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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35

 

唐三不急着说话，悠闲地在震华的书房里找了张沙发坐下。舞长空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家先祖把当世唯一神匠的书房当自己家书房的行为，不过此时也不好说什么。

 

与舞长空一样，震华也不敢说话。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两位中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好惹的。

 

再说，他自己只是个用天材地宝提升到封号斗罗修为的脆弱神匠而已。贴身保护他的厨子牧野对书房里的事一无所知；除了他和他眼前的两位，估计谁都以为他们在叙旧呢。

 

——那他现在怎么能贸然出言得罪这两尊大神啊！震华紧张地挺直身子。

 

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的唐三看着震华双手无处安放的囧样，心里极其满意。

 

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这时候不吓唬你，以后套路你的时候怎么让你不敢怒也不敢言？

 

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唤回震华的注意。蓝银领域早已布好，他无所顾忌地放出两个武魂和十九个颜色恐怖的魂环。

 

“认识一下，我叫唐三。”

 

看见那蓝金色的第十魂环，震华哪敢不信。他同当时的云冥一样单膝跪地并躬下身子。

 

“不知先祖大人光临寒舍。请问有什么事是在下能为您做的？”

 

舞长空看见唐三得逞地笑了笑，收起魂环搀扶震华为自己贸然前来而道歉一气呵成，然后言简意赅地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您，您要让晚辈假扮您的锻造老师？”震华一脸为难，“即使是假的，晚辈也还是担当不起啊！”

 

“没事没事。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能者为师嘛。”唐三一脸认真，“我发现现在的锻造已经有很多我不了解的地方了。这方面，可还是要请大陆第一神匠多多指教。”

 

“这……好吧。”震华只能答应。

 

答应了？那恭喜你成为第二个云冥！舞长空抱臂站在角落，一边看戏一边默默吐槽。

 

“对了。”唐三的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准备开门出去了，又突然露出为难之色，“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能否答应？”

 

“请说。”刚松一口气又被迫提起新一口气的震华连忙应道。

 

“我有个儿子，叫唐舞麟。经历了一些事，他现在正就读于史莱克学院，而且认为我只是学院里的一名老师而已。很巧，他对锻造也很感兴趣，小小年纪已经是五级锻造师。”唐三面不改色把舞长空之前对他说的话照搬过来，“能否请您指点一二？”

 

“当然。”震华敢拒绝吗？“不知我该何时去见冕下的儿子、并指点他锻造？”

 

“不劳您专门去找了。”唐三说着，神情中不自觉带了点骄傲之色，“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当您碰巧遇见这一代里最出色的人时，能牢牢记住，他是我唐三的儿子！”

 

看着唐三面上掩饰不住的骄傲，震华突然又想起了他早已准备埋葬在心底的陈年旧事。

 

如果他当年没有选择成为神匠的契机，是不是现在也像好友慕辰一样有个孩子了呢？自己也会像眼前的先祖一样为他骄傲吗？

 

可惜，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也更没有什么后悔药。况且，痴迷锻造的他不会后悔。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成为神匠。

 

他目光复杂地跟唐三和舞长空走了出去。

 

 

“什么？叶星澜不能参加班内选拔赛？”唐舞麟惊叫道，“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这是学院的决定。”沈熠叹着气说，还有意无意斜眼看了看后面气定神闲坐在办公桌后的舞长空和唐三。“好了，决定已经发下来了，快去准备吧。”

 

唐舞麟眉头紧锁地“哦”了一声，不过还是礼貌地鞠躬，退出了办公室。

 

沈熠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叹了口气。

 

唐三见办公室里没有别的学生了，就施施然放下手中的《斗罗大陆通史》。右脚一蹬，他所坐的转椅就来到了舞长空旁边。

 

“怎么了？”舞长空也放下手中的教案，握住唐三的手，“我不让叶星澜上场，你心软了？”

 

“确实心软了，但不是因为这个。”唐三用另一只手抚平舞长空的眉头，“多加磨炼是好事，麟麟绝对会克服困难的。”

 

“那你……是因为舞麟被其他人孤立的事吗？”舞长空问。

 

“对啊。”唐三也叹了口气。“那个什么少年天才榜真是害人不浅。从小就给孩子们冠以天才的荣耀，大多数人都会因此养成目中无人的习惯。他们太理所当然了。”

 

舞长空接过他的话：“所以，即使唐舞麟用实力赢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服气，这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前些天唐舞麟又找我想调换机甲制作小组，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现在是非要让他们打一打，才能制止班里这种藐视实力、只看名头的风气。我倒是想看看，麟麟他们不用叶星澜就赢了的时候，少年天才们会是什么表情。”唐三笑道。

 

可两人想不到的是，班级里其他人对唐舞麟已经不仅仅是孤立了。

 

上课的时间，他们一进班级，就听到以骆桂星为首的天才少年们对唐舞麟冷嘲热讽，言语中还夹杂了些不好听的词汇。

 

而唐舞麟只是铁青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唐三的脸骤然沉了下来，乌云一般仿佛能挤出水来；就连在学生前一直面无表情的舞长空都变了脸色，周身萦绕着极寒的气息。

 

这能忍吗？唐三怒极反笑。

 

自己的儿子，竟然被一群自以为天赋好就能无敌的幼稚小孩嘲讽。这要是能忍，他当初就不会因为家仇而灭了武魂殿了。

 

舞长空看着从开学到现在没在学生面前讲过一句话的唐三站上讲台，也没有阻拦。

 

他一开始去当唐舞麟的老师只是单纯出于爱情，想要帮忙看着唐三的儿子；然而，教着教着，他发现唐舞麟是个很好的孩子，并真正地想要做唐舞麟的老师。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现在勉强算唐舞麟的父亲。他性格直来直往，又和唐三同样护短，现在已经同样生气到极点了。

 

于是现在，全班同学惊恐地看着班里两大美男老师此刻都满面煞气，唐老师俯身捏着话筒，而舞老师攥着一盒子的粉笔头。

 

“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需要提醒一下，学院是用来学习和修炼的，并不是用来展现你们高超的语言技术和人际关系处理的。”

 

唐三冷冷地看着讲台前方唐舞麟座位的周围地区。那里的人已经都跑完了。

 

他短短暂停了一下，扫视全班，又继续说：

 

“良性竞争，支持。但恶性竞争，甚至是嘲讽同学、排挤同学、无视同学的，禁止。

 

“我告诉你们，天赋和魂力等级并不代表一切。实力和你的魂力等级并不完全挂钩。赢了就是赢了，谁也别过来废话。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开拓大陆的人不是魂兽而是人类？为什么发明魂导器和斗铠的不是魂兽而是人类？那是因为我们拥有高等智慧、拥有长远的眼光、拥有团结的意识。

 

“你们一时的过人之处，并不一定会是你们一世的过人之处。把你们的聪明头脑用在修炼上、用在反省自己上、用在学习他人上都可以，但别用在和同种生物内耗上。

 

“我就讲这么多。”

 

说完，唐三自顾自走下讲台，重新抱着臂靠在大门边上准备听课。

 

舞长空适时走上讲台。“现在，上课！”

 

“起立！”唐舞麟喊，声音颤抖。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在瞬间站了起来。看上去，好像唐舞麟的号令不容置疑，好像他真正成为了新生一年级的一班之长。

 

不过唐三和舞长空都知道，如果想要完全削平天才少年们与生俱来的的锐气，就还得要堂堂正正地打上一次才行。

 

所幸，能考上史莱克学院的至少都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下课之后，大家总算没有再嘲笑唐舞麟不自量力，但也没有和他道歉。

 

一天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夜晚，工读生宿舍。

 

趁着别人都在睡觉，唐舞麟悄悄来到宿舍后方的草坪，又一次把刚刚才完成的右手有灵金属一字斗铠放了出来。

 

他轻轻用左手抚摸着那块斗铠，眼中是满满的快乐，以及感动。

 

就在半小时前，叶星澜努力了整整七八个小时，甚至不惜自己的身体，终于在班内选拔赛开始之前为他制造出了这件右臂斗铠。

 

有了它，选拔赛获胜的可能性就要大多了！唐舞麟忍不住小声笑起来。

 

但想到班内选拔赛，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骆桂星和舞丝朵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今天在班上愤怒发言的唐三。

 

他是在替我说话吗？唐舞麟想着唐老师以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再想到他当时的愤怒，心里不禁感到暖融融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替我说话？仅仅只是因为看不下去吗？还是因为他觉得我看到了他能天锻的秘密，想拉拢我让我不对外人说呢？

 

对了，天锻。唐舞麟眨眨眼，用他与生俱来的记忆力和推理能力仔细复盘。

 

他没有忘记那极其震撼的三锤魂锻。能做到这一点的，估计也只有传说中的神匠吧。可是他之前从未听哪个老师提起过除了神匠之外的任何人拥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技术。

 

那为什么没人知道唐老师的锻造成就呢？

 

唐舞麟想了半天，得到三种可能的原因。

 

他可能是当时唯一神匠教出来的徒弟，并且从未在人前露过面；也可能他就是当世那个唯一的神匠；还有可能，这只是碰巧而已。

 

但每一种说法也都有它的漏洞。

 

第一种。神匠的徒弟那么有地位，为什么偏偏要来史莱克锻造金属？本应专精于锻造的他，为什么如此年轻却已经成为要战斗力有战斗力、要天锻金属就能天锻的人？

 

第二种，比第一个更离谱。神匠怎么可能没有好的资源？怎么可能没有专门用来锻造的地方？为什么要到史莱克来？

 

第三种，最离谱的。碰巧也不带这么碰的吧？天劫下来还真就成功了？

 

想到这里，唐舞麟低头叹了口气。他才发现自己的宝贝斗铠还在手上，于是收了回去。

 

还有，那天，他好像依稀听到唐三跟舞长空说话，其中有个词汇——“神力”。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家说的是魂力而他听错了。

 

况且之后，从海神岛上飞来的一群人，其中那个领头的竟然叫唐老师“冕下”。

 

自己的师祖浊世也在那群人里，可这位领头的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竟然飞在浊世之前。

 

这说明什么？这男人的地位比身为海神阁宿老的浊世还高，甚至可能是海神阁阁主。

 

但是，就是这位阁主，居然尊敬地称唐银为“冕下”。

 

什么人能让九十九级极限斗罗称作“冕下”？再结合之前唐银说出的“神力”，他……不会是传说中唐三先祖那样的神吧？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可怕。唐舞麟已经抬起的、准备回宿舍睡大觉的腿，硬生生在空中顿住，并且收了回去。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个神吧？

 

不行不行，太离谱了。一定是错的。那如果从反方面开始论证这个结论呢？

 

如果唐老师是神，那么他的三锤魂锻和天锻成功……诶诶诶怎么完全说得通啊！这荒谬的想法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什么错误！

 

但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身为神明的唐银唐老师为什么会来到斗罗大陆、还和现在尚未成神的舞长空舞老师结为伴侣。

 

唐舞麟心如乱麻，但这显然不是只想就能找到答案的。他索性闭了眼靠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在脑海里细细回想着所有能证明这一结论的蛛丝马迹。

 

天锻的时候，他用的金属我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时候，他用的锻造锤也特别奇怪，但又隐隐有一些眼熟。

 

——像是在大陆第一器武魂昊天锤上加了红红白白的条纹。他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那么，现在把所有的线索综合考虑。首先，这很可能是一个神，还是一个拥有昊天锤为武魂的神，蓝头发蓝眼睛……

 

我去！历史上记载过的符合这所有条件的神神不就只有那位了吗！海神阁就是以他命名的！他难道就是两万年前的海神唐三？

 

唐舞麟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这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工读生宿舍后方，格外清晰。

 

反证！怎么反证？唐三先祖不是还有一个蓝银皇武魂吗？唐银老师有吗？

 

假设唐银就是唐三。那唐三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化名为“唐银”？蓝银皇？

 

这想法有些牵强。唐舞麟想得脑壳痛，干脆沉入精神之海轻轻敲醒了沉睡的老唐。

 

“干什么？”老唐的声音竟然有点疲惫。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唐舞麟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唐银老师很像唐三先祖，老唐你也见过他的啊！你觉得呢？”

 

老唐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

 

约摸一分钟后，他才干巴巴挤出一句：

 

“……你认为是就是吧。”

 

Ch 34

 

史莱克学院锻造师协会，顶楼。

 

唐三深深吐出一口气，深邃的眼睛霎时变得锋锐起来。蓝银领域悄然发动，他缓缓将左手抬起，好久没用过的昊天锤出现在手心，接着，他的眼中开始闪烁熠熠紫光。

 

舞长空后退几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唐三。

 

“怎么，你小子对他很有信心？”枫无羽看着退到他身旁的舞长空。后者脸上没有表情，但微微昂起的头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舞长空点点头，没有解释。

 

这时，两人背后，通往这里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他们回头望去，是唐舞麟把蓝银草当绳子使，系在爬梯顶端借力翻身上来的。

 

“老师，您不是要我现在跟您学锻造嘛，我刚去锻造室没见着您，向别的学长打听了一下就过来了。”唐舞麟擦擦额头，“咦？舞老师您怎么也在？您们这是在干什么？”

 

枫无羽笑道：“小子，你今天的课延后再上。现在小长空带过来的这位要尝试天锻呢。”

 

“啊？天锻？”唐舞麟惊叫道。他抬头向锻造台那边望去，那手中握锤的赫然是一个熟悉的蓝发身影。“舞老师，那是唐银老师？”

 

舞长空不做声，轻轻颔首，眼睛还是盯着唐三的方向，一动不动。

 

“真的是唐银老师啊！”唐舞麟双眼放光，喃喃道，“天锻的前提条件可是封号斗罗修为啊。舞老师，您和唐老师都这么年轻，竟然就都达到了封号斗罗修为……”

 

我确实年轻，唐三的年龄按我们这边算已经两万岁了。舞长空心里默默腹诽。不过唐舞麟的下一句话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如果男人能生孩子，那您们的孩子基因该是多么好啊！”好羡慕！唐舞麟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不像他只有个废武魂蓝银草。

 

枫无羽看着舞长空和唐三微微挑眉，轻咳几声，示意小孩儿把注意力放在锻造台上。

 

唐舞麟立即敛了神色，和他的两位老师一起看着唐三，聚精会神地准备学点什么。

 

也正是这时，唐三终于抬起了昊天锤。

 

他深吸一口气，锤子猛然下砸，寒心铁精顿时迸发出蓝金色光芒。但他没有停止，身体半转，小腿发力，锤子悍然落下，又是一道光芒直直冲上半空。这样再是一锤，天边竟然就有七彩劫云聚集。

 

这，这是……一锤千锻，二锤灵锻，三锤魂锻？这样天劫就来了？这是什么操作？！

 

枫无羽已经看傻了；唐舞麟也愣在原地，大张着嘴好像下巴脱臼了一样；只有舞长空快速上前，果断地划开手腕。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白皙的手腕滑下，缓缓滴落到寒心铁精之上，顿时，寒心铁精发出一阵嗡鸣，认了他这个主。也就是此刻，乌压压的雷劫终于来到了锻造台正上方。

 

唐三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握住舞长空流着血的手腕。一股暖流从他的右腿传到伤口，一秒前还止不住血的伤痕竟然愈合如初。

 

当初他传送上神界的时候想必也是这招把他的伤口治好、防止他留下暗伤。舞长空抿唇轻笑，问道：“这金属能受得住吗？”

 

“放心好了。”唐三小声说，“这寒心铁精本就是大陆上最坚硬的金属，还是我承载着修罗之力的昊天锤锻造出来的作品，扛过这区区元素雷劫还是够的。”

 

“嗯。”舞长空应道，转头看向寒心铁精。“等等。唐……银，你看！”

 

唐三应声看去。寒心铁精上竟散发出极寒的气息，隔绝了天劫，还把天劫之中的冰元素全都吸收了过来，弄得天劫元气大伤。

 

“这是我的第八魂技，绝对零度……”

 

舞长空看着把最先进的锻造台冻成冰块的寒心铁精，呆呆地眨了眨眼，然而下一秒就把这愚蠢的表情收了回去。

 

不过他的吃惊倒也并不显得他很愣——饶是一代神王的唐三，此刻也有些傻了。

 

天台上的四人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寒心铁精与天劫的大战，直到它使出舞长空的四五魂技连招打散天劫，才堪堪回过神来。

 

唐三凑上去看那块内蕴蓝色光芒的天锻寒心铁精，小声感叹：“运气真好！我都没想到第一次就能成功。看来计划要有所改变了。”

 

舞长空也把头凑过来：“确实要改计划。这金属都好了，机甲设计的人还没找到呢。虽然沈熠是机甲设计师，但她也还不足以设计久未面世的四字斗铠。诶！”

 

他刚还在抱怨没人替他设计，这天锻寒心铁精就像有思考能力一样直接贴到了他的右臂上，慢慢地变化成了右手手甲的样子，与舞长空私下想过的一模一样。不仅如此，它还继续微调着自己，坚硬的表面上自动出现了复杂的核心法阵。

 

片刻后，核心法阵雕刻完成。那块寒心铁精居然自说自话就贴到舞长空的右臂上，与他的三字斗铠融合在一起。紧接着，哗啦啦的声音响起，舞长空剩余的三字斗铠因为四字斗铠的排斥统统掉在了地上。

 

“真是……”他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真是霸道。这套四字斗铠没有全部完成之前，我的三字斗铠就都不能用了。”

 

“那我给你尽快完成就是了。这一次锻造下来神力消耗极小，再给我一小时，我能保证，你的斗铠就可以全部换新啦。”唐三昂头说。

 

唐舞麟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噔噔噔跑过来一把抱住舞长空的右臂，眼睛里放着锻造师特有的光芒：“这就是四字斗铠！好帅啊！”

 

“很帅吗？”唐三下意识伸手摸上唐舞麟因为激动而微乱的头发，嗯，手感不错：“那你可得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给自己锻造一套哦。”

 

“啊——”唐舞麟叹气，“唐老师！您也太称职吧！舞老师都没这么变相劝我修炼！”

 

唐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好像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他几乎跟每个史莱克七怪成员灌输过以下的思想：没有什么事是修炼解决不了的！让自己变强就是王道！

 

更何况——“早日达到那种程度，才能回到神界与我们团聚啊。”

 

他这句话说得极小声，估计也只有舞长空才听得清楚。唐舞麟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变得忧郁沧桑的年轻老师。

 

“好了舞麟。”枫无羽又过来打圆场，“看到唐老师锻造的过程了吧。我不要求你现在能够领会这些，所以，今天我给你的任务，就是把它记下来。要牢牢记住，保证你在达到那个境界时用得上。明白了吗？”

 

“明白了！”唐舞麟立即收敛，脸上的表情顿时变成了平时的成熟稳重。

 

四人正想离开天台，突然从海神岛方向飞来几个人，把他们拦了下来。这几人之中，正包括老熟人云冥和浊世。

 

云冥的目光快速扫过在场四人，当看到一脸坦然的唐三时，嘴角不禁扯出一抹苦笑。

 

“冕下。刚刚天色巨变，史莱克城锻造协会分会的一位圣匠发现这是天锻的标志，说想要见见您，请教一下天锻之法。”他对唐三说。

 

唐三无奈地与舞长空对视一眼。他尽管在开武魂之前放出蓝银领域隐藏自己的魂环，但领域开得不够大，并没能隐藏天劫。

 

在神界待久了，他貌似真的忘记了有些在他看来极为正常的景象放在下界人眼里就是神奇的存在。天锻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但在这里好像是极为困难的吧？

 

云冥也是，作为这大陆上唯三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之一，他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自己搞的鬼，这才那么肯定地跟自己解释。

 

这史莱克城锻造师协会分会估计也不是好糊弄的。斗罗大陆上之前只有一位能天锻，现在凭空冒出来个他，想必这次的“请教天锻之法”实则为试探底细吧。

 

“去！能不去吗？”唐三叹气道，眼底一丝精光闪过。既然有这次机缘，也免得自己到时候去找了。倒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史莱克城的锻造协会分会距离史莱克学院不远，就算以一行人中目前修为最低的舞长空的速度，一步千里地“步行”五分钟也能到。

 

因此，唐三也不急，路上拉着舞长空四处走走看看，还故意真的一小步一小步地步行，美其名曰体察民情，硬生生将五分钟不到的路程走成了一个小时。

 

所以，等他们到达锻造协会分会的会长办公室时，桌子上的茶早已凉了再热好几次了。

 

“这就是刚才天锻的神匠冕下吧。”慕辰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幸会幸会。”

 

“幸会。”唐三笑眯眯地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果然是好茶。但这茶叶早已没有以往的新鲜，却有些老了，真是可惜。”

 

坐在唐三旁边的云冥扯了扯嘴角。这不就是明知故问吗！再看看这位先祖脸上狐狸般狡猾的笑容，简直梦回十几年前啊。

 

但是就坐在唐三对面、能够直视唐三的慕辰真的快绷不住自己友善的表情了。他此刻甚至觉得眼前这位才貌双全、温文尔雅的年轻神匠的这一笑，有些渗人。

 

可明明是我想替震华探探这突然出现的神匠的底细，怎么被反客为主了啊喂！不行，得主动掌握话题，不能让他继续带节奏。

 

他的目光在随唐三前来的一行人中扫过。云冥贵为海神阁阁主，当然不能作为打破僵局的突破口；枫无羽和他同样是圣匠，但这人敢跟自己抢徒弟，与他说话估计又是一个互相嘲讽的僵局；而唐三身边的年轻人……

 

“您好。”慕辰转向舞长空，“我刚刚突然发现您看起来很面熟，这才想起我貌似在天海联盟大比上看见过您。您是舞麟的老师吧？”

 

“正是。”舞长空简单颔首。

 

“幸会。您果然年少有为。说起来，我也算是舞麟的半个锻造老师，”说到这里，慕辰轻描淡写地与气愤的枫无羽对视，“真是好巧。舞麟的确是个很好的孩子。”

 

听慕辰说他也是舞麟的老师，唐三紧蹙的眉头放松了些，原本想要打的太极也果断被他放弃。

 

看来这人是友非敌。他干脆放下杯子，清清嗓子首先结束了这尴尬至极的聊天。

 

“明人不说暗话。慕辰会长，您今天请我们来想必是为了试探我的出处吧。”唐三说，“我直白地告诉您。之前大陆上仅有一位神匠，而现在出现了另一位神匠，这新的神匠师从何处难道不是清清楚楚么？”

 

“您是说，您师从神匠震华？”慕辰果断放弃与冷傲的舞长空寒暄，震惊地问。

 

唐三默默点头。“不信的话，您不如带我去见神匠震华，让他来确定我的身份，如何？”

 

“好。请稍等。”慕辰点头，出门让属下准备前往天斗城的车去了。

 

交好神匠固然重要，可事关至交震华在锻造界的地位，他不得不试探这位的底细。这位说是师从震华，虽然他不知道震华何时有了如此出色的学生，但震华也不可能一点秘密没有，当面对质才是最好的办法。

 

慕辰刚出门，舞长空就转过身来握住唐三的手。澄金色的眸子与湛蓝色的眸子对视，片刻后，他了然地点了点头。

 

唐三转头示意云冥和枫无羽不用担心。他只让舞长空陪着他，两人就这么坐上了前往天斗城锻造协会总会的车子。

 

 

“慕辰？你怎么来了？”坐在锻造师协会总会顶楼房间里的震华向慕辰问。

 

作为天底下真正的唯一一名神匠，震华的待遇自然极好。正是晚饭的点，他的私人厨师正端上一盘盘营养丰富、色香俱全的大补佳肴，弄得慕辰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不过现在不是可以边吃饭边唠家长里短的时候，他身后还站着舞长空和唐三呢。

 

“呃，我来是要……”

 

“老师！好久不见！”

 

舞长空一直关注着身边唐三的表情。自家男朋友在慕辰开口前之前还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可打断慕辰说话、抬起头时，却已经变成了明媚的灿烂笑容。

 

他又侧头看着唐三的眼睛。那对前一秒还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现在已经夹杂了三分惊喜、三分悲伤、三分思念，还有一分崇敬。

 

不等慕辰继续说他没说完的话，唐三就已经左手扶着震华右手拉着舞长空嘴上念叨着“老师好久不见我们叙叙旧吧”进了震华的书房。

 

如果自己不清楚唐三的计划，恐怕真的会以为唐三偷偷在震华这里学会了天锻。

 

舞长空看着唐三，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演得也太像了吧。

 

虽然他承认唐三的将计就计很高超，但，在唐三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震华要好好配合他们的计划之前，舞长空必须得说些什么。

 

“请把手拿开。”他冷冷地看着震华非自愿搭在唐三左臂上的右手。

 

唐三讪讪笑了下，连忙收了神通，让震华能够重新活动自如。

 

后者连忙后退几步，一边道歉一边道谢——他堂堂一代神匠，在这对敢说敢做的情侣面前，竟然丝毫没有什么气势。

 

“两位冕下，”震华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们光临寒舍、还如此亲热，有何贵干？”

Ch 32

事实充分证明，海修双神的直觉不出意料得准——开学刚刚一周，他和舞长空的事就被唐舞麟这小子发现了。

被揭发的全过程，还要从唐舞麟正式开始学院生活说起。

开学第二天是惯例选班干部的日子。尽管这届一年级里有很多魂尊和魂宗，唐舞麟还是以二环修为夺得班长和锻造委员二职。

而舞长空上课——遵循史莱克的规则——他会喊“上课”，紧接着班长得喊“起立”。其他学生都要站起来行礼，他才能正式开始讲课。

但开学才几天，舞长空和唐三走进教室，前者喊了一声上课，却没人喊起立。又过了一秒钟，副班长古月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唐舞麟怎么回事？舞长空心下疑惑着，脸上面无表情地扫向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唐舞麟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请坐。”他说，然后转向古月：“唐舞麟呢？”

古月刚要回答，门口就有人替枫无羽枫老传话，说唐舞麟在他那里修炼到了关键阶段。

枫老舞长空是知道的，上次他找唐舞麟布置班务，就是这位史莱克学院锻造协会会长半途抢的人。可是唐舞麟明明还差一点才到三十级瓶颈，怎么个修炼到关键阶段法？

他看看从开学起就站在他身后默默听他讲课的唐三。唐三点点头，指了指右手。

舞长空也了然地点点头。他没说什么，转身继续讲起机甲概论的最后一节课。

就这样，之后的三天，两人都没见到唐舞麟的踪影。等到三天之后的一个傍晚，舞长空才接到唐舞麟打来的魂导通讯。

“修炼完毕了？”他接起电话问。

“嗯，对。还有，那个，舞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次情况特殊……”唐舞麟慌张地说。

舞长空觉得按照这小子的语速一分钟都解释不完这件事，于是干脆地撂下一句“不用解释了，你到内院门口来当面说”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对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唐三说：“你去接他吧。”

唐三惊讶道：“我？”

舞长空点点头：“你不是一直没敢去和舞麟说话吗？连深夜偷偷去工读生宿舍都不敢。这次正好名正言顺和他培养父子关系。”

唐三想想，也是啊，就去了。

去往内院大门的路七弯八拐，但唐三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精神力探测成功在五分钟内找到了宽敞的内院大门。又在这里等了约摸五分钟，他就看到唐舞麟朝他飞奔过来。

唐舞麟跑到他身前，显然有些忐忑，手指不安分地搓着衣角。唐三才意识到，这估计是他们父子十几年来第一次说话呢。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很多。他笑吟吟地摸上唐舞麟柔软的黑发，柔声解释道：“你的舞老师在给你准备上课的讲义呢。所以就由我来接你去岛上。”

唐舞麟呆呆地点点头。

眼前这位唐银老师对他的态度是一种奇怪的温柔，凑近了看，长相和声音也无比熟悉。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眉眼也与眼前的人相似。

生活经验和理性告诉他，应该对这样的人保持警惕。但他的直觉和心里感性的那部分又说，这个人百分之一百地值得信任。

唐舞麟从来不是一个会违背本心的人，他终究还是傻傻地笑了笑，亦步亦趋地跟在唐三后面，像跟在母鸡身后的小鸡。

唐三看唐舞麟这样不禁露出一笑。他把为了忍住不去摸唐舞麟头发而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轻轻握上了唐舞麟的手。

少年的手温暖而干燥，还有些因为常年练习锻造而磨出的茧子。唐三又忍不住想起他小时候和唐昊牵手的感觉，也是这么温暖，也是因为锻造而磨出的茧子。

如今，那个从未体验过亲情的小孩成为了给予别人亲情的父亲。唐三看着唐舞麟有些凌乱的发旋和健康发育着的少年身材，转过头用另一只手抹去眼泪。

唐舞麟转头，不经意瞥到了唐三闪烁着水光的眼睛。那对大海般深邃的眼睛在月光照耀下泛起粼粼波光，他愣了一瞬，总觉得这双眼睛自己也一定见过。

太奇怪了。自从唐三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思就乱了不少，而且总觉得见过这素未谋面的老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唐舞麟想着，目光落在唐三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唐三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像女孩的手，却又矛盾地透着力量感。

不过他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他第一眼就看见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小巧的戒指，上面有一颗碧绿色的水晶。

这款式怎么看起来有点熟悉？他再一想，这不就跟舞长空戴在手上的一模一样吗！

完了，搞到真的了。唐舞麟眨眨眼，下一秒嘴上就问了出来。

“唐老师，你和舞老师到底什么关系啊？”

唐三满心的感动停顿了一刹那。

他转头看向唐舞麟，后者估计意识到自己弄得悲伤气氛都没了，已经讪讪闭上了嘴。但是看他眼中的好奇神色，唐三就知道这小子是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那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呢？”他把问题还了回去。

唐舞麟显然没想到唐三会这样回答。他吞吞吐吐说出“是恋人吧”这几个字，并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俩的关系不是自己多想了。

“好吧。”唐三笑道，“你猜得真准。”

其实他完全可以再绕唐舞麟几圈，反问一些问题再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但这毕竟是儿子不是外人，早知道晚知道没啥区别。

“哦……哦。”唐舞麟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他之前也隐约有一些猜测，但自己私底下的瞎猜和正主亲口承认还是很不一样。

这就是唐三和舞长空的关系被他儿子发现的全过程。不过，让我们接着看下面的故事。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走到海神湖旁。唐三拉着唐舞麟登上小船，那小船顿时自己向小岛驶去，好像是水流在主动推船一样。

唐舞麟站在船头，好奇地张望着。内院的空气无比清新，生命力也无比充沛，体内的蓝银草武魂好像也十分雀跃。

唐三像是读出了唐舞麟的心思，轻声道：“长空说一时半会儿补不完课，所以你可以在这里待一晚，好好修炼和放松。”

唐舞麟点点头。“那……我住哪？”

唐三想都没想：“当然是我和长空的屋子。”

唐舞麟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直了。

“别多想。”唐三轻咳一声，“我们的房子是独栋，有两间卧室。有一间是我们常住的，另外一间自然归你。”

“哦哦。”唐舞麟紧绷的身体又瞬间放松，下一秒脸就红了起来。

当初舞老师带他去天斗城时，就算两个人都会用夜晚的时间来修炼，舞长空不还是要了个双床房？舞老师这样的洁癖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学生和他们情侣睡一张床啊！唐舞麟你在想些什么？

唐三看着唐舞麟不断变化的面部表情大概也能猜出这小子的心理活动。他又说：“长空还说要带你去赤龙斗罗那里一趟。应该是要你接受指点什么的。你也可以选择睡在那里。”

“那还是和你们住一起好了。”唐舞麟下意识说道，“不不，不是嫌弃师祖。有点尴尬而已。”

唐三笑笑，加快了行船速度。又过了不到一分钟，海神岛的轮廓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当然，还有一个人。舞长空早已等在小岛边缘，就为迎接他们去目的地。

唐舞麟看到舞长空搂住唐三肩膀时顿时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上抠出珠穆朗玛峰。他觉得此时的他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明亮的灯光照走了某情侣黑夜之下的暧昧气氛。

还好，舞长空一接到他就带他去了他师祖浊世那里。他又像电灯泡炸开了似的一股脑儿把这几天的经历说给浊世听。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唐舞麟一个人好像几台坦克在不断开炮，一直说个不停。舞长空一如既往地静静站在他旁边；浊世看起来听得很认真；而唐三，从始至终没有踏进浊世的小木屋一步。

唐舞麟好不容易闭上嘴巴，出门一看，已经是半夜了。他回头看看小木屋，浊世早已关闭了木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啊！唐舞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跟着走在空三二人身后。

舞长空和唐三住在海神岛的边缘，一个四面环水、有着许多植物的地方。大概是这里太过隐蔽，导致四处都没有什么人。因此，他们的住处也可以比为世外桃源了。

可是这里与海神岛主岛还隔了一道不长不短的溪流，舞老师和唐老师该怎么进去？不会每次都要飞才能进去吧？

唐舞麟正想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用蓝金色藤蔓铺成的小桥。他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走过去，一边担忧植物桥的安全程度一边提气轻身，小心翼翼地踩上去。

一踏上去，他的疑惑就完全消失了。这座桥看起来弱不禁风，但韧性和强度都极好，而且还有一种亲切的气息与自己的武魂呼应。

不过唐舞麟没来得及管这些。前面的两人看起来走得悠闲，实际上速度却无比之快，他不得不跑起来才能在房门关上之前进去。

可他刚进门，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舞长空就挡在他面前，不由分说地把他提起来扔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你就在这里休息。”舞长空说，“东西我都给你放好了。明天早点起，还要去见你师祖。”

唐舞麟苦不堪言：“哦。”

舞长空淡淡点头，轻巧却快速地关上了门。

唐舞麟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

这两位老师也是真会把握他的心思，刚刚但凡是唐老师把他带进房间，他也会不怕死地问上一句“老师我能去外面看看吗”。

但把他带进来的是舞老师啊！他可不敢冒着被揍的风险在这位冷傲男神面前讨价还价。

为啥一个个都遮着掩着客厅不让我看啊？唐舞麟大声叹息倒在床上。一定是客厅有什么他不能看的东西。可是不能看的东西为什么要摆在客厅啊？

这似乎是一个死循环。心大的孩子懒得再细想，干脆去冲澡了。

门外。

舞长空刚关上门就想起唐舞麟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可偏偏就在他想转身进门的时候，他听到了花洒喷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唐舞麟！”他叫道。

没有人回答。

“唐舞麟！洗完澡我给你补课！听到了说话！”他又提高声音叫道。

依然没有人回答。

“唐舞麟！不说话我就凌晨过来给你补课！”他用比之前两次都高的声音叫道。

依然没有任何人回答。

舞长空转身就走，蓝色的风衣和他蓝色的长发在身后翩翩起舞。

已经收拾好客厅、躺在主卧大床里的唐三听完了全过程。他颇为愉快地笑了两声，心里模拟着唐舞麟半夜被叫起来接受一大堆理论洗礼的场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将会在今晚痛失一个人肉抱枕。

第二天黎明。

唐舞麟大声打着哈欠，紧接着使劲伸了个懒腰，身体沉重地往后倒去。

就因为不合时宜地洗了个澡而在梦做到一半时被摇醒，补了他落下三天的课程。这搁谁身上谁不喊冤啊！

——搁他身上他不喊冤。因为他不敢。

补课全程，舞长空看起来没有一丝想睡觉的念头，全程板着脸，用平板机械的声音讲述机甲和斗铠，全程不带停顿和口吃，像是被设好了程序的无情机器人。

唐舞麟看着舞长空这么认真，也不好意思硬要躺下睡觉，于是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听完了这三课。

听完舞老师讲课，就能去睡觉了吧。他美滋滋地想着。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舞长空讲完课，恰好是天边紫气东来之时。没等他的头发丝沾上枕头，某位因为熬夜也脾气不好的老师就拎着他上房顶修炼紫极魔瞳了。

不巧，任何的修炼都需要集中精神。唐舞麟从房顶上下来时重新躺在床上，脑子感觉依然想睡，但身体却是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然后，舞长空就半拉半拖地拉着他，和唐三一起走向了浊世的小木屋。（这整得他连昨天心心念念的客厅也没看清楚。）

刚刚和枫无羽吵完架决定教徒孙一些自创魂技正准备大展身手的浊世看见唐舞麟诧异地问：“你小子昨天干什么去了？”

唐舞麟干笑几声，又不敢把他的舞老师供出来，于是说：“昨天晚上有点吵，没睡好。”

“嗯。”浊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舞长空，“年轻人要注意节制。”

唐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舞长空恼得耳根都红了。他一巴掌拍在唐舞麟脑袋上，弄得后者痛叫一声，脑子里残存的睡意也瞬间散去了。

“快说。”舞长空的语气极其不好。

唐舞麟“哦”了一声。他捂着脑袋，磕磕巴巴把事实说了出来，在心里泪流满面。

早知如此，这三十级和金龙王第三道封印不突破也罢。

他这样想着，下一秒就被老唐轰出了精神之海。

感觉这几章写得极其欢脱

彩蛋有我随便画的空三夫夫秀死舞麟（？）是上次走街上看到的好笑情侣，直接代了

最后感谢H的情话宝盒！谢谢谢谢谢谢谢！（艾特重名的太多实在找不到就不艾特啦！总之大感谢！）

Ch 31

清晨的空气略微有些湿冷，舞长空皱着眉从睡梦中醒来。映入眼帘的竟然不是房间的天花板，而是一片蓝色金色和绿色相交。

怀中还有温暖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才堪堪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点微笑。

这一切就像梦一样。以前唐三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有时会怀疑历练的经历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而现在看到遥不可及的先祖蜷成一团躺在自己怀里，他才能清楚地肯定——这些不可思议的事都是真的。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舞长空轻轻理着唐三乱成一团的刘海，想到这里，眼神中顿时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对了，他还没问，唐三这次要下来多久？不会只陪自己睡这一觉就走了吧？不会专门挑这时间下来就为着看他儿子考上史莱克？

舞长空突然想摇醒唐三问个清楚，又不忍心摇这为了下来一看就熬了好几天夜的人。心里正纠结着，树下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唉，舞麟，你看那棵树上怎么有那么多蓝银草啊？”谢邂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正站在这棵树下仰头说话。

舞长空心里一紧。现在看起来，有个蓝银皇传人在谢邂这小子身边真的不是好事。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几下。舞长空低头，唐三正警觉地睁着眼睛，厚实的蓝银皇帘子的最里层也被他抽丝剥茧地收回。

“如果不想让咱俩丢脸，随时准备拨开蓝银皇逃走。”唐三用精神力对舞长空说。他可不想给唐舞麟留下“太穷了只能睡树上”的初印象。

舞长空点头，也不想让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冷傲男神人设崩塌。他与唐三四目相对，也用精神力说：“怎么逃？”

“我等会儿把蓝银领域限制在咱俩身边。蓝银领域能够隐藏我们的气息和身形。”唐三说，“他们最好不是围在树旁边。这样我悄悄拨开蓝银皇他们也发现不了。”

“他们没有围着。”舞长空闭眼用精神力感知后说道，“一群人站在我们的一点方向。”

“好。”唐三下意识说，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等等……你突破封号斗罗了？”

舞长空瞥了他一眼。“嗯。”

唐三讪讪地笑。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

只有封号斗罗才能与他一个神王用精神力交流，即使是刚刚突破的也行。封号斗罗已经初窥天道，况且舞长空还在之前有了海神亲和度，交流起来自然容易些。

要注意的是，这里的交流指双方可以互相用精神力说话，而不是唐三单方面把自己的神识灌输给舞长空。有了精神力交流，双方说起私密的话就更方便了。

“唐舞麟伸手碰蓝银皇了。”舞长空说，“事不宜迟，再被他瞧出端倪就完了。跑吗？”

“跑！”

唐三握住舞长空的手，七点钟方向的蓝银皇悄然露出一道裂缝。两人就这样有些狼狈地钻了出去，不过幸好孩子们没有察觉。

一直跑到海神湖边，他们才停下。

“真是……”唐三叹气，“早知道去学院外面找宾馆住了。差点让舞麟看到我们睡在树上。”

舞长空深感赞同。

“对了。”唐三转向舞长空，掩饰不住好奇的神色，“你的封号是什么？”

“天霜。”舞长空说，“这还是十几年以前，在那个海神岛上，你说的。”

“我……说什么了？”唐三下意识问。

听到这句话，舞长空瞬间露出失望夹杂着委屈的眼神。

唐三忍不住想回到几秒前狠狠捶死那个心直口快的自己。

不过他还是很感动的。对他来说，海神岛上的历练也只是不到半年前发生的事，而对于舞长空来说却有整整十几年。

唐三扪心自问，他愧对舞长空的苦苦等待却记忆犹新，于是下定决心要对他更好。

“我想起来了。你当时问我以后你成为封号斗罗要取什么封号，还说了天霜，我说这个封号很好听。”他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忘了！”

说着，唐三抓住舞长空的衣袖，害羞似的闭上眼睛，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刚刚才决定要对舞长空更好，正好有个机会，他于是献上了自己的香吻。

嘿嘿，长空一定会很感动！唐三愉悦地睁开眼，可脸上的表情下一秒就凝固在原地。

因为，重新睁开眼的他发现，之前舞长空脸上的失望之色都瞬间散去了。

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而就是这眨眼的功夫，舞长空脸上已经挂满灿烂的笑容，好像之前露出那副可怜巴巴表情的不是他一样。

“好啊你，竟然耍我！”唐三怒道，“几天没下来看你，趁着这点时间学精了是吧！”

舞长空收起笑容，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你这次下来，不会就只能和我吵个嘴吧？”

“当然不会只和你吵嘴。”唐三说，“要不然你以为我赶那么久工作是找虐？”

舞长空心里一动：“你能待多久？”

“一年吧。估计着是一年左右。说到这个，”唐三突然不满地撅起嘴，“你前几天，就是你们这边的前几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这个……”舞长空愣了愣，“我，我怕打扰你工作。还怕你会嫌我烦……”

“什么？”唐三温润如水的声音猛然拔高又猛然落回原处，“你在想什么啊。那堆工作哪有你重要——你打电话的时候其实也是我从公务里解脱一会儿的时候，才不会嫌你烦。而且你不打电话，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所以才这么着急下来。”

舞长空脸上露出少有的无助神情，甚至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对不起。”

“好了。我怎么可能怪你。以后别不给我打电话就行。”唐三笑着说，“对了，云冥昨天过来找我让我当新生班的班主任，你留在史莱克反正没事干，和我一起去教新生班怎么样？”

“行啊。”舞长空干脆地同意了。

他教唐舞麟教了几年，现在把他送到史莱克学习，居然有点舍不得。另外，他也想看看唐舞麟四人来到史莱克后会有什么进步。

“那我们走吧。”唐三牵起舞长空的手往海神阁走去，“虽然我不懂斗铠什么的，这班主任也可能是挂个名，但教学安排还是要熟悉的。”

于是片刻后，不负责教学安排的甩手阁主云冥苦着脸接待了认真负责的唐三先祖，并配合着安排了新生一年以来的教学任务。

一日后，史莱克学院开学典礼。

唐三虽然浮在空中看不见地上的学生，但通过精神力也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情景。

开学典礼在以霍雨浩的封号命名的灵冰广场上进行。学院一共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大概一百多人，加起来也只有六七百人，站在偌大的灵冰广场上显得有些空旷。

站在最右边的是六年级，每个看起来都有三十几岁。不过唐三没多关注那些人，精神力往最左边移去，轻而易举地在一年级里找到了唐舞麟。

小孩此刻正和站在他旁边的同伴说话。

“不知道我们的老师会是谁。”谢邂小声说。

“最好舞老师还能继续教我们。”唐舞麟说，心里却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蓝发蓝眼的身影。

他是谁？他和舞老师是爱人关系吗？他会不会也来当我们的老师？想到这里，唐舞麟轻轻甩头，在心里谴责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诶，你们看！”许小言突然捂嘴惊呼道，“老师们从天上下来了！”

这正是唐三身边白发苍苍的银月斗罗蔡月儿挥了挥手，示意众多老师缓缓落下。

唐舞麟在落下的老师堆里一眼就看见了舞长空和沈熠。不过令他又惊又喜的是，一直在他脑海里不断出现的唐三竟与蔡老一起坐镇在这群人的中央。

看到这幅场景，学生群立刻出现了骚动。

唐三不用耳朵听也能知道这群学生心里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他是谁、他为什么能和外院院长银月斗罗冕下站在一起之类的。

笑死，这还是云冥谨慎思考后做的决定。如果不是顾虑到他一个人在最中央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不然以他双神神王的地位，整个斗罗星都得把他围在中央才不失礼。

一名中年人迈出来，简单为开学典礼铺陈了几句。接着银月斗罗又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小段话，整个开学典礼就算是结束了。

空中的老师们纷纷向不同的方向飞去。唐三和舞长空、沈熠飞向新一年级，还有蔡月儿勾着嘴角一副得逞的样子飞在唐三旁边。

“今年的新生班，由我和唐银老师共同担任班主任。”她说，“另外，还有两位辅导员，分别是舞长空老师和沈熠老师。”

唐舞麟四人的脸迅速垮了下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入学考试时刁难他们的蔡老也会负责教他们。还有，这唐银又是谁啊？

与谢邂用眼神交流不满的同时，唐舞麟偷偷看向和他同姓的某老师。

可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诧异地发现唐三的目光也恰好落在他身上。

不是我看错了吧？他转头，谢邂和许小言垂着头愁眉苦眼的样子，古月也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那肯定不是在看他们了。

他又回头看向唐三。陌生老师的目光依然落在自己身上。

真的在看我？唐舞麟看着唐三眨眨眼。

唐三也看着唐舞麟眨眨眼。

真的在看我。唐舞麟鬼使神差地抿嘴笑了起来，不出意料也得到了老师的微笑。

但是我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看我呢？唐舞麟仍然存疑，但心情却莫名放松下来。

蔡老说完前面的话，就和其他老师朝主教学楼飞去了。他们一群人跟着老师到了一个很大的阶梯教室，沈熠按名单给他们排座位。

“一排一号，唐舞麟。一排二号，古月。一排三号，谢邂。一排四号，许小言。……”

唐舞麟四人只能苦着脸坐到阶梯教室最前端的中央。这里最靠近讲台，他们有什么小动作，老师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不过……唐舞麟看看讲台后站着的唐三和舞长空，心里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三人。古月皱着眉，谢邂一副苦瓜脸，许小言……满面春风？

他疑惑地看着许小言。后者满脸通红地对已经入座的三人比划，浅蓝色的眼睛像掀起汹涌波涛一样，时不时往讲台那边瞟上两眼。

许小言的心理活动：哇哇哇你们看！唐银老师和舞老师在背后牵手诶！什么什么难道看到老师牵手的只有我一个吗！不行！绝对不行！这么好嗑的cp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磕！！

可惜唐舞麟和谢邂两个男生貌似还是没有看懂。他们俩看看像恍然大悟一样突然面色潮红的古月，再看看彼此脸上的不能理解，心下的疑惑顿时又平添一分。

“我说，你到底在激动什么啊？沈老师已经看你很久了诶，你再这样摇头晃脑说不定就要被开除了。”谢邂凑到许小言旁边说。

许小言不满地转向谢邂，抬手狠狠捏上了他的耳朵，弄得后者龇牙咧嘴抓耳挠腮却不敢发出半分声音。

“开除就开除，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当魂——等等，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许小言松开拽着谢邂耳朵的手，喃喃道：“我得努力修炼，要不然就磕不到唐银老师和舞老师了。”

“什么？你说唐银老师和舞……”谢邂惊叫，又在全班同学瞪向他时讪讪闭嘴，小声说：“你说他们俩……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可他俩都是男的啊？”

旁听很久的唐舞麟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注意到两位正谈恋爱的老师都是男性……

“孺子可教。”许小言嘿嘿一笑，“他们俩还在牵手呢，不信你看。”

谢邂伸长脖子，几乎要把敏攻系魂师的灵活发展到极致。许久之后，他才缩回座位揉着脖子说：“你骗人。根本没有。”

“怎么可能！你顺着我的手指看！”许小言说着悄悄伸出食指，“诶？好像确实没有……”

“果然是骗我玩的。你就是想看我出丑吧。我就说舞老师怎么会铁树开花。满意了？”谢邂嘟囔一声，重新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

“不对啊。”许小言又无助地看向古月，“古月姐，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古月点点头。

谢邂唉声叹气说着“你们两个又合伙整我，小爷不可能再受你们一次骗了”，被古月和许小言联手掐了手臂。

同甘共苦的四个人中，现在只有一个人在理性地分析这件事——这人就是唐舞麟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把脑子分成了两半，一半记住了沈熠讲的史莱克细则和新课，一半在仔细观察某两位老师的眉来眼去，并且感性地大叫我磕到了。

真奇怪。唐舞麟最后在脑中总结道，并决心有时间一定要找舞老师问个清楚。

某靠在门边的海神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又看了眼舞长空，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Ch 30

唐舞麟四人站在海神岛上的木屋里，神色惊疑不定。他们都无助地看着沈熠，可是沈熠看起来也六神无主。她看着浊世，仿佛在期盼自己的老师能够说些什么。

而浊世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旁人。他只是坐在房间一楼的唯一一张木椅上，用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离开了史莱克四年又回来的宝贝徒弟。

顺着沈熠的视线，再顺着浊世的视线，唐舞麟四人又兜兜转转看回了舞长空。可被万众瞩目的某人只是低着头，略长的头发挡住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唐舞麟心下嘀咕着，又往舞长空低头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片平平无奇的木地板，再往上，他看到了两个人交握的双手。

哦，舞长空在和别人牵手……什么？

唐舞麟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被誉为冷傲男神的人千真万确和别人牵着手。而和他握手的另外一个人，唐舞麟却从未见过。

蓝色头发、蓝色眼睛，简单束起的头发长至腰部，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睛不知道注视着哪里。他长相十分俊美，气质也很不一般。

不知为什么，唐舞麟总感觉这个人的气息十分熟悉，自己甚至想扑到他怀里去。可是他们明明从来都没见过啊？难不成自己是在婴儿时看见过这人却忘记了？

但是，总之，根据眼神的方向找到的线索终究在这个没见过的人这里断掉了。

现在的气氛不是一般的凝滞，唐舞麟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够张嘴说句话打破沉默而已。

“咳。”终于，和舞长空牵手的那人说话了，唐舞麟感动得就要泪流满面，“赤龙斗罗，我们不妨先说正事再聊家长里短？”

浊世淡淡地看了唐三一眼，却猛地蹙起眉。

这个人的修为，居然连身为超级斗罗的自己都看不破？那这个年轻人……

意识到这一点，他肃然坐直身子，假装平静地轻咳一声，顺着唐三刚给的台阶下去：“长空，这几个徒孙，我认下了。”

“谢谢老师。”舞长空抬头笑道。

浊世不自在地转过头。舞长空与唐三对了个眼神——赤龙斗罗还真是嘴硬心软的典范。

“那，小熠，明天就带这几个小家伙报道注册吧。唐舞麟的入学成绩是满分，其他人按照实际分数来计算。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外院工读生了。”浊世说。

“好的，老师。”沈熠喜笑颜开，对舞长空使了个眼色，招呼着唐舞麟四人上楼。今晚他们只能歇息在这木屋仅有的几个房间。

这下唐舞麟即使再对唐三好奇也没辙了。他想多留一会儿，却被谢邂拉着走了上去，黑色的大眼睛还是依依不舍地看着唐三。

对方估计感受到了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唐舞麟眼睁睁看着唐三回头，将要对上一双湛蓝色眼睛时，楼道拐角却毫不留情地挡住了。

就差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久别重逢却被一道墙壁阻挡的父子不约而同地握拳叹气，又同时低头收敛住了眼中的情绪。

舞长空轻轻捏了捏唐三的手指。后者感到手上温暖的触感，抬头笑了笑。

要去偷偷看舞麟，也至少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唐三重新把思绪凝聚到眼前。

小孩们走后，屋内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和开头一样。他回神后才发现浊世正和他大眼瞪小眼，对方单方面进行着无休无止的观察。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海神，总被人盯着看也会有些不自在啊。唐三叹气，悄悄把没有与舞长空相握的右手掌心背了过来。

一根蓝银皇从他手中穿出，悄无声息地越过他的后背，然后——

——直直戳在了舞长空腰间。

舞长空被戳得踉跄一下，面上镇定自若的神色却不改。他无奈地带着笑得人畜无害的唐三向前一步，向浊世介绍：

“老师，这是我的老……咳，男朋友。他叫唐——我是说，唐银。”

一句完整的话竟然被从来言简意赅的舞长空说得磕磕巴巴。浊世用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视唐三和舞长空两人，而唐三依旧维持着满分笑容，看起来十分亲切。

“唐银，这是我老师，赤龙斗罗浊世。”舞长空又转身对唐三说。

“您好。”唐三四十五度鞠躬，笑吟吟地说。

舞长空看着唐三与浊世握手，面色不变。他其实一直在心里不断腹诽唐三笑里藏刀，但神王这难得的傲娇，竟然还怪可爱的……

“长空啊，我想和你单独聊聊。”浊世说。

舞长空看看唐三。唐三点点头，看起来毫不犹豫，转头出了小木屋的门。

“你们互相挺信任的。”浊世挥手在两人身边形成一个魂力结界，“挺好的。恭喜你，长空。”

舞长空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面上还是点头应是。他俩确实相互信任，但老师您现在布置的魂力结界可完全拦不住一位神王啊！

“说正事。”浊世长叹一口气，看着舞长空的眼睛，“你把这些孩子送来，之后还准备走吗？”

舞长空连忙跪下。四年前的离开虽然迫不得已，但他还是对老师非常愧疚。

“对不起，老师，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他说，“当初我受故人所托照顾他儿子，现在我已经带他来到史莱克，就不会再离开了。”

他搬出之前对付沈熠的一番说辞。沈熠当初显然和浊世报备过，老师听到他的话之后看起来也不是很惊讶。

“故人？”浊世只是说，“我可不知道你有一个故人，还是一个年龄远超于你、甚至连儿子都有了、而且儿子已经十三岁的人。”

舞长空尴尬地抿了抿嘴。赤龙斗罗浊世真可以说是对他知根知底，毕竟自己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云游的这人捡回来了，简直撒什么谎都瞒不过他啊。

“是那个唐银吗？”浊世叹气，“除了爱人，我真不知道有谁能让你离开我们。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的历练，就是他带队的，是吗？”

舞长空默不作声。如果老师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唐三的身份也许就瞒不住了……

没想到浊世只是又一次深深叹气：“算了。只要是你的真爱，也无妨。想当初，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没资格珍惜……”

唐三在木门外面等了好久，直到月亮渐渐移到头顶都不见舞长空出来。他干脆翻身上了离木屋最近的一棵树，开了蓝银领域让植物给他报信，接着毫无顾忌地呼呼睡起来。

两根绳子突然缠上了他所在的树干。唐三皱眉，试图把缠得紧紧的绳子弄下去，可不用神力竟然根本解决不了。

哪个该死的打扰他睡觉。唐三心里怒骂，知不知道自己连续两天都在熬夜工作？

下一秒，他感觉身子一沉。那两根绳子把整棵树拽得摇摇晃晃，几乎下一秒就要扯断这节树干，像是在报复他骂人一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唐三把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束好，气呼呼地跳下了树干。他抬头正想好好问候这人，看清时却愣住了。

一脸坏笑的云冥正坐在一个几乎可以说是简陋的木质秋千上，他旁边有个浑身充满圣灵之气的女子，想来就是他的妻子了。她正奇怪地看着云冥，见唐三跳下来又转向唐三。

“老远就感受到你的领域了，虽然没几个人能发现但也不遮掩一下吗？我来提醒提醒你。”云冥笑道，“好久不见。”

“这不是你打扰我睡觉的理由。”唐三勾起嘴角，笑容看了令人害怕，“好久不见。”

“你在睡觉？那真是对不起啊。”云冥看起来充满歉意，“需不需要我补偿一下你的损失？”

唐三诧异地看了云冥一眼：“主动请缨？这唱的哪一出？你又有什么图谋？”

“我记得上次某人来当老师好像业绩还不错？”云冥说，“要不这次就再来一次？让你教新的一年级新生怎么样？当班主任？”

就知道没好事。唐三想，不过他也正愁下来这么多时间该做些什么呢。

“那你也帮我一个忙。”他说，“你去和浊世解释下我的事情。就这一件事。”

云冥会意地笑了：“好，没问题。”

旁边的雅莉听着两人打哑谜一般地说话，已经默默把魂力绑定的秋千收回去了。

蓝银领域突然有了动静。唐三回头，舞长空正打着哈欠朝他走来，看到云冥和雅莉，连忙弯下腰鞠躬问候。

“那我们走喽。”云冥意味深长地笑笑，“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唐三气恼地放出左手的锤子，可是刚刚还想荡秋千的两人已经逃得毫无踪影了。

舞长空忍不住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唐三没好气地说，“怎么出来这么晚，害我等到了个不速之客。”

说到刚刚和浊世的促膝长谈，舞长空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你难道没听吗？老师正在和我分享他爱而不得的经历。”

也许打哈欠真的会传染，唐三也跟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弄得泪眼朦胧：“听到他开始一大堆一大堆地说话就没再听了。我困死了。”

“那走吧。先睡个好觉去。”舞长空说。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竟然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无奈。

“又和第一次一样？”唐三打趣道，“刚刚回归的舞老师，史莱克还留着你的房间吗？”

“咳。等我一下。我去问问。”舞长空有些尴尬。他连忙跑回小木屋，没过一会儿就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老师说我们的房间估计要等到明天才能重新申请……岛上的房间有限，现在正是新学员的报名期，直接考内院的人还没地方住呢。所以腾不出空房间。”他叹气道。

“这样啊……”唐三思索着不禁又打了个哈欠，“看来我们只能睡大街了，真是……嗯？”

舞长空抬起头。唐三看着的显然是之前他躺着想睡觉的那棵树。

唐三转过头对着舞长空，嘿嘿笑着：“要不我们在这棵树上小睡几小时？我刚刚还躺上去过，勉强可以抵得上黄金树屋里的树根。”

“你……”舞长空看着几年不见变得跳脱许多的先祖无可奈何，“罢了。”

“不觉得这样很有情趣吗？”唐三脚尖轻轻在草地上一点，身体已经飘飞上树。“有时候活得久了也无趣。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生活，年复一年还不如痛痛快快玩个一日。”

舞长空也飞身上树，抢先躺在了大树中央主干和分支相交的一小片地方。这一块最是坚固也最是宽阔，完全可以让他和唐三两个人躺着而不至于断裂。

“那我就陪你浪迹天涯啊。”他真心笑着。

将近十年的独自生活已经让他失去了孩童时的无忧无虑，甚至在当年龙冰去世后，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对别人爱答不理。这种发自内心的释然笑容，十年又有几次？

是眼前的人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改变。如果没有唐三的一时冲动，他可能再也找不到除了龙冰外第二个在意的人。所以无论唐三要做什么，他都会陪着他。

“先祖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躺在我身上。至少比树干暖和，也比树干软。”

唐三的眼眶瞬间红起来。一天哭了两次，这可是他几十年都没有的经历。

拨开树叶，他俯下身子侧躺在树干上。舞长空从善如流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脱下上好材料做的外衣盖在两人身上。

唐三伸手搂住舞长空。明明只是在不到一立方米的树上，两个人一米八一米九的身高呆在这里也显得拥挤，但他就是觉得无比安稳无比舒畅，真是奇怪。

舞长空突然抬起手，把树叶弄得更密集了一些。唐三会意，只是意识微微一动，树枝上就生长出无数蓝银草，一条条垂下来遮住他们，俨然是一道植物帘子。

“这还只是我的第二魂技。”唐三靠在舞长空胸口吃吃地笑起来，“厉害吧？”

“嗯嗯，厉害。”舞长空哭笑不得地说。

“厉害就好。”唐三迷迷糊糊的，似乎已经口齿不清起来，“迟早要让你和我一样厉害……”

“什么？”舞长空没听清。

唐三再次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晚安。”

“嗯。”舞长空看着怀里的人，眼中的锋芒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剩下的尽是温柔。

他耳语一般轻轻说：“晚安。”

为啥我一画画粉丝就涨了那么多个……难道我的文还没我的小破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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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说句：支持三创和赠图！！！

Ch 29

 

神界，神界委员会顶端。在周围萦绕着黯淡光晕的神界中枢旁，一道蓝色身影静静地伫立着。他长发飘扬，深邃的眼睛望着缥缈的远方，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一道身影从他身后的台阶飞奔而上。霍雨浩捋捋被气流吹乱的头发，站在略微落后唐三一小步的地方，同样眺望着远方。

 

眺望远方——听起来优雅。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云雾缥缈，只能看见模糊的、带有微小弧度的天际线。可他们一直静静地看着，好像天边还会出现一个小灰点似的。

 

两人一时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低沉。不过霍雨浩不急着开口，更不急着打扰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刚刚唐三突然传话让他来委员会一趟。霍雨浩本以为眼前的神王又下界带来了一点新鲜消息，可现在看来却是他过于乐观。

 

现在从唐三身上哪还能看见以往顶天立地的海神、修罗神的气势？他看着唐三孤单的背影，恍然意识到看似百毒不侵的岳父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这样看来，唐三能够找到一个伴侣——即使是下界的、同为男性的——也是件好事。

 

“雨浩。”仿佛意识到霍雨浩的神游天外，唐三终于开口，拉回了女婿的思绪。他声音轻轻的，听起来像浮云一样飘忽不定：“我这次叫你来是想嘱托你一些事情。”

 

霍雨浩心下一凛，身体站得更直、面容逐渐严肃起来，直觉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他没说话，等着唐三继续说下去。

 

“你也知道我下界的事。”唐三说，“现在我不得不下去一趟，时间可能会有点长。所以来托付你一些事情，拜托你暂代我的位置。”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一双蓝色眼眸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面上带着淡淡的忧郁。他左手红光一闪，霍雨浩在神界大乱时见过的执法者徽章闪烁着光芒来到他眼前。

 

“你拿着它。”唐三说，“有了它，你就可以随意进出神界委员会。它也可以证明确实是我把神王的权力交付与你。只要你拿着它，就没有人敢说你不能处理公事。”

 

听了这颇有托孤意味的话，霍雨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显得急促不安。

 

“岳父！是下界出了什么事吗？那我可以借任务之名去帮您啊！您没必要这样……大可不必把徽章给我啊！”他着急地说。

 

“你想多了。下界真的没事。”唐三安抚地对霍雨浩笑笑，不由分说地把徽章塞进霍雨浩手中，“真的只是我下去的时间会有点长，来不及处理公务而已。真的。”

 

霍雨浩明显不相信，毕竟唐三可是被他师父融念冰称作老狐狸的。他急着开口，唐三却已经按住了左手无名指戒指上的水晶。

 

“不要着急，雨浩。”唐三沉声说道，霍雨浩一愣，仿佛又看见了时空乱流时沉稳的神界掌权者，想说的话不禁咽回了肚子。

 

唐三看着他，唇角轻轻勾起一笑。霍雨浩顿时知道自己是被刚刚的狐假虎威唬到了。

 

“该轮到你出手时，自然会让你下去的。”唐三声音缥缈地说。

 

霍雨浩呆愣地看着银光闪现，刚刚还好端端站在他眼前的人竟已鸿飞冥冥。他连忙开启修罗之瞳，整个神界的每一毫厘都展现在他眼前，可海神的气息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斗罗大陆。

 

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舞长空抱臂靠在魂导巴车不算舒适的座椅上，轻轻闭上眼睛。他旁边的谢邂跟两个女生聊得正欢，而唐舞麟则是沉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距离上次天海联盟大比已有三年。唐舞麟的伤势好得很快，不到两周就能活蹦乱跳。东海学院想让四人重新回到学院学习，也曾试图往零班塞人，可都被舞长空拒绝了。

 

三年前，舞长空的斗铠师身份曝光，这可能会引来很多公众的视线。所以他不想在明面上出现，这也算是保护了四个孩子。

 

虽然五人深居简出，但该有的训练舞长空一点都没给他们落下。这次前往史莱克城，还是因为他们通过了舞长空的期末考试，在暴动初级升灵台待满了二十四小时。

 

当然，这几年里唐舞麟四人大大小小的考核几乎都是在升灵台里度过的。这导致四人一度认为舞长空对升灵台有什么执念。

 

话说回来，这次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史莱克城。唐舞麟他们四个今年已经十三岁，再不去考史莱克就没机会了。

 

沈熠自那次大比后一直和舞长空保持一月一联系。她听说舞长空要带学生考史莱克，也担忧过四人是否能考上学院。但那些担忧都被舞长空斩钉截铁的语气打破了。

 

“我特意拖到十三岁再让他们考试自然是有原因的。”舞长空说，“不仅是为了学院的年龄和魂力要求。这是考试最好的年龄，不年轻也不老，就是为了保证他们考上。”

 

沈熠欣然同意了他的观点，并且信誓旦旦地说到时会为五人接风洗尘。

 

不过就算到了地方，舞长空也不急着通知她过来。在去史莱克考试前，唐舞麟还有东西需要准备。

 

他简单把众人安置在宾馆，叫上唐舞麟，花钱乘了一辆魂导出租车。过了足足四十几分钟，两人才到达目的地——拍卖场。

 

史莱克的拍卖场着实气派，就连舞长空也要叹为观止。他出示斗铠师身份带着唐舞麟进去，后者明显很紧张，时不时看他一眼。

 

也是，毕竟这趟是给唐舞麟突破封印需要的灵物做准备的。四缺其一，为了赶上史莱克的招生考试，唐舞麟急着要来，说是考试的把握会大些。他自然就随着唐舞麟了。

 

落座后，立刻有一名拍卖师殷勤地过来。他询问拍品清单，唐舞麟要的灵物拍卖在三天后，不过也可以溢价百分之二十提前购买。

 

“如何？”他问唐舞麟。

 

唐舞麟一脸肉疼的表情。过了三年，他小财迷的本性还是难改——或者说，过了三年，他财迷得变本加厉。

 

“也不差这两天吧？”他犹豫地问道。

 

舞长空心里暗笑，这小子还真是没有体验过人间险恶。史莱克招生就在一周之后，三天后他们再来买灵物，留给唐舞麟突破的时间就不多了。

 

史莱克的考试时间一向是不能提前也不能推迟的。不过有了几年未归学院、今年却因为这些错过考试时间的小子们前来的某人，嘴硬心软的老师浊世肯定会带头破例吧。

 

眼前这一切都很碰巧，他四年前离开学院时完全没有料到。舞长空眼含深意地看着唐舞麟，心想我为了你们连自己都算计上了，你如果不考上可真的是对不起我啊。

 

“那我们三天后再来。”他说。

 

唐舞麟半疑惑半忐忑地看着他，终究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但不后悔只是目前的。等三天后的拍卖会上再看到这灵物的价格，这小财迷估计就要后悔得涕泪横流悔不当初了。

 

 

三天后，两人再去拍卖会，以超出预估价溢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拍下了灵物。回去的路上，舞长空看着唐舞麟心痛得扭曲在一起的五官，心下有点好笑，却又不忍心笑出来。

 

希望这小子能在这上面吸收点教训。舞长空心想，往旁边看去。唐舞麟显然在想过于财迷而导致的失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舞长空干脆闭眼，也不说话。

 

“舞老师。”良久，唐舞麟终于开口，“您觉得以我现在的实力，考上史莱克会很难吗？”

 

“嗯。很难。”舞长空说，又于心不忍再补了一句，“如果突破赶不上考试，我替你们争取。”

 

“谢谢老师！”唐舞麟感激地看了看他，面上的担忧似乎减轻了几分，眉头也不再紧蹙了。

 

回程的时间就在这平静中很快度过。

 

“你在我房间突破吧。”舞长空打开房门，“先冥想一下。平稳气息，再作突破。”

 

唐舞麟点点头，意识沉入了精神之海。今天的老唐看起来很疲惫，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把入药方法告诉了自己，并笑着让自己期待第二道封印突破后会出现的奇迹。

 

不知为什么，唐舞麟心中一阵酸涩。

 

他现在已经有了很多伙伴。如果他身上还有未突破的封印，那他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些人；如果他突破了全部封印，是不是所有关心他的人再也不会为他忧虑？

 

我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唐舞麟想，睁开一双燃烧着灼灼火焰的大眼睛。

 

舞长空看着浴缸中全身浸泡在滚烫药液里的人，目光多了几分欣慰。

 

学生们的任务暂时完成，那么接下来的重担就该轮到他来扛了。

 

 

如几天前预料的一样，唐舞麟在史莱克考试时果然没能及时完成突破。他把沈熠请来商量，想让其他人先行考试，等到唐舞麟醒来之后自己再带他去学院，没想到其他三个人却撂挑子不干了。

 

先是古月这孩子想替唐舞麟考试；再是谢邂和许小言说唐舞麟不考他们就不考。舞长空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拿他们没办法。

 

没想到一个小孩的魅力能够那么大。他差点想把“我带唐舞麟走后门”这种话说出来。

 

沈熠见此，征询似的看了看舞长空。舞长空对她点了点头。

 

“你啊。”沈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在你来史莱克城的时候就已经和老师打好招呼了。他前几天一直在房间里转圈呢。”

 

舞长空脸上多了几丝笑意。他离开宾馆，跟着沈熠一路来到了史莱克内院大门。看着牌楼上的内院两个大字，他渐渐停下了脚步。

 

要说不紧张还是不可能的。他四年前擅自辞去监察者职位离开学院本就是他的过错，现在回来也不知道老师会如何反应。

 

沈熠识趣地往里面跑去通报浊世。舞长空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沈熠才气喘吁吁地回来，说：“老师让你先在这里站着。”

 

“嗯。”舞长空知道浊世是在准备见他，也是在让他准备见老师，“谢谢。那我的那几个学生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做事你还不了解？”沈熠笑嘻嘻地拍拍胸脯，“保证把那四个小孩带进学院！”

 

舞长空笑了。他招招手，看着沈熠奔跑的背影在几秒内消失在视野中。

 

内院的大门空旷得很，这是因为内院弟子少之又少而且都很宅，正好旁人也不敢贸然来这所有魂师心目中的圣地，两条加起来就造就了内院的清静。

 

因此，也没有人会看见有个蓝色头发的人呆呆地站在这里。

 

不同于史莱克外城的繁华，内院之中尽是复古风格，海神岛中央的黄金树屋和海神湖畔无数条渡湖木船就是最好的证明。这里植被茂盛，到处都能闻到草木的清香。

 

好久没回这里了。舞长空闭上眼睛，肆意呼吸着空气中的清香。他晓得内院各处都喜种蓝银草，这种濒临灭绝的植物在这里却如此繁盛，大概也是为了纪念海神吧。

 

他眼前几乎出现了唐三被数以万计的蓝银草簇拥着，那些蓝银草都欢欣地舞动叶片，一个个光点在蓝银皇头上汇聚成蓝金冠冕。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禁勾勒出温柔的弧度。

 

也就是这时，一双白皙的手掌覆上了他的双眼，那微微清凉的温度好像透过舞长空的眼皮直接让他的大脑清醒起来。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动作，对方让身为封号斗罗的他都感受不到气息，自己反抗定是没用的。不过鼻尖却嗅到了熟悉的气味，他挣扎着把眼睛睁开，看到了眼前的手掌。

 

“这么显摆，我都看到戒指了。”他轻笑。

 

身后的某人一脸不满地移开左手：“和你玩猜猜我是谁可真没意思。你怎么那么聪明啊。”

 

舞长空惊讶地说：“什么时候大名鼎鼎的海神大人竟然返老还童了？还有，什么时候连聪明也成了我的缺点，唐银老师？”

 

他转过头。唐三依旧和舞长空第一次见他一样，刘海垂着挡住额前，一头蓝色长发梳成干净利落的马尾，笑吟吟地看着他。

 

舞长空突然觉得眼眶很酸，将近十年没有出现过的泪水却断线珍珠般止不住地落下。可他本人却像是对此毫无察觉，只是呆愣地盯着唐三的脸庞看。

 

“你这，怎么就哭了……你别哭啊……”

 

唐三看他这样也有些手足无措，原地转了几圈不知道该怎么办。

 

舞长空抬起袖子胡乱抹去眼泪想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些，可直到袖子湿透眼泪还没干。

 

“对不起……我……”舞长空看眼泪止不住干脆就放任它继续流下。他猛地抱住唐三，撞得毫无准备的后者趔趄一下：“我真的很想你。”

 

唐三把手搭在舞长空消瘦的脊背上，眼眶也不禁泛红。

 

如此，史莱克学院内院的门口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景象：两个差不多身高的英俊男人互相拥抱着，不过都在默默流泪。

 

担忧舞长空的浊世在庞大的精神力探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几乎忍不住地想要掉眼泪。

 

这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不是被云冥雅莉秀就是被舞长空这臭小子秀啊！

 

他心里想，转头避开海神岛上的秋千去和某个性格鲜明的外院院长看小孩考试去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写的东西可能并不是大多人想看的甜蜜情侣贴贴 那些东西只可能出现在我的短篇里（？

Ch 28

“舞老师，你说，去天海城？”谢邂诧异地问道，“去观摩天海联盟大比？”

“是参加。”舞长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上次许小言新加入班级，为了检测大家的实力，舞长空让四人两两组队打了一场，过程中四人的能力都非常令人惊喜。在教导主任的推荐下，学院就想派出零班参加天海联盟大比，来找班主任舞长空商量此事。

舞长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有配合了半年多极为默契的唐舞麟、古月和谢邂，还有武魂变异的星轮冰杖许小言，在小小天海联盟大比上拿个冠军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学院期盼零班能在三人团体赛得到好名次给东海城争光，舞长空期盼四人的实战技术能通过大比有所提高。参加比赛，可谓双赢。

唐舞麟四人被安排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们本身也很乐意。众人就这么坐上了前往天海城的大巴车，兴高采烈地前往比赛。

下车来到宾馆时，舞长空重重叹了口气。

大巴车是两人一排座位，唐舞麟和古月坐一排，谢邂和许小言坐一排，他就坐在谢邂他们的后排，身边没人。

其实身边没人也挺好的，舞长空本来就喜欢安静，这样也没人会打扰自己享清闲。

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入了座身边却没有人时，全车的女性都开始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空座位。一路上好几个小时，来找他询问能不能坐他旁边的至少有五个，还越挫越勇。

真是的。舞长空顶着全车女性直白的目光和前两排四个学生怪异的目光摇了摇头，却无可奈何。又不可能一个个把这些人打走，何况他也没那么暴躁。

于是他就忍。假装闭目养神，他一直忍到了下车，总算是一个结束。众人被带到了一个毗邻大海的酒店，分了房间，她们总不能敲门问能不能和他睡一张床了吧。

唐三，你快下来吧！舞长空默默地在心里呐喊，你再不下来证明他舞长空名草有主，恐怕这些人就都不会死心啊！

他突然想起自己半年前想过要半年后给唐三打电话。但一想到唐三那么久没下来，肯定是神界公务一大堆让他忙得团团转，这想法自然而然又死心了。

来到天海城的第一天没什么事。舞长空去开了个学院内部的会，然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休息，直到第二天要给唐舞麟四人的团队赛抽签才来到比赛场所附近。

没想到天海联盟还挺重视这次大比——舞长空听到有工作人员说他们这次请来了史莱克学院的少年组进行表演赛给大比预热。他用精神力四处张望，果然看见临时搭建的比赛台旁有一些穿着绿色校服的人。

舞长空丝毫不怀疑表演赛的结果，学院能派这些人出来就证明了他们都是非同寻常的怪物，对阵大他们五岁的对手都毫无问题。

表演赛果然光速结束，史莱克学院不出意料得到胜利，可能这场表演赛唯一的缺点就是缺少表演成分。抽签在表演赛结束时也结束了，舞长空离开抽签的长队，在沸腾的人群中穿梭，寻找唐舞麟四人。

“师兄！”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向后望去，是那群史莱克学院的学生。

当然，呼喊他的肯定不是那群学生，现在的外院学生还有哪个认识他啊，他早十年前就进内院了。喊他的是领头的沈熠——也只有沈熠能够喊他这么一声“师兄”。

当初沈熠从内院毕业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留在史莱克任教。现在她是一名外院低年级的老师，这次正好是来天海联盟大比的少年组的领队。舞长空向她点点头。

两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师兄妹，自然能懂得对方眼神的意思，那表示着需要避嫌，随后再说。沈熠了然，朝舞长空笑笑，回头带着史莱克的学生们回宾馆了。

几天后，在三人团队赛的循环赛开始时，舞长空终于在比赛场内看到了沈熠。沈熠还是像以前那个小女孩一样，看到舞长空走过来笑着招了招手。

“走吧。”沈熠愉悦地说，“我们学院有个包厢用来看比赛，正好可以请你去坐坐。”

舞长空点头。两人来到包厢。唐舞麟三人的比赛此时也已经开始，他们在包厢的屏幕上放大这一场，一边看一边聊着。

“这几个小家伙就是你离开学院之后培养出来的？”沈熠问，“他们都很不错呢。特别是这个很漂亮的小男孩。他的武魂是蓝银草？”

“也可能是不简单的蓝银草。”舞长空意有所指地说，“他还有血脉变异。看他的右手。”

沈熠依言看去，唐舞麟右手赫然是金灿灿的金龙恐爪，看起来极为绚丽。

“真有小怪物的样子。”沈熠笑笑，“你把他们四个培养得那么好，想要未来送他们进学院吗？那你也是决定要回学院的咯？”

“我本来就没想离开学院。”舞长空叹气，“还是一位故人的请求，他儿子在这里他又无暇看顾，我来此休息，顺道帮他照拂照拂。”

他说的那番话当然有一半是假的。当年他明明就是故意辞职，只为来东海城这种偏僻的地方照看唐舞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明明没有天天和唐三待在一起，但舞长空就是学到了唐三那种说谎不眨眼的本领，现在连极为了解他的沈熠都没看出来。

“原来是故人的请求？”沈熠说，“那你得和老师好好解释解释了。他其实并没有生气，我想你也知道。他那段时间一直在念叨是谁拐走了他家舞长空呢。”

舞长空无语，嘴巴开开合合不知说些什么。

“想解释？”沈熠的一双绿色眼睛突然放出八卦的光芒，“那不如先跟我说说，是怎样的男人能夺走冰雪男神舞长空的芳心？”

“你怎么知道是男的？”舞长空惊道，海神岛那会儿他和唐三还没那么明显吧？

沈熠捂嘴笑起来：“帅哥总是内部消化嘛。话说，真的是男的啊？我随便一猜而已。”

舞长空看着沈熠带笑的眼睛几次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正好唐舞麟三人的比赛结束了，他就留下了一句“下次再见”然后夺门而逃。他背后的沈熠笑嘻嘻地面对狠狠关上的门，差点没把“阴谋得逞”四个字贴在脸上。

如果东海学院的学生们看过来，一定会看到冷傲男神舞长空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羞愤。毕竟明智如他，竟然被师妹套了话，这像极了早恋被老师抓包……

循环赛第五场，唐舞麟、古月和谢邂对上了实力强悍的对手，虽然舞长空是个甩手掌柜一般的老师，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当然，担心的不是结果，而是三人会不会受伤。

他带着四个十岁小孩参赛，本来就没把胜负看得太重。他只是希望他们能尽量取得好成绩以向东海学院交差，特别是唐舞麟，他每天吃饭都快把学院吃穷了。

比赛快开始，沈熠又来找他了，估计她也非常期待这场比赛。舞长空也又跟着她去了包厢，不过闲聊的过程中绝口不提男朋友。

闲聊只是在比赛前。比赛一开始，两个人立刻不说话了。

这场比赛很难打，舞长空紧蹙着眉头一直没放松。当他看到对面的两个元素属性魂师释放武魂融合技时，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可惜他不会瞬移，冲过去还是晚了。唐舞麟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古月不受伤害，本人却是浑身浴血，昏死过去。

舞长空承认当时自己不是很冷静，看到重视的人受了伤下意识就上前问责。

唐舞麟浴血的样子使他回到六年以前那个黎明；唐舞麟笑着举起古月的样子与龙冰笑着挡在他身前的情景慢慢重叠。

他心中瞬间掀起情绪风暴，苦涩、愧疚、后悔揉成一团。这些情绪融入他不断飙升的气势之中，化为一圈圈颜色可怖的魂环。

两紫，四黑，两红。比赛台的上空顿时变得压抑，天地之间似乎唯有红色魂环在闪亮。

在去海神岛历练之前，舞长空的魂环颜色还是四紫一黑；从海神岛出来之后，他的魂环受顶级八考的加成，变成了两紫四黑。再经过这些年的修炼，他已经有了一个十万年的魂灵，足以支持他的第九魂环。

有两个魂帝飞过来，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不过他这时可认不出来别人的脸色，他只认得这两个人是让唐舞麟受伤的人的老师。

四五魂环闪亮，九柄巨剑横空出世，像是要划破苍穹一般朝他们劈去。那两人再厉害也挡不住一个魂斗罗的全力以赴，顿时七窍出血不能再战。

舞长空见对方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报应，本来都准备收武魂查看唐舞麟的情况了。没想到比赛台上空又出现了好几百台魂导机甲，给他火上浇油，真要逼他发疯。

包厢里的沈熠在心里默默给这些人点了根蜡烛，舞长空发疯她也是好久没见到了。

上次看师兄发疯还是在他们刚进史莱克的时候，有个人训练时失手把龙冰姐打成了重伤吧？那个人之后被舞长空打得也不怎么好。

几百台魂导机甲，造价多贵啊，可惜，它们都惨咯！沈熠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毕竟这不是史莱克城，她幸灾乐祸也没人管她。

以她对舞长空的了解，这时候他只会有一个选择，那就是——

“天——龙——银——！”舞长空喊道。

蓝色的光芒从他身体里迸发而出，蓝白色的甲胄覆盖舞长空全身。一双巨大的白色双翼在背后展开，脚下是蓝色的光环，正在熠熠闪光。

此时的舞长空看上去就像是冰雪之神。他周身凛冽的寒意与剑意融为一体，锋锐的气息直指几百台机甲，却迟迟没有动作。

而此时的机甲大队已经慌了。他们接到的通知是有八环魂斗罗在闹事，但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斗铠师，还是三字斗铠师！先不说他们见到斗铠师都得避让，如果真的打起来还说不定谁打得过谁呢！

舞长空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一动不动。他释放斗铠却没有攻击的原因也是如此。省时省力，根本不用打就能让这些人自己滚回去。

这套斗铠也好久没有释放了呢。看见这套久违的三字斗铠，舞长空眼里顿时充满回忆，不自觉就想到了他给斗铠命名的心路历程。

天字，代表着他的武魂，天霜剑。银字自然指的是唐三，不仅代表着蓝银皇武魂，更是唐三当初的化名。而中间那个龙字也是一语双关，是他挚友龙冰的名字和武魂，也是唐舞麟的金龙王血脉。

他对这个名字还是很满意的。他又想到几年前三字斗铠制作成功时他激动地给唐三打电话，后者笑吟吟的，应该也对此很满意吧。

突然，他感到体内魂力加速运转，周身的气势也变得极其尖利，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沈熠连忙从包厢中飞出，见到舞长空的状态后表情又变成了似笑非笑。

血红的第九魂环出现，围绕在舞长空身边。舞长空和沈熠对视一眼，自己也是无语了。

困扰他半年的八十九级瓶颈居然因为他一时的冲动而突破了。是不是以后每次修炼有瓶颈都得和别人打上一场？

经过这一出，舞长空也终于恢复了冷静。他收敛气息转身来到唐舞麟身边。

“你能看出来吗？情况怎么样？”他问沈熠。

沈熠自身的武魂是含羞草。含羞草武魂可塑性很强，虽然最适合治疗系但沈熠硬生生加了几个攻击魂技上去，也是这样才得以通过当初历练的选拔考试，不可谓不是怪物。

不过治疗经验她还是有的。沈熠的第六魂环技就是治疗，这魂环还是她入内院后圣灵斗罗雅莉看不下去，专门给她挑的。

两片草叶分别飘飞到唐舞麟和古月身上，她神色怪异。

“真是两个小怪物。”她说，“这男孩的身体修复能力竟然如此之强。还有这个女孩，竟然不惜消耗生命力为他治疗。真是……”

舞长空眼神微动，看来不需要担心了。

他一把抱起唐舞麟，却没有收回那套三字斗铠，斗铠周围亮起一圈蓝蒙蒙的光芒，保护着里面的人不受伤害。沈熠也抱起了古月。

“愣着干什么？”舞长空看向早已被三字斗铠惊愣住的谢邂和许小言，“我们走！”

谢邂和许小言对视一眼，在看到对方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讶后连忙跟上舞长空的步伐。

一行六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了比赛场，却没有一个人敢拦他们。

全场寂静。

迷蒙之间，唐舞麟恍惚地看到舞长空身着绚丽的铠甲，蓝色长发在身后飞舞，好像是傲立于世间的冰雪之神。

他不知自己是晕过去后在做梦还是真的看到了，但心中在那时仿佛安定了许多。

“好好睡吧。好好休息。”耳边似乎有一个低沉的熟悉声音这么说。

他一歪头，睡着了。心里像是被棉花塞满一样，那么充实，那么温暖。

终于要进入史莱克部分了……累死

Ch 27

唐舞麟一觉醒来，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深度冥想的功效真的不是说着玩的，他感到全身的经络在玄天功洗礼后变得更加柔韧，身体也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睁开眼睛。周围黑漆漆一片，隐约能看出一个四方形房间的轮廓。舞长空盘膝坐在他对面，一双泛着紫意的眼眸正看着他。显然是自己醒来的动静惊动了冥想中的老师。

虽然知道那紫色的眼睛可能就是舞长空说的唐门功法紫极魔瞳，不过被那双诡异的眼眸盯着，唐舞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舞老师，我们这是在哪儿？”他问。

舞长空应该注意到了唐舞麟刚刚的一颤，他挥手打开夜灯，在柔和的光晕下，唐舞麟才缓缓看清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只有几十平米的小房间，看起来像是宾馆的双床房，但非常朴素，只设有两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洗漱间。他和舞长空就分别坐在两张床上。

看着唐舞麟适应了夜灯不强的光芒，舞长空又隔空打开了大灯。唐舞麟眨巴眼睛再看舞长空，先前紫色的眼睛已经变回琉璃色了。

“我们在宾馆。”舞长空这时才回答，“你在车上进入了深度冥想，到站了都没有醒。我就近把你带到这家宾馆来了。”

“哦。”唐舞麟挠挠头，“那您是怎么把我带到宾馆来的呀？”

舞长空一时没说话，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他说话。唐舞麟觉得奇怪，仔细一看，舞长空的耳根居然出现了一点红晕，平时古井无波的眼神也闪烁起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舞长空。他从来没想到过冷冰冰的舞老师也会不好意思。

这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您不会用武力挟持列车员把我的椅子拆下来了吧？”唐舞麟猜着，“或者是您会瞬移之类的空间折跃法门？您折跃过来难道没付钱……”

“想象力很丰富，下次别想了。”舞长空轻咳一声打断唐舞麟的胡言乱语，“……抱回来的。”

唐舞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舞长空把头偏到一边去，心里止不住地泪如泉涌。论做保姆他还是很称职的，但自己这男友做得也太不称职了。

唐三，我的神明大人！我对不起你啊！人生第一次公主抱竟然给了你儿子而不是你！

他在列车上想到的大胆的想法可不就是抱着唐舞麟进城！他也想过把唐舞麟的椅子一起带走，可是那样会很麻烦，同时也太不道德了点。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抱着唐舞麟出站。

舞长空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他后悔的时候太晚了点。那些车站上的女生一个劲儿盯着他和他怀里的唐舞麟看，但箭已经在弦上了，他总不能把唐舞麟撂下自己跑路。

总而言之，无论他用什么方法把唐舞麟带出列车，痛的只有他一个人，快乐着的只有唐舞麟一个人。他这方法有可能是最不要自己面子的，但确实是最省功夫的。

如果不是唐舞麟在场，他甚至想把在海神岛得到的小海神魂灵放出来，对着已经进化出六翼的它诚心诚意地道歉并且把它放在怀里好好抱一抱。

唐舞麟看着对面的舞长空，舞长空的眼神几秒之内变换了好几次，弄得他有点想笑。没想到这一想就真的笑出来了。

舞长空听到唐舞麟的笑声才回过神来。他没好气地瞪着他，甚至有放出紫极神光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来一下的冲动。

唐舞麟的嗅觉何其敏锐，一见形势不好就连声向舞长空舍己为人的献身行为道谢，然后转移话题问起了天斗城的行程。

“见个朋友，再去几个地方。”舞长空说。

唐舞麟“哦”了一声。“舞老师，现在几点啊，我们能出去吃饭了吗？”

“早上六点。”舞长空看了看表，“那就带你出去吃个早饭吧。”

他们轮流用了洗漱间，继续穿上白色衣服出门逛街。刚走出宾馆，唐舞麟就闻到了一阵阵香味，舞长空像出门遛狗反被狗遛，被唐舞麟拉着往香味的源头跑去。

“雨浩烤鱼！”唐舞麟一字一顿地念出店铺上的匾额。舞长空看是这家店，无奈地笑了笑。

唐舞麟看着舞长空眼中的怀念，好奇地问：“舞老师，您来过这家店吗？”

“嗯。”舞长空点头，“雨浩烤鱼在史莱克城也非常出名。上学的时候，老师经常带我来这里吃。据说烤鱼的配方是灵冰斗罗霍雨浩传下来的，用这个才追到了龙蝶斗罗唐舞桐。”

“原来这些传说中的大人物也很爱吃啊！”唐舞麟感叹道，“如果我有一天也能进入史莱克，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会的。”舞长空莞尔。没想到这小子听到他姐姐名字的第一反应不是我名字和她好像而是她怎么也喜欢吃。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舞长空又想到自己带着唐三去史莱克的雨浩烤鱼吃饭，那时候还是个晚上呢。唐三吃得津津有味，后面甚至说过要压榨霍雨浩做烤鱼、要和霍雨浩打赌是雨浩烤鱼的烤鱼好吃还是本尊的烤鱼好吃这种话。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很多，引得饭馆里的女性纷纷侧目。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次舞长空了解了唐舞麟的饭量，没有十盘十盘地要，而是直接要了五十盘。唐舞麟七天没有吃东西，尽管是早饭，还是整整吃了一百五十盘烤鱼和好几瓶饮料才肯罢休。

当然，钱还是舞长空付的。唐舞麟白嫖过两次，这次就没有像之前一样自荐请客了。不过舞长空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学生请客。

“舞老师，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唐舞麟好不容易吃到撑，现在自然满足，也比平常心情好很多。吃完饭的他好像终于得到了足以支持大脑运作的能量，就更加好奇舞长空带他来天斗城的目的。

从唐舞麟开吃就一言不发的舞长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唐舞麟的肩膀，然后径直朝着天斗公墓走去。

没错，他这次来天斗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祭拜龙冰。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过来，感受土下水晶棺的气息，擦拭汉白玉做的墓碑，然后和她说说话。

尽管内心的愧疚以及矛盾让龙冰无意在世间活下去，但舞长空相信她在另一个世界还是想知道好友的近况的——那本有龙冰的遗书的笔记本，舞长空终究没舍得在上面写字。

按照以前的惯例，他会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这一年所有重要的事都说一遍，至少也要花上一两个小时。但这次因为带着唐舞麟，他只能隐晦地说出这些事情了。

所以舞长空今年对龙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找到他了。他是他委托给我照顾的家人”，弄得舞长空话里的“他”本人——也就是一无所知的唐舞麟——不明所以。

“走吧，今天跟我出去。”

听了舞长空这一句话，唐舞麟高兴地欢呼一声。要知道，那天舞长空去公墓之后就一直在外面不知道忙些什么，带着他修炼了一次紫极魔瞳之后就一直让他自己修炼，弄得他都快闷死在宾馆里了。

“那我们去什么地方？”唐舞麟急切地问。

舞长空微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要带唐舞麟去的乃是唐门在天斗城的一个分部。就算史莱克城离天斗城很近，他也没怎么来过这边的分部。这次还是为了检测唐舞麟的身体状况能否承受千年魂灵才来的。

进了大门，中间厅堂的左右两侧分别是第一代和第二代史莱克七怪的雕像。舞长空还没见过这些人的雕像一齐摆在一个地方，他大略环视一圈，目光直接就落在了右侧的第一座雕像上。

那雕像有着蓝色长发和蓝色眼睛，目光深邃如海，右手拿着一柄金光灿灿的三叉戟。再凝神看向雕像的面部，舞长空不禁微笑，真人可比这石头好看得多了。这雕像摆在这里真是误人子弟。

他侧头看向唐舞麟。雕像本尊的儿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座雕像，舞长空竟然觉得他在和他父亲的雕像进行眼神交流。

他及时出声提醒唐舞麟鞠躬。从唐舞麟踏入这一片厅堂开始，唐舞麟就真正成为了唐门的一份子。这也代表着舞长空成功把唐舞麟绑上了贼船。

见过堂主，舞长空惊喜地知道了唐舞麟的身体足以支持四千年的魂环。他又带唐舞麟去了传灵塔测精神力，结果也一样令人惊喜。

他正式打算在假期的接下来几天带唐舞麟去高级升灵台把第一魂环提升到千年层次。至于为什么要带一环魂师去高级升灵台，着实是因为舞长空的修为太高。

高级升灵台他也很久没去过了，更加准确地说，舞长空好像从来没去过高级升灵台。但高级的升灵台比起中级的应该只是万年魂兽数量更多，传灵塔总不可能弄个十万年魂兽放里头。

想到这里，他就安心了许多，对付一般的万年魂兽他还是很有把握的。心动不如行动，晚上他就带唐舞麟去了天斗的拍卖行。

进入场地的时候，工作人员拦下了他们。他们说什么两个人进去就要有两个名额，也就等于两个号牌，得交两份押金。

一份押金可是一百万啊！舞长空无语，他身上一共也没带那么多钱。想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指着唐舞麟说：“他是我儿子。”

工作人员上下打量着两个人。舞长空和唐舞麟穿的都是白色衣服，而且都非常帅气。尽管气质不太一样，但平常人看到他们俩还真不一定会质疑他们的父子关系。

唐舞麟呆滞了一瞬间，隐约感到舞长空话里有无限的感情。要不是他有父母，一时还真听不出来这话是真是假。

手中倏然被塞了一个面具，回过神来，走在前面的舞长空已经戴上了面具，正拉着他快步进入场地。是工作人员给他们放行了。

唐舞麟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天斗城拍卖会的架势果然比东海城的豪华不少。唐舞麟看着舞长空手中的拍品手册，有卖灵果的，还是千年。再定睛一看，居然有自己需要的灵果。

舞长空问他为什么要买灵果。唐舞麟踌躇再三，还是把金龙王封印的事说了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说的时候老唐一定会阻止，可没想到老唐居然只是在精神之海看着他告诉舞长空而没有动静。

不会老唐也莫名其妙看上了舞老师的颜值所以才无条件地信任他吧？唐舞麟想，不过此时全部告诉舞长空也不一定是错，因为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无条件信任舞老师。

另一边，其实舞长空对唐舞麟想要灵果的原因早有料想，之前只是随口一问。但当真正听到唐舞麟说出金龙王十八道封印这个秘密时，他眼里也满是诧异。

他怎么也没想到唐舞麟居然会在这时候告诉自己真相。是因为自己两次请吃饭的举动博得了这个小吃货的好感吗？

两张高级升灵台的入门卡很容易拍得，因为八环以上的魂师都很少过去。舞长空只用两百万就拍下了它们。唐舞麟要的灵果也被唐门天斗分部的堂主拍下来，一切顺利。

第二天两人就出发前往高级升灵台。他们运气不错，一进去就遇见了一只万年魂兽，而且是比较好对付的一种。舞长空只是用前五个魂环技就解决了它。

唐舞麟吸收一只万年多魂兽的十分之一灵力应该足够。据舞长空目测，这应该是一只两万年的魂兽，两千年已经达标，他们很快从升灵台退了出来。

还好，这趟天斗城的旅程除了开头都十分顺利。唐舞麟完成升灵用了五天时间，他们回东海城正好能赶及舞长空的教师报到。

回程的路上，唐舞麟忍不住问舞长空：“舞老师，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一个老师会对自己如此用心，甚至愿意请他吃饭。按道理来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总得有一个理由。

舞长空难得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原因。良久，他缓缓回答：“因为我认识你父亲。”

“您认识我父亲？”唐舞麟两眼一亮，“我父亲和母亲不久前被一个神秘组织抓走了。您知道什么情况吗？”

舞长空无语，这小子肯定误会成了自己认识他养父。也是自己疏忽了，唐舞麟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有个神王父亲呢。

“你先努力提升修为到魂圣吧。”他胡乱搪塞。

唐舞麟失望地垂下眼帘。一个两个，都要求他的修为至少到七环，看来实力对于话语权是真的很重要啊。自己也要努力修炼呢！

三天后，学院正式开学。开学当天，舞长空被叫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看到淡蓝色头发的小姑娘怯生生站在办公室里，他才想起来之前许晓宇和他说过许小言会转来一年级零班的事。

“记好了，我的班级只收怪物，不收普通人。”他对许小言说，“给你一个月时间，得到我和零班其他人的认可，不然就算你哥亲自来求情，我也无能为力。”

许小言点点头。她的宿舍在唐舞麟隔壁。新的学期以及新的挑战也随着许小言加入一年级零班而正式拉开帷幕。

上一章突然火了，感谢大家的喜欢！

原来后面还写了一些，因为不好分章就放在下一章了

上一章这一章和下一章原本准备一章写完的 我真的太能写了（）

Ch 26

 

接下来一段日子，唐舞麟可谓是过得苦不堪言。作为班上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男性，舞长空每天上实战课举例子时就盯着他打，他经常被教鞭抽得晕晕乎乎。

 

不过舞长空这样做显然是有私心的。一是唐舞麟渐渐多了抗击打能力，实战起来比以前从容不迫很多，二是舞长空自己也想知道唐舞麟突然多出来的金龙爪到底有何威力，所以出手试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其他人伤势痊愈后也加入了挨打的队伍。几个月间舞长空也多多少少与唐舞麟谈过话，通过唐舞麟掺杂着真话的谎言猜到台风天他是去突破金龙王第一层封印了。

 

尽管知道在没有表明身份前唐舞麟不可能把金龙王十八道封印的事告诉自己，舞长空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像是积蓄几年的全力一击打在了空处。

 

想和唐三说话。想让唐三下界。就算是安慰安慰他也好。可是唐三那么忙，如果一天接到他的十几个电话，会不会觉得他很烦？

 

跨时空魂导手机的号码输入了又删除，舞长空终究打消了给唐三视频的念头。

 

再过一个月就半年了。半年就给他打一次电话。舞长空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但他也不确定半年后的自己是否还会有如今这般担忧。

 

 

不得不说，东海学院也真是大手笔，为了培养零班不惜费重金争取到每周一次五个升灵台的名额。就算是史莱克也不可能这样频繁地把他们送去升灵台啊。

 

舞长空眼神奇异地看着唐舞麟五人躺进棺材似的舱位，又想起了当初的海神第四考。就是让只是魂王的他和龙冰在暴动中级升灵台坚持十八个小时的那一考。

 

果然是年纪大了，没人陪伴的时候只能把十年前的回忆从脑海深处拉出来，一遍一遍地想。舞长空活了二十六七岁，却只有与唐三在一起的那几个月记忆犹新。

 

而且在唐三的海神身份明了之后，再次回想考核的过程，很多当时不求甚解的问题现在都清楚了。例如第三考他们说服的人显然是七圣柱守护者，而不是什么工作人员。

 

出于纪念意义，三个月后五人的期末考试也是在暴动升灵台，不过时间就比十八小时少得多了。以众人十几二十级的魂力修为，舞长空贴心地只让他们待一个小时。

 

但他也没想到就在这一个小时、就在这东海城的升灵台里居然碰见了熟悉的冰杖。握着冰杖的是个女孩，有着一头淡蓝色长发，面庞无比像他认识的某个人。

 

舞长空骤然想到许晓宇有一段时间喜笑颜开地重复自己多了个妹妹，一向鼻孔朝天的他谈起这个简直是脸都不要了。那时连包容心很强的沈熠都有点烦他。

 

想来面前这个就是许晓宇的妹妹吧，许家的根基好像也在东海城。仔细想想，他们在升灵台里早晚要遇到，这竟然是必然现象。

 

可惜许晓宇本身修为已经远超初级升灵台的上限，不然是肯定会跟在妹妹后面为她保驾护航的。他说不定还会出手抢走唐舞麟等人身上浓郁的灵力呢。

 

此时这小姑娘形单影只，显然是家里没有合适的人陪她进升灵台。她怯怯地和唐舞麟五人打招呼，然后被好心的谢邂招呼进入期末考试小分队了。

 

“我们这样算不算作弊啊？”唐舞麟问，不过他显然也希望女孩能够加入他们。

 

“谁知道。”谢邂说，“反正你给我们锻造的那个背心也算作弊，再作个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向舞老师求个情说不定就行了。”

 

唐舞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拿着冰杖的女孩儿捂着嘴笑了两声。

 

不过舞长空终究没给唐舞麟求情的机会。他即使知道唐舞麟锻造背心给大家作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唐舞麟一百分。大家也都习惯了他的护短。

 

但唐舞麟对这种事敏感得多。他知道这件事不仅仅是护短的问题，或者说，舞长空对他不仅仅是护短，还有些别的什么。

 

他觉得舞长空经常对他仁慈，对他也比对别人更加耐心、更加温柔一点。有时他猛然回头闯进舞长空眼里，那里除了欣慰，还有思念和怜爱。那显然不是对学生该有的情绪。

 

每当这时，他就忍不住想，舞长空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吧？自己现在的爸爸妈妈难道是自己的养父母？

 

要是舞长空能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冷哼一声，并且告诉他唐孜然和琅玥确实是你养父母，你亲爸的神位被用来给史莱克的管理层命名，你姐和你姐夫都在传灵塔壁画上。

 

这是几辈子一共拯救过八百次银河系吧，这家庭怎么那么逆天，真是的。

 

舞长空曾经这么想过，但他好像完全忽略了和唐三在一起后连霍雨浩都是他女婿。

 

这辈分就像毛线团，越理越乱。不过唐三家的情况本来就不能用平常的辈分来算。

 

 

第一场期末考试通过，可因为唐舞麟的金龙王血脉影响了王金玺的武魂，王金玺在第二场考试前临时决定退出一年级零班，和好友张扬子一起转学。

 

五个人一起修炼了三个月还多，此时却因为武魂和前途不得不分开。舞长空颔首默许他们的退出，又想到了当初一起参加海神考核却不得不分开的同伴，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他转身看着唐舞麟三人。以前一年级五班的这三人完完整整地被他带到了一年级零班。

终有一天，他会带着他们重新回归史莱克，让他们接受全大陆最好的教育。

 

王金玺和张扬子的退学程序不是很繁琐，他稍微签几个字就能搞定。从办公楼回到一年级零班特批宿舍时，他看见趴在窗台红了眼眶的唐舞麟，忍不住就出声招呼他。

 

唐舞麟惊讶地看着学院的冷傲男神，显然是想不到舞长空会叫自己。

 

其实舞长空也没想到自己会冲动地叫下唐舞麟，但他确实不想看到唐舞麟独自哭泣。

 

没有理由现场诌，他临时想到了好的去处。

 

“你下来。”舞长空淡淡地说，“别伤心了。带你去吃好吃的。……管饱。”

 

唐舞麟心里一暖，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他用蓝银草挂住树枝荡了下来，舞长空伸手接住了猛然落下的他。

 

舞长空有些不自然地把他放在地上，轻咳一声问：“想吃什么？”

 

唐舞麟泪眼朦胧：“想吃肉。”

 

意料之内。舞长空双手插兜，用刚好能让唐舞麟跟上的速度来到了最近的小吃街。随便选了家肉香浓郁的小店，他拉着唐舞麟坐了进去。

 

 

该说饭桶在任何时候都是饭桶吗。舞长空看着眼前闻名初级部的大胃王和旁边摞成小山的盘子，表情从冰冷转为了木然。

 

他本来对唐舞麟的饭量就有很高估计，大手一挥让老板来了十盘烤鱼和十盘烤肉串，没想到还是估计不足。

 

他看着唐舞麟吃饭，突然觉得自己撑得慌。

 

这可都要钱啊！舞长空咽着口水不敢吃了。

 

唐舞麟估计也看出了舞长空的麻木，他干笑一声：“舞老师对不起哈，今天要不我请客？”

 

但他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舞长空深感被侮辱，咬牙切齿地说：“不用你请。这点钱我付得起。继续吃。我说了管饱。”

 

他忽略塞了满嘴的肉笑了起来，没管自己之后被呛得使劲咳嗽。

 

舞长空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如果请唐舞麟吃饭不是他的提议，他早就潇洒走人了。

 

“咦？舞麟！好巧啊！”

 

惊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个在暴动升灵台与唐舞麟五人碰见的小女孩赫然出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舞长空金色眼眸看去，对上一双淡蓝色眼眸后骤然睁大眼睛。

 

“小言？是你！”唐舞麟兴奋地挥手。两个小孩一转头，却看见在场的两个成年人正在互相对视，眼里是满满的怀念。

 

“长空。好久不见。”许小言身后的许晓宇说。

 

“好久不见。”舞长空也说。

 

唐舞麟和许小言对视，显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许晓宇先说，“我和长空都是一所学院毕业的，我和他是一届，还曾经一起外出历练过。我们是老熟人了。”

 

舞长空点头：“这是我学生，唐舞麟，东海学院的。这是你那个妹妹？”

 

“对。”许晓宇笑着，“她叫许小言。她正好也要转去东海学院呢，要进那个一年级零班。”

 

“你要进零班？”唐舞麟欣喜地说，“那好！以后你就是我、谢邂和古月的同班同学了！”

 

“你们也在零班吗？”许小言也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不用重新认识人了！对了，”她目光落在那一叠盘子上，“这是你吃的？”

 

唐舞麟尴尬地笑。

 

“这些年你怎么样？”许晓宇问舞长空，“比起修炼我还是更喜欢机甲，就去钻研机甲了。你呢？一直在这里当老师吗？”

 

“回来之后当了一会儿监察者，一年前才来当老师。”舞长空言简意赅。

 

许晓宇叹气：“当年你也知道的。回来之后，沈熠带头的几个人决定留在学院。另外几个人，有些去参军，有些回家族去了。想见一次面也难。”

 

舞长空顿了顿。“我会回学院的。”他说，“我相信其他人也不会忘记学院的教导。”

 

四个人两两聊天，等唐舞麟吃饱后已是七八点，他们就纷纷散去，各做各的事去了。

 

回去的路上，唐舞麟问：“舞老师，你今天为什么要带我出来吃饭啊？”

 

舞长空郁闷地回答：“是我脑子不好使。想安慰你却被你吃了一千联邦币。”

 

一千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大，但现在联邦币贬值严重，也就是实际价值的两倍。不过那也还是蛮多钱的。

 

唐舞麟第一次感到白嫖老师的快乐，满足地嘿嘿笑了两声。舞长空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然后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三人的第二场期末考试是在郊区进行的，舞长空把三人带去了东海魂导科技园区，也就是唐门旗下的科技园。

 

忽略管理玻璃门的人诙谐地叫他“东海小长空”还说他无趣的事，舞长空冷着脸带表情奇异的三人进门，没给他们缓冲的时间就把他们送进了唐门的英雄殿。

 

这是他深思熟虑过的。这三人小小年纪却天赋异禀，不用这英雄殿历练系统利诱，他们怎么也不会当机立断加入唐门的。

 

所以这期末考试第二考其实不是真正的期末考试，而是把三人招进唐门的诱饵。

 

等三个人都出来后，舞长空长篇大论地铺垫了一番，然后又说如果他们能够提升实力还可能与最为出名的初代史莱克七怪交手。

 

这话也不完全是骗人，他上次来东海城这边的唐门科技园才知道十年前有个人完善了初代史莱克七怪的技能和逻辑系统，而能做到这个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唐舞麟和谢邂估计想都没想就加入了唐门，古月则是被下手快的传灵塔抢走了，不能加入唐门。

 

不过舞长空不担心，只要唐舞麟在唐门就行了。如果连唐门创始人的唯一一个儿子都不进唐门，那可真是个笑话。

 

 

第一个学期就那么结束了，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将迎来一个月的假期。别的学生都走了，舞长空看到唐舞麟唉声叹气地跟在大部队最后，计上心头出声叫下了他。

 

唐舞麟看向舞长空。这次他虽然惊讶，但也没有上次那么惊讶了。

 

“假期有什么打算？”舞长空问。

 

“还没有打算。”唐舞麟摇摇头，“可能就是修炼和锻造。舞老师你又要请我吃饭吗？”

 

舞长空显然想到了不好的回忆，但也没有否认：“如果还没有打算就跟我走吧。我有些事情要去其他城市处理。你跟我一起，增加些见闻，也算放松。……饭少不了你的。”

 

唐舞麟当然答应了，还有什么是比白嫖更快乐的事啊。一个小时后，白衣飘飘的舞长空和身穿白色运动服的唐舞麟就来到了东海魂导列车站。

 

“你……”舞长空看着唐舞麟身上的白色衣服。上天见证，他们真的没有约好一起穿白色。

 

“舞老师你不是要么穿白色要么穿蓝色吗，我就挑了个白的碰运气。”唐舞麟笑着说。

 

舞长空挑眉不置可否。

 

上车之后，舞长空坐在靠走道的一边，用魂力隔绝声音，给唐舞麟讲着唐门的基础规定和玄天功的修炼方法。唐舞麟这孩子悟性很高，一点就通，试着试着竟然就在车上进入了深度冥想。

 

看来他在列车到站时是醒不过来了。他随手拦住一个列车员，放出八个魂环让她找列车长来。有个多管闲事的让他不要仗着自己帅就欺负小姑娘，他理都不理。

 

列车长很快就来了。他问列车长列车在经过天斗城时能不能多做停留，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他点点头，列车长离开了。

 

那个多管闲事的又嘲讽他。他闭上眼睛，手挥了挥像是在赶苍蝇。前者怒气腾腾却不好说什么，气得猛捶几下扶手。

 

那人却不知道，舞长空闭眼不是为了更加有效地打击人，而是快要泪流满面了。

 

他刚刚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是一个真的很大胆的想法。

 

舞长空看着沉浸式修炼的唐舞麟，身不由己地叹了口气。

最近几天会更新得快一些，是五一限定（）

Ch 25

在一穷二白的唐舞麟苦恼怎样用半年时间赚够钱突破第一层封印的同时，冷傲男神舞长空也在学院混得风生水起。

往常不待见他的那些老师显然谄媚起来，他在操场训练个学生也有人问他要签名，去食堂拿个饭回宿舍吃也有人不断偶遇，甚至在下午的升班赛上都有别的年级的老师和学生过来围观，而且不仅有女的还有男的。

表面上已经如此，私底下更是风起云涌了。他不知道，唐舞麟当初为学姐偷拍的他两张抽出腰带剑的照片已经可以值一千联邦币每张。每天都有无数妙龄少女捧着他的照片复印件放在床头，睡前睡后都要看一眼，美其名曰净化眼睛。

更有甚者，私下直呼舞长空为老公，还好没有被舞长空知道，要不然迎接那人的肯定是一把寒气凛凛的天霜剑，之后可能还有一把杀气腾腾的海神三叉戟。

用谢邂私底下概括的话来说，舞长空现在不仅仅是女学员的男神了，还是整个学院上上下下所有老师和学生的男神。

不过舞长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他依然保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从宿舍到操场，从操场到宿舍，直到一场暴风雨的到来，升班赛不得不暂停。

这本来是好事。一班被誉为百年来最强新生班，有三个九岁的大魂师，唐舞麟他们本来不可能打过，但现在突然来了个台风，正好有时间让三人练习。

他动身去找唐舞麟三人，想让他们不要乱跑乖乖待在学院修炼，恰巧在出门的路上碰见从食堂往外走的谢邂和古月。

来得正好，不用自己跑一趟去找了，舞长空停下看着他们。他们两个显然也看见了舞长空，一齐站定向他问好。

刚想吩咐他们回寝室修炼，舞长空习惯性地要找三人中最稳重的唐舞麟说话，环视一圈却没有看见大眼睛的漂亮小男孩。

他眉头微皱：“唐舞麟呢？”

谢邂显然以为他要骂唐舞麟不好好修炼到处乱跑，干笑一声，没有回话。

倒是话最少的古月说：“舞麟刚刚突然有事，去锻造师协会那边了。”

舞长空自然知道唐舞麟会锻造，而且小小年纪就成为了二级锻造师，可谓天赋异禀，但这也不是他在台风天苦苦锻造而不是苦苦修炼的原因啊。

“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他在台风天不顾安危出去？”他于是又问。

谢邂和古月对视一眼，然后又都嫌弃地转过头去，好像在为一向看不对眼的他们突然默契的行为而感到羞耻。

“他最近一直有些不正常。”最后还是谢邂说，“前几天就突然想要百年的灵果，还让我带他去拍卖行转了一圈。”

“他就没有告诉你是什么事？”舞长空问。

“没有。”谢邂说，“他说他不能告诉我，但是他也不想骗我，而且他看起来真的很苦涩。”

“午饭回来的时候他的眼圈还很红，情绪明显没有以前平稳。”古月突然说。

舞长空点点头：“那你们两个先练着。”

狂风开始肆虐，三人来到宿舍楼里说话。宿舍楼大厅一个人都没有，估计是都收到学院广播的台风预警，全回去休息了。

一阵滴滴声突然响起。谢邂拿起口袋里的魂导通讯器，是唐舞麟打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谢邂说，看了一眼舞长空，接通了电话。

“喂？舞麟，你怎么还不回来。台风已经来了，你现在在哪呢？”他故作轻松地问。

“没事。办完事就起台风……在锻造工作室……风雨太大不回去了……完成一下锻造任务……给你打个电话放心。听清吗？”电话那头的唐舞麟说，因为台风影响信号所以断断续续的。

“有点模糊，但大概听清楚了。你没事就好。台风来得正好，看哥刻苦修炼几天，万一突破到两环，非打的一班那些家伙满地找牙不可。”谢邂潇洒地撩了撩刘海。

“别太拔苗助长，安全第一。”

谢邂嘿嘿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舞老师要开小灶呢。本来是咱们仨一起的，结果你这家伙却不回来。”

“对了……跟舞老师怎么说？你帮帮我？”

谢邂再看看舞长空，尴尬地笑了两声，故作轻松地说：“老师那里……我帮你遮掩一二。等台风小了，你就赶快回来哦。”

“嗯，好。”唐舞麟挂断了电话。

舞长空看着谢邂，面无表情。

“咳，老师您看，为了让舞麟安心这也是下策啊，我怎么能瞒得住您呢哈哈，这个要罚就去罚舞麟吧……哎哟！你干什么！”

古月揪住谢邂的耳朵：“罚舞麟？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关舞麟什么事？”

“这可是他自己让我帮他掩饰的关我什么事啊喂！哎哟姑奶奶放手疼疼疼……”

“舞老师，我看就罚谢邂吧，这人自己犯了错不承认还推到别人身上，罚得是不是应该更严重一点？”古月手上丝毫不放松。

舞长空揉揉眉心叹了口气。这两人都是九岁的魂师了，还那么幼稚。

“开小灶是吧。”他看着谢邂，“那我就给你开个小灶。台风这几天，必须突破二十级。没问题？”

谢邂眼神中写满“我做不到”，但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如果突破不了二十级，那升班赛就必输啊！比起没日没夜没娱乐地修炼，他更不愿意输比赛。

看着谢邂和古月一步一回头嘲讽对方一句地回宿舍，舞长空也回去冥想了。现在唐舞麟情况未定，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舞老师！”复课那天，谢邂一大早就冲过来急吼吼地敲门，“舞老师！唐舞麟失联了！”

舞长空衣服穿到一半被迫开门。他穿着蓝色衬衫和黑色紧身裤，没来得及穿的白色风衣搭在胳膊上，头发也不似上班时那样整齐。

“冷静点。”他说。

谢邂早就习惯了舞长空的帅气，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好不容易突破二十级，想和他说的，结果他的魂导通讯拨不通，估计是没有能量支持了！”

“复课了他还没到？”舞长空皱眉，三两下披上白色风衣，“你们先别急。你和古月去锻造师协会那边问问唐舞麟工作室的地址。早晨的假我批了，看在你突破的份上，跑圈免了。”

“是！谢谢舞老师！”谢邂叫道，几秒内就跑得没影，好像生怕舞长空反悔。一分钟后，两人就飞一样跑出了学院大门。

唐舞麟到底怎么了呢……舞长空来到教室，对着五班的学生郁闷地叹气。要是人真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怎么和唐三交代啊。

真是儿子随父亲。他突然想到唐三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突然消失和隔了几小时的再次出现，好笑地摇了摇头。也许唐家的人都喜欢玩消失吧，就为了回来的时候给人一个出乎预料的大惊喜。

台下的五班同学看着舞长空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以为舞长空又想出什么点子来折磨他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地挺直了腰杆。

中午的时候谢邂和古月终于回来报信了。锻造师协会那边说什么每一个在协会注册登记的锻造师的相关信息都是机密，没有官方许可是不能透露的，他们问舞长空能不能搞到这个官方许可。

“先回去吧。我知道了。”舞长空说，“今天下午的升班赛，你们两个准备。”

谢邂和古月不约而同叹了口气。他们看看对方，即使以往两人都有些看不对眼，但现在也不是他们闹别扭的时候了。下午的升班赛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上。

两人走了之后，舞长空再想想，写了张请假条朝窗外扔去。那张请假条精准无比地飞向龙恒旭的办公室，从窗户的缝隙穿过，落在了一堆文件的最上方。

他又去了班级，对等在那里的五班学生们说今天下午的理论课暂停改为自主修炼。帮谢邂和古月安排好练习场地后，他几个纵身跃到了锻造师协会顶端。

来这里并不是想要进去窃取资料，而是这里开阔的地界更方便他施展精神力。他的精神力距离灵域境只差一步，虽然没有灵域境那样能感受空气中每一个元素分子，但在一片地方找个气息还是很容易的。

既然唐舞麟能在暴雨来临前从锻造师协会跑到他的锻造工作室，那么这两个地方应该不会相距太远才是。果然不出舞长空所料，他在附近的一个房子里感受了唐舞麟的气息。

他跳跃几下，来到了那坐小房子前。窗户紧闭，不过玻璃是透明的，他看到唐舞麟盘膝坐着，额头冒汗，嘴唇发白。

估计是突破到了关键阶段。不过他人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舞长空没有去打扰，没过多久又回到了学院。

“舞老师，怎么样？”谢邂和古月见到他问。

“他没事。”舞长空说，“他在突破。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比赛前醒过来。所以你们还是要做好两个人上场的准备。”

“听到舞麟没事我就放心了。”谢邂咧开嘴笑道，“看我不把对面打得落花流水。”

舞长空的面庞柔和了几分。“到时间了。走吧。”他说。

他领着两人走向操场。一年级五班的学员像是早就在这里蹲点等他，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他们走出教学楼。

操场上早就等着五班的一年级所有班级都被震撼到了。看五班学员这一个个昂首挺胸的样子，他们竟然觉得有些后悔——为什么我没有被分进五班啊！

舞长空挺拔地伫立在操场上，对周围的世界漠不关心。他突然感到一班那边有一道格外炽热的目光，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

那一班的班主任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算了不管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一年级五班，舞老师，你们出场几人？”龙恒旭这时候问道。

舞长空慢吞吞地说：“我们班今天出战……”

“舞老师，等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舞长空早有预料地笑了笑。

声音的主人可不就是刚刚突破金龙王第一层封印的唐舞麟么！他脸色苍白，头发也乱蓬蓬的，不过一双大眼睛却格外明亮。

他刚刚才知道脑中光影的名字。那光影说他叫老唐。听到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唐舞麟感到一阵亲切，好像他是自己远在天边的亲人一样。

可能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知道老唐的名字后心情瞬间变得非常好。这也许是属于唐舞麟的第六感，他就是很高兴。

“舞老师，我可以出战。”他笑着说道。

“好。”舞长空说，“我们班出战三人。”

然后教导主任宣布比赛开始。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这只是一二环魂师之间的小小比赛，舞长空本来不认为唐舞麟他们会受伤，但没想到对面的两个小孩竟然释放出了武魂融合技，一爪拍断了谢邂的手臂。

唐舞麟估计是气坏了，右手金龙爪全力拍向对面武魂融合技的头部。舞长空相信以唐舞麟此时的状态一定能够将对面的头拍碎，于是来不及放下受伤的谢邂就腾身而起偏转了唐舞麟的龙爪。

至于为什么是偏转而不是阻止，可笑，谢邂手臂断裂是哪些人不知轻重造成的？他向来是有仇必报的人，就任唐舞麟朝着对方肩膀拍去，正好让对面的两人吃点苦头。

那两个施展武魂融合技的人惨叫着跌落，一个双腿断裂，一个右臂骨折。舞长空看都没看他们，带着唐舞麟和古月转身欲走。

“舞老师，你怎能让你的学员如此行凶？”那一班班主任追上来想要拦住他们。

舞长空一个字没说，极致冰冷的剑意朝她涌去，把她吓在原地。他们三人带着谢邂去了医务室，所幸没什么大碍，唐舞麟和古月都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舞长空说。

“那谢邂？”唐舞麟问道。

“我在这里。”舞长空淡淡地说。

唐舞麟和古月关门离开了。舞长空想不到的是，就因为他这四个字，唐舞麟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同时，舞长空也突然想起了那一班班主任的事。

是那个跟自己表白过被自己拒绝的吧？她叫什么来着？算了，他根本就没记住过。

又过了几天，学院跟舞长空说要成立一个一年级零班，请他做零班的班主任。舞长空一看唐舞麟谢邂和古月都在零班名单里，自然二话没说点了头。

郁朕院长连哄带骗地把唐舞麟三人骗进了一年级零班，还有施展武魂融合技的王金玺和张扬子。他还颇为自豪地说，东海城可不是小城市，整个学院的资源倾斜给这五个人也不一定比传说中的史莱克学院差多少。

舞长空在一边扯了扯嘴角。要是这东海学院资源倾斜就能比上史莱克学院，那大陆第一学院的名头不就是白叫的吗？

不过资源倾斜再加上一个毕业于史莱克内院的老师，可能就不比史莱克外院的教学方式差多少了。舞长空心下飞快计算着，在心里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Ch 24

 

舞长空了解到有人在宿舍楼门口围堵唐舞麟这件事的时候还安稳地在宿舍里吃早饭。其实他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多管闲事从来不是他喜欢做的，于是他也就放宽心思考今天怎么训练学生。

 

绕着操场跑几圈呢？今天是几号？九月三号是吧？那跑九十三圈怎么样？才九十三圈的话，会不会有点少了？

 

他正思考着要不要给九十三圈后面加个零，一阵更大的吵闹声涌入他的耳膜，弄得他直皱眉头。

 

虽然他不管闲事，但这也不代表他会对越来越大的噪声无动于衷。

 

他打开窗子想朝底下释放魂力压强，结果刚拉开窗帘就听见龙恒旭咆哮出的“住手”。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唯二算出色的学生——唐舞麟和谢邂，被愤怒的教导主任两只手拎走了。

 

什么，唐舞麟？

 

舞长空突然想起他昨天才跟唐三说过他儿子不会惹麻烦。他在心里暗骂一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同时匆匆披上外衣赶向教导主任办公室。万一小舞麟被冤枉就不好了。

 

 

“……对我说，如果让他知道我在学校里欺负比我小的同学，他就会狠狠地教训我。但是如果有比我大的同学欺负我， 那么就毫不犹豫地还击，他绝不会责怪我。”

 

舞长空刚刚赶到中级部教导处就听见这么一番堪称精彩的话语。他阴沉的脸色放缓了一些，然后毫不留情地踢开了门。

 

龙恒旭对他怒目而视：“你连敲门这种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吗？”

 

舞长空冷然道：“抱歉！”我的礼节从不对比自己弱小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用。

 

他没有说后半句话，无视教导主任像活吞苍蝇一样的表情，转头开始教训起那些都五年级了还不懂事的小崽子们。

 

“以大欺小，你们很本事！”他目光冰冷，“以大欺小我不会做，但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招惹我的学生，我就揍你们班班主任。”

 

那群小屁孩们一个个瑟缩了脑袋，不用看就知道他们都是被他唬住了。

 

他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刚走到唐舞麟和谢邂面前想带人走，没想到当事人都没说话，那教导主任反倒抗议起来了。

 

“舞老师，请自重。”龙恒旭气愤地说。他显然以为自己在这天涯一角的小学院里当个教导主任就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你打得过我，我就自重。”舞长空冷冷说，左手提着谢邂右手拉着唐舞麟离开了教导处。

 

龙恒旭估计气得想炒他鱿鱼，可是这可一点都不现实。想想吧，一个八环魂斗罗坐镇东海学院是多么风光啊！尽管他表现出来的脾气差了些，但学校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呢？

 

 

舞长空一出去就松开拉着唐舞麟的手，恐怕再过一会儿会忍不住情绪。睹物思人，更何况唐舞麟不是物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不仅长得像唐三，还天天在他眼前晃悠。思念和怜爱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再不放手可能真要拉着唐舞麟不肯放了。

 

他很快地大步往前走，刻意和两个小孩保持距离。天生懂事的唐舞麟连忙追着他向他道谢。调皮的谢邂连声夸他帅，还说自己怎么练他们他们都不可能叫苦。

 

这个时候，舞长空竟然从不对付的两个人身上看到了讲相声一般的默契。

 

说来奇怪，唐舞麟和谢邂之前打过架，关系并不好，但经历这一场风波之后，这俩小孩竟然开始在他身后互相体谅起来了。

 

也许小孩子的情谊就是这样，不值钱却又珍贵，因为他们往往在其中付出很大的感情，而他们的感情往往泛滥。但谁也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舞长空表面上还是冷冰冰的，心里却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庆幸。这件事看起来好笑又有失风气，但究竟谁也说不清楚它为未来的发展奠定了怎样的基础。

 

 

下午他让五班的孩子们跑圈，突然从学院门口走来一名少女，问他现在还能不能报名入学。要是换一般的老师肯定想都不想就会拒绝，但他舞长空是谁，是史莱克学院的毕业生，自然有超越常人的意识。

 

他同意让这个女孩儿试一试，让她与谢邂对打以看看她的实力。如果素质太差也是可以不要的，毕竟现在早就过了报名时间，但这如果是个好苗子就捡大便宜了。

 

名字叫古月的姑娘就和谢邂打了起来。她的武魂是元素使，能够掌控六种元素。舞长空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收古月进了五班。

 

然后立即去向龙恒旭道歉。

 

他虽然冷傲，但也能因为有求于人而软化自己的态度。这一招是他小时候发明的——抿抿嘴唇，垂下眼帘，再小声地道歉——先后在浊世等人身上试验过好几次，无一失败。可是个百战不殆的好办法呢。

 

龙恒旭一定被他行云流水的认错和道歉搞蒙了，毕竟自己表现出来的一向是目空一切和眼高于顶。然而等他明白古月神奇的武魂能力之后估计就会气急败坏了吧。

 

管他怎么想。反正自己也不是真心道歉，谁赚谁亏一目了然。舞长空愉快地想着。

 

 

不知不觉离开学已经有两个月了。舞长空上午看着五班学生们累倒在操场上，下午看着五班学生们在教室里被他问得支支吾吾，晚上给唐舞麟他们三个有天赋的小孩儿做特殊训练，看着他们打自己，自己再打回去。

 

也许和一群充满生机的孩子们相处并不是一件坏事，他感觉自己由内到外都焕发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以前他总觉得小孩们叽叽喳喳吵得要死，现在发现有这么一群小孩待在身边也不赖。

 

他看中的那三个孩子在飞速地成长。虽然魂力强度说不上多高，但他们的实战能力一直在不断提高。实战训练，这是来自于全大陆第一学院——史莱克学院的方法。

 

正好升班赛要到了，这也是检验这两个月来每晚加训成果的好机会。舞长空给他们的目标是打到四年级一班，他觉得以他的教学强度和力度，这个目标完全可以达成。

 

在他们打败一年级四班的那个晚上，谢邂和唐舞麟过来敲响了舞长空宿舍的门。舞长空不知道第多少次刚刚入定就被打扰，无奈之下也只能开门，身上还穿着松垮的睡衣。

 

他们来是因为金鳞的事。据说唐舞麟身上有一种不确定的金鳞，谢邂用光龙匕一划就能激发，他自己却不能进行控制。

 

唐舞麟也许以为这是自己的第二武魂，所以才着急地和谢邂找上门。他一直认为自己未觉醒的蓝银草不强大，现在正双眼放光期待这金鳞的强大力量呢。

 

唐三之前和他说过，唐舞麟身上有金龙王的力量，这金鳞大概也是金龙王的力量之一，只是还没有被激活。他心中有了猜测，但为了过流程还是让谢邂在唐舞麟手臂上划了个口子验证，然后安慰了一番唐舞麟。

 

两个小孩听完自己缜密的推理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向他道了晚安就回去了。舞长空当时还没有多想，只是认为唐舞麟发现了自己的能力，唐三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吧。

 

所以他之后一直暗骂自己愚蠢，竟然没有多想。为什么当时没有想到为什么他俩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还说只要谢邂划一刀就可以激活呢？那肯定是他们又去打架斗殴、又去在外面惹事了啊！

 

就是第二天，学院门口又被一群人堵了。他们拿着唐舞麟谢邂和古月的大照片，喊着让学院把这三个人交出来。舞长空这时候才意识到，三个人昨天又伸张正义去了。

 

唐舞麟他们还算有脑子，跑过来战战兢兢地对他说了事情全部的经过。他又想到那句“唐舞麟不像是会给老师惹麻烦的小孩”，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能叹一口气去掺和这些破事，还要防着唐三知道。

 

“……我只相信力量。你们认为凭你们就能拦住我？我弟弟被伤成这样，你们不交出打人的凶手还有理了？老子本可以跟你们讲道理，但我拳头大，我就要带人走。我看谁能够拦得住我！”门口带头闹事那人喊道。

 

“我最讨厌讲道理，只比拳头最好。”

 

舞长空换上在高级部经常用的那副面孔，敛着眉抿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来闹事的机甲队大队长光飙，眼神里满满的不屑。相比之下那光飙就显得格外愚蠢，气得面颊通红不说，单是外貌就被无情碾压。

 

“你要找的三个学员是我的学生。”舞长空侧身一步，把唐舞麟、谢邂和古月挡在身后，“打赢我，你继续，输了，就滚。”

 

带着一群机甲过来的大块头很有底气地答应了。他估计还在心里嘲笑舞长空，嘲笑这么年轻修为一看就很低的小崽子是怎么敢和他的机甲大队抗衡的。

 

可他哪里知道，舞长空可是从史莱克学院毕业的二十六岁毛头小子，而且还年纪轻轻成为了三字斗铠师。这样的实力哪怕是普通出身的封号斗罗都得掂量掂量再出手吧。

 

“哈哈哈哈！好，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我这样说话了。我倒要掂量掂量。”不知天高地厚的光飙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他拿鼻孔看着舞长空，觉得这人除了脸和身材应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了。

 

机甲队大队长释放出自己两黄四紫的六个魂环。他释放出强盛的魂力气势，吹得舞长空的白色风衣和一头蓝发飘扬而起。

 

舞长空不紧不慢地释放出自己的武魂。光飙的魂力风暴顿时被压制，甚至全力发动还不敌舞长空的十分之一。

 

淡蓝色长剑上魂环升起，二紫四黑二红的魂环配比震惊了所有人。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魂力到达魂斗罗的天霜剑的寒冰气势过于可怖，整个学院大门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仿佛都被冻结在原地。

 

舞长空冷冷瞥了一眼光飙。“这场战斗估计也没有打的必要了吧。”他说。

 

光飙明知打不过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这硬扛的原因还得怪他自己——一个人来踢馆不好么，还偏要带上手下，还偏是这么一大批手下？如果他此时怯懦了，以后在机甲队还有什么威严可说？

 

舞长空两三下把这人打发走了。他打发得明显充满诚意，甚至和那人比划了两下，一举一动都说明着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收拾收拾就麻溜滚吧以后不要再莽了。光飙难得很领情，接了一剑接不住之后就卷铺盖走人了。

 

舞长空回身，唐舞麟一双大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眼里充满崇敬。他不知不觉就勾起嘴角，一向锐利的澄金色眼眸此时却柔和得仿佛化成了一摊金色的潭水。时间仿佛都在这微笑下停顿了刹那。

 

昙花只是一现，众人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唐舞麟作为那一笑的对象正对着舞长空发呆，就和其他三个人一起被无情地用魂力绑到宿舍修炼去了。

 

毕竟接下来的几天还有硬仗要打呢。

 

 

黑色。一片黑色。唐舞麟冥想后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黑色的世界。他正迷茫，前方突然一点金光亮起，他走过去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金龙，却和大陆上广义的龙不相类似。

 

金光突然从他脚下蔓延开来。唐舞麟向下看去，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有些虚幻，并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原来是一块块青砖铺就的地面从他脚下那一点朝外蔓延开来，黑色的空间成为巨大的厅堂，而金色的大龙就是悬挂的牌匾一样的存在。

 

唐舞麟惊讶地发现大龙的身上有着十八圈光环，每一圈都散发着澄澈的蓝色光芒，看起来像自己的蓝银草，更像大海。

 

“你终于来了。”四面八方传来清冷的声音，周围突然亮起金光，凝聚成人形的模样。金光凝聚出来的身体看起来非常通透，只能看到大概却无法看清具体的模样，尽管如此唐舞麟还是下意识觉得这是个英俊的人。

 

“你是谁？这又是哪里？我在做梦吗？”他问。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吧。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光影的声音轻巧起来，“我是一道别人留下的神识，一道专门留下来指导你的神识。这里可以说是你的梦，也可以说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你是说，我身体里住着一条龙吗？”唐舞麟好奇地说。

 

“它不只是一条龙，更是龙王，准确的说，它是金龙王的全部精华所在。”光影说。

 

“那它是我的武魂吗？”

 

“不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你的灾难。因为金龙王蕴含的能量太过庞大，庞大到你小小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一旦它的能量爆发开来，你就会死。”

 

死？唐舞麟呆住了，他就算心智成熟也还是个九岁的孩子。

 

他其实对死没什么概念，只是知道人死了就再也看不见曾经的一切，但只要一想到他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再也不能受到舞长空这样强大的老师教导，心里就一阵难过。

 

“我、我一定会死吗？”唐舞麟呆呆地问道。

 

“如果一定，那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按我说的去做，你有可能不死。但是很艰难。”光影镇静地说，仿佛他有很大的把握，这让唐舞麟迅速地镇定下来。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能够来到这里，证明你已经能够感受到它的力量了，而且也开始受到它的力量影响。金龙王拥有着最强大的身体力量，所以它的能量也会反馈到你的身体上。你的力量，是不是异于常人？”

 

如果先前唐舞麟还觉得这是一场梦，当这金色身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渐渐明白，这并不是梦，至少不是一个简单的梦。

 

金色光影就接着给他说了一大堆话，大概意思就是有一个人用十八道封印封印住了这股可怕的能量，只能一层一层把封印都解开才能保住他来之不易的小命。

 

“那我该怎么吸收呢？”唐舞麟又问。

 

光影说第一道封印要他找三样东西，还说十岁之前要找齐这三样东西，要不然他自己就压制不住这一道封印了。意思就是，只要他十岁之前找不齐这刁钻的两种灵物和十滴魂兽血，他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唐舞麟本来还想再和神识聊一会儿的，但光影说他不能留存很久，声音非常严肃，于是他只得悻悻作罢。他甚至忘记了问一声那光影的名字、身份和来历。

 

被安排得清清楚楚自己却一无所知的唐舞麟是清醒过来又安稳地睡过去了，可在世界的另一端，神界委员会的办公室，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却已悄然睁开。

 

“看来是时候下去一趟了。”他喃喃道。

 

 

Ch 23

一年级五班教室在一层最内侧，需要走得最远，教室的三十套桌椅缺乏修葺，门窗的玻璃也不甚清晰，大概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了。

这里处处透露着对天赋差的学员的不友好，唐舞麟可不喜欢这里。——他刚觉醒蓝银草武魂的时候魂力才三级呢。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为什么自己觉醒的是废武魂，武魂是废武魂能不能继续修炼下去成就自己的梦想。可以说唐舞麟能坚持到进入东海学院，靠的是他本身的毅力，以及万年前的那句“没有废物的武魂，只有废物的人”。这大大鼓励了他。

但他其实也不敢完全相信这句话——要不然自己怎么还坐在这么邋遢的五班教室里而不是在一班飞黄腾达。而在这个最差班级的教室里，放眼望去，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笔直站在讲台后的班主任了。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岁，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气势。而只凭气场就能让人退避三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或者说这些人在魂师群体里都要比别人高上不止一等。

“我叫舞长空。”班主任说，琉璃色眼睛淡淡扫过全班。明明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唐舞麟却觉得他把全班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未来六年，你们都会是我的学生。”

“我首先要强调的一点是，刚刚龙恒旭主任的话，你们就当做没听到好了。就算你们是一群废物，我也会让你们成为同龄人中的最强者。除非你们退学，否则，这就是你们未来六年的目标。”

舞长空可以说是欣慰地看着下面的小脑袋一瞬间抬了起来。这一招还是他从唐三那里学来的，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狂傲的话，这种说话方式在唐三那里又称凡尔赛。不过他没想到这招还蛮好用的。

他清清嗓子。“下面开始自我介绍，姓名、武魂、魂力等级，想要成为什么样的魂师，都要说。开始！”

舞长空在高级部的那几个月可没白待，他知道了在班会课上老师没的说时就习惯搞一套自我介绍或者才艺展示什么的拖时间。他自身又不喜欢说话，于是就想出了让这群新生自我介绍的办法，也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他们，给予少数几个好苗子更好的指点。

他随手指了最靠边的一排，再定睛一看，唐三儿子就坐在那一排第二个呢。

唐舞麟前面的云小看似镇定地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说清楚了舞长空每一个要求说出来的东西，但眼中还是有几分紧张。

这人脑子还挺好使，舞长空想，不过想成大器光靠脑子是不可能的。

紧接着唐舞麟就站了起来，速度很快，但也难掩他的失措。他把眼睛对准唐舞麟，后者轻颤了一下，舞长空却没意识到那是由于自己怜爱的眼神过于犀利。（可能舞老师表达怜爱的方式不太一样。）

“唐舞麟。武魂蓝银草，十一级。目标是..……” 说到这里，唐舞麟停顿了一下，舞长空挑挑眉，“我还没有目标。”

他原本都想让唐舞麟坐下了，毕竟小时候没有毕生目标很正常，有的是时间慢慢摸索适合自己的工作。但是下面不知道哪个不知好歹的嘀咕了一句“废武魂啊，当然没有目标了”，气得他反手扔过去一枚粉笔头。

“呕！”

不出所料，粉笔头带着螺旋准确地飞进那个同学的口中。那人直接干呕起来，不过舞长空也不感到愧疚——毕竟他对每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人都丝毫不留情面。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废物的武魂，只有废物的人。”他冷冷地引用了男朋友老师的名言，示意唐舞麟坐下，“说别人废物的时候，先想想自己是什么德性。你不废物，你会被分到五班么？”

也许之前班里还有桌椅与地板摩擦的噪声，但舞长空这一回之后，全班瞬间噤若寒蝉。

“继续。”舞长空头也不抬地说。

全班的九岁小毛孩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不过还得说五班就是五班，三十几个人看下来也就只有一个能算优秀的，但那个小男孩还很狂，看来像哪个富家的大少爷。

“明天开始，正式上课。”舞长空说，“我的教学方式会和其他老师有些不一样。如果你们怕苦、怕累、怕疼痛，尽快转学或者想办法换班，留下来的，做好心理准备。下课。”

他就这样大步跨出简陋的教室。至于身后某两个小男孩眼神中迸发出的火花，拜托，他才不想管呢——即使其中那个是唐三的儿子。

第二天正式上课的时候，舞长空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和低饱和的拼色裤子。他觉得他这身很酷——唐三也说过他这条裤子很酷——今天穿过来一定能震慑这些啥也不懂的新生。

说到唐三……也不知道这人和他有没有心灵上的默契，能够懂得他没说出来的话。

一想到时间和空间在阻碍他和他男朋友谈恋爱、让他们几年都见不了面，舞长空的气压瞬间低到极点。

“今天开始正式上课。你们大多数课都是我来教。现在全体起立，赶快跟上。”他一甩头，大步朝操场走去。

这第一节课是让他对每人的实力有进一步了解，他简单说了几句，就站去旁边观战了。

刚上中级学院的小孩子们的战斗当然不可能有多精彩，啥也不懂的平民在竞技场看到这种都会直接退票，对于舞长空这种内行中的内行就更是毫无吸引力。

直到一个大块头和瘦高的唐舞麟比力量还输的时候，他才堪堪抬起金色眼睛。

“舞麟是因为金龙王把神核注入体内……十八道封印需要宝物解锁……能够使用金龙王的部分能力……神识指引他完成封印的解锁……”

脑中唐三在海神殿的那番话突然出现，神明的话像鼓槌一震一震砸在他心坎里，悲悯又无可奈何的语调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回放，声音越来越大，吐字越来越清晰……

“停！”舞长空忍不住大喝一声，看到正在决斗的两人脸上掩饰不住的诧异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经意说了些什么。他假装平静，告诉大块头他出局了，然后就是下一场比赛开始。

而舞长空仍不能止住心中繁杂的思绪。唐舞麟不同常人的力量就是因为金龙王的神核在体内吗？那么大的饭量也是因为它吗？

他不敢想，金龙王是多么强大，即使把力量分成十八份也不是一个人能够吸收的……何况唐舞麟还只是个小孩啊！他得承受多么剧烈的痛苦？

还有宝物……舞长空闭了闭眼，解锁封印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便宜的地摊货。唐舞麟一个九岁的远离亲人的小孩子哪来那么多钱买东西，还是这些奢侈的东西……

力量是好事，但带来力量的过程一般都不是好事。该怎么说呢，唐舞麟不愧是唐三的儿子吗，从小就得开始吃得苦中苦。

“停！”他又说，这次可不是因为唐舞麟的事。他从飞速斩来的光龙匕前拉开云小，无可奈何地继续进行教书育人的工作。

不得不说，五班的学生素质确实差到了一定程度。这里的素质不是指人品，而是指战斗的意识。一群废武魂，先天一点点魂力，这些人一生都不太可能修炼到二十级，义务教育也真是便宜他们了。

“第二轮，唐舞麟，你和她打！”他说。

女孩儿的武魂是猫。有舞长空之前的教导，唐舞麟立刻放出了蓝银草和魂灵金光。舞长空不动声色地看看戒指环，再看看唐舞麟的蓝银草，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后者的叶片中间确实有一丝金线，可以肯定地说就是未觉醒的蓝银皇武魂。

好想看唐三不带遮掩地放出武魂……舞长空恍惚地想，两个武魂十八个红色魂环，加上附带的神级第十魂环，那场面一定很酷！

只有蓝银草一个武魂和一个十年魂环的唐舞麟接连战胜了好几个武魂比他强（指目前武魂优势较多）的人，这在舞长空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不过在唐舞麟提起那对千锻钨钢锤的时候他还属实震惊了一下。

唐三和唐舞麟不愧是亲生父子，即使儿子没有继承父亲的第二个武魂，但这使锤子的锻造基因可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几个月没和唐三通电话了，舞长空想，唐三那里也应该过了几小时了。我现在给他打电话应该不会让他很烦。相信他也一定对今天的事情很感兴趣。

看着唐舞麟战胜最后一个对手后气喘吁吁的样子，崇尚公平的舞长空轻飘飘地站起来让无所事事的谢邂接他一剑。

他右手在腰间一拍，直接解开了裤腰带。

“老师你要干什么？！”谢邂警惕地后退两步。

舞长空抬头看了一眼谢邂，后者吓得立刻噤声，乖乖在原地站好了。

拜托，我有男朋友了好吗？你以为我会看上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还有，这小孩天天想的什么啊，他作为班主任是不是有义务帮误入歧途的学生清理脑子里的废料？舞长空冷着脸想。

其实他很想对这胡思乱想的小屁孩翻白眼，又怕这样破坏了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冷傲男神”的形象，于是只能作罢。

就因为这个，他挥剑时候的力道都比之前预先计算的大了五分之一。可怜的谢邂不可能知道，这解腰带的一招可是唐三帮舞长空想出来的。（“拜托，这样拔剑真的很酷诶！”）

舞长空挂着冷笑看着谢邂疯狂后退却躲不过自己刺出的剑。但他总不能真的刺到学生，于是腰带剑在将要刺中谢邂前的瞬间变软抽在肩膀上，让谢邂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这可是他临时更换方案加的小料。原来他只想让剑抽谢邂一下的，现在加上了刺谢邂的前奏，应该会让体验更加丰富吧。

一分钟后的战斗不出所料是谢邂获胜。他意犹未尽地要求谢邂赔偿唐舞麟一件校服，然后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强调“唐舞麟表现得很好”以及“你们这群人都很废物”，再然后就愉快地把唐舞麟和谢邂叫到了他办公室。

为了激发唐舞麟对自己魂师道路的信心，舞长空狠狠“批判”了他一心二用去学锻造的事情，还另外揭发了谢邂的双生武魂，然后针对谢邂“用双生武魂打几根蓝银草”这件事明里暗里地嘲讽了谢邂一通。

无辜的谢邂瞪大眼睛看着年轻的班主任。唐舞麟这家伙不会是他儿子吧？为什么要通过贬低我给他信心啊？这太不公平了吧！

舞长空可不知道谢邂在想什么。他云淡风轻地对两个小毛孩说“你们在升班赛的目标是成为一年级一班”，然后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了。等到门关上，他就锁了门拨通唐三的电话。

“喂？”唐三笑着，“这回掐准时间了？距离上次你给我打电话有两个小时了。”

“你是能天天见我。”舞长空说，“我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月才等到你儿子入学。”

“唐舞麟？”唐三双眼放光地靠近摄像头，“你见到他了？他生活得怎么样？”

“见了儿子忘了男朋友。”舞长空嘟囔。

“这不是好久没见着舞麟了吗。他也不能跟我视频，不像你。”唐三叹气。

“行了。我是他班主任。”舞长空说，“你知道他的武魂吗？蓝银草！虽然没有继承你的昊天锤，但他还在外面学锻造呢。”

“不愧是我儿子。”唐三笑。他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手上捧着一堆文件的霍雨浩在看到唐三手里的魂导手机后开始不知所措。

舞长空明智地保持缄默。

“呃那个，岳父我我不知道您有事我不是故意进来的……”霍雨浩飞快地把手中的文件放下，“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我都帮忙审核过一遍了，那我先走了，岳父拜拜！”

他都快关上门了，但又探头进来：“再说最后一句话，岳父我很高兴您会用我送您的魂导手机！谢谢岳父嘿嘿。”

霍雨浩确实没想到唐三会用他送的跨时空魂导手机，而他送这个的初衷也是想让唐三更加方便地与唐舞麟交流，自然是开心的。

结果往手机里一看就看到了一个蓝发金眸的帅哥……在没想好是该祝福岳父还是该说些其他什么前，霍雨浩就飞速远遁了。

唐三看着情绪之神开心外露地关上门，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小雨浩其实很可爱的。”他说，“我一定要让你们认识认识。”

舞长空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上次和他一起商量着用烤鱼暗算霍雨浩而且开心得眉飞色舞的是谁，他不说。

“那我们继续聊。”唐三转过头，“舞麟在学校怎么样？乖嘛？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今天是第一堂课。”舞长空说，“但看样子他应该不是一个天天给老师找事的孩子。”

“那就好。”唐三又笑了。

舞长空万万没想到，他才刚跟唐三说完这句话，第二天唐舞麟和谢邂就和一个高年级学生一起被带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去了。

理由是打架和用刀威胁学姐。

Ch 22

“我申请退出史莱克监察团。”

舞长空如挺拔的修竹站定，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却显得不卑不亢。他的身姿比以前更加高挑也更加纤薄，看上去明明弱不禁风，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具饱经风霜的身体屹立在邪魂师面前有多么魁梧。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挡在战友面前，这是所有人都毫不怀疑的。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被众多前辈后辈用溢美之词赞扬的人，一位出色的史莱克监察者，正恭敬地用双手捧着一份辞呈。辞呈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标题“请辞书”和签名“舞长空”。

浊世气得浑身发抖，他坐在舞长空对面的座椅上，后者的辞呈几乎要怼到面前。

舞长空是浊世从小带到大的，浊世甚至可以毫不谦虚地说，他摸透了舞长空的性子，连唐三也不一定比他更清楚。

这人性格一向淡漠，此时却摆出这样严肃的姿态，说明他很看中这件事，很希望得到自己的同意；而他又毫不客气地几乎把辞呈贴在自己脸上，说明这件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自己不同意也得同意。

“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丢弃这份工作了？”浊世怒极反笑，“这件事貌似由不得我做主。”

舞长空不说话，握着辞呈的双手不明显地往后缩了一些。

“我知道你倔。你也知道我倔，而且倔得暴躁。我同意可以，但是别告诉我你有后悔的那一天。”浊世伸手抽出舞长空的辞呈说，在上面狠狠地签下名字。

舞长空还是什么也不说，他深深看了恩师一眼，又深深鞠了一躬，才缓缓地从海神阁退出去。古色古香的大门在他身后关闭，他长吁一口气，匆匆赶出了史莱克。

而他身后的浊世却望着他叹了口气，刚刚的满面怒容一扫而空，反而变为无尽的沧桑，仿佛整个人在一秒钟内老了一百岁。

他其实并不生气舞长空离开工作，前文也说过，他是最清楚舞长空不过的。但是他确实生气了——气舞长空长大了有秘密了还瞒着自己，而且是能让他抛弃杀邪魂师解气的惊天大秘密，这么大一个事情瞒着他让他成天心绪不宁，论谁都要有点气忿的吧。

不过这也许不是坏事。浊世摸着下巴细细思量起来，这种情况就像他年轻时候谈恋爱一样。还能是什么呢？能让舞长空放弃所热爱的及给挚友解气的还能有什么呢？

舞长空能看上谁呢？那是个怎样的人，哪能被眼光极高的舞长空看上呢？老来无事的浊世于是饶有兴致地回想起舞长空身边究竟有怎样的好人来。

想着想着，眼前突然闪过五年前舞长空失踪半年的场面，他直觉地感到这事有些蹊跷。

再说说舞长空这边。三年过去了，三年前他打的小算盘终于有实现的一天。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和唐三叙说自己的想法，他相信唐三会支持自己的，目的也仅仅是让他知道一下以做出安排而已。

他找到史莱克城的唐门总部，出示身份进入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实验隔间。隔间的四壁都具有无比强悍的隔音功能，在这里干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会被窃听——即使房间一角有个摄像头，魂师们也可以随意遮挡破坏，只要事情完毕后解开魂技就可以了。

毫不留情地，舞长空朝摄像头抬手，一道极厚的冰层封住了摄像头的音像拍摄。他仔细锁好门，小心翼翼地取出跨时空魂导手机给唐三拨号。

下一秒唐三就接通了，背景是模糊的蓝色，俊秀的脸庞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怎么想起现在给我打视频？”唐三有些惊讶地说，“我记得你不久前才给我打过电话呀？”

“如果你口中的‘不久前’是指你们神界的两小时而不是我们下界的一个月的话。”舞长空假笑着说，“那么确实不久。要不是顾忌到你身边电话隔几小时响一次你会烦，我巴不得成天看着这个手机屏幕。”

“洗澡也看着？”唐三问，立刻招来舞长空的怒视，所以改口：“我怎么会嫌你烦！天天看着你还不够呢。我可想下来了！”

“我今天正要跟你说这个事。”舞长空说，“我已经辞了史莱克监察团的工作了。”

“辞了好。”唐三不假思索，“你终于放下心结了？相信我，你没必要为不属于你的过错大肆端了邪魂师基地，虽然这也是一种不错的发泄方式。”

“我其实早就放下了。”舞长空叹气，“还不是为了你的宝贝儿子。其实监察团的生活挺惬意挺滋润的，顶多也就断胳膊断腿，我几乎把征战沙场当做乐趣了。”

“别沉迷沙场不可自拔就行。”唐三说，“所以呢？你决定去做什么了？”

“我算了一下，舞麟快要上魂师学院的中级部了。”舞长空认真地说，“这个你肯定不知道，我们现在的魂师都要从六岁经历在初级部的三年理论学习、然后再到中级部学习技巧什么的，整个过程繁琐又冗长。舞麟今年就九岁了。”

“是啊。”唐三叹气，“在我看来，舞麟从襁褓里的小婴儿变成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只用了两个月不到。”

“我帮你看着他。”舞长空甩了甩额前的一缕长发，“你看不到的舞麟，我来帮你看。你教不到的舞麟，我来帮你教。”

“怪不得你辞职了。”唐三眨眨眼，“你上次分别时和我说的‘三年后舞麟会去新学院，你就可以趁机照看’，照看的方法就是去做老师？恕我直言，你甚至不喜欢那些脑袋空空鼻孔朝天的小崽子们。”

“那不是有舞麟吗。我相信舞麟可不会像那些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哥们一样。”舞长空答。

“那你知道舞麟要去哪座学院上课？”

“当然不知道。”舞长空说，“不过这个简单。去舞麟以前上的初级部学院，那个什么红山学院，看一下不就好了。”

“你也要潜入资料库？”唐三好笑地问，却在说出口之后迅速静了下来。没想到舞长空却只是耸了耸肩，轻松地答了一句“当然”。

“我怎么可能放不下。”舞长空看唐三的反应就知道那人想说什么，“要是放不下的话，我就不可能在她死后回去史莱克了。”

“那我什么时候下来一趟。”唐三明显愉快地说，“到时候你打电话告诉我，我就在当天凌晨左右下来。”

两人又闲聊了些有的没的，舞长空挂断了电话。他从唐门总部出去，把先前收拾好的所有东西放进储物魂导器，买了最近一班的魂导列车票赶往傲来城。

潜入资料库的过程比他想象中还容易——这里根本没有人二十四小时守着，估计是因为资料库的资料都不是大陆机密。而找到唐舞麟的那一份资料也是说不尽的容易，这一批毕业学生的资料刚刚填写完，放在架子的最上层，而且贴上了姓名标签，一目了然。

于是舞长空就细细地研究起这份资料——唐门的紫级魔瞳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有用。

他仔细地记忆唐三宝贝儿子的所有资料，从外貌生日到家庭住址和养父母，再到武魂魂力等级和魂灵，他都一一记了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唐舞麟要去东海学院的中级部上课。

东海学院所在的东海城坐落在大海旁，是海滨第二大城市，交通自然是比较方便的。

也算是个大城市的大学院。舞长空想。当然就算这也一定没有史莱克好。

他又连夜定好票赶往东海城。那学院的院长郁朕嫌他修为太高了想让他去教高级部，反正还没到新学年，他也就去了高级部凑合着先熟悉起工作，同时考虑怎样让自己被发配到中级部教书。

舞长空可以让人对自己有无限好感，反之就可以让人不管外貌地讨厌自己。他使尽出生以来的负能量招高级部老师们讨厌，但这所谓讨厌也只是让大家冷落排挤他而已。

毕竟以那些垃圾魂宗魂王的实力，还碰不到他魂斗罗的一根毫毛。

那些高级部的小崽子们天赋有是有，但一个个都太骄傲了，他也看不顺眼。调动部门也与学生的意见有很大关系，他寻思着反正他本来就讨厌精力旺盛的青春期小子们，倒不如对他们更不友好些。

如他所愿，在新学年开始前不久，舞长空终于被忍无可忍的高级部师生们投诉，调到中级部去教一年级新生。那个姓郁的还怒气冲天地教训他，真是的，他怎么敢啊，还真以为他和他的名字一样可以原地螺旋登基？

吐槽关吐槽，舞长空还是觉得郁朕院长有可圈可点之处。经过几个月的观察，他发现这个人在面对事情时往往能够分清利弊，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说些题外话，他被调到中级部的原因是“脾气不好”，顺理成章地，他就想好了离开史莱克的原因——“因为脾气不好被赶出史莱克”，多么完美的一条原因啊！

就是希望史莱克的老师们千万不要听到他编出来的这么一条原因，否则等他以后回到史莱克，肯定有他好果子吃。

就在高级部老师们疑惑舞长空被转到中级部后周身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时，全学院欣然迎来了新一批的九岁新生。不过在新生报到的第一天，舞长空就听见龙恒旭主任黑着脸批评学生。

“就是你教的这个班。”他气急败坏地说，“这几个第一天来就打架的，把宿舍弄坏的这几个，被打的、打人的、旁观不制止的都被我分进了五班，最差的班。一个个的，真是长本事了，两个有天赋的被一个十一级蓝银草魂师揍扁了，真有出息啊！”

本来舞长空不打算询问这件事的——他本来也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是听到熟悉的“蓝银草”三个字时，他就不能不去问了。

“你说，十一级蓝银草魂师？”他打断主任的破口大骂，反正在高级部这么做也不是一次两次，“蓝银草魂师是怎么能修炼到十一级的？”

“谁知道。”龙恒旭显然已经习惯了舞长空打岔，“那是个叫唐舞麟的小子，据说是两拳把舍友轰飞的。天知道蓝银草魂师怎么能有这么大力气，能够轰飞强攻和敏攻系魂师。”

听到这个名字舞长空就瞬间明白了一切。他没再与主任说话，像以前伪装出来的那样轻飘飘地走开了，好像对这件事漠不关心。而龙恒旭显然习惯了舞长空装出来的“坏脾气”，自顾自地吩咐下属查人家底去了。

他本以为这场关于唐舞麟的风波很快就会过去，没想到在某天的食堂里，又有很多学生看着狼吞虎咽的唐舞麟惊掉了下巴。就这样下去，唐舞麟这个名字很快传遍了中级部。

舞长空倒也有些为唐舞麟自豪，虽然他是在这些歪门邪道的地方出名的。

开学典礼过几天就开始了。龙恒旭在典礼后按惯例给新生分班，当念到五班名单时，先前打架的那四个人不出所料站了出来。

也是班主任带学生回班的时候，舞长空第一次看见了活生生的唐舞麟。

长得很像他爸。大眼睛、长睫毛，脸上带着些未脱去的婴儿肥，头发和眼睛都是纯粹的黑色，像当初唐三为了避嫌而伪装的那样——据说那有可能是唐三蓝银皇未觉醒的成年样子呢。整个人身材好，长得很高，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每天吃那么多还不长肉的。

舞长空小心翼翼用眼角余光瞟唐舞麟时，唐舞麟其实也在看他看到发呆。好帅啊！唐舞麟花痴地想，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人！

就这样，这位年仅九岁的小朋友只是以貌取人，就对生父的对象产生了极大好感。这也成为他之后跟随舞长空的重要原因。

另一边，舞长空对于女同学们说他帅的惊呼声无动于衷。

“跟我来。”

他想了想，还是用了在高级部的冷漠无情气场，也免得不知好歹的骚扰他。在私下时对喜欢的学生恢复原样就好。

于是五班的一众学生们都屈服在了舞长空的气场下，战战兢兢地跟他走到了一年级五班的教室，且丝毫不知道他们摊上了一个来自史莱克学院内院的好老师。

Ch 21

相比于两年时间，一个月多么短暂。但在舞长空眼里，尽管他和前两年一样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有唐三在的这个月里产生的回忆比前两年加在一起都多得多。

唐三不会过多干涉他们追捕邪魂师。舞长空和同伴战斗时他会隐身，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观察，分析，然后指导。舞长空也乐得接受神级先辈的战斗课程，他从来是渴望变强的。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都不太清楚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像什么。说是恋人吧，他们也没有牛皮糖似的整天腻歪在一起，但兄弟和知己之类的又不可能亲亲抱抱。

也许两个出色的魂师恋爱都是这样——理智，冷静，但又无可自拔地想着对方。

眼看着唐三的一月之期将要过去，戒指上的绿色被紫色逐渐吞噬，舞长空决定光明正大地带唐三出次任务，让他别这么憋屈。

有些监察者同事，比如小明他们，都认得唐三，那几人看到他们俩同时出现只是暧昧地起哄了几声。唐三佯怒着说了他们几句，也就跟着大家哈哈笑起来了。

其实舞长空最佩服唐三的不是他的修为和见识，而是他在历经世事后仍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心和研究欲、仍对每天的生活拥有满腔热忱。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倒像是看清万物后的超脱世俗。

话说回来，这次舞长空出任务的地方是一个海滨城市。唐三在听说地名时皱起眉头，舞长空问他，他只说觉得无比熟悉，但可以肯定他从未听人提起过。

傲来城。一个不算籍籍无名，又不算鼎鼎大名的海滨城市，每年的进出口数据也如海平面般毫无起伏，唐三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两万年前有这个城吗？”他不怎么抱希望地随口问，果然得到了否定答案。

“一切还是要用肉眼看到才好决定。”唐三说。

距离唐三回神界还有两天。队伍终于出发去傲来城，一路上唐三心事重重，显然在纠结傲来城名字的事。这座城市和他们原来待的那个地方不远，早上出发，中午就到了。

这里有暖湿的东南风，裹挟着咸腥的大海味儿；阳光正好，灿烂却不灼热，而是暖洋洋的，照得树上乘凉的蝉都叫起来；还有鸟，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小孩们也在玩……

“我肯定来过这里。”唐三肯定地说。

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破土而出，他快要知道了……

唐三记起来了。他第一天来下界时原本不是在史莱克与舞长空在一起的，他是看到小舞麟之后才飞到那里去的。而他在去史莱克之前落脚的只有一个城市。

那就是傲来城，小舞麟和他的养父母住的地方。就是这里。

“你可以见到你儿子了。”他压抑着胸腔内接近喷涌而出的情感对舞长空轻声说。

时隔六年（当然是斗罗大陆的六年），他终于可以再次见到日思夜想的儿子了！

当年唐三第一次找到舞麟之后，第二次就传送不过去了。这个问题很好解答，神界禁书区的那本书就写着，第一次传送如果新认识了人第二次就会传送到那人那里去，而唐三第一次下去就幸运地认识了舞长空。

这就是他为什么每次下界都会被传送到舞长空身边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唐三很难再找到唐舞麟第二次。

隐藏在唐舞麟身体里的血缘之力只能在两人互相接近的时候使用；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神力专门下来找人也是不明智的举动。况且唐三相信唐舞麟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找到他。

最后一点，以唐三的视角来看，距离他失去舞麟才两个月左右，而这两个月里他又认识了他的男朋友。这两个月的快乐几乎使他忘记了身上沉重的责任。

舞长空听了唐三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到傲来城之后，监察团立即组织舞长空他们去出任务。唐三没有随他前去，毕竟在自己教导的接近两个月里，舞长空的实力已经大为飞跃，连魂斗罗见到也要小心。

在同一空间内，唐三可以随意向舞长空传递自己的神识，于是他就对舞长空说他去找舞麟，让舞长空有消息就叫他。

这里是正规的傲来城入口，与先前传送的位置相隔甚远。不过城市不大，而唐三相信自己的运气，于是就在大街小巷里闲庭信步起来，期待着能偶遇儿子。

但他显然错估了自己的运气——眼见着日落西山，他竟连一点儿子的气息都没嗅着，真是可悲可叹。如果一直找不到的话，唐三估计就要连睡几天的大街了。

好在神明不需要吃饭，不然在舞长空出任务的这几天，没有联邦币的一代神王估计就要饿死在大街上了。这可比睡大街还丢人。

抱着等待奇迹的心态，唐三转过街角，看到了一座无比显眼的楼房。就在这时，领域里的蓝银草们终于感知到了唐舞麟的气息。

唐三精神一振，他依着不起眼的蓝银草们提供的线索循着大街跟去，果然在一会儿后看见了小小的、黑发黑眼的唐舞麟。

而被亲生父亲观察着的小男孩正在进行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艳遇呢。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正盯着路边的一个小女孩，一动不动。

唐三也注意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发色是罕见的银色，眼睛则是像他戒指上镶嵌着的紫水晶，外貌让他想到已经在时空乱流中化为一颗小种子的毁灭之神。而她的脸颊和破烂的衣服上沾满了污渍，一副小乞丐的行头。

唐舞麟正在和她对视，两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的，黑色的那双充满好奇，紫色的那双充满惊疑。不知道为什么，唐三总觉得这个小女孩有不一般的来历。

“小姑娘，你家长呢？”

美好的对视画面被轻佻的语气击破。几个痞里痞气的青年凑过来，眼里流露着贪婪的凶光。唐三已经能猜到他们的想法——肯定要把人骗走，然后买到黑市去赚一大把。

女孩无力地反抗着，然而青年还是把她扛上了自己的肩膀。

“你们干什么！”唐舞麟偏偏这时候怒斥一声，带着童稚的声音被安在这种语气上不但不显得有力，反而更加的滑稽可笑；况且他的身高才到那些小混混的腰部。

唐三看着唐舞麟被青年踹了一脚，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暗叹小孩终究不谙世事。还好他事先给唐舞麟加了个魂力护盾，让他感受到痛感却不会真的受伤。

这孩子太莽了。他苦涩地想，因为这是他两世都不曾有过的天真。但从另个角度想，这不也说明了唐舞麟的养父母待他很好么？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会英雄救美的六岁小孩。

路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唐三混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他正想着在唐舞麟疼痛爬不起来时给那些小混混施个咒让他们受伤逃走，没想到小男孩竟然倔强地爬了起来，大喊坏人不会有好下场，还释放了刚觉醒不久的蓝银草武魂和三级魂力。

果然，就算是蓝银皇，在没有第二个武魂加成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先天满魂力。唐三又一次感叹大师对武魂深入的研究以及细致的观察。他对舞麟没有继承两个武魂早有预料，毕竟身体里还有一股更为强悍的力量。

不过这小孩还是天真得可以，但有不一般的毅力和勇气，以及磅礴的正义感。唐三有些欣慰地叹口气，看着青年们被魂师的身份吓得逃跑，然后唐舞麟过去笨拙地安慰女孩。

“我叫娜儿。”那女孩开口。

他终于隐身，跟着两个毫无防备的小孩儿回到唐舞麟的养父母那里。他看着唐舞麟的养母，不算漂亮，但是个慈爱的母亲。唐舞麟撒娇地抱住她的腿，她无奈地叹气，然后拉着两个小泥猴洗澡去了。

唐三眼睛一阵酸涩。他想到即使自己能够平安地养大舞麟，也不会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人可以让他如此撒娇。要是真的让自己养大，舞麟说不定也不会如此天真。自己总是在神界委员会工作，家里又没有第二个人。成熟一般是在孤独中养成的。

这样看来，舞麟被这对淳朴的父母养着还挺好。自己的孩子能够快乐地度过童年，做父亲的怎么不心甘情愿呢。

他在六年前的那个窗外看着唐舞麟把自己的小饼干给娜儿吃，然后进入了冥想。趁着这个机会，他传送神识给舞长空，告诉他自己找到儿子了，不用急着过来。

有了舞长空，舞麟回到海神殿的时候家里就有人陪他了呢。

唐舞麟的养父来了。唐三藏得更加隐蔽，他看着那个男人和唐舞麟谈论今天的事情，给予肯定并加以教导。

他想，如果面对这幅场面的换成自己，自己会不会做得像这位养父一样好呢？

“爸爸，要不让她在咱们家吧，好不好？”

唐三条件反射般地抬头，唐舞麟看的不是自己，他又怅然地垂下眼睫。舞麟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父亲笑着把小孩带了出去。

“我会保护你的。我一直都想有个妹妹，你留下来做我妹妹吧，好不好？”

“太好了，我有妹妹啦！”

稚嫩的声音充满喜悦，他看着小女孩成为了唐舞麟的妹妹。这个走向好像有些熟悉……他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在两万年前的斗罗大陆对小舞说过的话吗。

这孩子还真像自己。他想，突然又联想到融念冰在帮他抱舞麟时说过的一句话：“长得很漂亮啊。像你爸。”

他一直在这里待着，等到看着唐舞麟兴冲冲地背着书包进红山学院才罢。

这时候，舞长空用霍雨浩那个魂导手机的普通模式告诉他自己的清剿任务完成了，下一秒就出现在他面前。

“你……”唐三解除隐身，惊疑不定。

“你送我的那个戒指，作用是把我传送到你附近吧？”舞长空抬起手说。他们两个在一月前唐三下界的时候就约着把戒指都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了。

“因为不用跨空间所以只费了你一点儿魂力？”唐三说，“看来这次的任务还没有让你精疲力竭。”

“我估计你半天后离开时我就精疲力竭了。”舞长空说。

唐三没说话。气氛一下子低迷起来。他靠着街边的长椅缓缓坐下来。

“我不想走的。”他说，“我真的很想看着舞麟长大。就这样隐身看着也好。”

舞长空坐在他旁边：“合着你不想走都是为了儿子咯？一点儿也不为着我？真不够意思……其实我可以帮你看着他。”

“怎么帮？”唐三说。

舞长空凑到他耳边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家伙。”唐三惊喜地捧着舞长空的双颊，“我就知道你会是一个好父亲！不像我……”

“像你。”舞长空强硬地打断他，“你是个好父亲。不然你不会蹲在这儿看舞麟一整天。”

“嗯。”唐三有些敷衍，“对了你知道吗，我想起来了，傲来城这个名字我是在一个港口看到的。我在那里买了张地图，地图上有这个地名。我不知道那是这座城市的名字。”

“所以你就没记。”舞长空摇摇头，“行了，不用这么严格地要求自己。别总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扛。”

“我没有在硬扛担子。我想过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把舞麟带到我父母那里去。但看到那两人，那对夫妇，他们将舞麟视如己出，用一半的精力照顾他，我就觉得自愧不如。父母本来就很辛苦，他们好容易才能享享清福，我怎么能再去麻烦他们？”唐三懊恼地说，“我没有保护好他，连他在哪个城市都没有去记。在神界我根本不应该让金龙王把神核投进舞麟身体里。这是我的错，是我的担子，不用安慰我。”

“福祸双生。想想你是为什么下来的。你当时如果阻止了金龙王，现在还能坐在我旁边跟我愉快地聊天吗？”舞长空说，“要是没有你，指不定我就爱上龙冰了呢。”

“闭嘴吧你。”唐三恶狠狠地怒斥道，不过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这两种结局如果能同时拥有该多好。”

渐渐地，他的身体虚幻起来。离别的次数多了，两个人都习惯起来，这次他们依然拥抱道别。

“帮我看好舞麟。我答应把儿子分你一半！”唐三说。

“你都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舞长空说，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

唐三渐渐消失了，一些该打的算盘也该打起来了。

据唐三话中的信息，舞麟现在应该是六岁多一点儿，刚刚觉醒武魂。初级学院的时间有三年，也就是说在大约三年之后，自己对唐三说的计划就能实施。

再过三年吧。舞长空叹气，自己再熬三年，就可以去老师那里申请退出史莱克监察团了。浊世不同意也得同意，毕竟云冥是肯定会同意的。希望他和唐三的默契在此。

Ch 20

舞长空回来了，回到了龙冰帮他挡住致命一击的地方。天空是这么干净，没有半点黑云留下的痕迹，极像他挚友龙冰的眼睛。他迎着太阳看过去，又忍不住流下了泪。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不在了，一个在无法触及的地方。——唐三，这一别，是不是又要等待四年才能相见？

龙冰的水晶棺出奇的轻巧，不用费力就能挪动。也许神界的水晶就是与众不同的吧。

舞长空不想让水晶蹭到肮脏的地面，把它飘起来，趁着四周无人悄悄溜回了史莱克。他想看看龙冰有什么遗物在学院宿舍，好一起葬下去。

进入学院的路途很顺畅，竟然连无处不在的商人都没见着，他猜测是路远偏僻的原因。门房轻轻瞟了一眼学生证就放他进去了，根本没注意到他身边低调悬浮着的大家伙。看天色大概是下午一点，外院的学生们都在寝室放松，在外游荡的寥寥无几，显得内院肃穆的大门没有任何防备。

他一只脚刚刚迈入内院门槛，擎天斗罗云冥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舞长空有些防备地看着云冥，以为他要阻止他们进去。

出人意料地，云冥说：“我不拦你。我可以做些什么？”

舞长空惊异地看着云冥。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解情况的，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细细询问的好时机。“帮我把这具棺材暂时隐形吧。我去龙冰那里把她的遗物打包，一起葬下去。”

云冥点点头。他顺便帮舞长空也隐形了。舞长空于是溜进了女生公寓群里的龙冰公寓。

龙冰的房间里整洁得令人奇怪，像从来没有人居住于此。舞长空这才想起龙冰在离开史莱克城时收拾了所有的行装，之后又遭遇了那毁天灭地的最后一击，估计那箱子里装着的东西都在他们传送后焚为灰烬了吧。

但他隐约觉得这里一定藏着什么。在海神岛时，唐三说过魂师的第六感是创世神赐给魂师的财富，有些时候是很准确的。他想起这句话，翻箱倒柜地搜寻起来。

过了十分钟，舞长空终于在衣柜底部发现一个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本黑皮书，看起来很新，甚至只有前面的几页被翻动过。

书上有一个魂导锁，没有写明密码位数。他想都没想就输入了四个数字。

锁开了。

书的第一页用黑笔描粗了两个大字：遗书。舞长空翻了翻，只写了薄薄的三面。这本子还比人们正常使用的簿子小一圈，所以这遗书拢共也就六七百字，不长，但是精炼。

她怎么会在二十岁开始写自己的遗书？魂圣的正常寿命都有一两百啊？她怎么知道且确定她会这么早死？

舞长空借着窗外的日光细细看起来。

长空：

我无比确定你能找到这本子。世界上能打开它的只有两个人。毫无疑问，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你。本子的密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暗号。

你知道我和你定下暗号时的心情吗？是无比幸福的，像阳光和雨露滋润下的幼苗。从小接受父亲利己教育的我终于知道这人间是有真情的。

朋友。这两个字听起来很简单，可我把它揉碎了在心里转过千百遍。多么珍贵的两个字啊！朋友是我梦寐以求的，而你，舞长空，就是我龙冰一生中唯一的挚友。人们都说男女之间不可能存在纯洁的友谊，我看未必。内心龌龊的人永远不能理解内心纯洁的人。

说了这么多，真是扯远了。我只是单纯地想表达：你以后会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啊。尽管我知道你不会。作为回报，我争取下辈子也不忘了你！

你可能从拿到这书就开始疑惑：为什么要提前那么久写自己的遗书呢？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在二十岁的大好年华死去呢？先别急，往下看。

我去窃取史莱克的资料库了吧？这是我在计划窃取的前一天写下的。让我猜猜，我的父亲是不是追过来了？窃取失败的消息会迅速走漏风声，而你一定会执着地送我出去。这时候你说不定会与他打起来。

接下来的事我就猜不到了。也许他不会用那招来攻击，我就拉着你逃，然后被我父亲追杀致死；如果他用了那招想致你于死地，我就挡在你面前。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因为送我出城而死的！所以千万不要愧疚！该说的我应在咽气前与你说过了，这都是我自找的，我知道我将会死亡。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人生本就是在世间走一遭，总要回归死神的怀抱。

你说不定会想把我葬在史莱克。完全没有必要：史莱克的地价太贵，你根本负担不起。况且我愧对史莱克。我无颜身处史莱克的土地。

把我葬在天斗城的公墓吧。那里安静，而且葬着我的母亲。我想陪着她。我活着时是为父亲而活的，死后的时间就让我陪着她吧。

至于这本书，就随你处置了。

最后，祝你和那位幸福。我不胜荣幸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你一生的挚友

龙冰。

心里五味杂陈的，舞长空轻轻拿起挚友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放进他的储物腰带里。

他自私地想让挚友的遗物陪在自己身边，甚至想在夜深人静时于本子上写满回忆她的句子，仿佛是与龙冰说话。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本子。不知道龙冰能否感受到他的心意？

云冥的魂力功底确实不错，二十几分钟，即使两人相距已有百米，隐身魂技的效果还是一分不差。舞长空匆匆奔回学院大门。

“你要不要去哪里？”云冥看见他又问，“我带你去。”

舞长空见怪不怪地说出天斗城三个字。

云冥随意挥挥手，两人加一具棺材都隐匿在空气之中。准神的魂力可不是吹出来的，他用磅礴的魂力带舞长空直接飞去了天斗城，然后待舞长空登记完葬好龙冰之后又一刻不停地带人飞了回去。到海神阁之后他甚至只出了一层薄汗。

“阁下？”舞长空被带到海神阁，正不知所措，于是试探地开口询问。

“我知道这些，都是唐三给我的嘱托。”云冥知道他要问什么，摆摆手说，“他托梦给我，告诉我你和龙冰凭空消失的半年都是在他那里呢，并说你已经回来了，让我去内院门口等你而且满足你的要求。”

“唐三？”舞长空有些好笑地说，“他还特意给你托了个梦，就为了我成功下葬龙冰？”

“是。”云冥看着舞长空的眼睛，“你知道他有多在乎你吗？我一直没和你说，唐三那天来海神阁问我要教职时就向我透露了他的真实身份，还毫不掩饰地对我说他对你的关心有多么深切。他不让你从我这里知道他的身份——我当时就猜到他是想引诱你自己发现。”

“我知道。”舞长空不知道在回答云冥的哪个问题，“他故意露出很多破绽供我猜测。这估计是最好的让我知道他的身份的办法。”

“既不主动告知，让你一下子过于震惊而改变对他的态度，也不被迫说出，让你以为他故意欺骗而心生怨恨。”云冥赞赏地说，“你们在神界确定关系了吧？我现在才敢说出以前的琐事。那么恭喜你们，替我转告唐三吧。”

“好。”舞长空说，尊敬地行了礼才离开。

没想到刚出大厅就遇见了半年不见的师父浊世。浊世向来严厉，此时却扶住了舞长空的双肩，仔细地打量着他，眼里闪烁着泪光。

“长空啊。”浊世语气中藏着深深的疲惫，“你和龙冰凭空消失了半年。沈熠也非常伤心。我们都很担心你。”

舞长空的眼眶也酸涩起来。浊世虽脾气火爆但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这后一点舞长空可彻有领会，而且还学了个一模一样。现在浊世深深的思念和喜悦溢于言表，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震动，以及愧疚。

婴儿时把他从襁褓里抱出来的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浊世爱他和沈熠爱得深切，严厉的教导背后是一颗无比真挚的心，他对他们是如师如父的人。这半年来浊世一定经历了无比痛苦的心理历程，唯二的徒弟一个失踪一个沮丧，都是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把那人遣送出史莱克城的主意，有一半算他的。

“对不起。”舞长空低低地说，“让大家担心了。”

浊世摇摇头，嘱咐舞长空回来后先去看望看望要好的朋友们，解除他们的忧虑，再花点时间陪陪沈熠，她因为两个好友的离去而夜不能寐。最后他停顿了一下，询问舞长空之后的打算。

“和你一起进入内院的那八个人都已经选好以后的发展方向了。有些人决定继续修炼，有些人决定进行斗铠的深入研究，有些人决定成为史莱克监察团的一员。”他说。

舞长空停顿了许久。他想到龙冰的死，想到她父亲黑暗蜂鸟漠然离去的背影，想到世上说不定还有许多这样的人，迫不得已为邪魂师卖命却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下场。他接着想到唐三俊秀的脸上透着深深思念，他的，不，他们的小舞麟还在世界一角。

“我去监察团。”舞长空毫不犹豫地说。

龙冰是不让他报仇，但他可以去杀其他的邪魂师，帮助更多的人挣脱邪魂师的恐怖统治。而且监察团的人可以跑来跑去呢，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唐舞麟。

“好。”浊世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我很高兴。”

这天之后，舞长空就得到了监察者之戒。他开始一年如一日地执行任务，在广阔的大陆上跑来跑去，每次清剿都干脆利落，且绝不给邪魂师留有余地。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但他想到挚友的死因，想到唐三两万年前历经的千辛万苦，便感觉这些不算什么。

唐三自那天以后没有来过下界。舞长空成为监察者的第二年，唐三才过来陪舞长空。

“我下界也不容易。”唐三叹着气对舞长空说，“时空乱流之后神界根基被毁，重建的日子无比艰难，作为神界唯一有经验的领导者我必须时刻处理事物。神界这时候是凌晨，我之前把所有事物推到昨天，现在才有空下来你们这里的一月时间。”

舞长空静默不语。他在两年的监察者生活中的确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但现在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唐三从腰带里掏出一对手机，“这是霍雨浩最新研制出来的魂导手机。它与你们用的不大一样，是可以跨空间交流的。也就是说，你可以在斗罗大陆跟神界视频。”

“那么时间流逝的问题？”舞长空问。

“它的精妙之处就在此。”唐三笑着，“假如你有事找我，我这里的时间就可以和斗罗大陆保持一致，相当于在我周身建立了一个独立于神界的空间。”

“他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我跨越空间下界被他发现了。”唐三耸耸肩，“不过我看得出来他挺支持我下去。要不是我抢先一步，他估计就下来找舞麟了。”

舞长空笑了笑。果然是斗罗大陆上唯二出名的两位先祖，脑回路都如此同步，一个做了可以穿越空间的戒指，一个做了可以跨空间视频的魂导手机。

“你不是喜欢吃‘雨浩烤鱼’吗。我估摸着霍雨浩那小子肯定会忍不住下来玩玩。到时候我就把他抓过来当苦力。”唐三说。

“到时候可以买一份店里的烤鱼，两份烤鱼一起吃，比一比谁的更好吃。”舞长空说，“说不定一万年来店里的配方改进了。”

“好主意。”唐三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到时候我要和他打赌，赌哪家的烤鱼更好吃。如果他输了，就让他给我们做一顿好的！”

舞长空也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就抱紧了唐三。没有挚友和爱人的那两年日子里，笑容几乎从他脸上消失了。

唐三显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凑过去亲了亲舞长空的脸颊。

也许是近些年来太多愁善感了，在这温暖的场面里，舞长空突然有些想哭。

他一定要珍惜唐三，珍惜自己的唯一，他对自己说。

这是舞长空对自己的心立下的誓言。因为决心，所以它会比任何契约都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