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奏朝草诏》然后p的离谱东西(表情包)。
因为真的,貌似一拍壬午殉难,就是齐方黄几个轮流祭天。王叔英、卓敬、刘璟(随机点几位浙东的亲)几个看在远处看(他们根本没戏份哈哈哈哈)。
《奏朝草诏》是我最喜欢的昆曲剧目来着的……也是入坑剧,因为对我个人而言在雄浑豪放与婉约细腻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平衡点。但是剧情仔细过一遍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坑很多,老方也ooc得很严重。
《奏朝草诏》里面出场的建文朝殉节大臣是:方孝孺(本折主角)、齐泰、黄子澄(黄湜)与景清。
《千忠戮》全剧中陈瑛很累,一个人打纪纲和自己的两份工,还得负责严刑拷打别人(纪纲:兄弟我累了,你来吧)。
看《奏朝草诏》然后p的离谱东西(表情包)。
因为真的,貌似一拍壬午殉难,就是齐方黄几个轮流祭天。王叔英、卓敬、刘璟(随机点几位浙东的亲)几个看在远处看(他们根本没戏份哈哈哈哈)。
《奏朝草诏》是我最喜欢的昆曲剧目来着的……也是入坑剧,因为对我个人而言在雄浑豪放与婉约细腻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平衡点。但是剧情仔细过一遍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坑很多,老方也ooc得很严重。
《奏朝草诏》里面出场的建文朝殉节大臣是:方孝孺(本折主角)、齐泰、黄子澄(黄湜)与景清。
《千忠戮》全剧中陈瑛很累,一个人打纪纲和自己的两份工,还得负责严刑拷打别人(纪纲:兄弟我累了,你来吧)。
【蜀方】阮郎归
(虽然是蜀方但是末尾有高启和道衍……………………)
重阳快到了,看天色也快下雨了。 朱椿意识到的时候,天已经很湿,湿答答地搭在圆领袍子上。内待慌忙送了伞,说着:“皇爷怕殿下淋着了,吩咐奴婢的。”朱椿看着日落,斜阳里颤着些许动荡不安的光,沉沉的云气,落一点游丝,踏在家中石砖上,直打滑。内侍点上灯,宫灯缈缈地游着,翠羽葆盖,玉珠浮光。朱椿细细地看着,唤人取出宝钞并酒,赏了那内侍,自顾自地命侍女吹《柳青娘》。
朱椿似乎并不喜欢宴饮,而是浸在书的味道里。父亲半是怜子半是调侃,叫他一声“蜀秀才”。那吹笛的小婢太久没吹了,漏了几个音,几处又吹跑调。若是到他宁王老弟手上,那婢女得“胡为乎泥中”......
(虽然是蜀方但是末尾有高启和道衍……………………)
重阳快到了,看天色也快下雨了。 朱椿意识到的时候,天已经很湿,湿答答地搭在圆领袍子上。内待慌忙送了伞,说着:“皇爷怕殿下淋着了,吩咐奴婢的。”朱椿看着日落,斜阳里颤着些许动荡不安的光,沉沉的云气,落一点游丝,踏在家中石砖上,直打滑。内侍点上灯,宫灯缈缈地游着,翠羽葆盖,玉珠浮光。朱椿细细地看着,唤人取出宝钞并酒,赏了那内侍,自顾自地命侍女吹《柳青娘》。
朱椿似乎并不喜欢宴饮,而是浸在书的味道里。父亲半是怜子半是调侃,叫他一声“蜀秀才”。那吹笛的小婢太久没吹了,漏了几个音,几处又吹跑调。若是到他宁王老弟手上,那婢女得“胡为乎泥中”了。然而蜀王兴致本就怏怏,待婢女完了,沉下声:“退下罢。多温习几次。”婢女惊惶地跪下,捧了笛出去。朱椿苦笑,挥挥手让待候的宫人退下,自己倒把玩起手头龙泉青瓷的小酒盅。酒盅莹雅如玉,庄严可爱的样子,带点圆润的质感。回头一看,屋外早下起雨。雨压得树又起又沉,枝叶在抖着,退出的宫人灯笼前结了白雾,蒙在灯前。
“越中青瓷不错——现下我自蜀地赶来应天——过几日又重阳了。” 朱椿人却岑寂起来,对着酒盅发呆,总觉得冷着。烛影摇红,他把酒盅放了下去。萧萧索索地去找眼底幻影,在满眼空荡中去寻。
“一切有如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朱椿学了僧人念起这四句。但他实实不肯相信,方先生只是风露与雷电,在长夜中闪开一道,又须臾消散。方先生语气青莹可爱,坐在桌前写字时浅浅的烛光打在他脸上,如同一千个梦中幻影中最美的片段的集合。朱椿捧上茶,抽出书稿,看见边上写了几个楷体字“基命录”。
宋濂次子妙善书法,然而他们消解得更快。有人说这次子赋诗是“美女簪花”,秀雅可爱。方先生笑了笑,如同画工勾的一般:“殿下,恕臣有失远迎。”朱椿倚在椅上,门外雨碎了开去,他静静地吹了绛烛,感到微微发冷。方先生在何处呢?
方先生祭奠宋濂次子,说那含冤的公子当为明神。原野上滚动雨珠,他只想冲去门外。已经要重阳了,满城风雨,风雨满城。方先生说起宋濂旧时有一位下属去过雨花台,那下属在上面胸中汹汹的一腔吊古之情。只觉苍茫万古,贤愚兴衰,尽随江流东去。朱椿突然也想去,去见那荒烟落日,无边大江。
可惜呀,方先生说,那个下属久怀归隐之情,上位授他户部侍郎,他恳切致辞请求辞官,得归故乡。而上位,还是找了由头杀了那人。
朱椿拿着《金刚经》的手在颤抖,,方先生隐入血色的背景中。他如阮郎,自天台归后,再不见昔时仙女。他登不上雨花台,他翻不得昔年的经书。方先生轻松地说:“殿下,今日得空?”那是隔了雨的脸,滴不尽的血泪。方先生合上书,一字一顿:“王者之法有赎刑,惟杀人不可赎。”
然而,朱椿哀叹,王者若起了杀心,便不受拘束了。
朱椿望着雨,绝望的雨落在门廊上。他无奈地微笑,如同泪水流满了脸。他哭不出来了,只得惨笑几声,任泪水堵在胸中。方先生平生排佛,最终却应上了那段传说,说雨花台曾有高僧说法,说时有飞花如雨堕于台上,故曰雨花台。他不敢近雨花台,台上台下,大江无言,送走了宋濂下属,送走了侄儿,又送走了方先生。
是年冬,道衍翻出一沓旧信,全是旧友高启寄来的诗文。他没来得及唱和便永远失去了机会。而道衍捧起茶碗,想起高启在同宋濂修史时登上雨花台的往事。只不过他云淡风轻到,再不识宋濂学生为何物。
深虑论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岂其虑之未周欤?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也。
当秦之世,而灭诸侯,一天下。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方以为兵革不可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中,而卒亡秦之社稷。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以为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武、宣以后,稍削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光武之惩哀、平,魏之惩汉,晋之惩魏,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而其亡也,盖出于所备之外。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求人于疑似......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岂其虑之未周欤?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也。
当秦之世,而灭诸侯,一天下。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方以为兵革不可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中,而卒亡秦之社稷。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以为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武、宣以后,稍削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光武之惩哀、平,魏之惩汉,晋之惩魏,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而其亡也,盖出于所备之外。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宋太祖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而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盖世之才,其于治乱存亡之几,思之详而备之审矣。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终至乱亡者,何哉?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
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多死于鬼。岂工于活人,而拙于谋子也哉?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唯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此虑之远者也。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而岂天道哉!
豫让论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馀徐憾矣。
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 。郄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
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士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曰:“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虽然,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终于还是决定买了宋太史的文集,虽然对我来讲很艰难。
宋太史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明事儿里朱标的老师,和刘基一起拉来给朱元璋打工的。以及初三接触到的让中学生闻风丧胆的——《送东阳马生序》。
初中课本里,明代作者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课文是《湖心亭看雪》,最无感的是《核舟记》,最无语的是《送东阳马生序》,因为老师要求我们把后面颂圣部分背出来,我当时觉得味道太冲,每次都要搞怪一下。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各种抗拒,最后内容基本上忘了,就只剩颂圣部分了。
当然颂圣是最凄凉的部分,尤其是明初文人。高启说着“我生幸逢圣人起南国,祸乱初平事休息。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但是圣人把他腰斩了。对于他的老上司宋濂......
终于还是决定买了宋太史的文集,虽然对我来讲很艰难。
宋太史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明事儿里朱标的老师,和刘基一起拉来给朱元璋打工的。以及初三接触到的让中学生闻风丧胆的——《送东阳马生序》。
初中课本里,明代作者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课文是《湖心亭看雪》,最无感的是《核舟记》,最无语的是《送东阳马生序》,因为老师要求我们把后面颂圣部分背出来,我当时觉得味道太冲,每次都要搞怪一下。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各种抗拒,最后内容基本上忘了,就只剩颂圣部分了。
当然颂圣是最凄凉的部分,尤其是明初文人。高启说着“我生幸逢圣人起南国,祸乱初平事休息。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但是圣人把他腰斩了。对于他的老上司宋濂面对的境遇,也是如此。
宋濂最后的结尾老师没有讲,大概会因为无尽凄凉而让人不忍学习吧。多好的老师,与多好的学生,最后只剩下两个血点滴落在明初这张雪白的纸上。
但是这是我后来接触明初文学后才晓得的。
后面我才知道他是刘基的朋友,是方孝孺的老师。
后面我才知道郑楷会写下“公至夔门卧病,不食者二十日”。
大概如此。
我好像一直没有怎么把宋太史当成很亲近的同省人……
斟酌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买吧。
他对于方孝孺的爱简直了,把复兴儒学的愿望交给了方。并且预言二十年后方孝孺成名不是通过文章。最后这点被附会成了气节。
因为最后殉难诸臣最为著名的,还是方孝孺。靠他不停被祭天,来写殉难的无尽凄凉悲壮,而且越写越惨。
【蜀方+椿蓝】流光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一剪梅》
明年,永乐元年。
朱椿站在亭中,去年九月的血腥味仿佛粘在衣服上洗也洗不掉。晋惠帝愚钝如斯,也至少晓得不能洗去嵇侍中血。恨血千年方作土中碧,而如今“方”的血迹却零落土中,难以分别。
椿者,《南华经》云,上古有大椿者,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朱椿深受父亲宠爱,视为宝物。父亲大抵希望自己长寿,然而最终却亲自摧毁了他的家。蓝氏伏在枕上看着朱椿,一言不发,也没有泪水,只是牵着朱椿的衣服,有点惨然地笑着。
“答应小王,”朱椿握着蓝氏的手,“你要陪着我走下去。”
蓝氏叹气:“贱妾未出阁前,亡父便说过,贱妾从生下来后便牢牢锁在蓝氏一族上,一......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一剪梅》
明年,永乐元年。
朱椿站在亭中,去年九月的血腥味仿佛粘在衣服上洗也洗不掉。晋惠帝愚钝如斯,也至少晓得不能洗去嵇侍中血。恨血千年方作土中碧,而如今“方”的血迹却零落土中,难以分别。
椿者,《南华经》云,上古有大椿者,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朱椿深受父亲宠爱,视为宝物。父亲大抵希望自己长寿,然而最终却亲自摧毁了他的家。蓝氏伏在枕上看着朱椿,一言不发,也没有泪水,只是牵着朱椿的衣服,有点惨然地笑着。
“答应小王,”朱椿握着蓝氏的手,“你要陪着我走下去。”
蓝氏叹气:“贱妾未出阁前,亡父便说过,贱妾从生下来后便牢牢锁在蓝氏一族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贱妾不病死,那么令尊想必也不会容留他仇人的子女在蜀王府上——蜀王妃蓝氏,伤心哭泣,偶感风寒,疾病加重,不治身亡……”
蓝氏淡淡说着,却是自己生死之事。蓝氏摁下了朱椿手上的汤药,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朱椿:“不必留下贱妾太多东西……孩子还小,给他们找一位继室夫人吧。”朱椿却转着她臂上的金跳脱,看着背面的“在天愿为比翼鸟”与另一个“在地愿为连理枝”,叹道:“人间如此多的恨,不过随着时间湮灭。何况李三郎薄情如此,也算是殊为可憎了。”
第二年元日,朱椿站在门前,想起王妃与他在梅花树下,蓝氏折下一枝梅花,花瓣散落在她身上。朱椿笑着说起高青丘旧句:“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到壬午除夕,最后一日,他曾有过高士,也有过美人,却都乱抛在地上。蓝氏死了,方先生也没了。除夕还得过,活着的人还得过下去。
“今年本王要去街上逛一圈。”朱椿带点慨叹地说。烟花、爆竹,王府外快吵翻天了。而朱椿却沉浸在另一种情绪里,连日常的书都不想读了。
“答应过一直辅佐上位的,”朱椿对着天淡淡说,“但是最后都成空。”
烟花在天空绽放,远山是缥缈的烟尘。朱椿换了身衣服上街,少见地站在雪上回顾脚下的足迹。冬日的底色是苍凉的,所以才有烟花爆竹点缀,在凄凉中苦笑一下。
“回不去了。”朱椿在酒馆中斟满了酒,一杯一杯斟酌着喝,生怕醉了再叫人看见。于是在看了俳优百戏演出后,已经三更了,朱椿半醉着回去。以前醉成这样,要么会被蓝氏说,要么会被方先生说——但是现在都不在了。朱椿只是在异乡漂流罢了,不可能回去的。
而兄长的永乐的黄历已经挂起,明年无论怎么说也都是永乐了,建文被消除了,被压了进去。蓝氏,方先生,都无非是余烬罢了,前朝余烬——而熟悉的人不能够讲这些故事,只能渐渐沉入悲伤中。朱椿泪水漫了出来,惨笑一声。侍女问:“殿下怎么哭了?”
“没事的,我很开心。”
喜迎春节
(发疯产物)
(初中毕业三年的高三牲写默写题时发现要默初三学的《送东阳马生序》,而我虽然对文言文感兴趣,但也有无法背诵的情况:一类是《登泰山记》流水账;一类是《送东阳马生序》这种劝学的。所以虽然会模仿刘基调侃“我思美人”、看高启的《槎轩记》、折腾《逊志斋集》,但是《送东阳马生序》已经基本上都还给宋太史了。宋太史您放过我吧,看在我是浙东人而且我那么喜欢刘基高启老方的份上)
——分割线——
天上的宋府下雪了,年关时节。天台生刚陪蜀王打猎,一身戎装,冒了雪敲了门。开门的是宋舍人,虽然年龄上比天台生长了几岁,但是卒年却比天台生小。于是看上去,天台生就如同宋舍人兄长。蜀府派来护送的人确认送到后,便打马回去了。...
(发疯产物)
(初中毕业三年的高三牲写默写题时发现要默初三学的《送东阳马生序》,而我虽然对文言文感兴趣,但也有无法背诵的情况:一类是《登泰山记》流水账;一类是《送东阳马生序》这种劝学的。所以虽然会模仿刘基调侃“我思美人”、看高启的《槎轩记》、折腾《逊志斋集》,但是《送东阳马生序》已经基本上都还给宋太史了。宋太史您放过我吧,看在我是浙东人而且我那么喜欢刘基高启老方的份上)
——分割线——
天上的宋府下雪了,年关时节。天台生刚陪蜀王打猎,一身戎装,冒了雪敲了门。开门的是宋舍人,虽然年龄上比天台生长了几岁,但是卒年却比天台生小。于是看上去,天台生就如同宋舍人兄长。蜀府派来护送的人确认送到后,便打马回去了。
年年都这般过春节,天台生一直住在宋家,自然也这样过。宋舍人早铺上纸,向天台生道:“今日这般冷,笔还冻着呢——等你拟了对联,我便写上去。”说着便开始呵笔。天台生扶了案,雪飞扑在帘上,天台生报对联,披风上全是雪。
“蜀王殿下说解原震的侄儿,某一个雪夜,灌醉了埋雪里……那几天也快元宵了,雪打得猛,梅花乱洒,点在雪堆上,雪都冻严实了。”宋舍人边用笔蘸墨水边同天台生闲聊。天台生抱了手炉,面无表情地说:“……早知如此。”天台生拂了雪,向宋舍人报出拟好的对联。宋舍人写了后,细细看了,便同天台生把对联贴在门上。
“那解原震的侄儿究竟怎样,才会这样?”宋舍人问了下,便自觉失言,把话岔开。天台生失落地说:“今年又是在你们这儿过年。”宋舍人明白:“改天叫正孝处士来如何?”天台生摇头:“——你穿这么大鹤氅贴春联不怕摔了?”这时宋太史叫宋慎扶出来同天台生、宋舍人相见。四用寂寥无声,只有雪在落,没有声音。
当年天台生上来时不愿让恩师悲伤,只好只同宋舍人讲起燕贼篡位,请求留在宋家。现在天台生一身的雪渐渐化了,宋舍人见湿淋淋不成样子,赶忙带天台生回去更衣。宋太史拄拐杖见了两个自己最钟爱的小辈回房间,恍如隔世。当年一个死一个散,自己一只好宽慰那个将生离的。那个死别的是他亲儿子,人八喜爱的次子。刘值温已作土中人,高季迪腰斩金陵城。遍查儒释经典,也无从解释为何散落凋零不得善终得如此之快。他们都是一时之秀,却为何散成这样?绝食至第二十日,欲临《观化帖》,未成而逝。.
但至少,他可以见到刘基他们了。
“希直!”宋舍人微笑,“今年的分岁酒,父亲喝不动,你来挡一下!”
“仲珩,你想什么?”天台生一面掸土一面说着,“叫你兄长来吧!”
“都四十六了,你最年长。”宋舍人一指对联,“今晚估计要我写对联的人会很多,想你当初喝高了,还在纸上写东西,醒了一看,简直不知所云。我若醉了写出一堆我也不知道的东西,今年这兆头可不好。”
天台生不由一笑,见着宋太史又规规矩矩行礼。宋太史莞尔:“希直,璲儿,你们还是那么快乐。”
“当然,过年了嘛。”宋舍人折了梅枝,门外有人敲门。
“高季迪、刘伯温?”
——于是这个夜晚的分岁酒分外闹热,席散后,天台生同青丘子、宋舍人在书斋内赋诗。
说也奇怪,天台生生得最晚,看上去却最年长。
门外是烟花爆竹的天下,解春雨一个人在空落落的酒馆里带着满身纷乱的雪花喝闷酒。有人拍了拍他的背。
“啊,阿纶!是你!”
那夜酒店送走了两位客人,烟花下人人带了喜意,因为都是团团圆圆的。
方孝孺喝断片原文:
奉别以来,艰戚佚愉,闲居行役,梦寐无时不相接,忘其为两年之久,千里之远也。前者,奉祖母自京师还,钱塘遇令弟叔鄂,饮酒论旧故,甚欢,不觉至醉,醉后见案上纸笔,因有所书,颓然就寝。明旦,叔鄂言之,相视大笑,不省为何语也。
——《逊志斋集》
《致仕杨公墓志铭》【明】黄淮
不太靠谱的填坑。一位大明交际花公务员的一生。
错别字、断句错误欢迎指正。
tag除了打杨景衡与黄淮外还有文中使用的引文作者,
——分割线——
福建左参政杨公以正统九年六月廿一日卒于里第。将葬,其孤瓛奉执友素庵徐公所述事状来请铭。淮弱冠辱公定交,涉历仕途,离会靡常,而夙契弥笃。淮移疾屏处田里,公亦获遂休致。顷者屡承书约,纵游名山胜境以豁老怀,以乐余龄,讵意斯约未遂而讣闻及之矣!感今思昔,痛彻心膂。援笔按状而序之曰:
公讳南,字景衡,以字行。世居闽之长溪歛村。五世祖龙桂,宋绍兴请浙漕解。淳熙中,兄宗旦赴温之瑞安知县事,与之偕行,因得执经于止斋陈先生(陈傅良)之门,遂卜汀湾而定居焉。学业日...
不太靠谱的填坑。一位大明交际花公务员的一生。
错别字、断句错误欢迎指正。
tag除了打杨景衡与黄淮外还有文中使用的引文作者,
——分割线——
福建左参政杨公以正统九年六月廿一日卒于里第。将葬,其孤瓛奉执友素庵徐公所述事状来请铭。淮弱冠辱公定交,涉历仕途,离会靡常,而夙契弥笃。淮移疾屏处田里,公亦获遂休致。顷者屡承书约,纵游名山胜境以豁老怀,以乐余龄,讵意斯约未遂而讣闻及之矣!感今思昔,痛彻心膂。援笔按状而序之曰:
公讳南,字景衡,以字行。世居闽之长溪歛村。五世祖龙桂,宋绍兴请浙漕解。淳熙中,兄宗旦赴温之瑞安知县事,与之偕行,因得执经于止斋陈先生(陈傅良)之门,遂卜汀湾而定居焉。学业日富,博通群经,缙绅遵之曰“东湾先生”。二子,长东鲁,习书经;次严,习赋,并中景定三舍,选入大学,升上舍。东鲁生武烈,武烈生瑜,瑜生艮,是为公之高曾祖祢也。祖暨父皆以公贵,封太中大夫福建左参政。祖母某氏赠淑人,母赵氏封太淑人,赵实宋宗室永阳郡王仲瑰十一世孙、两浙运使崇贺之曾孙也。
公资禀英秀而敏慧。少从伯父沧州(沧州是当时瑞安的小地名)先生学《春秋》。既而沧州应博学荐公。卒业于秦府长史栗斋林先生(原文双行夹批:按栗斋先生林温,字伯恭。著有《栗斋集》)。刻志为文濡豪,伸纸滔滔不汨。先生器重之,谓诸生曰:“他日必受重任。”太祖高皇帝下诏求贤,郡邑交荐,以亲老辞。洪武庚午,邑令黄君通(《瑞安县志》载有县令黄通)雅知公。力以明经荐,领浙江乡贡,会试中副榜。时郎署缺官,擢任兵都司马主事。丁内艰,起复,特升兵部稽勋郎中(按此句有误,应为吏部。《草心堂记》《草心堂诗序》及县志引《一统志》,皆称“吏部郎中”,如王叔英《草心堂诗序》:“今吏部郎中永嘉杨公,为人温良谨厚。方其未仕也,未尝旬月违远其亲。其所以事亲,宜无不宜矣。及其既仕,而尊公捐馆,又得循例归,尽丧葬之礼。”)。未终考,用大臣荐,超升福建左参政。永乐壬辰,以微累谪居滦河。适太宗文皇帝亲征胡虏,亟于用人。户部尚书夏公原吉(夏原吉)、兵部尚书方公宾(方宾)荐公优于才驿。召还京,命总督粮饷。既班师,拜命复任。寻丁内艰,而夺情之命遽下。宣德戊申,以年登七帙,上疏乞骸骨。上悯其老,许之(杨荣《送福建参政杨公致仕序》:“公在闽三十馀年,永乐间既以九载考满书最例当迁秩,朝廷特以闽人信服,仍命还官。去秋复以两考上其绩,吏部得膺诰命以还。今复将以三考秩满,进阶二品,而公年七十,澹然无进取之意,因其奉表来京陈乞致政,蒙恩赐归其乡。”)。
公自筮仕以及于兹殆善政居多,摭其大者言之。其首郎署也,惟时高皇帝惩胡元纵弛之弊,严以励下。公小心谨慎,罔有偾事,英声奋发。其拜参也,闽为雄藩,控制八郡。经常庶务,素号繁剧。长贰推公才识超迈,悉倚重焉。况乎地濒南海,路当要津。伏遇文皇帝入正大统,仁恩覆冒,万国归心。梯航贡献,岁无虚日。朝廷遣中贵(这位“中贵”叫郑和)偕公卿大臣率海艘赍勅往劳,贡输之费,动以亿万计。公从容赞画,适中肯綮。事集而民不废业。
营建北京,国之大事,命下江右采木。俾福建协相其役。监临者独趋闽之邵武等府,下民赴役,疲而颠仆狼藉于道。公闻之,若疾疢在躬。合僚宷筹议而亲董其事。覈丁产,均道里,更迭接运,不日告完,而远乡不预,欢声洋溢乎四境。
漳州盗发,逮捕株连,诬服者众。公辨析奏闻廷议,斩其渠魁而流其党与。下台宪复谳,众莫能决。公乃阅旧牍,原情辩论,诖误者咸得释免。
汀州千户之母为姑所诬,狱成。公查其情有可悯者,诬有左验,遂获免。
朝政重贪黩之罪以励廉耻,公按行郡邑廉,知漳州知府李诚,侯官知县佗振等七十余人污滥无检,列奏正其罪而黜之。由是部属官僚肃然惩劝。福宁管屯百户何清纵戎伍侵夺民田,公至其境,民遮道诉,公乃究其实,请命于上。百户削夺田归其主,而民无复暴横之患。
公行部所至,遇学校及先儒祠宇倾圯,即命有司葺理。公暇辄诣学宫集师生为之讲经史,论心术、治道。戒诸生毋事浮华,务敦实。感慕而兴起者众。
宋大儒龟山杨先生宗绪凋瘁,仅遗一息,流于浮屠。公深悯之,喻以大义,勉令蓄发,加以衣冠,聘良家子以配之,俾承祀事。逢掖之士,皆忻躍感欢,以为龟山之幸也。
公临事详审周密,利有当兴者,虽劳必为;害有当除者,虽难必革。八郡无不感悦。故尝督馈竣事之日,上临轩慰谕若曰:“福建民庶,望汝之来,如饥渴之于饮食。汝亟往,毋怠。”朝之公卿大夫悉皆歆羡公仰荷知遇之隆,致身图报。然而暮景侵寻,恐贻糜禄之诮,不得已而有乞骸之请。燕饯都门,相知各赋诗为赠。东里杨公赋长歌赞美甚,至“武英学士清无恙。鹤氅云巾日来往,太史行将望聚星,定在斗城华盖上”,公之硕德重望固可与陈荀比论,然亦波及区区为可媿也(因为“武英学士”就是黄淮自己,杨士奇同学这首诗题目就是“送杨参政致仕归永嘉兼简宗豫”)。
公生平温和粹美,孝友之行形于家庭,人无间言。父蚤亡,风木之悲常见于词色。太淑人在堂,重远弗克就养,因名其廨宇曰“草心堂 ”以喻瞻恋之思(方孝孺《草心堂记》“……此吏部郎中永嘉杨景衡草心之堂所繇名也。景衡早游庠序,通春秋学,领荐书于乡,擢居是官。京师去永嘉数千里,母夫人在堂。以舟车之难也,不敢奉迎就养,因名所居堂以见志。盖取诸孟郊东野之言。昔者诗人谓“欲报之德,昊天罔极”,东野亦谓寸草难报三春之晖,皆善言孝子之心者也。”)。既遂归田,筑一室避諠,别号曲江外史。时与二老弟燕间和乐,以协手足之情。旦夕集子、姪讲论经史。从子昕得传《春秋》家学,中浙江乡荐,今为国子监上舍生(黄孔昭《新刊<逊志斋集>后序》:“二十年前,瑞安杨元霁知吾华亭,尝出方先生《逊志斋稿》见示,乃録本也。且道先生大节颇详……”)。公平居寡言,遇知心友,剧谈雄辩,缕缕若贯珠。所作诗文有《在朝稿》及《紫薇》《清暇》《致仕》《清欢》《归田》《乐事》诸集(很遗憾,今皆不存。这里是随便弄的书名号,有问题欢迎指正)若干卷,尤善行草,人得片楮,珍藏以为佳玩。忽遘微疾,笑语如故。启手足而告终。遡其生之年,元至正己亥五月廿九日,享寿八十有六。配曹氏,封淑人,宋少傅礼部侍郎闻肃公叔远之八世孙,柔嘉端静,妇德母仪各尽其道。妯娌取法焉。后公九年生,先公十四日卒。子男四:长煜,早亡;次瓛;次昙;次曙。(怀疑脱“孙”字)女一,适鲍端,曙侧室黄出也。孙男十有一,奎、垕、坦、培、筠、塽、致、墀、增、坰。女二,长适丁仞,曾孙男三,铨、镇、镜。瓛等卜以是年十一月某日奉二柩合葬于集善乡福泉山之原。呜呼!公以文学政事,历事四朝(其实是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大概率有意忽略“建文”),秩居三品,年跻上寿,德泽著于当时。声光垂于后裔。可谓五福全备而哀荣始终者矣。
铭曰:
伟矣杨公,才与时逢。乡闱擢秀,郎署登庸。出佐大藩,式毗式倚。祗服有严,竭乃心膂。沈几默运,赞画靡遗。扶纲振纪,恩威并施。按行郡邑,旬宣妪煦。盎若春熙,沐如甘雨。孰为奸贪,我其斥之;孰为廉勤,我其植之。黜浇镇浮,兴灭继绝。颂声载途,群情胥悦。暂蹶霜蹄,受荐聿升。督馈塞垣,复命彤庭。天子曰嘻,尔民尔思。亟往就职,饫其渴饥。公拜稽首,钦承罔怠。嘉惠益深,颓龄莫制。得请于朝,解组南归。苍颜白发,金带朱衣。消摇林泉,十有八载。鼓缶兴歌,倏焉遐逝。婉兮贤嫓,懿行允臧。生则偕老,没则同藏。我铭匪谀,勒诸墓道。遗则在人,子孙是保。
双月(5)
(接着拆着发……)
“公之量可以包天下,而天下不能容公之一身;公之识可以鉴一世,而举世不能知公之为人。道可以陶冶造化,而不获终于正寝;德可以涵濡万类,而不获盖其后昆。其所有者,皆众人之所难。勉而未尝自以为足,其所遇者皆众人之所难处,则快然委命而不置乎戚欣。此公之所以跨越前古,拔汇超伦,控宇宙而独立,后天地而长存者乎!世乌足以知之,徒传诵其雄文,执其词者惑其意,得其似者失其真。彼好慕者且若此又何怪乎!臧仓与叔孙,宜夫公之厌斯世而不居甘远迹于峨、岷。盖将吊重华于九疑,唁屈子于江滨,而不忍污乎流俗之埃尘也!然则公固以死生荣辱为梦幻,得失毁誉为浮云。六合之内,孰非其第宅!荐绅之士皆若其曾玄尚何穷达之...
(接着拆着发……)
“公之量可以包天下,而天下不能容公之一身;公之识可以鉴一世,而举世不能知公之为人。道可以陶冶造化,而不获终于正寝;德可以涵濡万类,而不获盖其后昆。其所有者,皆众人之所难。勉而未尝自以为足,其所遇者皆众人之所难处,则快然委命而不置乎戚欣。此公之所以跨越前古,拔汇超伦,控宇宙而独立,后天地而长存者乎!世乌足以知之,徒传诵其雄文,执其词者惑其意,得其似者失其真。彼好慕者且若此又何怪乎!臧仓与叔孙,宜夫公之厌斯世而不居甘远迹于峨、岷。盖将吊重华于九疑,唁屈子于江滨,而不忍污乎流俗之埃尘也!然则公固以死生荣辱为梦幻,得失毁誉为浮云。六合之内,孰非其第宅!荐绅之士皆若其曾玄尚何穷达之足云乎!吾独悲叹而不止者,上以忧乎斯道,下以悯乎斯民。愧受恩而未报,惧来者之无闻。呜呼哀哉!公其舍此而安之,岂其与形俱逝,与物同泯乎!吾犹彷佛见公骑风驭气,鞭日月而叱星辰,遨游乎昆仑之野,出入乎无穷之门。是盖处乎世者止七十有三年,而不死者不知其几千万春其遇乎人者,虽若艰危而可痛,而乐乎天者不可数计,而具陈,而吾犹噭噭哭于山巅与水濆,是皆公之所笑而奚能酬教育之厚恩。呜呼哀哉!列泰华以为殽,注沧海以为尊。吾知公之不我顾,而庶几可以报公者,习其所闻以求不负乎明训,行其所得以冀有益于黎元,酹皇天与后土,尚同鉴乎斯言。”
方先生很少落泪,还有一次看见他有泪痕是他来请朱椿写亡兄的铭文。
朱椿见方先生,在分手的时节询问间下一次的相见。就像再也不能归来一般,眷眷不舍。但方先生终究要回京。返回金陵时,朱椿一如既往换上便服送他。方先生回首看了朱格很久,朱椿无话,任凭风肃肃吹入耳中。四周人安静地立着,朱椿慢慢看向方先生,才缓缓道:
“孤一不见方先生,有如三秋。先生若致任还乡——切莫忘了回蜀地。”
方先生明白,点头道:“还望殿下保重,莫受寒生病。”朱椿强笑:“先生也是。”
方先生走后一整夜,朱椿都只是看月。碣石潇湘,无限程途。
有些人永远不可能回来。于是时间一久,一个成了天上月,永远不可能去摘;一个成了江上月,永远只能酸酸楚楚去捞。
朱椿在方先生离去时不免产生了悔意,京洛多风尘,他心中钝痛,说不得的许多。 仿佛手被针刺,心中恐惧,转过一念——
或许方先生永远不归来了。
李曹公那日别时,已经没了之前的风神俊采了。朱椿心中又有了层阴影,担忧李曹公也将长往。下了船,夜露初起,朱椿茫然站着,无尽的对故人的思念随水波推开。他忽然想给谁写封信,却没有具体的人,收信的人苍白得像月色,再也碰不着了
(最后没有再虐蜀献王,至少九江还在)
双月(4)
(前情请移步“双月”tag)
“栋宇存而弗毁兮,形神逝其焉如。”
方先生来得太快,朱椿想。一下子他便这在身前,拿着书:“殿上今日想听什么?”朱椿当时还能笑着说:“方先生远来劳苦。孤先接风洗尘。”
那日如同梦中之梦,在一系列梦中的美梦。如今却成了永不能触及的水中倒影,一旦凑近,便碎在涟漪中,转瞬无迹。宋濂死讯传来时,方先生泪水滴在桌上,无声暗泣。朱椿赶来时,方先生如一个铜刻漏,滴着泪,只留下极其轻的声音。“先生,”朱椿找不着言辞安慰,只哽咽地来了一句,“宋先生教育家兄有功,还望先生写祭文一通,上告亡者,下慰生人。”方先生定定地注视了朱椿一会儿,才提起笔,扶住额,泪水滴到纸上...
(前情请移步“双月”tag)
“栋宇存而弗毁兮,形神逝其焉如。”
方先生来得太快,朱椿想。一下子他便这在身前,拿着书:“殿上今日想听什么?”朱椿当时还能笑着说:“方先生远来劳苦。孤先接风洗尘。”
那日如同梦中之梦,在一系列梦中的美梦。如今却成了永不能触及的水中倒影,一旦凑近,便碎在涟漪中,转瞬无迹。宋濂死讯传来时,方先生泪水滴在桌上,无声暗泣。朱椿赶来时,方先生如一个铜刻漏,滴着泪,只留下极其轻的声音。“先生,”朱椿找不着言辞安慰,只哽咽地来了一句,“宋先生教育家兄有功,还望先生写祭文一通,上告亡者,下慰生人。”方先生定定地注视了朱椿一会儿,才提起笔,扶住额,泪水滴到纸上,晕开一片。
“宋公殁后,门生故吏多散在四方。天台方孝孺亦荐之朝,仕于汉中,而雅性不喜佛……”
(注:原《献国睿制集》题此文“万汉中”,云“天台万某”,显系方孝孺被难后蜀献王为保全而涂改。今据文意补足。后文有“况复依方公”可证)
朱椿站在方先生身边替他磨墨,看着方先生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感觉喷出来似的。方先生坐在那儿,灯就散在四方。两个人默然无语。朱椿烫了酒,肃然地立着。
双月(3)
(前面部分请看“双月”tag)
另一轮月是方先生。
关于方先生,每一次想到时都带点沉闷与不敢再想的钝痛。兄长命人将他剐了,于是余生就像凌迟一般。
李曹公苦笑着同朱椿道别:“没想到一别之后人事不可量,如今我也只是罪人。今日重逢,别日既易,再见便难。倘若你心中还认九江,便请在文集中,留下我的名姓。”
朱椿把自己的文章集在一处,只不过文集是不能在兄长尚在时结集刻板的。
“诗礼传家子,衣冠将校同。”朱椿一字一顿,“天台生我都放进去,何况你呢?”
李曹公摇头:“他同下官不一样。下官没这个福气。”话音未落又上了马 ,飞驰而去,朝着夕阳 ,仿佛要追上去似的。
“将命适于...
(前面部分请看“双月”tag)
另一轮月是方先生。
关于方先生,每一次想到时都带点沉闷与不敢再想的钝痛。兄长命人将他剐了,于是余生就像凌迟一般。
李曹公苦笑着同朱椿道别:“没想到一别之后人事不可量,如今我也只是罪人。今日重逢,别日既易,再见便难。倘若你心中还认九江,便请在文集中,留下我的名姓。”
朱椿把自己的文章集在一处,只不过文集是不能在兄长尚在时结集刻板的。
“诗礼传家子,衣冠将校同。”朱椿一字一顿,“天台生我都放进去,何况你呢?”
李曹公摇头:“他同下官不一样。下官没这个福气。”话音未落又上了马 ,飞驰而去,朝着夕阳 ,仿佛要追上去似的。
“将命适于远京兮,遂旋反而北徂。
济黄河以泛舟兮,经山阳之旧居。”
方先生到府上时,朱椿拿着一本《文造》,看着《思旧赋》。抬起头,起身站起来,扶着方先生不让他行礼。方先生总是一副秦然自若的模样,一双眼睛如电。朱椿那时还记得《文心雕龙》说向子期《思旧赋》“昔李斯之受罪兮,叹黄犬而长吟。悼嵇生之永辞兮,顾日影而弹琴”以李斯受刑比拟中散东市而提出不合适。但到如今只有这种方式,才能略略在“罪人”的掩护下传达恩念。
【棣方,一点无聊的东西】沉
*随便写的,没有营养,你不要认真(咳咳)
*就是,方死前
*极度自卑导致疯狂棣 / 正直但内心柔软方
-
方孝孺是唱着歌进来的。
朱棣觉得不妙。发兵北平时,姚广孝把这方孝孺托付给他,说“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他当时点头答应了,也就存了给方孝孺体面,反过来,也让方孝孺成全自己的心。到了这里,大事安定之后,确定了要这个学问威望深厚的人来给他写即位诏书。
他本人对这个死硬的文臣,倒还是敬佩的,真心希望,他站到自己一边来。说方孝孺“空谈误国”?他这个好侄子的朝廷,就靠几个方孝孺支撑呢。
想象着方孝孺这张严肃的脸,老老实实...
*随便写的,没有营养,你不要认真(咳咳)
*就是,方死前
*极度自卑导致疯狂棣 / 正直但内心柔软方
-
方孝孺是唱着歌进来的。
朱棣觉得不妙。发兵北平时,姚广孝把这方孝孺托付给他,说“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他当时点头答应了,也就存了给方孝孺体面,反过来,也让方孝孺成全自己的心。到了这里,大事安定之后,确定了要这个学问威望深厚的人来给他写即位诏书。
他本人对这个死硬的文臣,倒还是敬佩的,真心希望,他站到自己一边来。说方孝孺“空谈误国”?他这个好侄子的朝廷,就靠几个方孝孺支撑呢。
想象着方孝孺这张严肃的脸,老老实实地跪在自己下方,说出投降的话,实在可以说解了一口气。
他想过这家伙会耍性子不配合,但是他唱的是什么——
“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鸣呼哀哉兮,庶不我尤!”
方孝孺年纪不轻了,此时面容憔悴,脸塌着,眼睛突着,身体瘦成了一把骨架子,如果不是一身红金折页山水鸟兽图的朝服撑着,看不出天子亲人的威严。
朱棣很不高兴,不用说即位诏书之事,立刻想杀了这方孝孺了。你说了要殉君,成全你就是!
“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姚广孝沉重的声音响在耳边,这个黑衣僧人是知道自己的性子的,怕方孝孺一有忤逆,自己就不能忍耐,故而说得郑重,就是要自己沉住气。
好吧!文臣总是傲气的,他才逼死了人家的君主,不能指望,人家自动地俯首称臣。
或许,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朱棣有些压抑的兴奋,经历了太多磨难,按理说,他不会有“没用的”情绪了,但是征服方孝孺这个题目,实在是太大了,太美好了。
方孝孺站在那里大哭,本来清朗的面目变得蛮横可怕,好好的,像是泥坑里爬出来的鬼。这不是表演。惹怒他的风险太大了。是真的这么伤心。
这个人迂腐是迂腐,威望是真存在的,他跟了自己,大家都好。
已得到天下的燕王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下去,到他身边,开口安慰他。
“先生不要自己苦自己啦!”他声音很温柔,并不是这一刻,而是岁月的沉淀,他看见六月的清晨,水一样的淡金色阳光洒在绿叶上,穿着绯红衣服的少年正嬉笑怒骂,意气风发。“我是想效仿周公辅佐成王罢了!”
千不该万不该对方孝孺这样一个知识极渊博的儒生用这个典故的。之后很多年,他总是想。是有了骄傲自满的心吧?太迫切想要把这个人的壁垒打碎。
方孝孺听见这话,倒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让朱棣心沉了下去。
“成王安在?”
建文帝可已经不在了!一把火烧了宫殿与自己!尸骨都找不到!谁不知道!什么典故,都往自己身上套么?
朱棣脸上闪过一些难堪:“彼自焚死。”
巨大的痛苦,像是刀穿过四肢与心脏,把他钉在木板上。就像对一只鸟。方孝孺睁着眼睛,一瞬间,却看不见东西了,无能地想在这一刻直接晕倒。
“何不立成王之子?!”
朱棣声音沉稳:“国赖长君。”
刮鱼鳞的刀刮下他一身血肉,痛得麻木,又无法麻木,喉咙里又腥又辣,竟是要吐血了。
都是借口,都是借口。这乱臣贼子,怎么就得到了天命,而原本的君主在火中死去!难道天命这样荒唐!
哪怕朱允炆今天活着,不是死了,也许……也许他都还可以……
方孝孺真心想要杀了眼前这个乱臣贼子,然而读书人的体面,或者说明主已死的巨大悲伤,阻止了他。事实上,论力量,他也不配朱棣看一眼。
像个倔强的小孩子,明知道结果如何,不最终揭开看一看,还不死心。
“何不立成王之弟?”
朱棣皱起了眉。他只是要安慰方孝孺,令对方回心转意,不想这硬骨头红唇白牙辩论来了!方孝孺的口齿,能够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何况这件事他实在不占理!
有个声音告诉他,是你抢了侄子的皇帝位置,你就是个贼。方孝孺一队的,不服你是应该的,你杀了他也得不到他的服软。
他态度冷了,但还是维持着客气:“此朕家事,先生勿多言。”示意身边的人献上笔墨纸砚,便说:“诏天下,非先生草不可。”语气已有了威逼之势。
方孝孺哪里怕他?眼看笔墨纸砚摆在面前,抓起笔就狠狠丢在地上。
是疯了一般哭了,也狠狠地骂了一番,朱棣的脸色渐渐黑成了墨。
“帝自焚死,燕贼篡位!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最后他冷硬地说,是下了决断。
没有办法了。
船沉了。
是他天真,以为几句话打得动这方孝孺。对方是从骨子里看不起他啊。不管朱允炆有多不成器,也要抱着朱允炆坐江山。他是乱臣贼子,方孝孺对他深恶痛绝,跟了他,才是奇耻大辱!
他想自己的怒火是表现在脸上了,他是真的想不通,朱允炆的那点所谓才能,方孝孺也看见了。就因为朱允炆命好先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他是“后来”的,就一定不能改变吗?
他的好侄子本来是要他死啊。今天他是活着,那湘王,早已埋在地里了。难道他只有和湘王一样,才配一声燕王吗?
心里冷透了,才烧起焚天的火来。
既然你们不支持我朱棣,就去见朱允炆吧。
我要你们知道,这位置是我应该坐的,你们不认,就到地下服侍朱允炆吧!
杀完了你们,我晚上也就能睡稳了。
“带到菜市口,处磔刑!”
还有黄子澄,齐泰,铁铉,练子宁……残暴就残暴吧,他们对我宽厚了吗?
那边方孝孺哈哈大笑,像是得偿所愿,也像是悲恸无比。
自己这一生的理想抱负算是破灭了,千秋万载的记录上,他是一个失败者。朱棣是篡位的也好,已经胜利了。建文帝自焚死了——其实不自焚,也做不了什么了。他没有效忠的对象了。
既然知道了是要死了,他看也不看朱棣,在两个卫兵的扶持下,转身走了。一步步走得极稳,即使心里痛得厉害。
陛下……陛下……
方孝孺稳稳走向一片光明,留朱棣在殿内,慢慢沉到了一片黑水里。
【蜀方】万年欢
(这次练习材料是《明史·方孝孺传》。所以献给我的文言文材料删掉“每见,陈说道德。王尊以殊礼,名其读书之庐曰‘正学’”戏份的蜀献王)
又到楼中。喜万年枝上,更有清风。泪湿青衫,黄昏更鼓微浓。多少瑶台好月,许佳人、隔雪寒松。添香送、故国登临,碧纱玉佩帘栊。
匆匆如今多少,更暮天相逼,飞阁青宫。惜草生愁萋萋路,忆王孙,何处九重?闲听断魂梦,回身悲泣楼空。
——《万年欢》
昨天又是一场大雨,满地都是潮湿的泥土味。朱椿就坐在窗前,等天亮。唤侍女们添香,拿香箸拨弄。
朱椿隐隐约约想起昨夜的梦,梦见一地的落花散落。然后他转身,看见了自己的四兄。
“兄长。”
朱椿看着朱棣总觉得战战......
(这次练习材料是《明史·方孝孺传》。所以献给我的文言文材料删掉“每见,陈说道德。王尊以殊礼,名其读书之庐曰‘正学’”戏份的蜀献王)
又到楼中。喜万年枝上,更有清风。泪湿青衫,黄昏更鼓微浓。多少瑶台好月,许佳人、隔雪寒松。添香送、故国登临,碧纱玉佩帘栊。
匆匆如今多少,更暮天相逼,飞阁青宫。惜草生愁萋萋路,忆王孙,何处九重?闲听断魂梦,回身悲泣楼空。
——《万年欢》
昨天又是一场大雨,满地都是潮湿的泥土味。朱椿就坐在窗前,等天亮。唤侍女们添香,拿香箸拨弄。
朱椿隐隐约约想起昨夜的梦,梦见一地的落花散落。然后他转身,看见了自己的四兄。
“兄长。”
朱椿看着朱棣总觉得战战兢兢,朱棣不似朱标,总有种令人惧怕的气度,狼子野心。兄长笑着,暗暗透出寒光,如刀如剑,要把朱椿切碎了。朱椿行了礼,低声问:“皇兄召见,有何事?”
“宣你上殿是因为弟弟你远道而来。”这时,朱椿才借雪一样的寒光看清四周,已是谨身殿。兄长坐在皇位上,骄气四溢,仿佛天生就属于这里。而四周浓浓的血腥气挥之不去,黯淡天气,沉沉暮色。宫殿黑暗。
只是倘若的确有这么一天……朱椿当时没有觉得异样,只是依照礼节问候几句。他与朱棣并不亲。
“朕应天正位,自然宽待兄弟。建庶人肆行削夺之策……”
从这段话中朱椿感到一阵寒风,阴森森地透了出来,仿佛是古墓一般。主要是,他向四周看去同时琢磨着话,才想起燕王恐怕已经篡位了。
所以朱椿几乎听不下去了。
“故国飘零事已非,旧时王谢见应稀。
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
柳絮池塘香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
赵家姊妹多相忌,莫向昭阳殿里飞。”
“此是国初袁凯所作。”
残存在梦中,忽然从谨身殿中回转,到了自己翻书喝酒时节。
“当初因为此诗为杨铁崖所赏识,谓之‘袁白燕’。”
朱椿坐在那边翻书,看着窗外的雪飘在地上。孤独无人的时节恐怕只有烫酒吃才行吧。但是喝闷酒也对身子不好。
“问俗乡音异,”方先生的诗就写在墙壁上,朱椿顺着读着,“消愁酒价悭。”但是很快有人拿着新的石灰浆抹墙,吓得朱椿喊着:“不要抹!”那个人冷冷说:“圣上有令,这些奸党的诗文,但存片纸都是死罪,何况这些诗句!”
江天暮雪,朱椿交了酒钱出门,被雪冻醒了,披着大红猩猩斗篷的朱椿茫然地站在雪中 。忽然想起“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旧时王谢,早已不存风流。而恐怕万年之后,也没有这般的人儿了。
《万年欢》不晓得谁用笛子慢慢吹,改了调子,变得凄凉了起来。再无欢快气息。朱椿只听得那人吹得缓慢哀怨,缠在身上,浑身通畅。天很低,压得很紧。
“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
“看云外山河,还老尽,桂花影。”
“殿下,不高兴了?”
一个人拍了拍朱椿肩膀。朱椿回过头来:“方先生!”
“做噩梦了?”方孝孺笑着问。
“嗯,今天你陪孤看会儿书,慢慢说与你听。”
朱椿想起来方先生刚刚来的前夜也做过类似的梦,心中不安,但是强笑着和他探讨经史。
这次这个梦是朱椿自己做的。
燕王继位后他入京朝贺,回头看见方家人的首级堆成一座山。
但是他没有回头第二次就匆匆走了,生怕其他人看出泪水划过的痕迹。
只不过在他离去的那一年,在他走后两个月,燕王亲自作序的《御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集注》才发行天下 。
“朕惟佛道弘深精蜜,神妙感通,以慈悲利物,以智慧觉人,超万有而独尊,历旷劫而不。先天地而不见其始,後天地而不见其终。观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盖可见矣。是经也,发三乘之奥旨,启万法之玄微。论不空之空,见无相之相。指明虚妄,即梦幻泡影而可知;推极根原,於我人众寿而可见。诚诸佛传心之秘,大乘阐道之宗,而群生明心见性之机括也。
夫一心之源,本自清净,心随境转,妄念即生。如大虚起云,辄成障翳;如宝镜蒙尘,随靍光彩。由此逐缘而堕幻,安能返妄以归真?惟如来以无上正等正觉,发慈悲至愿,悯凡世之沉迷,念众生之冥昧,为说此经,大开方便。俾解粘而释缚,咸涤垢以离尘,出生死途,登菩提岸;转矼迷为智慧,去昏暗即光明,是经之功德广矣大矣。
虽然,法由心得,非经无以寓夫法;经以人传,非言无以著夫经。爰自唐宋以来,注释是经者,无虑数十百家,虽众说悉加於剖析,而群言莫克於折哀。朕夙钦大觉,仰慕真如,间阅诸编,选其至精至要,经旨弗违者,重加纂辑,特命锓梓,用广流传。俾真言洞彻,秘义昭融,见之者如仰日月於中天,悟之者若探宝珠於沧海,岂不快哉,岂不伟哉。呜呼!善人良士,果能勤诚修习,虔礼受持,缘经以求法,因法以悟觉,即得灭无量罪愆,即得获最胜福田。果证人天,永臻快乐,功德所及,奚有涯縵哉!谨书为序,以示将来。
永乐二十一年四月十七日”
若是让他和方先生看见了,恐怕也要相视苦笑吧。
——分割线——
叫“万年欢”是因为以前北方昆弋的《千忠戮·奏朝·草诏》中开场的【万年欢】是特制的,凄凉宛转,奠定了整场基调。
语文文言文写出方孝孺之后我被迫一边咬牙一边写因为写不下去(真情实感)。结果语文老师,也就是我的母上大人还各种问问题,我还各种给翻译纠错。于是就这样,我硬生生把文言文啃下来了。心理创伤算工伤吗?(算了,看多了,不提也罢)
【142】再遭劾,夺勋绝面
朱高煦眼见藩地暂且改不了,只好以王府未建好为由待在京城,因着上次弹劾李景隆一事并未将其拉下马来,更未能阻止朱高炽的太子大典,朱棣还将大批的文官分到了东宫门下,朱高煦更是气愤。
隆平侯张信一向与汉王朱高煦交好,更是不满李景隆如今遭弹劾仍位居朝堂之首,便又将对李景隆积愤久已的成国公朱能、吏部尚书蹇义,还有上次弹劾李景隆未成的刑部尚书郑赐、都御史陈瑛等人邀至家中小宴,席间众人不禁对李景隆破口大骂。
“他李景隆算个什么东西?”朱能最看不惯李景隆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同为国公,可李景隆自起家至今已数十年的积淀,并非众靖难新贵可比的,可他实在不服李景隆这种草包,“不过是凭借父荫加上投巧,才......
朱高煦眼见藩地暂且改不了,只好以王府未建好为由待在京城,因着上次弹劾李景隆一事并未将其拉下马来,更未能阻止朱高炽的太子大典,朱棣还将大批的文官分到了东宫门下,朱高煦更是气愤。
隆平侯张信一向与汉王朱高煦交好,更是不满李景隆如今遭弹劾仍位居朝堂之首,便又将对李景隆积愤久已的成国公朱能、吏部尚书蹇义,还有上次弹劾李景隆未成的刑部尚书郑赐、都御史陈瑛等人邀至家中小宴,席间众人不禁对李景隆破口大骂。
“他李景隆算个什么东西?”朱能最看不惯李景隆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同为国公,可李景隆自起家至今已数十年的积淀,并非众靖难新贵可比的,可他实在不服李景隆这种草包,“不过是凭借父荫加上投巧,才得圣上宠信!若是没有岐阳王,他如今还嚣张什么?”
蹇义一向不爱说闲话,闻言只饮了一杯冷酒,依旧坐在宴席的一侧,郑赐见状,忽拉过蹇义的肩膀,凑近道,“我说蹇兄,你想想当初齐、黄掌朝的时候,李景隆他明知太祖欲重用你,却从不曾开口扶持过你,后来国子监的王绅弹劾你的时候,他又曾替你说过话吗?”
“若不是当今圣上慧眼识英才,还不知道蹇兄你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郑赐叹了口气,又拍了拍蹇义道,“此事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李景隆如今恬不知耻地还敢来上朝,实在是对我满朝文武的羞辱!此次也不过要你吏部表个态罢了。”
张信见气氛起来了,又提起齐泰、黄子澄等人,不禁想起一事来,忙看向郑赐道,“上次郑大人去曹国府搜查,听闻可搜出来了他与那方家的书信?”
郑赐点点头,无不遗憾道,“哪有什么用?皇上看都没看,就算看了也不过责备他两句罢了。”
“那可不一定,”张信忽笑道,“今日咱们的李都督可要从荆州回来了,我自接手京城夜巡后,倒听说了一事。”
众人一听跟李景隆的弟弟李增枝有关,忙放下酒杯等着张信开口,张信见状更为得意,缓缓道,“当初陛下对方孝孺处以傑刑后,便弃尸午市,不许人收尸,可第三日方孝孺的尸首突然就不见了,诸位可还记得?”
“难不成是哪家的野狗叼着吃了?”陈瑛接过侍从刚烤好的羊骨头,端详道。
“御史大人说笑了,”张信抬眸看了陈瑛一眼,隐过眼底的不屑,“京城的狗哪儿会吃这个?”
“我今天还要出城,也该走了。”朱能不耐烦道,随手拿起亲兵递过来的马鞭就要出门。
“成国公……”
“到时候诸位上疏时,本公自会跟上一本。”朱能摩挲着手里的马鞭,实在懒得跟这些文官再啰嗦。
待送朱能出了门,郑赐这才皆言道,“那方孝孺的尸骨,我派人查过了,是德庆侯廖永忠的孙子廖镛、廖铭两兄弟收起来的,就葬在聚宝门外的土坡上。”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郑赐倒是想到一事,忙追问道,“可这又跟曹国府有什么关系?”
张信见郑赐这么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刑部尚书的,可如今既要他再挑其皇上对李景隆的怒火,也懒得怼他,只笑道,“郑大人忘了?当初陛下刚至京城,是何人负责京城夜巡的?”
“李增枝!是他放的廖镛两兄弟出城葬方孝孺的?!”郑赐这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喜不自禁道,“这下可成了!”
蹇义闻言低下头去,微微皱眉,他如今刚受封太子詹事,本不想参与这些的,忽又被身旁的郑赐扯住胳膊道,“蹇兄,这次就请你把这事先挑开吧!”
张信闻言忙打断道,“不可!上次周王率先发难,李景隆都可全身而退,如今必得以成国公的身份弹劾,才能得陛下重视!”
第二日,成国公朱能便上奏言曹国公李景隆与其弟李增枝阴谋叛逆,朱棣见朱能也跟着玩儿这一套,不禁叹了口气,刚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见张信站出来道,“陛下,微臣今日查得方孝孺尸首消失一案,原是廖镛、廖铭兄弟所为,二人将方孝孺尸骨收拢后就葬在聚宝门外不远处,微臣已下令挖掘,这是中都兵马指挥司证人的口供。”
朱棣本不欲发火的,只是见张信提起方孝孺,顿时恼怒起来,又闻竟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公然违抗皇命给方孝孺收尸,更是气得起身拍案道,“廖镛、廖铭在哪儿?即刻捉拿归案,认埋尸之处后,即刻斩首!诛三族!”
蹇义见状忙道,“陛下!廖镛之母乃是东瓯襄武王长女,廖镛毕竟也是德庆侯之孙,功臣之后,还请从宽处置廖氏家眷!”
当初廖永忠跟随汤和征战南北,廖镛的父亲廖升更是汤和看着长大的,两家亲厚,汤和便将长女许配给了廖永忠的长子廖升,怎么能料到自家长女如今竟遭此横祸。
“那便将汤氏及廖氏其他女眷,皆发至浣衣局为奴!”朱棣一天的好心情全都被前年的这件破事儿搞没了,忽的追问道,“当初廖镛如何将残尸裹挟出城的?”
张信见朱棣终于提到了关键,忙将中都兵马司里早已做好的口供呈上,“陛下,当初乃是由曹国公之弟,前军都督府左都督李增枝负责城中夜巡,据口供,当晚李增枝认出廖铭之后,便私自将他们打开聚宝门一侧的水闸放他们二人出城了,还威胁众人不许泄露。”
朱棣闻言更是气得胸口一起一伏,随手抄起个什么东西便向殿下的李景隆砸去,指着骂道,“你干的好事!”
“李增枝呢?李增枝昨日不就回京了吗?怎么今日不来上朝?这是要造反吗?!”朱棣瞪了纪纲一眼,“还不把他给我带上来!”
却说李增枝昨日回京后一直在都督府处理荆州未竟事宜,已一夜不曾合眼了,眼见纪纲带着锦衣卫进来,来不及问清缘由,便已被押回了宫。
朱棣恼怒之余,又想起之前郑赐呈上来的李景隆和方孝孺互通的书信,当初本觉得没什么,可眼见李增枝勾结廖镛廖铭私自安葬了方孝孺,顿时起了几分疑心,也顾不得处理别的政事,就坐在殿上一言不发地盯着李景隆看。
眼见殿内气氛越来越冷,张信又急忙道,“陛下,当初刑部尚书在曹国府搜查时,曾遇曹国公强势阻拦,不许搜查书房,更有数百家丁手持长棍,体格健硕,只怕这府内还藏有别的什么。”
朝中众臣难得枪口一致地指向同一人,此时李景隆已是百口莫辩,只得跪下道,“微臣冤枉!”
李增枝进殿后,刚要回禀荆州引水入田一时,便被纪纲强压着跪下,“李增枝,你还不认罪?”
“陛下,我……”李增枝一脸迷茫地望着殿上的朱棣。
朱棣手持中都兵马司呈上的口供,气得将其丢在李增枝面前,恨恨道,“朕本念曹国府忠直烈烈,这便是你给朕的回报?”
李景隆现在心中真的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再爬,一面担心朱棣生气太过,便要将二弟下狱,一面又无法开口替李增枝辩驳,若他现在开口,只怕三弟和整个曹国府也难以保全。
李增枝见了口供也无话可说,紧咬着牙关,只低头盯着殿上地板的木纹。
“朕问你,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替你兄长瞒着朕吗?”朱棣往前倾了倾身子,瞥了李景隆一眼,又看向李增枝道。
李增枝抬头望着朱棣,眼眶一红,他这一年多受命荆州练兵,从不曾松懈过,怎知刚回京便碰上此事,他缓缓从怀里掏出昨夜刚写好的两封奏折,“微臣奉命前往荆州整肃兵备,今日上报荆州军民详情。”
朱棣眼见众臣围在李景隆和李增枝身旁站了一圈,眯起了眼睛,将张信、陈瑛、郑赐等人一一打量,良久后才开口道,“李增枝欺上瞒下,从今软禁曹国府内,不得外出!”
“曹国公教弟无方,念及靖难有功,夺其勋号,从今起,以国公之爵,祀祁阳武靖王祠,再不许上朝面君!”
李景隆抬头看了朱棣一眼,抿了抿唇,最终也只能说一句,“多谢陛下!”
宝藏男孩蜀献王
《献园睿制集》为了成功刻出来而不至于招致杀身之祸,删掉了一堆敏感词。比如各种“万”(从图片就可以看出来,“万希直”很明显是“方希直”,希直是方孝孺的字),“万”教授,“万”汉中之类的。
结果被我找出来没有删除的部分,实锤了“万”在这里很多情况下就是“方 ”删除了那个点之后的残留。“欣然游大郡,况复依方公”。这个时候朱椿还是幸福的吧。
就像被强行抹去的泪珠……
这里算是本来面目,这才是他真正纪念的人,而不是“万”来“万”去的。
(以下发疯分割线)
之前做过一次语文练习,结果例句是《蚊对》的“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前”,我补上了“适甚就睡”,迷迷...
宝藏男孩蜀献王
《献园睿制集》为了成功刻出来而不至于招致杀身之祸,删掉了一堆敏感词。比如各种“万”(从图片就可以看出来,“万希直”很明显是“方希直”,希直是方孝孺的字),“万”教授,“万”汉中之类的。
结果被我找出来没有删除的部分,实锤了“万”在这里很多情况下就是“方 ”删除了那个点之后的残留。“欣然游大郡,况复依方公”。这个时候朱椿还是幸福的吧。
就像被强行抹去的泪珠……
这里算是本来面目,这才是他真正纪念的人,而不是“万”来“万”去的。
(以下发疯分割线)
之前做过一次语文练习,结果例句是《蚊对》的“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前”,我补上了“适甚就睡”,迷迷糊糊困暑的晚自修直接虐精神了。但是四顾茫然,因为我找不出人和我分享,又害怕被人问起,只能强行压下去。
最后只好像朱椿一样悄悄把点抹去,我极少提起作者一语成谶,后文“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就是最后作者面对的场面。
很随便的颂圣文章对比,仅供娱乐
有的人颂圣:逮我皇帝,定鼎于兹,始足以当之。由是声教所暨,罔间朔南;存神穆清,与天同体。虽一豫一游,亦可为天下后世法。
有的人颂圣:皇帝始即祚,布德施仁,大宥万方,恩声义闻,震于四表,函夏之间,群黎胥庆。于是天启厥祥,地效其珍。
有的人颂圣:天启圣明,笃生皇祖。奋自侧微,丕扬神武。瓌才杰士,闻风景从。尽用群策,以成治功。
还有的人颂圣:向非得请而归,乘舆策马、追逐公卿之后,荣则荣矣,然非病夫,所宜何有于乐哉?是皆上之赐也。上之恩犹天然, 言语文字岂能尽述!
咱就是说,黄阁老啊,您都回温州了,居然还没有忘记这个艺能……
有的人颂圣:逮我皇帝,定鼎于兹,始足以当之。由是声教所暨,罔间朔南;存神穆清,与天同体。虽一豫一游,亦可为天下后世法。
有的人颂圣:皇帝始即祚,布德施仁,大宥万方,恩声义闻,震于四表,函夏之间,群黎胥庆。于是天启厥祥,地效其珍。
有的人颂圣:天启圣明,笃生皇祖。奋自侧微,丕扬神武。瓌才杰士,闻风景从。尽用群策,以成治功。
还有的人颂圣:向非得请而归,乘舆策马、追逐公卿之后,荣则荣矣,然非病夫,所宜何有于乐哉?是皆上之赐也。上之恩犹天然, 言语文字岂能尽述!
咱就是说,黄阁老啊,您都回温州了,居然还没有忘记这个艺能……
【131】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无惧鼎磔
“我带你走。”李景隆的声音被殿外的蝉鸣声盖去了八分,让人听不真切。
朱允炆惊讶地抬头看向李景隆,袖中不禁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相信李景隆几分,还未来得及多加思索,便见李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侍卫的衣服。
“你先换上跟我回府,后面我会送你出城的。”李景隆眼眸微闪,随即上前两步,将桌上的烛台举起点燃了隔间的蜀锦屏风和帷幔,见朱允炆还愣在那里,气得吼道,“快点!”
却说朱棣自金川门而进京城后,见宫中突然起火,忙问道,“李景隆在哪儿?”
“曹国公自宗人府解救周王殿下后,便进宫了。”袁珙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忙回道。
朱棣顿时皱起了眉头,策马疾驰向宫中,心中总有不详的预感......
“我带你走。”李景隆的声音被殿外的蝉鸣声盖去了八分,让人听不真切。
朱允炆惊讶地抬头看向李景隆,袖中不禁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相信李景隆几分,还未来得及多加思索,便见李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侍卫的衣服。
“你先换上跟我回府,后面我会送你出城的。”李景隆眼眸微闪,随即上前两步,将桌上的烛台举起点燃了隔间的蜀锦屏风和帷幔,见朱允炆还愣在那里,气得吼道,“快点!”
却说朱棣自金川门而进京城后,见宫中突然起火,忙问道,“李景隆在哪儿?”
“曹国公自宗人府解救周王殿下后,便进宫了。”袁珙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忙回道。
朱棣顿时皱起了眉头,策马疾驰向宫中,心中总有不详的预感,好不容易赶到宫中,却又不见李景隆,朱棣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他了,一面命众人边扑火边搜查建文帝的下落,一面下令大肆搜捕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五十余人,并张榜称方孝孺等人为奸臣,对于在外募兵的齐泰、黄子澄、练子宁、黄观等人更是重金悬赏。
“殿下!火势太大,如今还未找到皇帝下落!”
朱棣气得要死,命人将朱允炆身边随侍的几个太监提溜上来,“说!朱允炆在哪儿!”
这几个太监平日便多受朱棣恩惠,如果不是他们每日在朱允炆耳边煽风点火,朱允炆也不至于气得将齐泰和黄子澄贬出京城,如今见燕军攻了进来,当时几人只顾着在宫中搜罗东西以及如何向燕王邀功,竟没顾得上照看朱允炆,此时吓得连连磕头道,“殿下恕罪,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朱棣见他们几人如今已彻底没了用,更担心朱允炆失踪的消息再行传播开来,便直接拔剑杀了这几个太监,正欲再问问随从亲信是否有找到朱允炆的,便见朱能将方孝孺拎了过来。
近处几座宫殿受大火波及较小,除了远处飘来呛人的烟熏味儿,倒也勉强还可办公,朱棣见状便先进了殿内,再命朱能请方孝孺入殿。
方孝孺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悲恸之声响彻大殿,朱棣只觉这哭声比他之前路过自家泗州的祖坟都哭得感人肺腑,不过自然感动不了朱棣。
“先生别哭了。”朱棣扶额叹道,见方孝孺仍哭声震天,只好起身走至他身边想要将他扶起来,“本王不过是要效仿周公佐成王而已。”
方孝孺看着朱棣那张伪善的脸庞,沉声责问道,“那么如今成王又在哪里?”
朱棣望了望远处的浓烟,叹道,“他已自焚而死,还请先生代拟本王的继位诏书。”
“那么为什么不立成王的儿子为皇帝呢?”方孝孺见朱棣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心中更加愤懑。
“百姓们仰赖年长的君主。”朱棣温声答道。
“那为什么,不立成王的弟弟为皇帝呢?”方孝孺猛地站起来盯着朱棣逼问道,“孝康皇帝第三子乃开平忠武王嫡外孙,如今已二十有四,足以继承大统!就算周公辅政,也轮不到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叛臣贼子!”
“你!”方孝孺最后这句话正好踩在朱棣的小尾巴上,痛极了。
“本王告诉你!如今这继位诏书,你想写也得写!不想写也得写!”朱棣再也不在方孝孺面前装什么谦谦君子了,直接掏出一把匕首直插书桌上作威胁状,强行把毛笔按在方孝孺手里,咬牙道,“你要是不写,信不信我诛你九族?”
方孝孺师从宋濂,一生磊落,眼见朱棣相逼,更是不肯屈服,直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死即死耳,诏不可草!”
每一声“乱臣贼子”都是在挑战朱棣的底线,他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命人将方孝孺拖了出去,“来人!把他拖到殿外!处以磔刑!再将尸体拖到城外午市,不准人给他收尸!”
殿内众人听闻,就连朱能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磔刑,那是要先割肉离骨,再斩断四肢,最后割断咽喉的酷刑啊,比起五马分尸,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景隆刚进殿内,便见朱棣下达此令,还未来得及求情,便又听方孝孺声嘶力竭地喊道,“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
“他又在那里鬼叫什么?”朱棣虽然不能全听懂方孝孺在喊什么,但大概也知道是在骂他,气得边踱步边伸手下令道,“还不把他的嘴给我堵了?!”
“殿下!”李景隆刚想带着归降的盛庸上前缓和一下气氛,便又闻朱棣继续道,“诛方孝孺九族,不留活口!其家眷投作军妓,不得有赦!”
“殿下!”李景隆来不及开口求情,便见朱棣又命人将留在宫中白虎殿的楼琏拽了出来,心中不由得又替楼琏捏了一把汗。
“楼侍读,看来如今这诏书,便只能由你来写了。”朱棣的声音从殿座上飘飘荡荡地传进楼琏的耳朵里,直逼得楼琏额头冒汗。
楼琏与方孝孺一样,均师从宋濂,亦是建文旧臣,扪心自问,何尝愿意为朱棣草拟诏书?可是,方孝孺已经被诛九族了,妻女也将生不如死,他楼琏还有刚满十二岁的幼女,如何肯拿自己家的爱女冒险?更何况,就算他不写,也总会有人写这继位诏书的。
楼琏提起笔,可纸上浮现出来的却是恩师宋濂谆谆教诲的脸庞,耳边响起的却是方孝孺赴刑场前最后的绝命词……楼琏不禁红了眼眶,未及落笔,几滴眼泪已经沾湿了纸面。
“来人!给楼侍读再换一张新纸!”朱棣死死地盯着楼琏,言语间已隐现帝王的威严与阴鸷。
楼琏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几经波折,总算写下了朱棣的继位诏书,只是他此时已经是生不如死,刚写完便晕了过去。朱棣见状随口道,“来人!将楼侍读送回去吧!”
“殿下,盛庸率京师余兵来降!”李景隆终于插上了嘴,忙回道,顺便也解释了他刚刚为何一直不在宫中。
处理完方孝孺,朱棣心情总算愉悦了几分,抬眸看了一眼盛庸,心中已有了计较,点头笑道,“原来是历城侯,可惜平安如今还在北平,不然你二人倒可再见一面。”
盛庸眼睁睁看着朱棣如何处理了方孝孺,已经是心如死灰,只低着头,并不答话。李景隆见状忙接言道,“如今周王殿下和齐王殿下还在宗人府,我已派专人护卫,不知殿下可有安排?”
朱棣如今毕竟还未登基,想起五弟这么多年代他受的苦,不禁叹了口气,“暂且还是先安顿他们在宗人府吧!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另外,辽王、谷王、安王、韩王这些,你也都先安顿好。”
李景隆领命下去,出宫时方孝孺还在受那割肉离骨之刑,看得他一阵恶心反胃,急忙策马离开。
却说方孝孺的弟弟方孝友因受牵连一齐被杀之后,方孝孺的妻子郑氏已经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便带着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一起上吊自杀,没想到上吊刚一半,朱棣便派人进方府搜查,郑氏和方孝孺的两个儿子此时已经气绝而亡,可怜那两个小女儿绳子系得不结实,竟又被“救了”下来,后被投为军妓,终日于秦淮河上供人玩乐,大女儿被虐奸致死,小女儿则终于找到机会跳船自尽。
更叹方孝孺一生文章清纯深邃,雄伟豪迈,却再无后人可继,真乃闻者落泪,听者悲恸。
楼琏出宫时,方孝孺的尸骨已经被卸成大块儿丢弃在午市,他一面走一面流泪,回家后看见自己的妻子正站在门口等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溃,不禁大哭道,“若不是为了你跟孩子们,我今日又怎会写下违心之诏!”
楼琏的妻子闻言也是泪流不止,又自责又心疼,“终究是我等妇孺连累你了。”
楼琏见状也不肯再多说什么,晚饭也没有吃,进书房后便告诫妻子不要再进去。楼琏望着书桌上晃动的烛火,那书架的中间一排赫然排列着宋濂先生当日为他批注过的文章和方孝孺之前与他互和的诗歌,更让他感到一阵锥心之痛,“先生,学生我对不起你啊!”
说罢,楼琏终于解下了腰带,随手搭在房梁上系了个死结,就此结束了那最惊心动魄的一天。
方孝孺主持应天乡试时,曾收有刘政、方法等学生。得知恩师遇难,刘政呕血不止,哭道,“方先生,学生无能!学生无能啊!”当初燕王起兵,他本欲上奏《平燕策》,却被家中父亲阻拦道,“你一个举人,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平燕自有朝中大臣相商!你好好在家待着!为之后的大考做准备,不许上书!”
因着家中人的拼命阻拦,刘政的《平燕策》最终没能上达天听,如今听闻恩师被诛,刘政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的痛苦。眼见父亲跑出去为他寻医,刘政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切下一小块黄金吞咽下肚,顿时一阵腹痛袭来,真乃呕心沥血之痛,终是跟随恩师方孝孺一齐而去。
与此同时,已是四川都司断事的方法因不肯上表恭贺朱棣登基之喜,被捉后投江自尽,誓与恩师同始终……方孝孺殉君后,宗族亲友前后被株连者数百人,门生中除了刘政、方法二人,还有卢原质、郑公智、林嘉猷等人,皆类刘政、方法二人,如此种种,举不胜举。
方孝孺死后不过三日,齐泰也在重金悬赏之下,被人举报而押送回京,恰逢此时在外秘密募兵勤王的黄子澄也被捉回京,为表示对待“奸臣”的一视同仁,朱棣同样赐了黄子澄和齐泰磔刑,并株连族人。
洪武三十五年(建文四年)六月十七日,在拜谒完太祖孝陵后,朱棣终于登上大宝,在奉天殿正式即皇帝位,恢复周王朱橚、齐王朱榑的亲王爵位。
六月二十日,朱棣不知道从宫中哪个烧焦的宫殿下面挖出了两具焦尸,经过辨认,竟发现其中一具尸体便是建文帝,朱棣痛哭流涕地为他的侄儿举行了葬礼,随后又将大哥朱标的坟挖了出来迁到了陵园,仍称懿文太子,取消其孝康皇帝的尊号。
如今已至初秋,天气不像一个月前那般炎热,李景隆走在路上,顿觉一阵秋风袭来,竟打了个寒颤。这几日他一直忙于安顿诸王,今日好容易早些出宫,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城南,刚想着走过了准备回家,便见城外一队人马即将进城,李景隆不禁放眼望去,却见为首那人背后的旗帜赫然写着一个“沐”字。
城门口的侍卫见曹国公来了,忙跟他行礼,李景隆顾不得搭理小兵,眼见面前的人还有数百米,便忙喊道,“景茂!”
沐晟闻言忙策马向城门口赶去,见是李景隆,急忙下马行礼道,“兄长。”
因为冯文庙那年难产的事情,小时候沐春一直不喜欢沐晟,但沐晟偏偏喜欢跟着大他五六岁的沐春和李景隆两个人一起玩,每次沐春冷落了沐晟,都是李景隆从中调和,逗沐晟开心的。加之沐晟后来年龄大了也一直感觉对不起沐春兄长,有什么事情,倒是常常跟李景隆一起商量。沐春不在京城的那些日子,每年中元节祭祀,两人也常结伴而行。
李景隆望着沐晟那和沐春还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鼻头一酸,这些日子不知有多少话无人可说,可如今见了一别四年的故人,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上如今刚登大宝,故特奉诏回京代西平侯府献上贺表。”沐晟见李景隆不说话,继续道。
李景隆闻言冲他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先进宫去吧,我有时间再请你喝茶。”
见沐晟策马朝城内赶去,李景隆脑海中却又想起了滞留曹国公府的那个人,只是……若因此连累了沐府,他也对不起沐春还有沐英叔叔,更对不起文庙姑姑和父亲。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李景隆重重地叹了口气,刚要回家,便见朱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城墙附近的一家酒楼上,似乎正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