了,再没多看过我一眼。”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我明白的。谈恋爱,长得好看就是郎才女貌,长得不好看就是没人要的丑人结对子,又有谁在乎过丑人的感情?
在别人看来漂亮女生永远值得心疼,值得呵护,就算她是花瓶,也是个赏心悦目的花瓶,没人会在意这个花瓶质量怎样怎样,盛水效果如何如何。
我向来都觉得,似乎只有长得好看,才能享受性别上的特权。可丑女生不是女生吗?”
我坐在她对面,无法反驳。
我觉得她说得都对。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她向我伸出了右手,“我叫瑞普丽丝,是来帮你解脱的。”
我其实都知道的,做个不好看的女生真的很难,化妆被诟病丑人多作怪普信女,不化被嫌弃不懂打扮自己,然后又有人说了,不要在乎旁人的流言蜚语,得了吧,说得好容易。
谁的善良是纯粹的,谁能真正地平等待人,你可以吗?那你呢?看到某个穿着土气的女孩,你会上前说“以后咱们一起吃饭吧”吗?不带怜悯和自我满足地?根本不可能。
于是我缓缓地握住她的手。
瑞普丽丝带我来到她家里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挂满了疑似人皮的物什,我一个激灵。
瑞普丽丝拿指尖点了点我下巴中间的痣:“挑一个吧,肯定不会痛的,我保证换完皮之后没有任何人察觉。”
她的话总是像塞壬的歌声一般令人忘记现实,我伸出了手,略带局促地覆上一张面容清秀的脸皮。
与我下巴上那颗丑陋的痣不同,这张脸皮清澈白净,是人一看就会心生好感的样貌。
我不贪心,我不想成为大美女,我只想让大家见到我,不会觉得有碍观瞻。
瑞普丽丝取下那张脸皮,轻轻地搭在我的脸上——像质感姣好的面膜。
我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里面出现了一张清秀的面容。
“好啦,这样就不会有人记得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她语音一顿,“你介意我做一张你原来的脸皮吗?作为换脸的代价。”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如果把脸皮当做货物,我的脸皮就是滞销的劣质品,可能并不会有人想要。
瑞普丽丝略带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说:“现在,你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了,我替你感到高兴。”
一语中的。
周围人对我外形上的变化好像并没有感到奇怪,但我的生活确实在慢慢好转。比如搬东西总会有人来帮忙,比如周围人见到我都开始打招呼,比如我的暗恋对象今天给了我一杯咖啡。
很可笑吧,这样一个故事里居然有暗恋对象这种俗套至极的剧情。
我顶着现在的脸慢慢和他拉近关系再交往,事情顺利得好像一塌糊涂。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心中感谢瑞普丽丝。
我找出第一次见面时她塞给我的纸条,用上面写着的电话联系瑞普丽丝。
我想变得更漂亮,最好一辈子都把男友留住。
瑞普丽丝果然很靠谱,隔天便给我换了一张更为漂亮的脸皮。
连素颜状态都是美女。
我开始隔三差五地被要联系方式,三天两头就上当地的表白墙。
我享受着外貌带给我的一切。
大学校园艺术节的时候,我和男朋友合唱了一首《爱啊》,台下掌声一片,他们说,看那两个人,天生一对嘛!
瑞普丽丝说得对,没人会在意一个花瓶质量怎样怎样,盛水效果如何如何。
而我现在,就是那个赏心悦目的花瓶。
瑞普丽丝也给与了我万般信任,她把更换脸皮的方法悉数教授与我,并给了我一把她家里的钥匙。
我给自己换上了和瑞普丽丝一样的脸。
无他,这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我第一次见到时就想拥有同样的面容。
我收获了无数的夸赞、笑脸相迎。
可时间久了,我在镜子前端详着现在这张脸,越看越焦虑——还是不够完美。
我又来到了瑞普丽丝家门前,门并没有上锁。我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位戴着兜帽的女生,她长着我原来的脸,气质上却和我天差地别。
她用一双肿泡眼看着我,眼神令我无比熟悉——是瑞普丽丝。
惊诧之中带着疑惑,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带上我原来的丑脸。
瑞普丽丝轻轻地对我说,你终于来啦。
她走过来,用食指点了点我的下巴中心。那里本该有着一颗痣。
昏迷前,我听见瑞普丽丝说,既然你彻底放弃原来的脸,那我替你活。
醒来之后我尖叫着蓬头垢面地跑到街上,跑到我生活的地方。
煎饼摊的老板,学校的同学,男朋友,甚至路边的狗。
所有事物都在无视我。
不应该。
他们应该惊艳,微笑,再和气开口。
我想喊出我的名字以自证,可我想不起来。
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原来的相貌,不记得周围人都是谁。
我把原来的生活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没有办法去找瑞普丽丝算账。
有雨滴落在地上,我的眼泪适时流下,把自己融进水滴,葬在雨里。
我的记忆消散的同时,取而代之的似乎是瑞普丽丝的记忆。
瑞普丽丝骗了我,她根本没有什么男朋友,也没有一个悲催的过去。
她只是一个和我一样,被骗走脸皮,骗走生活的普通人。
我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总觉得现在是一场梦。可脑海里瑞普丽丝的记忆越来越真实,切肤经历过一样堆积在我的海马体里。
我的外表和记忆告诉我,我成为了瑞普丽丝,瑞普丽丝成为了我。
她偷走了我的人生。
此刻我路过了一面反光玻璃,我惊恐地发现里面没有我的倒影。
我站到人行道中间大声嘶吼,吼到嗓子咳出血沫——没有人理睬。
车流从我的面前驶来,穿过,再远去。
人群在我的眼中更迭,变换,再消失。
瑞普丽丝这个名字像是漂亮的诅咒,所有人似乎都感知不到我。
像被摧折后孤芳自赏的名花。
我靠在墙角默默地落泪,妄图去想念原来的一切一切,可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用食指用力在玻璃上划,指甲缝流出血,却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我与这个世界彻底失联。
我扇自己耳光,把脑袋往墙上不停地撞。
我好后悔啊。
泪眼朦胧不知所措时,突然有人剐蹭了一下我的肩。
我崩溃地转过头——一位厚刘海的黑皮肤女生。
其貌不扬。
她嗫喏,对不起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说了一长串。
我意识到什么,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渍。
我红着眼眶,挤出一个微笑,对她说:要脸吗?
【原创】不冲马桶的女孩
阿宁是个好女孩,各方面都是,除了她总是不冲马桶这一点。
当然她也不是每次用完马桶都不冲,白天的她没这问题,就是每天半夜之后天亮之前,她用了马桶必然是不会冲的。
偏偏她每晚凌晨四点又肯定要起夜,在马桶上一坐坐好久。
等到腿都麻了,脚丫也被冻得冰凉,阿宁才会站起身,转身看着马桶里的污秽,伸手停在冲水按钮上方一点点,不停打颤。
想按。
很想按。
但她就是不敢。
***
阿宁知道自己这毛病不对劲,很讨人厌,从九岁开始寄宿在舅舅家时,她就知道了。
不然舅妈脸色不会那么难看,成天扯着她头发骂。
骂她是个死累赘,自家摊上她是遭了大孽;骂她没从混账爹妈那里遗传到什么好,让干点家事都笨手笨脚...
阿宁是个好女孩,各方面都是,除了她总是不冲马桶这一点。
当然她也不是每次用完马桶都不冲,白天的她没这问题,就是每天半夜之后天亮之前,她用了马桶必然是不会冲的。
偏偏她每晚凌晨四点又肯定要起夜,在马桶上一坐坐好久。
等到腿都麻了,脚丫也被冻得冰凉,阿宁才会站起身,转身看着马桶里的污秽,伸手停在冲水按钮上方一点点,不停打颤。
想按。
很想按。
但她就是不敢。
***
阿宁知道自己这毛病不对劲,很讨人厌,从九岁开始寄宿在舅舅家时,她就知道了。
不然舅妈脸色不会那么难看,成天扯着她头发骂。
骂她是个死累赘,自家摊上她是遭了大孽;骂她没从混账爹妈那里遗传到什么好,让干点家事都笨手笨脚;骂她总是半夜三更起夜瞎折腾,闹得全家睡不安生。
还骂她有人生没人管,连用了马桶都不知道要冲干净。
小阿宁不想挨骂,她学会了半夜起身时蹑手蹑脚,摸黑下了楼梯进到卫生间,不开灯,也不发出一点声响。她也想把马桶的冲水按钮按下去,这很简单,她在每个白天都能轻易做到,只要按下去就好。
可她怎么都做不到。
小阿宁只能每夜蜷在阁楼里的硬板床上,心头发慌地等着黑夜快点过去,光明快点来到。好不容易熬到破旧的屋顶上漏进来第一缕光,她就得趁着其他人还没有起床,赶紧下楼去到厕所,缓缓按下冲水键。
要是不小心按快了,水流乍起的轰隆声会惊得她浑身一哆嗦。
紧接着舅妈的叫骂声就响起来了,刻薄难听的话语占满屋子每个角落。小阿宁从来不还嘴,有时心头骂自己甚至比舅妈骂得更狠。
她沮丧地想,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怪毛病,为什么要这么讨人嫌。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
这样的日子,在八年后来到尽头。
阿宁考上了远方的一所大学,离开了舅舅家。
起初阿宁很高兴,她想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不用再成天战战兢兢等舅妈发脾气,宿舍楼里的公共厕所也没有马桶,只有蹲坑,不需要担心冲水问题。
相比之下,需要靠打工赚学费生活费这种小问题,一点儿都不难忍。
阿宁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想错了。
虽说环境变了,可她每天凌晨四点起夜的习惯没有变,蹲坑不是马桶,也有冲水按钮需要按。
阿宁克服不了那个怪毛病,一过半夜,她就按不下去冲水按钮。
她只能沿用原先在舅舅家的老办法,每次熬到天一亮就冲进公共卫生间的小隔间,急忙按下冲水按钮,再屏气盯着水流将蹲坑里的污秽连同自己心中的惶然一同冲进下水道。
可惜,真正的惶然是冲不走的。
因为这处公共卫生间是整层楼合用,大学生里从来不缺热爱夜生活的夜猫子,熬夜的人多,下半夜去上厕所的人自然也多。
这意味着会有人发现那处还没来得及冲干净的蹲坑。
很快便有人投诉抱怨,说这层楼住了个从来不冲厕所的变态。宿管阿姨很尽责,查了走廊里的监控,去敲阿宁所在宿舍房间的门。
宿管阿姨和和气气地问:你们宿舍哪位同学总是半夜去厕所呢?
宿舍里每个女孩的目光都偷偷投向阿宁,同住一间宿舍,某人每天半夜雷打不动去洗手间这种事不可能瞒得住。
阿宁站出来,小声说是我。
宿管阿姨没有发火,只说咱们学校的同学素质都挺好,想来你也不是故意的,可能就是不小心疏忽了,下次用完厕所记得冲干净吧。
阿宁脸涨得通红,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出声,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直到宿管阿姨离开,宿舍其他女孩也都若无其事地继续该干嘛干嘛时,阿宁还呆立在原地,绝望地想,我完了,我完了。
真的完了。
***
阿宁这回没猜错。
没过几天,她不冲厕所的事就传得整层宿舍,整个班级,乃至整个学院都知道了。
连宿管阿姨当时在宿舍里说的那几句委婉的话,也被加油添醋传得沸沸扬扬,恶意满满。
阿宁不知道这话是宿舍里谁传出去的,她没有特别怀疑的对象,自己和其他女孩的关系都谈不上特别好。
毕竟阿宁很少参加宿舍的集体活动,像是聚餐逛街联谊之类的,也从不和她们一起讨论谁谁谁的八卦,少了很多联络感情的机会。
阿宁不是故意疏远她们的,她只是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钱。
但在室友们看来,她的屡次拒绝就难免有点高傲不合群的意思了。
如果这位高傲不合群的女同学,恰巧还有成绩很好包揽奖学金、长得漂亮吸引男生目光之类的特质,那可就真是太不讨喜了。
太多的人喜欢看讨厌的人倒霉遭殃,看优秀的人跌落泥沼,所以有关阿宁的秘密才会传得那么快,没有比这更适合人们躲在背后偷笑着议论的话题了。
那个漂亮、优秀、高傲的女同学,别看她平时摆出一副正经模样,背地里却总是不冲厕所。
真恶心,真好笑。
***
阿宁没有生谁的气,她只生自己的气。
谁让她有这个难以启齿的怪毛病,确实给其他人添了堵,这些罪都是自己活该承受的。
可这毛病阿宁改不了,明明白天做这件事轻而易举,半夜之后手就跟石化了一样,死死僵在冲水按钮上方,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阿宁无计可施。
但她既然答应了宿管阿姨不再犯同样的事,就想守住自己的承诺,也不想宿管阿姨再上门来找她一次。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夜里凌晨四点到天亮之前,只要条件允许,阿宁都尽可能地呆在公共卫生间的某个小隔间里,把门锁上,站在里面看书学习或者发呆沉思。
这样就不会有人来用这个隔间,也不会投诉她不冲厕所了。
即便这需要她在狭窄憋屈的小隔间里站上两三个小时,夏天被蚊虫叮咬出满身大包,冬天被寒气冻得瑟瑟发抖,后来还因为经常半夜不在宿舍而被传出了各种难听话,阿宁依然坚持如此。
这样做值得吗?用一种古怪的行为去掩饰另一种古怪的行为?
阿宁不知道答案。
她只是茫然地缩在小小的隔间里,仰头看那四面冷漠的墙,心想自己其实没得选。
她早已经被困在了这里面。
***
阿宁大学毕业了。
她没去念研究生,虽然以她的成绩绰绰有余,但她知道读研期间赚不到什么钱,研究生公寓也不是单人间。
阿宁想赶快工作,赶快赚钱,赶快自己一个人住。
可刚工作的新人还负担不了这座繁华都市里的一套单间,那太奢侈了,阿宁舍不得放弃公司为新员工提供的免费宿舍。
宿舍条件相当不错,套三的房子给三个人住,每个人都有独立的卧室,不过洗手间只有一个。
阿宁是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不,她这回想到了新办法,每天半夜用过马桶后,在盥洗池接一盆水倒进马桶,动静不会很大,秽物同样能冲下去。
这样她不用再按冲水键,室友们也不会发现阿宁的秘密。
阿宁开心得要命。
她蹲在马桶边既高兴又难过地想,自己怎么那么蠢,居然没有早点想到这么好的解决方式。
过了好一会儿,阿宁才回想起来,早在十多年以前她就试过这个方法了。
不过当时运气不好,被舅妈抓个正着,一巴掌将她扇得撞在马桶边缘,磕出满脑袋的血。小阿宁死死捂着伤口听舅妈破口大骂,骂自己成天尽知道作妖作怪,简直跟那个神经病亲娘一个德行,害人害己。
下淌的鲜血糊了小阿宁的视线,顺带将这个办法也埋进了记忆深处,没了踪影。
原来我不是蠢,我只是记性太差了。阿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道藏在头发里的疤,笑得有点勉强。
无论如何,这个办法她又从丢失的记忆里找了回来。
阿宁想,这算不算一个好的开始呢。
***
靠着给马桶里倒水的方法,阿宁和自己的怪毛病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她和另外两个女孩也相处的不错,都是同个部门的,每天同路上下班,周末还聚在一起做饭聊天,聊综艺,聊追剧,也聊恋爱。
阿宁喜欢这种生活,虽然她觉得自己挺闷的,不太能插得上话,只能在另外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时包揽做饭和打扫的活儿,但光看她们两个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阿宁就有一种自己也被太阳照到的感觉。
她开始试着更轻松地笑,也加入她们的打闹玩耍,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那样,过上平平淡淡、踏踏实实的普通生活。
或许有人会嫌这样的生活太过寡淡,可阿宁对此已经期待了很多年。
安稳的生活对她有莫大的滋养,连凌晨四点雷打不动从噩梦中惊醒去上厕所这件事,都显得没那么焦躁了。
甚至某天半夜,被闹肚子的室友冒冒失失闯进锁坏了的卫生间,撞破她正在往马桶里倒水,阿宁也只是小小地颤抖一下,没至于僵硬失神。
之后某个下雪的周末,女孩们围成一桌吃火锅,或许还喝了点啤酒有些上头,总之是气氛安乐得让人没有防备,那个撞破阿宁给马桶倒水的女孩开始问,阿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是不是为了节约水?
阿宁差点就说是了。
但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解释,说自己从小有个怪毛病,半夜不敢给马桶冲水。
另外两个女孩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阿宁心头却很释然。
既为自己居然能毫无负担地将这件事说出来,也为终于交到了愿意倾听她这般烦恼并答应替她保密的好友。
任何秘密在心头寄生太久,便会发潮发霉,沉重得几乎令人没法带着它一起走,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在值得信任的人面前把它的边边角角摊开晾开,小心翼翼地晒上一晒。
阿宁已经等了这个机会好多年,以至于急切到看到它显露的一点点影子,便匆忙地抓住,绝不愿放开。
***
后来阿宁一直很后悔,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封住自己的嘴。
她要是不说,本来是可以保住那两个好朋友的。
即使她们总是不打招呼就拿走阿宁放在冰箱里的食物,还有忘掉给阿宁代付的水电费,又或者把本来是分配给自己的工作推给阿宁加班,阿宁都无所谓,她不计较这些,只想自己也能拥有可以亲近的好友,让她们做自己的锚,这样阿宁就不至于孤零零地飘在茫茫人海,始终稳不下来。
可她们为什么非要拿阿宁晚上不冲马桶这件事出来调侃呢?还恰巧选在公司年会聚餐的场合上,以至于整个部门都听到,发出或幸灾乐祸或尴尬不已的哄笑。
是因为有心仪阿宁的男神同事在场么?还是因为部门领导准备把唯一一个提拔名额给阿宁呢?为什么世间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嫉妒就足以发酵成剧烈的恶毒,让曾经因为信任才坦露的软肋被用作了互相攻击的把柄?
阿宁懒得去追究真相,只是木然地想,这件事大概永远过不去了。
就像她前不久去参加同学会时,大家还会跟眼下这些在场的同事一样,或无意或故意地提起她不冲马桶这件事,一直提,反复提,哪怕十年二十年之后,总有人不肯忘记。
阿宁不怨谁,就是心里梗得慌。
自己每晚都在跟这个毛病搏斗,拼尽全力想要跟这个秘密和解,她已经这么努力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什么都变不了?
不是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为什么偏偏这一点就是变不了啊?
***
那天晚上阿宁在宴席上喝了很多酒,晚上回去抱着马桶吐。
而人的习惯是多么强大又可怕啊,哪怕阿宁已经吐得头晕目眩昏天黑地,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了,凌晨四点一到,她还是得准时坐上马桶,把每晚的梦魇重演一遍。
阿宁坐在马桶上自嘲地冷笑。
区区一场醉酒怎么可能挡住这个坏毛病呢?以前她连少吃饭、不吃饭、吞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睡这种招都使出来了,时间一到,还不是照旧。
之后阿宁接水冲了马桶,在卫生间里呆坐很久。
什么也不做,只是茫然地仰头,看见天上的月光从窗外漫进来,被细细密密的纱窗切割,落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就变成了一片片扭动的蛆虫,那么诡谲,那么可恶。
阿宁站起来,伸手将纱窗的一部分挡住,不让月光继续掉进来,因为掉进来的月光都可悲地死掉了。
至于她自己,也被这纱窗牢牢网住,无论怎么用力,都钻出不去。
***
阿宁去看过心理医生。
费用很高,只要能解决问题,阿宁不心疼。
一开始她还心怀希望,愿意老老实实跟心理医生讲,自己这毛病的具体表现是什么,希望对方能够帮到她。
心理医生问她,可以自动冲水的马桶你用过吗?
阿宁摇摇头,说自己出差住酒店时遇到过自动冲水的马桶,白天也用的好好的,可是到了半夜就连揭开马桶盖的力气也没有了,好像身体对需要按下冲水按钮的马桶有执念,既害怕,又不准她改换。
心理医生继续问她,这么多年来,你有试过真正把冲水按钮按下去过吗?
阿宁说有的,极少的两三次。
每次那种轰隆冲水的声音都会带来巨大的恐慌,攫得她胸口剧痛,惊恐异常,恨不得干脆当场去死。
心理医生又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这种问题的根源是什么?你还记得第一次产生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么?
阿宁努力回想,嘴巴张了又张,喉咙哽得很厉害。
可她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讲。
***
阿宁决定放弃改掉这个老毛病。
带着这破毛病也不是不能活,她只需要跳槽换个工作,多花点钱租个单身公寓,也不和以前的任何同学亲友或者同事联络,就可以了。
反正这些人对她的印象只是个不冲马桶的邋遢女人,没什么值得回味的。阿宁由衷感谢现代社会的繁华与冷漠,每个人各凭本事吃饭,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
事实上这几年她活的居然不错,靠着认真勤奋,外加幸运地抓住了一些好机会,阿宁在职场上有了些成绩,收入待遇都还算凑合。
这期间自然也是有许多辛苦和忍耐,但和那个每天凌晨四点定时发作的老毛病比起来,阿宁觉得都没什么,她完全扛得住。
除了偶尔还是会觉得寂寞。
因为阿宁给自己画了一个圈,把所有人都挡在圈外面,除了在职场上发展必要的人际关系,她从不深交朋友,更不会谈恋爱。
这样就没人有机会跟她一起过夜,不会察觉她的秘密;更不会有人能让她产生名为信任的错觉,继而忍不住将那个该死的秘密倾诉出来。
阿宁彻底安全了,再不必每天晚上心急火燎地倒水冲马桶,等睡到天亮起来再冲也可以,生活突然轻松了好多。
为此忍受长久的孤单一人,阿宁认为很划算。
***
可是一个人太久了,又怎么可能真正忍住不爱上任何人呢?
阿宁到底还是破了例,开始跟一个男人亲密交往。
对方是她在工作场合认识的同行,不在一个公司,职级相当年纪相仿,有少许阿宁不看重的缺点,还有更多阿宁很心动的优点,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有数不清的共同话题可以聊。
这简直就是上天专门为阿宁订制好的对象。
面对这份从天而降的缘分,阿宁起初是惊喜,紧接着的是心虚。她早看透了,上天总是先给她一点看似美好的甜头尝尝,时间一到再悉数收回,才不会管得而复失的阿宁会有多憋屈,多狼狈。
所以这一次阿宁很冷静地劝自己,那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跟我这样伪装成正常人的怪胎长久呢?不可能的,我根本不配。
奈何阿宁防不住自己的贪念。
她想和这个笑里藏着满脸阳光的男人恋爱,想短暂地分享一部分对方美好的生命,想给自己糟透了的人生留下一点很久以后还值得回味的念想。
最后她接受了对方的告白。
同时也做好了很快就会失去对方的打算。
***
阿宁设想的那一天始终没有来,等的她有点心慌。
她想,我这样是不是耽误对方时间了?是我日常给的暗示还不够么?为什么他能每晚都睡得那么沉,连我半夜起身去洗手间还偷偷往马桶里倒水的事都察觉不到?
其实有几次男友是被阿宁的动作惊醒了的,但也是迷迷糊糊不知所谓,会大大咧咧地翻过身,又亲昵地抱着阿宁再度睡着。
内心忐忑了半天的阿宁恨不得踢他一脚。
她还真这么做了,却只换来男友梦游般的浓厚鼻音:“好啦好啦,阿宁快睡,别闹。”
阿宁简直要生气了。
她有时甚至会故意不接水冲马桶,留着它不堪入目的模样,想让男友主动发现,发现这个表里看起来一切正常的女友,内里竟然是有如此令人失望的一面,她的心就和马桶里的污秽那样正在腐臭发烂,完全不值得你给她那么多关爱,赶快放弃她吧。
架不住阿宁每次这么做了之后都要后悔。
她瞪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身边男友均匀的呼吸声,脑海里闪过的全是他的好。
大到他已经将两人的未来计划制定到五十年以后,连退休以后怎么去环游世界都给安排上了;小到吃火锅时他必定将最后一颗牛肉丸夹给她,可能还会额外附赠点肥羊毛肚鹌鹑蛋什么的,一边捞菜一边笑呵呵地说,阿宁最近工作辛苦了,要多吃一点补补才好。
阿宁越想越难过,没等男友起床,自己又先爬起来,赶忙把马桶里的污秽处理掉,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偷偷藏好。
为什么我就是舍不得他呢?这样虚伪地拖延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阿宁想不通,阿宁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地祈祷,老天啊,请让我再多爱他一天,只再多一天,好不好?
***
日子在阿宁的纠结中一天天过,直到那个注定到来的夏夜。
那一夜正好轮到这个片区电力设施检修,整个片区停了电,空调开不了,每家每户都又热又闷,让人窒息。阿宁心里也烦,躺床上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硬生生扛到凌晨四点,坐起身,去厕所,用马桶,没有冲。
她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天气太热让她脑子迷糊了,也可能是当时正巧有只蚊子嗡嗡作响令她分心,总之阿宁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忘了冲马桶这事,洗手之后就径直回了卧室,躺在床上继续要睡不睡,头脑一片混沌。
恰巧男友这时也打着哈欠起身去了洗手间,还打开了应急灯,阿宁猛然惊醒,光脚冲了过去。
洗手间里,男友被她吓得把没打完的半个哈欠咽了回去。
在应急灯光的照耀下,阿宁脸色白惨惨的,整个人单薄得像个飘忽的影子,随时都有可能化了散了。
她说,我没冲马桶。
男友满脸迷惑。
于是阿宁又说了一遍,我没冲马桶。
那就冲一下呗。男友说着按下了马桶上的冲水按钮。
轰隆隆的冲水声霎时胀满了整个洗手间,把夜晚的安静震得粉碎。
阿宁很崩溃。
***
男友手足无措地看着阿宁哭得稀里哗啦。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每天晚上都不冲马桶的。
她说,我骗了你,我是个这么恶心的人,我连马桶都不冲,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嫌我脏嫌我恶心,就你还被我蒙在鼓里。
她说,但是我真的没办法,这破毛病都跟我二十年了,就是改不了啊。
男友听着阿宁语无伦次的忏悔,事实上他并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选择走过来搂着阿宁,轻轻拍她的背,语气很温柔地说,那就不改吧,阿宁,没关系,别哭,没关系的。
他不问为什么,他不在意为什么,哪怕当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也只是想阿宁不要难过,所以会一遍又一遍地哄着,说阿宁不要怕,没关系的,我在呢,不怕的。
阿宁颤颤巍巍将他搂紧了,她想起来,当年爸爸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记忆中的爸爸总是那么温和,对妈妈和阿宁都是很好的,哪怕在那个可怕的凌晨四点,他已经被尖刀捅得全身是血,连站都站不住了,仍然努力伸手搂住瘫在马桶前惊恐万分的阿宁,轻声安抚着。
爸爸说,阿宁,不要怪妈妈,她只是病了,阿宁不要怕,没关系的,爸爸在呢,不怕的。
回想起这一切的阿宁抖得更厉害了,抱着男友嚎啕大哭。
那个秘密最真实的部分,阿宁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部分,实在是太沉重,太沉重了。
阿宁终于被压垮了。
她说,都是我的错,我要不是半夜非要起来上厕所,我要是不按马桶冲水键,不让冲水声把当时正在犯病的妈妈吵醒,妈妈和爸爸……他们,他们现在可能都还好好地活着!
阿宁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
在按下马桶冲水按钮的那一刻,她原本拥有的美好世界,被彻底撕裂了。
***
阿宁哭了很久。
她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哭过,但是在这个停电又炎热的夏夜,她跪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将过去二十年积攒的眼泪都哭了出来。
男友和她一起跪坐在地板上,抱着她,一遍遍轻声安慰着。
他说,阿宁,这不是你的错。
他说,阿宁,我一点儿都不介意这些,真的,我从来不对你撒谎,你知道的。
他说,阿宁,你别想着要离开我,我绝对不会放手,我都把我俩未来五十年的计划做好了,不执行完可不会放你走。
阿宁眼泪止不住地掉,她拼命摇头,说我不配,我不配的。
你配的,阿宁,只有你配的。男友边说边伸手给她擦掉眼泪,望着女友红肿的双眼,他说,阿宁,你明明那么好,你只是自己忘了去看到。
然后他就抱着阿宁,把她的好一条一条细数出来——大到阿宁最近完成了什么大单受到公司嘉奖,小到阿宁平时会细心地替他把菜里不吃的葱花一颗颗挑掉。
他还对阿宁道歉,说这些话我早该说了,至少可以让你少些难过。
男友并不是粗心没注意到,他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讲。
他说:阿宁,你已经往前走了二十年了,你把眼睛从马桶上移开,你看看啊,你仔细看看其他地方,这二十年你一直走得很好,别再把自己困在那一天了,以后我们还有五十年要一起走呢。
阿宁继续抽泣着:可是我还是冲不了马桶,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男友亲吻着她的额头: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啊。
阿宁泪眼朦胧地望着他:马桶不冲很恶心。
男友笑了:如果你这么在意这件事,那我发誓,以后替你冲五十年的马桶,每天晚上都帮你冲一次,你也答应嫁给我,好不好?
阿宁突然不哭了,甚至是有点想笑。她觉得这个誓言好荒唐,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用帮忙冲马桶这件事来求婚呢?简直可笑。
但是男友求婚的对象是阿宁,一个跟冲水马桶较劲了二十年的阿宁,那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阿宁不知道此时做下决定究竟对不对,她疑心这是上天对自己的又一次戏耍,她也明白有些根深蒂固的问题是没办法轻易解决的,而男友所谓的决心,有效期也未必是永远。
但阿宁累了,真的太累了,她现在思考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她也不想再折腾,她只想痛快地爱上一个人,即便这爱是折磨,这爱是考验。
阿宁想起了爸爸的话,阿宁啊,你不要怕。
于是她点头答应了男友,就跪坐在一个停了电的卫生间里,疲惫地、狼狈地、迷茫地答应了一场求婚,而冲水马桶是在场唯一的见证者。
窗外,天开始亮了。
END
碎碎念:这篇文的灵感起源于一个很模糊的念头,我在写它之前并不知道它会长成这样,写完以后自己也还挺惊讶的,嗯,文章总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负责把它呈现出来而已。
五一节已经开始啦,祝大家节日愉快。
本文姐妹篇在此:《吃不完一碗面条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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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宝、某猫、某东、并夕夕和当当也上架了这本书,欢迎大家自行购买。
你从小就有许多问题。
当你的母亲哭哭啼啼地跪在客厅的茶几边,而你的父亲冷笑着把烟灰掸在她胸脯上,然后狠狠一巴掌把她打趴在地的时候,你从房间里冲出来,护在母亲身前,倔强地抬起头问父亲,为什么!
“儿子,你起来。”父亲叼着烟斜着眼睛。
“她该打。因为她脏。”
后来母亲辞掉了工作,每天只待在家里,走过最远的路是从家到你的学校门前。
父亲那天晚上告诉你:
“你妈不是正经女人,你妈结了婚不好好顾家,非得去上班,...
你从小就有许多问题。
当你的母亲哭哭啼啼地跪在客厅的茶几边,而你的父亲冷笑着把烟灰掸在她胸脯上,然后狠狠一巴掌把她打趴在地的时候,你从房间里冲出来,护在母亲身前,倔强地抬起头问父亲,为什么!
“儿子,你起来。”父亲叼着烟斜着眼睛。
“她该打。因为她脏。”
后来母亲辞掉了工作,每天只待在家里,走过最远的路是从家到你的学校门前。
父亲那天晚上告诉你:
“你妈不是正经女人,你妈结了婚不好好顾家,非得去上班,他们单位是个男领导,她还非要穿短裙,这两天她天天加班,还升职,肯定是和男领导睡觉了……”
于是此后你都瞧不起你的母亲。
初中的时候,你曾当着全班同学的家长骂她:“你个下三滥的婊子!”
当你渐渐长大,你在班里有了喜欢的女生。你喜欢她穿粉裙子。于是你把她的裙子掀起来,因为爸爸的电脑里有那样的影片,当你掀起女生的裙子,她就会主动脱下衣服和你睡觉。你不知道什么是睡觉,但你知道那是爱情的体现。
可是她哭了。她哭着跑到老师面前告你的状。老师狠狠地教训了你,你问老师,为什么?
老师说,叫你的家长来说吧。
你的父亲站在办公室里向老师赔笑,你很紧张,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可当父亲带着你离开学校,他牵着你汗涔涔的小手,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儿子,行啊,挺会追女生!”
于是你学会了。
追女生要先掀她的裙子。
当你上了初中,你因为在更衣室猥亵女生,被叫到了校长室。被你猥亵的女生比你大几个月,哭哭啼啼扯着袖子。你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很像你的母亲。于是你厌恶地偏过头。
“长得这么丑……要不是你奶大,谁稀得看上你。”
你自以为微弱的嘟囔声,其实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女生也因此哭得更凶。不过校长只是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就看向你。
“这样,你写份保证书吧!保证你再也不骚扰女生!”
你挠挠头,切了一声,接过主任递来的纸笔,胡乱写了几句。
“致·尊敬的大奶女生——”
最后你还是从校长室里走了出来,那个女生的哭声很快就被你忘却。你觉得她在校长室里跺脚的样子简直像个泼妇,不是已经写了检讨书么?以后也不碰你了,干嘛还不依不饶?摸你你不爽么?长这么大奶,装什么清高?
回家后你面无表情,父母已经接了来自学校的电话。然而父亲面色如常,什么也没说;母亲也只是在围裙上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
“来,来,吃饭吧。”
当你上了高中,你终于因为早恋太大胆而被开除。你在学校的空教室里和女友“睡觉”,你掀起女友裙子的动作是那样熟练。
给你办退学手续的是你的母亲,她站在办公室里,比你矮一个半头。你从没正眼看过她,因为你知道她没用。即使她红着眼圈咬紧牙关狠狠甩了你一耳光,你也只是挠挠耳朵,指着她的鼻子:
“我告诉你,这是人多,看在你生了我,我给你点面子!要不我把你脑袋都打下来!”
于是你的母亲开始哭,一面填表一面抽噎。连一向冷着脸的副校长都走过去,轻轻抚摸你母亲瘦削的脊背。你呸了一口在地板上,你觉得女人真烦。
你很快离开学校,到你父亲所在的小城市去,你父亲是个官员,这两年常在基层。父亲骄傲地告诉你这一片水灵的姑娘你随便挑,你会错了意,严肃地说自己才不会和农村女孩结婚,父亲却饶有深意地笑了,拍拍你的肩膀:
“你可以不和她们结婚,只和她们睡觉呀。”
在这里你有一个头衔是大公子哥儿,你随意挑选那些漂亮姑娘。顺从你的你就好好赏玩几日,不从你的你就趁夜把人打死,尸体抛进村西的小河。几年之后你父亲的政绩考核高分通过,你父子二人回到省城,父亲继续当大官,你继续做少爷,挑选各色水灵姑娘。
你们把年轻的小秘书带到家里来,当着母亲的面和她“睡觉”。你们父子都喜欢看她惊恐的表情,和听她颤抖的尖叫声。
你投资建设了一所希望小学,时不时把小学里的女生带回家睡觉。后来你觉得和漂亮的男生睡觉也不错,因为男生不会说出去,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那些被血水浸透的床单都被你烧了个干净,你还是体面的大官的儿子,善良的年轻企业家。
你的母亲死了,你知道是你父亲的主意。母亲的财产都过继到了你手里。你用这笔钱买了即将成为你继母的女孩的初夜,那是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她的惨叫使你兴奋不已。事后你俯在她的耳边轻笑:
“明天陪我爸,你也得这么叫。”
这件事你没有告诉你的父亲。
你已经是一个值得骄傲的男人了。
你得知你曾经“资助”的一个女孩在网络上写了你们的故事,虽然没有写清楚你的身份,也没有给出任何线索,但你看着评论转发里那些“qj犯该死”的话,还是不由汗毛倒竖。
于是你打通了一个电话,网站一面不迭道歉,一面飞快地把女孩的文章删除。可你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打了一通电话,三天后你得到消息,女孩已因为涉黄被拘留。
你这才放下心来,一边笑一边把通话语音播放给身下的女孩子,嘲笑女人的无能。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你的事情败露,在网络上被疯转。舆论疯狂地发酵,民愤被迅速点燃,连你父亲的力量都无法再保护你,逃到国外的计划也最终失败,你锒铛入狱,悔不当初。
“你叫什么名字?”警察问。
你乖乖地回答。
“是这个人吗?”警察问自己身后的女生。
女生颤抖着点了点头。
你认出这是你曾经学校里的一个女生。
你朝她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好了好了,是他就好了。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会解决……”
警察送走了女孩,召开了发布会,新闻里连续几天都是你的头版头条:“恶臭官二代终于被捕!”
一个月后你终于被带上法院,庭审枯燥又漫长,并没有几个人旁听。最终法官敲响了他的小锤,你慢慢抬起头,接受你的处罚:
“判,被告有期徒刑,三个月零十五天。”
《神算子》
1.
我叫沈苏安,世人谓我神算子,能算得凶吉运势,亦能算得众生命数。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能算尽前后五百年,却算不到自己的未来。
不过我也挺庆幸这一点的。
如果我对自己的未来了若指掌,那未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照本宣科的日子,未免太悲惨。
2.
很小的时候,我神算的天赋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我爹常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把我叫醒,问:“苏安,今天是晴是雨?”
我眯起惺忪的睡眼,往窗外一瞥。
若是答“晴”,爹便出去卖草鞋;若是答“雨”,爹便出去卖油纸伞。
日升而出,日落而归。
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有人问他:“老沈,你是怎么知道每天晴雨的?”
我爹总是笑而不谈。
有一天。
我坐在门槛上吃西瓜,门前匆匆走过一位年逾古...
1.
我叫沈苏安,世人谓我神算子,能算得凶吉运势,亦能算得众生命数。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能算尽前后五百年,却算不到自己的未来。
不过我也挺庆幸这一点的。
如果我对自己的未来了若指掌,那未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照本宣科的日子,未免太悲惨。
2.
很小的时候,我神算的天赋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我爹常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把我叫醒,问:“苏安,今天是晴是雨?”
我眯起惺忪的睡眼,往窗外一瞥。
若是答“晴”,爹便出去卖草鞋;若是答“雨”,爹便出去卖油纸伞。
日升而出,日落而归。
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有人问他:“老沈,你是怎么知道每天晴雨的?”
我爹总是笑而不谈。
有一天。
我坐在门槛上吃西瓜,门前匆匆走过一位年逾古稀的长者。
我望着他的身影,突然叫出了声:“今晚子时就要断气了!”
那鹤发童颜的长者注意到我在说他,面露不快之色,气势汹汹地过来把我揍了一顿。
我哭着说:“你倚老卖老!”
他揍得反而更凶了。
那一天,我被揍得像是地上摔坏的西瓜。
我爹心疼,用满是硬茧的手搓着我的脑袋,说:“苏安啊,爹知道你有神算之能,能预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事情,这是好事……”
我缩着脑袋,勉强点点头。
他说:“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我们是寻常人家,万一你这事传了出去……”
我小心翼翼地望向他的眼睛。
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我清澈的影子。
他说:“唉。”
当天晚上,村里那名古稀长者,一口气没提上来,两腿一蹬。
死了。
那一天。
暴雨倾盆。
我和我爹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死者家属摁在泥水里,只能咬牙忍受着铺天盖地的拳打脚踢。
我爹紧紧抓着我的手,说:“苏安……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我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手就松开了。
雨水浇进双眸,他浑浊的眼睛里,再也倒映不出我清澈的影子。
你看。
神算子又如何。
我预测对了晴雨,也预测对了生死。
可我没有预测到,我爹会因我而死。
3.
后来,我成了一名江湖算命大师。
收了钱,装模作样地神神道道,从小拇指掐到食指再掐回无名指。
客人等得不耐烦了,我再慢慢悠悠地开口:“你近日,有一场血光之灾。”
客人急了眼:“大师,这可如何是好?”
我再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替你挡下这灾,不过嘛……”
客人心领神会,嘿嘿笑着,从怀中掏出钱给我。
我对所有人都这么说。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血光之灾。
没有血光之灾的人,掏了钱平平安安,会觉得还好有我替他挡灾。
有血光之灾的人,掏了钱缺胳膊掉腿,仍觉得还好有我,不然小命就没了。
人嘛,都是图个心安。
为了这份心安,他们愿意掏钱。
我要是不收钱,他们反而跟我急。
我早就把他们的心理摸了个透。
这么些年来,我走遍大江南北,靠着偶尔展露出的真本事,唬住了所有人。
江湖上已是无人不知,有一位沈姓神算子,能算得一切命数,也能替人消灾。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起我爹临终前的那一番话:“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可我没有办法。
我什么也不会,我什么也没有。
只有靠着算算命,唬唬人,才能勉强不被饿死。
4.
“来,帮我算算,我明天出门是凶是吉?”
我慢慢悠悠地抬起脑袋。
是一个俊俏的姑娘。
她自负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对她说:“你近日,有一场血光之灾。”
她笑得花枝乱颤:“你果然只会说这一句话。”
她这般嘲笑我,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因为,从她模模糊糊的未来里,我看到了自己。
我姓沈名苏安,连起来读就是神算。
我能算得凶吉运势,也能算得众生命数。
却唯独算不到自己的未来。
无数个夜里,我曾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这样才好。算清了自己的未来,这才不好玩呢。”
可这一天,我从这个姑娘的未来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就这么一刹那,多年来的自我欺骗,碎了个稀巴烂。
我怎么可能不想要预测自己的未来。
我早就想把自己的未来算个一清二楚了好么。
我盯着姑娘的眼睛看。
她的眼睛里流出朦胧的白雾。
白雾之中,我看到,明天的出行,她遭遇了劫匪。
财色两空。
我还看到,我去找她,从此她便陪在我的左右。
姑娘见我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说着,转身便要走。
“你别走!”
我失了分寸,起身去追她。
她回头,冷冷道:“我是不会给你这种骗子一文钱的。”
我动了动嘴唇。
我怎么能和她说出真相呢。
“为了看清我自己的未来,请你不要走。”
不不不。
当然不能。
于是我盯着她的眼睛问:“敢问……姑娘芳名?”
她答:“叶小白。”
5.
叶小白果然出事了。
光天化日之下,一伙劫匪打劫了她。
等我赶到时,衣衫不整的她,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树荫下抽泣。
满面泪痕的她,红了眼睛,肿了眼眶。
哪有半分昨日那自负桀骜的架子。
我走过去,对她说:“抱歉,我来晚了。”
我早就知道她会遭遇劫匪。
可我却置之不理。
心底最黑暗的地方,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别去救她。”
于是我就真的没有去管她。
等到事后才慢慢悠悠地过去。
是因为她没有付我钱吗?
是因为我看不惯她自负的模样吗?
还是因为……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某种原因?
我不知道。
听见我的声音,叶小白过了好久,才一寸一寸地抬起脸。
她的眼睛里除了血丝,什么也没有。
她看着我,目光却穿透了我,让我恍惚间觉得她是在看我的身后。
她又一寸一寸地低下头。
沉默不语。
“唉,”我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人还活着,一切都会好的。”
叶小白冰雕似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能算到你有血光之灾,却没能及时赶来救你……我愧对于你。”
叶小白干涸的眼睛里,又湿润了起来。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说:“让我来照顾你的后半生吧。”
叶小白又一次抬起脸庞。
苍白的脸,血红的眼。
她张开口,说:“呜呜呜。”
6.
叶小白身心受到极大创伤,竟失了言语,成了哑巴。
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
我轻轻捏着她的手,在她的耳边说:“不用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是神算子呢。”
叶小白支支吾吾,说不清个所以然。
我用袖口轻轻擦拭着她的泪痕,装模作样算了一算,道:“你想说,你饿坏了……对不对?”
她破涕为笑。
点了点头。
客栈。
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她,虽然仍被阴霾笼罩,但总算是回复了些许神色。
她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面。
我没有吃面,只是喝酒。
我说我没有爹娘。
她在纸上写:“我也是。”
我说我除了算命,什么也不会。
她在纸上写:“我也什么都不会。”
我说那我俩可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啊。
她放下纸笔,冲我点头。
我说,等我实现梦想,就娶你为妻。
她巧笑嫣然,浑身的阴霾在这一刻一扫而光。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下两个字。
“好哇”。
7.
一个人越是脆弱的时候,就越容易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
我只用了三言两语外加一碗面,就得到了叶小白完完全全的信任。
从前的我,被誉为神算子,能算清一切,却唯独算不清自己的未来。
而现在,我能从叶小白的眼中,预测到原本预测不到的那部分了。
我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神算。
叶小白说不了话也没关系。
我可是神算子,即使她不开口,我也能明白她想说什么。
比如她想要吃一串糖葫芦,我就可以提前买好一串糖葫芦。
等她支支吾吾比划着的时候,我就可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嘿,吃糖葫芦么,我这里刚好有一串呢。”
她吃惊地连连点头。
于是我就把糖葫芦递过去,她吃一口,我再吃一口。
就这样,我凭借着神算天赋,像奇迹一般,每一次都能算准她的心。
别人眼里,我和她就是天作之合。
她冲我眨个眼,我就知道她是想吻我了还是只是想啃一口我手上的鸡腿。
只消一个眼神。
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需要。
我总是能恰到好处。
8.
预测晴雨,算清生死,对我来说都太过寻常。
二十几年来,我顶着神算的称号,却从不能预测自己的未来。
于是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如饮甘霖似的盯着她的眼睛,预测自己的明天。
掌握了明天的一切,心里就会很踏实。
我知道明天会不会有雨,也能知道明天生意好不好。
我将未来预测得一清二楚。
后来,我的名声远扬,四海之内无人不知我沈苏安。
世人也都知道,我的身边,有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温柔可人,美貌出众,可惜是个哑巴。
不过哑巴又怎样,和她在一起,我很踏实。
只要望向她的眼睛,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怕。
再后来,我赚够了钱,衣食无忧。
在江南小镇里买下一所宅子,红墙黑瓦,淫雨霏霏。
我和叶小白慢慢变老,皱纹爬上脸庞。
我也终于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总盯着她的眼睛来预测我自己的未来了。
其实,我曾经用来骗自己的话,老来再回想起来,都是对的。
倘若每一天的一切都被刻在板上,倘若每一天的一毫一厘都心知肚明,倘若每一天都活得毫无意外。
这样的日子未免太悲惨。
这个道理,我用了半生,才明白。
而叶小白呢。
因为我发现,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我才能通过预测她的未来,顺便一起预测出我的未来。所以我才接近她,并和她一路走到今天。
人们常说,日久生情,倒也不假。
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和这么一个不会说话的人,经历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最终度过了大半辈子。
如果海誓山盟不算爱,那么,白头偕老算不算呢?
我想,我的的确确是爱叶小白的。
9.
神算子的传说,一日一日,渐渐淡出了江湖。
提起沈苏安的时候,人们会先愣一下,然后才说:“哦哦哦,那个无所不知的神算子啊!”
可我已经不在乎这些虚名了。
走过半生,我早已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神算子”的名头了。
我关心的,只有身边这个不会说话的老太婆。
有一天午后。
院子里的阳光很温暖。
我和叶小白就这么躺在摇椅上,摇啊,摇啊。
人老了,就总是喜欢回忆从前。
我忍不住侃侃而谈,说起这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说起我的神算梦总算圆满。
她颤颤巍巍地拾起笔:“这话你都快说了一百遍啦。”
我扯起干巴巴的皱脸,冲她傻笑。
她又在纸上写:
“我这一生,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梦想吧……我其实特别喜欢唱歌,只是可惜了。在我最好的年纪,嗓子却毁了。”
温暖的阳光,不知怎的,在这个瞬间,突然凉了下来。
冷得我毛骨悚然。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
金黄的眼光让她本浑浊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我知道,谈到梦想,不论是谁,眼睛里都会发光。
我就这么盯着她的眼睛。
沈苏安。
你真是个自私的人啊。
为了自己,强行把叶小白留在自己的身边。
你只知道自己成了天下第一神算,却从不知道她的梦想是唱歌。
可笑不可笑。
你还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呢。
你真是自私啊。
我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鼻子一酸。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皱皱巴巴的手。
我说:“对不起。”
她用右手在纸上写:“干嘛突然说这种话?”
我想要回答她,张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要怎么回答你啊。
告诉你,其实这几十年来,全都是我算计好的?
从我们相遇,相识,相爱……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算计好的?
你一定会觉得,天下第一神算,怎么会如此自私吧。
是啊。
我怎么会对自己爱的人,如此自私啊。
刺眼而又冰冷的阳光下,我缓缓合上了眼皮。
10.
“来,帮我算算,我明天出门是凶是吉?”
我慢慢悠悠地抬起脑袋。
是一个俊俏的姑娘。
她自负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猛得跳了起来。
“叶,叶……叶小白!”
姑娘被我吓了一跳:“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我伸出双手,低头看去,大口大口喘着气。
阳光下,这双年轻而富有活力的手,显得那么不真实。
恍惚中,我在一瞬间明白了。
一切不过只是黄粱一梦。
我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我和她的后半生……而那几十年的“回忆”,不过是我的预测罢了。
我和她度过了“虚假的余生”。
大白天的,我却冷得浑身颤抖起来。
她问:“你没事吧?”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用虚弱的声音说:“没事,没事……你也会没事的。”
她撂下一句“神经病吧”,转身离开了。
在她离开后,我独自一人,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刀,提前去往那条路。
我用这具年轻的身体,和那些劫匪打成一团。
劫匪头子见我这般不要命,渐渐慌了,没几下就领着手下一溜烟跑远。
伤痕累累的我,坐在叶小白曾经坐过的地方。
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也吹得我泪眼婆娑。
第二天。
叶小白行经这条路。
毫发未伤。
我躲在阴影里,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知道的,你再也不会脆弱到对我轻易打开心扉了。
我知道的,你的梦想终于不用再因我而耽搁了。
我知道的,没了我,你会过得更好。
我知道的,如果我不是神算,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而你知道吗。
我是真的爱你。
你看,我才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呢。
11.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神算子这号人物。
完。
姜子牙&钟南山【如果世上有神仙】
图源微博@搞事的光sir
“人间祸起,为何不救?”
天门外,仙君叩问。
“天帝起卦,庚子鼠年,阴阳交替,三界无常。令天庭不启,蓬莱隐避。”
仙君默然,拂袖转身。
“天帝有令众仙归府,太公何去?”
“回我终南山。”
“姜子牙,你大胆!你可当真罔顾神位,要触犯天条?”
仙君步履未停,取下莲花冠,褪去白羽衣,将手中拂尘抛入天门内。
“贫道修行从不为证道,三千余载,只为苍生。”
一声清唳,仙人倒骑黄鹤,远赴人间。
这一日,终南山白鹤盘桓不去,仙人赤笔书敕令,白鹤群起飞向那座江城,化作人形,皆披白衣,救死扶伤。
仙人...
姜子牙&钟南山【如果世上有神仙】
图源微博@搞事的光sir
“人间祸起,为何不救?”
天门外,仙君叩问。
“天帝起卦,庚子鼠年,阴阳交替,三界无常。令天庭不启,蓬莱隐避。”
仙君默然,拂袖转身。
“天帝有令众仙归府,太公何去?”
“回我终南山。”
“姜子牙,你大胆!你可当真罔顾神位,要触犯天条?”
仙君步履未停,取下莲花冠,褪去白羽衣,将手中拂尘抛入天门内。
“贫道修行从不为证道,三千余载,只为苍生。”
一声清唳,仙人倒骑黄鹤,远赴人间。
这一日,终南山白鹤盘桓不去,仙人赤笔书敕令,白鹤群起飞向那座江城,化作人形,皆披白衣,救死扶伤。
仙人再书神符,二金甲力士跃然而出,单膝行礼,而后化作虹光奔赴江城两地,化作千百,大兴土木,修楼宇,收危病。
仙人不再下笔,转而起卦。
“四三震,百姓生养,万物迎春。
三九离,天地昭昭,驱鬼破邪。”
仙人双手各持一卦,闭目通神。
“天雷起,地火生。”
雷声隆隆渐起,半空逐渐显露一道天门,隐隐有厮杀声,似乎有人正奋力推门。
仙人屈指,有虹光重重砸在天门上,仙人又一声大喝:
“火来!雷来!”
天门应声豁然洞开,两道身影从天而至,并立仙人身后。
“祝融在此。”
“雷公领命。”
仙人随手摘云,披挂在身。
“此身入世去,此山为我名。
尔等随我,出山去也。”
图源微博@搞事的光sir
希望这次的情况早日好起来,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原创|你怎么还不退圈啊
“XXX推荐了您的文字”
“XXX喜欢了您的文字”
看着这些通知我得意的笑了出来。
一个月前我还只是一个等待太太们投粮的读者,偶尔写写ooc文,热度也就十个上下,但是,一个月前,我混的圈子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抄袭被挂了。
我生气的去那个人的帖子下面评论,去私信里辱骂。
“喂!抄袭狗不要脸”
“要脸么?有脸吗?人家太太费尽心思写的你就这样拿走了?”
我被她拉黑了,继续去评论区泄愤。
骂着骂着,我看着她几千条评论和之前抄袭文的几百热度,动心了。
我犹豫,知道这样不对,但是,那个热度可真好看啊。
我吃粮不是简单的吃粮了,把太太的梗记在心里,但又怕被揪出来,于是,一篇文...
“XXX推荐了您的文字”
“XXX喜欢了您的文字”
看着这些通知我得意的笑了出来。
一个月前我还只是一个等待太太们投粮的读者,偶尔写写ooc文,热度也就十个上下,但是,一个月前,我混的圈子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抄袭被挂了。
我生气的去那个人的帖子下面评论,去私信里辱骂。
“喂!抄袭狗不要脸”
“要脸么?有脸吗?人家太太费尽心思写的你就这样拿走了?”
我被她拉黑了,继续去评论区泄愤。
骂着骂着,我看着她几千条评论和之前抄袭文的几百热度,动心了。
我犹豫,知道这样不对,但是,那个热度可真好看啊。
我吃粮不是简单的吃粮了,把太太的梗记在心里,但又怕被揪出来,于是,一篇文我会将十几个太太的梗融在一起,天衣无缝。
修改,发文,等着通知。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多热度就破了百。我以前还从没有那么多热度呢。
我尝到了甜头,继续去看那些被吹上神坛的太太的文。
复制粘贴修改,发布。
又破百了,粉丝也蹭蹭蹭地涨。
我笑了,但又害怕被揪出来,于是发文道。
“鉴于圈子好多空口鉴抄的,所以如果我的文有部分撞请先联系我!拿盘联系我!一个成熟的调色盘。但如果是大众梗就别来找我了。”
我为自己铺好了路,给读者一种空口鉴抄风气风靡,而我也用过一些大众梗所以撞了正常之感。
一个月而已,我的粉丝破千了,但有一位太太来找我说有个设定很像,但那是她自己想的,问我是不是有借鉴。
“啊没有没有,如果相似很抱歉因为就是突然想起来觉得可以写而已。”
对方回答:哦好吧,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我挑了挑眉,在主页内涵道:“害,空口鉴抄你不要来。”
粉丝们顿时激动问我是谁,我不回答,切了小号回道:是XXX吧?她的梗好像和太太的有些相似,但不算融梗,她昨天还在主页内涵呢。
舆论顿时指向XXX,我笑了。
“姐妹,你那条主页什么意思?”她应该是被骂的受不了来问我了。
“啊不不不不不,不是说你啊,是说提问箱里一个。”
为了引目光,我提前就用小号去提问箱匿名空口鉴抄了。
“哦。”
她把我们的截图发了出去,为了证明我不是内涵她,但我又用小号带风向道:“那我们怎么知道不是你去人家提问箱蹦的?毕竟你那天在主页里逼逼叨叨。”
舆论依旧针对她。
她销号了。
我听见后立马把她的文一个个的存在网盘里,为了以后的“脑洞来源”,毕竟,她都销号退圈了,怎么知道呢?不用白不用。
全胜。
又一位太太觉得我的和她相似,我用了相同的手法,但是她不像前一个太太一样发了主页内涵而且我也不太好再用提问箱带风向就只能没逻辑的硬扣。
“别了吧,人家粉那么多至于抄你?”
“算了算了,人家可能是因为面子说的,别放心上啊你。”
有不少人跟着我一起骂,也有一些人感觉我无脑。
我烦了,每天去她主页里刷好几句话,心里想着:“你怎么还不退圈啊?”
可磨了半个月,她还不发声,我急了,给她买了热度,然后用小号造谣她买热度。
她发声了:“没买热度,给我买热度的人大可不必。”
我咬了咬牙给她买了粉。
她被炸号了。
胜利,但成本不低。
后来啊,我靠着她们俩的文火了,融梗隐晦又没有原文对比,谁能发现呢。
再后来,没人敢说我相似融梗了,因为,她们号没了。
END.
——————————————
https://jiuyueyingchuan.lofter.com/post/30b6e81e_2b464f42d
姊妹篇(两者联系不大唯一联系就是讽刺那些抄袭的但是一个系列)
!!!是故事!!!
有撞脑洞撞梗迅速私聊我,我是讲理的!
———————————————
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成为杀死知更鸟的人,也不想成为那只被杀死的知更鸟。(原因可见上面姊妹篇)
《贱名好养活》
“独立不是女人向男人宣战,仅仅是自我尊重。”
丫子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堂课,班主任布置了一项回家作业。
“每个同学的名字都包含了父母对你们最好的期待。回家问问爸爸妈妈你们名字的含义,明天课上一个一个轮着讲。”
丫子顶着自己绑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蹦跳着回家,满怀期待地问她的父母。
爸爸沉默地扒拉着米粒,妈妈轻飘飘地说出五个字:“贱名好养活。”
第二天的课堂上丫子鹦鹉学舌。
年轻的女班主任微微一愣,和台下三十九个八岁左右的纯真孩童们一起笑了。她像是知道这是不妥的,又立马咳嗽几声捂住了嘴。
丫子不懂,但也附和着笑。
妈妈告诉过她...
“独立不是女人向男人宣战,仅仅是自我尊重。”
丫子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堂课,班主任布置了一项回家作业。
“每个同学的名字都包含了父母对你们最好的期待。回家问问爸爸妈妈你们名字的含义,明天课上一个一个轮着讲。”
丫子顶着自己绑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蹦跳着回家,满怀期待地问她的父母。
爸爸沉默地扒拉着米粒,妈妈轻飘飘地说出五个字:“贱名好养活。”
第二天的课堂上丫子鹦鹉学舌。
年轻的女班主任微微一愣,和台下三十九个八岁左右的纯真孩童们一起笑了。她像是知道这是不妥的,又立马咳嗽几声捂住了嘴。
丫子不懂,但也附和着笑。
妈妈告诉过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随大众总没错。
她在讲台上杵着,嘴角咧得比谁都灿烂盛大。
十四五岁的时候丫子终于知道,她的父母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她的名字。
“来仪”,出自《尚书·益稷》的有凤来仪。古代雄为凤,雌为凰,寓意吉祥的征兆。
“瀚闻”,浩瀚而博闻。愿孩子的心胸如浩瀚星辰,愿孩子见识多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世民”,干脆和唐太宗同名。开创贞观之治的天可汗,一世戎马,一生荣耀。
每一个都精巧,每一个都动听。
只是她的父母从没想过自己的唯一一胎是个女孩儿。
护士抱着丫子走出产房向早早等候在外的爸爸、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报喜:“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沉默和面面相觑。
良久,外婆道:“丫头也好,丫头也好。”
有些花白的头发随着摇头晃脑显得沧桑滑稽。
可是取什么名字呢?
早先在字典里苦苦挑选拟制的男孩儿名字一个都不能用。
丫子的家人们恍惚才大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就丫子吧,贱名好养活。”
一锤定音。
好像是为了顺应这个名字,丫子读书一点都不费劲。
她顺风顺水一路重点学校地到了高中。
“你为什么叫丫子?”
身边的同学难以把这么朴素的名字和她联系起来,于是总问她。
“我爸妈说,贱名好养活。”
丫子笑。
丫子有两个表兄。
表兄们不喜欢读书,考上的学校寂寂无名。
他们家里分别从政、从商。
丫子向来不喜欢她从政的大舅舅,也琢磨不透她从商的小舅舅。
年夜饭的聚会上一群男人躺倒在舒适的大椅背上推杯换盏。
他们看着各自生的儿子叹气,却喜欢拿丫子当谈资。
他们格外喜欢直呼丫子的名字,好似这个随意起的贱名有多么值得赞颂。
每叫一次丫子,就提醒丫子一次她出生时奠定的卑微地位。
每叫一次丫子,就重申男人们一次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优秀的到底是个不受重视的女生。
他们一声声丫子丫子地叫着。
无限光鲜,无限骄傲,无限亲昵,无限美德。
大舅舅握着丫子的手说:“丫子,你的文章写得这么好,成绩又好,我们家三个小孩就你最厉害。别太累,以后肯定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前途是无限光明的。”
小舅舅点了根烟:“这孩子从小就想法多。上次丫子来我公司做公司前景调研的访谈,对于公司业绩的思考和前景的想法远超她的同龄人。这丫头要是男孩儿,我就把公司交给她。”
丫子的爸爸喝醉酒涨红了脸,他连灌几杯连连点头:“要是个儿子就好了。丫子要是男的必定能做大事,女孩这样就......可惜我没有生儿子的福气。”
丫子喘不过气。
大年三十的夜粘稠得发红发黑发臭发烂。
她恨。
她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红酒杯里的人心变形得看不清。
已经高中的丫子知道她的亲戚们背后是怎么议论她的。
“女孩子家家写点文章成不了大气候。”
“读点书也挺好,反正以后还是要嫁人。”
“别看我们家儿子书读得不好,可是人聪明啊。她成绩再好,也只是个书呆子。”
丫子看着一桌男人醉得臃肿肥紫的脸笑着。
她除了笑,难道还能反驳吗?
大舅舅很满意他弟弟一家的反应。
他拍着丫子爸爸的肩说:“弟弟啊——丫子想上什么学校就跟我说,哥哥我肯定有办法,我来帮你们。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要好好培养。”
他餍足地打了个嗝。
丫子读懂了言下之意。
考上了,那得感谢他。
考不上,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丫子觉得这个世界不合理。
就因为她是女生,就必定不能做男生能做的事吗?
就因为她是女生,所以她付出翻倍的努力就应该得不到应有的认可?
就因为她是女生,她的未来便是结婚生子、相夫教子,沿着笔直的路走,一眼就看得到头?
贱名好养活。
可是我的好养活,是因为我的努力,不是因为我的贱名。
“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丫子恨。
可这样的恨背后,不是恨自己作为女性的身份,而是恨这个世界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她不应该问:“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她应该问:“我为什么想是个男的。”
如果把一切美好的词安放在女孩子身上。
那么温柔就成了软弱,智慧就成了精明,直率就成了粗鲁,真诚就成了憨厚,果断就成了冷酷,漂亮就成了好打扮,可爱就成了好欺负。
那么她偏要把一切美好的词都收入行囊,哪怕最后她成了别人口中十恶不赦的怪物。
她想要超越她的表兄,不是为了超越,不是为了宣战。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恨,自己是个女的。
高考填报志愿。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桌上照例对丫子的未来津津乐道。
“丫子想去什么学校?想读什么专业?”
丫子说了一个综合性大学的名字,说了法医。
一片哗然。
“女孩子做什么法医!”
丫子神色淡淡。
她就是想激激他们。
那就经济或者法学。
“经济太累了,社交都是酒桌上的事,女生别去喝酒。”
“法学好,女生做法务安稳,或者考个公务员做做大法官。”
我想学刑法。
“乱说什么,女生当然学民商法,刑法打打杀杀的能有什么好处。”
“你作文写那么好,女生还是读中文最稳定了,丫子你还是念中文吧,最合适。”
丫子站起身开了瓶酒。
她十八了。
她终于,十八了。
丫子给自己缓缓倒了满满一杯白干。
她举杯:“既然你们都替我把未来安排好了,还问我什么呢?”
她一饮而尽。
一杯,两杯,三杯。
丫子酒量出奇得好。
她喝完一整瓶酒,拿手背擦了擦嘴:“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我可以不是个男的。
隔周丫子就给自己改了名字——雅梓。
雅者,古正也,高贵典严,温文庄重。
梓者,木也,可供建筑及制造器物之用。
丫子(还是叫她丫子吧)修了法学经济学双学位。
她跨校报名了法医课程。
在另一个学校,丫子遇到了能和她共度一生的良伴。
丫子最终读了刑法和经济法。
大三的时候,学校组织了如何应对面试的小课堂。丫子参加了集中培训。
培训的老师特别强调罗列了面试官对于女性的生活状态可能抛出的问题。
倘若一个女子单身,就要做好被询问是否有找男朋友的打算的准备。
倘若一个女子已经有男朋友,那面试官就会询问她是否打算结婚,打算何时结婚。
倘若一个女子已经结婚,那是否打算生养,何时生养的打探会接踵而来。
倘若一个女子已经孕有一个生命,那么是否有怀二胎的打算,三胎呢,何时?
这是女性面临的生存困境。
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生命刚刚起步的女性在找工作时,便被社会要求着,提前盘算完自己的终身大事,乃至预料到生命的结尾。
丫子和所有人一样,被时代的安全带牢牢捆绑在时间的座位上,一路向前。
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最小化身为女性的不利因素。
她选择一边读研一边生完孩子,既不耽误学业,也不使传宗接代成为阻挠工作的理由。
而家庭的家务由男女双方共同承担。
丫子的生活还是顺风顺水。
贱名好养活?
贱名好养活。
迈入职场。
丫子在无数的女性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纠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丫子的直属女上司在生产前的十分钟,还在通过视频会议向丫子部署着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丫子的同事一边吃着快餐抱怨难道现在单身就是大龄女性的弱点吗,一边组织着全小组成员完成课题,蹬着高跟鞋超人一样在职位上节节攀升。
丫子不赞成这种生活方式。
这种生活方式也不值得赞颂和发扬。
但丫子想不出,除了这样自立,女性的安身立命之根又能在何处。
她为这些女性骄傲。
丫子开始接受和喜欢自己的女性身份。
是这个身份,让她更加坚强。
也是这个身份,让她们遇见,携手同行。
丫子断了和两个表兄家的联系很多年。
她曾经需要年年看到他们,以便提醒自己绝不能忘记身为女性受到的轻视和屈辱。
但丫子渐渐不需要这样畸形的动力了。
她的身边,那么多熠熠生辉的女性。
“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
“我为什么想是个男的。”
“我可以不是个男的。”
“我不想成为一个男的,因为我喜欢自己身为女性的身份。”
丫子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浓墨重彩的四页。
这四页,她写了整整二十年。
从八岁到二十八岁。
一整个青春,证明一个人。
一整个二十载,解开一个虽是天生但其实根本不必背负的心结。
“在男性有些过分强调女人之低劣的时候,其实他们关心的并非是她们的低劣,而是自己的高人一等。”
丫子知道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恶意。
但没有谁比谁低劣,也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
丫子不恨。
也没必要恨。
《蓝》
●.在结局之前,请别相信任何一个字。
—
她亲手杀死了她的亲生父亲,四刀,明艳的红色溅上了新买的白裙子,带着指纹的刀、身份证都丢在了案发现场,尸体横陈在客厅中间渐渐变得僵硬,血滚落着染浸了整个屋子,她懒得清理,撇了撇眼尾,打了四个哈欠,困意萌生。
于是她索性闭眼,在这个粘稠的屋子里睡了过去,在梦中她被团团的人围住,他们在闹,在骂,还有的在神情激动的准备动手,有记者对着她脸在拍照,几乎所有人都在质问她谋杀亲生父亲的动机,泛着冷白的手铐拷住了她的双手,很冷,怪硌人。
她看见身后是汹涌的海,深色的蓝,她抿着唇,没有说一句话便向后仰去。
等到湿咸的海水淹没口鼻时,...
●.在结局之前,请别相信任何一个字。
—
她亲手杀死了她的亲生父亲,四刀,明艳的红色溅上了新买的白裙子,带着指纹的刀、身份证都丢在了案发现场,尸体横陈在客厅中间渐渐变得僵硬,血滚落着染浸了整个屋子,她懒得清理,撇了撇眼尾,打了四个哈欠,困意萌生。
于是她索性闭眼,在这个粘稠的屋子里睡了过去,在梦中她被团团的人围住,他们在闹,在骂,还有的在神情激动的准备动手,有记者对着她脸在拍照,几乎所有人都在质问她谋杀亲生父亲的动机,泛着冷白的手铐拷住了她的双手,很冷,怪硌人。
她看见身后是汹涌的海,深色的蓝,她抿着唇,没有说一句话便向后仰去。
等到湿咸的海水淹没口鼻时,她从梦中醒来。
此时已是傍晚七点,现实中没有人围住她,沉入暗色的天空正在下雨,白雾弥漫在窗外,没有人注意到这起就发生在四楼的凶杀案。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她的父亲,慢吞吞披上了件旧外套,然后打开了家门,一步一个红脚印烙在冰凉的瓷砖上,拖着腥色的白裙下了楼。
在幽绿的安全通道图标的灯光下,她将手机里的电话卡囫囵拔出,随意扔到了某个经过的楼梯上,离开了这栋楼。
在走出小区大门时,她听见有人正在遥遥地叫她,是个和蔼的大叔,也是这个小区的保安,他在保安亭中对着雨幕里的她大声说道:
“哎——那边那个没打伞的人听得见吗?这么大的雨怎么没带伞就出去啊,你快过来,我这里有多的伞,对了,还有口罩你带了没,我记得给你们说现在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啊……”
她在原地静静停了一瞬,没有应声,而是朝着小区外的江边走去。
保安的声音被雨声撕裂吞下,渐行渐远。
雨愈下愈大,土棕色的江面在上升。
她沿着江水与陆地的隙缝边走着,走到了一座老桥的桥洞里,老桥本身就很残破,桥洞下面堆积满了汤汤水水的垃圾。她能感受到她在发烧,血迹在她的身后蜿蜒了一路,雨滴如刀刃一般割着皮肤。
疼。
在进入桥洞后的一瞬间,她瘫软在了地上,朦胧中看见了离她头最近的垃圾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别人吃剩的汤达人杯面,日式豚骨味的,蓝色包装。
另外在她的视线中,汤达人的旁边,还有一双澄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盯着她眨了眨眼,像是要说话。
可她听不清,迷蒙着撑起身子,又直直倒在了地上昏睡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听见了雷的轰鸣声和对面那人的叫声。
“蓝!”
对方尖锐地叫道。
她今年30岁,未婚先孕。
她的爱人是一名画家,答应在今年的年末娶她,结果却在开设完画展飞来找她的路途中坠机而失去音讯。新闻里报道着飞机坠入海中,无人生还,在打捞起的物件中,有她爱人留给她的那副最喜欢的画,被完好的遗留了下来,送还到了她面前。
是海,一望无际的海,没有尽头,没有人影,只有蓝。
当天她抱着那幅画,恍惚间闻见了潮湿的海风。
她喜欢蓝色。
那副画的名字也叫做《Rotten blue》。烂蓝。
她对周围的人说,我知道他没死,我要等他回家和我结婚。
于是人们都说,她接受不了现实,精神出了问题。
同一年,那个当年抛弃母亲和别的女人离开的父亲找上了母亲复婚,不顾他人的劝阻,母亲执着地答应了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和母亲吵架,她的父亲是人渣,赌博抽烟喝酒样样不落,他和母亲复婚只是缺一个合适的提款机。她很清晰地明白这一点,想要拦住母亲再次踏入火坑。
只是让她没料到的是,母亲这次爆发着对她一通乱骂,摔烂了那副画着大海的画外层的玻璃。
“我也想要幸福啊。”母亲哭着颤抖着身子,双手被玻璃割伤,血趟了一地,像婚礼上的红绸缎,“和你天天抱着这画一样,我理解你,你理解我吗?”
母亲喑哑的声音如海鸥被浪花卷下时的残响。
她沉默了,抱着破碎了外壳的画搬离了这个家。
那天她穿着的白裙是母亲给她新买的,可以在烂漫的碎阳下扬起波纹,她穿着它,去到各个城市的海边。
那时,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新冠疫情重新席卷来后,她重新回到了母亲那个家时,才发现早已面目全非。
母亲常常被父亲殴打,半边脸常常青紫,家里因为父亲欠下的巨额债款而卖掉了许多值钱的家当,整间屋子空荡荡的,没有烟火气。
她这才了解到,父亲早出晚归不见人影,一回家就是开口要钱。
他就像个无底洞,吞噬着她母亲的人生。
她忍无可忍,态度强硬地要求母亲离婚,却没成想母亲一口拒绝了她的要求。
“他会改的。”母亲满怀希望和小心翼翼地期盼着说道,和所有青春期坠入爱河的小女生一样,神色懵懂。
“改个屁!”她猛吸一口气,首次狠狠扇了母亲一巴掌,揪住母亲的领子崩溃地骂道,“你自己问问自己,你tm自己信吗?!你还不离婚是打算被他打一辈子吗?你这辈子就非他不可吗?!啊?!”
“你凭什么……”她呢喃着抱头低声质问,感受到了肚子里小生命受她情绪影响的不安,泪水滚落到白裙上。
“你凭什么……要把自己活得这么贱?”
话音刚落,“啪”一声。
门开了。
父亲满身酒气地推开了门,他虚着眼睥睨了一圈后,熟稔地坐在沙发上狠狠皱着眉,颇为暴躁地吩咐母亲道:“冰箱里面还有啤酒吗?”
母亲条件反射地点头,起身准备去打开冰箱拿酒。
窗外下起了雷雨。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玻璃瓶挥舞的清脆声音,以及夹杂着的头颅掉地的咕咚。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类似于原始的动物啼叫声,没有内容。
等到意识回笼,她才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桥洞下,身上盖着破了口子的棉絮和报纸以及一些快递包装壳,雨还在下,依旧是雾气四绕。
“介介?”是含糊不清的稚嫩声音。
她眯起眼,四处摇晃的景象才得以聚焦,她缓了半天,打量起那双眼睛的主人——一个大概十四岁的男孩。
初冬时节的男孩只穿了一件脏乱的短衬衫,瘦骨嶙峋,他半蹲在她的面前,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已经嘶哑,咳都咳不出来。
“次。”男孩将一片半边发霉的馒头递给她,似乎以为她饿了。
她摇摇头,示意男孩她不饿。
然而男孩却盯着她,执意将馒头塞进她的嘴里:“次。哩次。”
她继续摇头。
“次!”男孩见状尖叫起来,使劲将馒头塞过来。
——这个小男孩也许有精神疾病。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嘴里被暴力塞进了半边馒头,馒头被人啃过被雨水泡过,她嚼不出来什么味道,满嘴湿气。
男孩贴心为给她准备了水,是一个缺了口的瓷碗,里面的水浑浊晃荡,她想应该是顺着桥沿流下的雨水。
“窝。”男孩见她慢慢将馒头吞下去,开心地拍起手来,磕磕巴巴道,“窝,窝,叫,小,小垃圾。”
“小垃圾。”他指着自己,歪着头望向她。
他在介绍自己,他叫做小垃圾。
大概是走丢了家里人也放弃了寻他,捡东西或者偷东西的时候被人这样骂过,才当作了自己的名字。
她有些迟缓地想道。
“介介?”男孩围着她打转,眼神渴望,“介介?”
她顿时了然,男孩是在问她的名字。
于是她伸出了手,用手指在被雨水泡过的黄土中一笔一划地写:姜蓝。
“姜……”她艰难开口,只有气音,“姜,蓝。”
姜蓝,蓝色的蓝。
男孩又开心地鼓起掌来,蹦蹦跳跳地尖声叫道:“蓝!蓝!蓝!”
他四处乱跑,用脚糊乱了黄土中的字迹,指着她的裙子高声重复着:“蓝。”
“蓝!”他咧着嘴角对她说道,“蓝!”
她不解地看着男孩四处乱蹦的身影,再看了看身上的被血染红的白裙。
男孩指着她的白裙,说道,蓝,蓝啊。
他拍着手,兴高采烈。
过了半晌,她也跟着咧开嘴角。
雷雨还在下,雨声依旧磅礴。
警笛声很刺耳,刮破了这雨幕的冷清,也钉住了她的脚。
她知道她躲不了,于是静静等待着她应该面对的一切。
小垃圾蹲在她的身旁,她攥着刀,锋利的刃尖沾着水滴,距离男孩的脖颈只有不到五厘米。
只需要轻轻一划。
她静静地盯着小垃圾那被泥水裹住的后脑勺。
只需要轻轻一划。
好像有人鼓励着她,划下去,划下去。
划下去后,一切就结束了。
蓝。蓝。小垃圾还在不住叫着,双手扯住她的裙子,身体不自然地颤抖。
她斜看着那条本来就脆弱的生命,刀尖在指尖打了一转,轻巧地对向自己。
“介介。”小垃圾在这时叫住了她,“酱囡介介。”
她收起刀,轻声:“嗯?”
“你卫森么要鲨人鸭?”他懵懂地睁着眼,“卫森么鸭?辣个蜀黍对我很嚎。”
她一顿。
“这是什么颜色?”她答非所问地指着身上的裙子。
天空中又划过一道闪电,乌云翻涌。
小垃圾对着她的眼睛咧开嘴角,重复地拍着手。
“蓝,蓝呀。”
他兴高采烈地笑。
警方抓获了一起杀人案件的嫌疑人,死者为一对夫妻,因为死去时间过长,全身上下多处深浅不一的伤口,经医方鉴定,死因是被刀和玻璃瓶等尖锐物品多次捅伤。
嫌疑犯的名字叫做姜岚,为死者亲生女儿,在死者尸体被发现之前便不见踪影,后被抓获后言语疯癫,经过专家判定,姜岚的言辞臆想成分偏多,并不可信。
审问的人端坐在玻璃后,静静地望着对面这名垂着头的嫌疑人。
“姜岚。”他问道,“你说你无罪,理由是什么?”
这名叫做姜岚的女子顿了顿,抬起眸子,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大腿,抠出道道红印。
“我父亲家暴。”她的声音又浑又低。
她说,那天她看见母亲拿着啤酒瓶小心翼翼地递给父亲后被父亲大声责骂踢打,一时冲动之下她抡起酒瓶,砸向了父亲,可惜扑了个空。
父亲喝了酒后情绪失控,暴怒之下冲进厨房拿起刀刺向母亲。
姜岚说道这里时,抿了抿嘴,颤颤着将脸用手遮住。
“然后,”她轻声细语道,“然后他杀了我妈。”
“所以我也杀了他。”姜岚痴痴地笑。
“这是什么颜色?”她透过玻璃盯住对面审问员的眼睛,尖声问道。
“蓝。”
审问员收起笔录,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蓝色的颜料。姜岚。”
“另外,你的父母已经死去四个月了。”
“该醒了。”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刀上的指纹有三人。
尸体是四个月前埋下的,直至今日公园翻修,才得以发现。
死者身上涂满了蓝颜料,厚重的裹着皮肤。
而根据街坊邻居证词,姜岚的父母自从复婚后关系一直很好,并没有姜岚所说的家暴行为,她的母亲待人温和,时常和丈夫一同散步,二人看起来无比恩爱。
尸首下面是一副被刮坏的画,颜料已经全部被刀人为破坏,金属框架上刻着这幅画的名字,《Rotten blue》,烂蓝。
整个案子像一场猎奇的人为艺术。主题是腐烂的蓝。
姜岚的话矛盾点太多了。
抛开她口中那个极为不和谐的家庭不谈,小区保安亭值班的保安也非是一名和蔼的大叔,而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女性。
而她怀上的孩子,也早就在她爱人坠机后,姜岚一时心急昏去,滚落下楼梯后流产。
“姜岚的自述一句话都不可信。”有人提到,“我们应该换个思路,比如说,有没有目击证人?”
这时,有人想到了那个桥洞下的少年,被发现时身上同样被捅了四刀,不过运气好,及时被送至医院,现在还在ICU里面抢救。
捅伤他的刀上,也有着姜岚的指纹。
那名男孩的身份很特殊,14岁,男,名字叫做盛圾,患有先天性智力障碍,家人觉得贱命好养活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曾经的家就住在姜岚父母家的楼上,和姜岚的父母关系极好,于四个月前失踪。
“姜岚为什么要去桥洞底下?会不会是想去灭口?”
审查员蹙着眉。
就在这时医院打来电话,说盛圾醒了。
与此同时传来消息,说姜岚招供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
姜岚歪着头不去看审查员的眼睛,对着指甲盖上蓝色的指甲油一顿扣搜。
“在他死后,我就已经分不清幻觉与真实。”她低声道,“他们说,我的孩子没了。”
她不信,终日抱着那幅画浑浑噩噩,买了无数婴儿用品,精神近乎疯魔,直至母亲对她宣布复婚的消息。
她讨厌父亲,可以说是恨,她不相信这种男人是会思过悔改的,所以她面对着那个胡子拉碴一脸讪笑说着想要来弥补她童年的男人愤怒嘶吼,男人有些受伤,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叫她“岚岚”。
岚岚,爸爸那时欠了太多债无法见你们,现在还清了。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女人在一旁温和地点头。
她无法接受,夺门而出,什么也没带的在桥洞下发呆了一晚上。那晚上的月亮很圆,江水很蓝。
从那以后姜岚便很少回家,直到四个月前的一天。
“他把我的画打碎了。”姜岚哼笑道,“他知道那幅画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我要等他回家啊。”姜岚哭着,指甲被她折断,流出了汩汩鲜血。
“没有了画,我该怎么办?”她喃喃道,“我们的孩子该怎么办?”
于是她癫狂地刺了男人四刀,后女人冲过来,她又刺了女人三刀。
“岚岚,你看看妈妈。”女人苟延残喘着哭着祈求道,抓住她的裤腿,“你看看妈妈,我是你妈妈啊。”
她看见了女人的血染上了那副画。
最后一刀刺进了女人的脖颈。
“那名小男孩呢?”审查员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姜岚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就在我母亲的身后,是个傻子,但是看见了全过程。”她低声笑道,“那个时候我在倒颜料,蓝颜料。那个时候,我骂了他小垃圾。”
于是她将刀捅去,没料到刺了个空。
男孩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小区,再也没回来。
“我知道他是个傻子,他家里的人都嫌他是个累赘,没人把他的话当真。他对我没威胁。”
姜岚摊摊手。
“那你为什么会去桥洞?”
“偶然。”她答。
“为什么刺盛圾?”
“他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蓝。”
她用极小的气音答道。
盛圾醒了。
审查员坐在他的床边,温和地问道,你能不能说说你知道的经历?
盛圾摇着头,疯狂尖叫起来。
这时有人高声道:“桥下发现了那幅画!”
盛圾的尖声和那人的声音重合到一起。
“蓝。”
—END—
“跟着黑鸟,浮进那雨中。”
很意识流的一篇文章。
汤达人日式豚骨味包装是绿色。
小区保安亭值班的保安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女性。
小垃圾潜意识用脚糊掉了姜岚告诉他的名字“姜蓝”,这里已经暗示了姜岚在撒谎。
注意“四”这个数字,《Rotten blue》这幅画,以及雷声对应的情节。
姜岚的父母真的是好人。姜岚的裙子是蓝色的。小垃圾是目击证人。血是蓝颜料。
其余的,依旧是那句话,结局是什么由你们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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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婚的公主
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都必须处女,身体纯洁到连自慰都没有过。
那么如果有一个公主不是处女,甚至离了婚呢?
童话该怎么进行下去呢?
公主坐在宴会厅里,身后一帮爱八卦的女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这就是那个离了婚的公主。"
"她得多差劲男人才不要她。"
"哎,没有男人的女人,和一头母猪有什么区别。"
"真晦气。"
一开始公主还会对这些流言蜚语感到难受压抑,后来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自顾自起身,无视那些投向她的或好奇,或嫌恶,更多的是轻蔑的目光,径直走去餐区取食物。
之前为了娘家婆家自家尊严,怕长胖被人嘲笑所以不敢多吃,每次吃一两口,滋味都...
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都必须处女,身体纯洁到连自慰都没有过。
那么如果有一个公主不是处女,甚至离了婚呢?
童话该怎么进行下去呢?
公主坐在宴会厅里,身后一帮爱八卦的女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这就是那个离了婚的公主。"
"她得多差劲男人才不要她。"
"哎,没有男人的女人,和一头母猪有什么区别。"
"真晦气。"
一开始公主还会对这些流言蜚语感到难受压抑,后来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自顾自起身,无视那些投向她的或好奇,或嫌恶,更多的是轻蔑的目光,径直走去餐区取食物。
之前为了娘家婆家自家尊严,怕长胖被人嘲笑所以不敢多吃,每次吃一两口,滋味都没尝出来就得放下。
如今不论怎样都被人嘲笑,索性不管别人目光,拿美食来慰藉,也算是苦中作乐。
公主拿好食物找了个僻静不被人打扰的地方,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细细品味起了美食。
"你很特别,有兴趣认识一下吗?"
公主吃的正欢畅,突然头顶传来声音。
她抬头,一个王子正笑盈盈看着她。
这个王子不似公主认识的其他温室里长大,娇生惯养,皮肤白皙,弱柳扶风,走一步就要一喘气的王子,他全身皮肤呈现健康硬朗的古铜色,剑眉星目,高大魁梧,肌肉发达到把衣服都撑起了一个个小包。
"我离婚了。"
对于来搭讪的人,公主都会提这么一句。
提前说好,免得等到情浓时再告知,对方再吓跑了,又要伤心一次。
而且刚刚离婚,公主也没兴趣再结识新的男人,就用这句话当作推托之词。每个前来搭讪的王子们听到,都会立刻变了脸色,仿佛公主是什么新型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公主以为这个王子也会如其他人一样被吓跑,但没想到,他却在旁边坐了下来。
"离婚又怎样?"
"离婚的女人会被大家瞧不起。"
"为什么?"
"大约因为大家都是蠢货。"
闻言,王子笑了起来。
"我就喜欢你这种爽朗直言不讳的性格。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离婚吗?"
"我当然不介意。"公主耸耸肩:"我某天出去玩回到城堡,推开卧室门,发现我老公和他的侍卫光溜溜躺在我俩的床上行夫妻之事。我气不过,与他争吵一番,然后就离婚了。
可笑当时他还同我认真解释说,他只是在用摩擦生热的方法帮侍卫治疗肠道失和。
当我三岁小孩不懂事呢?!"
"所以你很恨他?"
"是的,不过他也是可怜人。因为世人的目光不敢光明正大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能委屈求全娶一个摆设。"
"你不是摆设,我能看出,你是个很有能力很有理想干劲的人。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想好,对了,别光说我了,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嘛。"王子学着公主耸耸肩:"我是将军,上阵打仗的。"
听到打仗两个字,不知怎么,公主心里蓦的升起无限向往,仿佛久久干涸的土地突然被注入一股清泉,希望的种子正在发芽。
"你能给我讲讲前线的事情吗?"
王子闻言,认真看了一眼公主。
"怎么了?"公主奇怪地问道。
"没事,"王子笑了笑:"第一次看到对战争感兴趣的小姑娘,觉得稀奇,忍不住多看两眼。"
就这样,王子滔滔不绝给公主讲了一晚上的战争,军队,打仗。
公主如痴如醉地听了一晚上,眼前全是血色沙场上奋力厮杀的金戈铁马,鼓声震天,气势磅礴,寰宇变色。
天亮了,宴会要结束了,公主也在王子的讲述中确定了心中的梦想。
上沙场指挥千军万马!
王子听完公主的想法,有些犹豫:"战场是很危险的,刀枪无眼,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有我现在的处境危险吗?唇枪舌剑,也会让人丧命。"
王子看着远处对着公主指指点点,露出不屑嗤笑几个人,思索了一番:"好,我带你上战场。"
公主就这么去了军营,她一开始没有经验,自然不能做指挥官。
但她不灰心,日夜勤学军法,钻研兵书,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起来抱着书啃,连饭都顾不得吃,一直看到月上中天,挑的灯芯灭了三四次,两眼昏红看不清才休息。
在这样日积月累的刻苦之下,公主终于学有所成,对于绝大部分的作战方法都烂熟于心。
某天王子带着公主上前线打仗,不小心进入陷阱,遇到了敌人的前后夹击。面对惊慌失措的士兵们,公主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地指挥士兵分成两部分,采用分兵的对策,一部分同前面的敌人打,一部分同后面的敌人打,拉开距离,把敌人打得分散开来,再也无法形成包围。
王子在公主的帮助下打败了敌人,大获全胜。
公主也一战成名,在众人心悦诚服的赞美声中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指挥官。
王子由衷地喜欢上了这个内心强大,遇到困境也不自怨自艾,而是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聪明才智打出一片新的人生的公主。
他决定对公主求婚。
公主看着跪在地上举着花,眼里亮闪闪溢满了喜欢的温柔的王子,说不动心是假的。
她也喜欢这个把自己从泥淖里拉出来,帮助她,信任她,鼓励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陪在她身边,给了她新生的王子。
只是公主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对于婚姻颇有些抗拒,她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看到公主踟蹰的神情,王子大约能猜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王子循循善诱:"你嫁给我之后,我家里绝版兵书就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公主表情有些松动:"我再想想。"
王子看到希望,再接再厉:"我还认识很多兵法大师,我会邀请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到时候你可以尽心所欲地同他们讨论军事。"
公主心思活络了起来:"听起来挺好的。"
王子胜利在望,使出绝招:"我们结婚之后,你爸妈就再也没法把你叫回城堡相亲了,你可以尽情地在沙场施展才华,没有任何阻挠。"
想起父皇母后的连环夺命催,以及他们发来的堆积成山的相亲王子照片,公主点点头,答应了王子的求婚。
王子终于得偿所愿,他幸福地一把抱起公主,激动地吻了上去。
公主这边搞定,接下来就是自己的爸妈了。
听到王子想要娶公主,王子母后十分愤怒:"不行。"
"为什么?"王子问。
"她离过婚!"
"离过婚又怎么了?"
"离过婚就是被人抛弃了,就是垃圾,你干嘛要捡被人扔掉的垃圾回家?"
"这样啊。"王子喃喃自语。
看到王子若有所思的样子,王后欣慰地以为他开窍了。
第二天,王子要和一头驴结婚的消息传遍皇宫内外。
大街小巷,茶余饭后,大家都在谈论,嘲笑王子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王后颜面扫地,气到发抖,她叫来王子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发什么神经?"
"您不是说公主是被人丢掉的垃圾,配不上我吗?那我就和驴结婚再离婚,我就是被驴丢掉的垃圾,这样公主和我都是垃圾,绝配!"
"你,你,你!"王后被气到差点晕过去:"我不管了,我不管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逼得父母让步不再插手的王子如愿以偿地和公主幸福地在了一起。
他们携手上阵杀敌,夫妻同心,所向披靡,赢得战功赫赫,威名震慑寰宇。
王子父母也慢慢被儿媳的才华所折服,接受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儿媳。
只是敌人临死还要被喂一嘴狗粮,真是太惨了。
/动物塑十题
1、[狐狸]
善于玩弄人心的斯文败类,摘下金丝眼镜后露出一抹无辜的笑。
2、[狼]
他有着伺机而动的、侵略者的眼神。
3、[羊]
烫着一头乖巧小卷毛的干净少年,在充满烟火气的巷尾弹着吉他流浪。
4、[夜莺]
“不自由的灵魂
吟唱着嘶哑带血的颂歌,
濒死的信徒啊,
玫瑰是我为你巧设的笼。”
5、[人鱼]
她足以与万物生灵共情,却没有人能读懂她眼泪中的孤独。
6、[蛇]
你明知我的爱意,是致命的诱惑。
7、[狗勾]
狗勾快乐的秘诀是每天准时看日出,没有缺席的冰镇西瓜和一起撒欢的那个人。
8、[渡鸦]
是谁在日暮之后飞越白塔,为死亡...
1、[狐狸]
善于玩弄人心的斯文败类,摘下金丝眼镜后露出一抹无辜的笑。
2、[狼]
他有着伺机而动的、侵略者的眼神。
3、[羊]
烫着一头乖巧小卷毛的干净少年,在充满烟火气的巷尾弹着吉他流浪。
4、[夜莺]
“不自由的灵魂
吟唱着嘶哑带血的颂歌,
濒死的信徒啊,
玫瑰是我为你巧设的笼。”
5、[人鱼]
她足以与万物生灵共情,却没有人能读懂她眼泪中的孤独。
6、[蛇]
你明知我的爱意,是致命的诱惑。
7、[狗勾]
狗勾快乐的秘诀是每天准时看日出,没有缺席的冰镇西瓜和一起撒欢的那个人。
8、[渡鸦]
是谁在日暮之后飞越白塔,为死亡的祈祷敲响丧钟?
9、[仙鹤]
纵然他雪夜横江,个中诗骨,或惊才绝艳,扬眉瞬目,或多情转盼,千金尽输,到了最后,也不过是鹤老松孤,人不如故。
10、[兔子]
小鸭子带着一包新鲜的青菜来拜访小兔子。
小兔子撇了撇嘴:“可是…我不爱吃素呀。”
小鸭子有点沮丧:“那你喜欢吃什么呀?”
小兔子羞涩地笑了。
“我这个人…就是比较喜欢吃麻辣鸭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