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叫璇姐”推开一间练习室的门，本在前面领路的蔚可停了下来，接着侧身走出。王一博轻轻地鞠了一躬，听从地叫着。他低着眸子，只是很温驯地看着，不带任何攻击性。

        艺璇本是怀着不平的。她当年疯过，痴狂过死缠烂打都追不到的人，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小朋友请她回来帮忙。十年了，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她不求，他们竟就完全没有联系。

        小朋友很乖。看着还凑合。等他抬起头的时候，艺璇便有些被震撼到了，好像还真不是凑合，她不得不承认，确是很好看的。“谁家少年翩然似玉，惊起一地繁花”当年还是学生的时候，初读这首诗，她只觉得夸张。如今看来，却只是轻描淡写罢了。真的会有美得惊艳，美得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的人。

        “你好，一博，我是艺璇。和他们一样叫我璇姐就行”艺璇朝他伸出手，王一博也连忙双手请握。“你好，王一博。”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是很有礼貌的。很直接的令人舒服的谦逊。

         练习室的门被轻轻带上了。蔚可深藏的怒气这才点滴慢慢流溢出来。一开口，便像决堤的河坝了。“你是不是疯了，就为了他，你主动去找阿璇”饶是接受程耳一贯出人意料的想法和行动，此刻她也有些忍不住了。

        “小点声”蔚可也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她慢慢的缓下来，却依旧为此而不可置信。“你是忘了当年她多难缠，多失态了吗?”蔚可皱着眉，回忆着那些过往。

        “学艺术的哪有不疯的。”程耳只是笑了笑“人都是会变的。阿璇现在挺好的，你不也看到了吗？”蔚可无语地回过头:“也就多亏她现在成熟了，不疯了，不然有得你受。”

        一番发泄完了，她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归咎是往昔的同学，哪怕是隔壁系的，终归是熟悉的。想当年那小疯丫头跨系追人，追得风靡全校。青春的疯狂。很单纯，其实也是挺美好的。“行了，现在就看你家小朋友了，他红不红，终归还是靠自己。”

        偶尔她也会恍惚，想起那天下午。她本是坚决不同意的，但硬生生还是被说服了。一句话而已，他说，千篇一律没有光的日子很可怕，我们当年是梦想成真的那批人，我没忘记，我相信你也没忘记吴佟他们吧。我们有让一个梦想实现的机会，为什么不呢。她依然记得那时的感觉，就好像心被狠狠地攥紧了，她的呼吸一滞。像他们一样走艺术道路的，机会太重要了。没名气，没机遇，再有才，都是废的。吴佟不算平庸，那为什么呢？落得如此下场。没有希望的日子过久了，人就会变的。千篇一律看到的尽头的人生，和径直走向死亡没有区别。她同意了。签王一博，带着工作室的声誉陪她的老板，她的老同学冒这个险。他们是互相捆绑的，工作室没涉猎过娱乐圈，王一博和他们命运与共。名气坏了，再有才，那便也是空无用武之地了。

        宽敞的练习室里，回荡着节奏强烈的音乐声。“很好!”她在一旁打着拍子，不时也配合着给王一博回应。真的很好。比她带过的，哪怕是正在带的那些人中龙凤，放进去，那也是佼佼者了。很强的节奏感，很有力量，很美的舞蹈。

         “perfect!”做完定格动作后，她快速按下暂停键。喧嚣的音乐声停了。王一博顺着走过去，盘腿做了下来。

        “挺好的，你的路子很宽，学习能力很强。”她看着那双年轻的眼睛，看见熠熠生辉的眼眸。“学习能力可以决定很多事情，你很有天赋，走专业道路都是没问题的。”这是对一个舞者最高的评价了，他们都心知肚明。哪怕仅仅一个小时前，他们还是前辈和后辈的不平等关系。一个小时后，他们在灵魂上便已平起平坐了。人慕强，学艺术的人尤其慕强。她认可他的能力，那么私事，他的品行，他的为人处事，那也可以抛开一谈。最纯粹的，艺术敬仰。

        “我很喜欢你。”阿璇很放松地后撑着“要是换十年前，哪怕五年，我就要冲喽”王一博只是笑笑，身体活动开了，人便处于兴奋状态。一个小时的相处，他们也渐渐熟悉起来。一颗热爱街舞的心可以使他们离得很近。放的开了，他便也不再拘谨。

         “来上街舞喽，我看阿耳也有这个意思。他想让我带你啊。”艺璇冲他挑了挑眉。王一博只是笑着摇摇头:“太快了，适得其反的。”艺璇有些意外，却也觉得他坦荡:“你啊，都不谦虚一下。要换个人，那不是逮着机会一套套的承蒙璇姐关照，我的能力不足啊什么的。你倒好，谦虚下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王一博摇头:“又不是做不来，何必假惺惺的。”他顿了顿:“最红的街舞节目，我有看的。挺经常，我还觉得没我跳的好。”说完，他挑衅的笑了笑。

        艺璇不觉得冒犯，只是觉得可爱。很单纯的人，像孩子一样，放肆，意气风发。少年人的感觉。

         “看好你!”她捶了捶他的肩膀。王一博狡黠地冲她眨眼:“璇姐等我。”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份能力。

李舒特被人从床上挖起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发……发烧了？”他糊里糊涂看了一眼时间，“这么快？！”

结果当然是丝毫不敢耽误，导致他一天之内第二次登上何公馆大门的时候，外套里还穿着睡衣。

而何惟殊已经没有白日里的从容了。

他仍旧是坐在床上，身上的西装和马甲已经不知所踪，衬衫领口散着，袖子一直挽到手肘，一身狼狈的褶皱。

他靠坐在床头，一条腿支着，把叶轻安置在自己双肩和腿撑起的三角区域之间，用自己的身体为叶轻支撑着被子的重量。

“见笑了，”他用沙哑的声音对李舒特说，“被子太重，压得他伤口疼。”

但是人又发着高烧，不停地喊冷。

李舒特道一声得罪，上前掀开被子端详了一下叶轻的脸色，又扒开眼皮看了看两侧瞳孔，接着掀开纱布去看他身上的伤口。

何惟殊一路观察着李舒特的神色，眼神里竟带着一丝畏惧，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宣判似的。

“是……”他咳了一声，重新说，“是伤口……不太好吗？”

李舒特一怔，到此刻方才明白他是在担心什么，失笑道：“怎么会？他从受伤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不到8个小时，就算……也没这么快的。”

他看着何惟殊眼里骤然浮现的红血丝，硬生生把“伤口感染”四个字吞回了肚子里。

“烫伤感染期一般发生在受伤48小时左右。”

他小心翼翼言简意赅地解释。

何惟殊紧绷的胸口猛然一塌，方才松了半口气似的，叶轻无知无觉地枕在他胸膛上，随着他的动作轻飘飘一震，仿佛一只骤然跌进他怀抱里的蝴蝶。

“为什么发热？”他又问。

“也许是着凉感冒，”李舒特看了一眼叶轻绯红的眉眼，有些为难地说，“也许是情绪过度起伏。”

他摸摸鼻子，决定还是遵从医者良心，极力冒着风险给出了医嘱。

他指着叶轻的烂桃眼：“请尽量保持病人心情愉快。”

李舒特不肯给叶轻打退热针，只在何惟殊的强烈要求下给叶轻喂了一粒口服药。何惟殊对此颇有微词，却不敢置喙。

他似那种拙手笨脚的家长，捧着一颗十代单传的掌珠，无处安放又无法释怀。

叶轻侧身靠在他肩上，一块冷毛巾一半覆在他额头，一半摊在何惟殊胸口。何惟殊捧着他，像捧着一个小小的火炉，胸口被他呼出的热气灼得滚烫，又被那半块冷毛巾沁得潮湿酸软。

他垂眸看着叶轻闭目合眼的模样，忽然没来由觉得恐慌。

他支起半边身子去摸枕头边的当日报纸——这是他新添的一个习惯，当日的报纸必须放在床头一张。

叶轻忽然“哼”了一声，何惟殊立刻顿住，不敢动了。

叶轻难耐地动了动，蹭掉了额头的毛巾。

“轻轻？”何惟殊试探地喊他的名字，“你冷吗？”

他等了足足半分钟，叶轻才微微挑开眼皮，水光粼粼地瞥了他一眼。

“好累。”他叹息着说。

他伤在右侧，只能被迫一直使用左侧卧的姿势，躺久了不可避免感到疲惫。何惟殊平躺下来，轻手轻脚地将他拢在怀里，摆弄布娃娃似的，将人放置到自己身上，形成一个面对面俯卧的姿势。

“这样呢？”他问，“好一点吗？”

叶轻整个人俯卧在他身上，左半边侧脸贴在他的胸口，满意地“唔”了一声，不挣扎了。

他长睫似羽，一直覆盖到眼下的卧蚕处，形成一道秀丽的圆弧。下颌尖尖，有一小半都埋在何惟殊的衬衫里。

何惟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叶轻安睡的面孔，他满脸倦容，看起来非常平静。

仿佛一道白光从脑海中乍然闪过，何惟殊耳畔传来码头的喧嚣声，那声音忽近忽远，恍如隔世却又近在咫尺。

“好年轻的后生仔……一刀……”

何惟殊的呼吸骤然收紧，猛地锁住了怀里的人。

叶轻被他突然的动作惊醒，在他紧锁的双臂间迷茫地睁开眼睛。

“先生，”他抬起头，睫毛簌簌地抖动，像多少次何惟殊梦里出现过的那样，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对他说，“你怎么了？”

何惟殊胸如擂鼓，他揽住叶轻，一只手从他下颌拂过，反复擦拭着并不存在的血迹。

“轻轻。”他叫一声他的名字，又觉得一声不够似的，又接连叫了好几次。

“轻轻，”他呢喃着说，“轻轻。”

叶轻被他逗笑了。他重新把侧脸贴在他胸口，双手抱着他的腰，软绵绵地回应：“嗯，我在呢。”

他那么柔软、那么滚烫，令人感到格外地真实和鲜活。

何惟殊定了定神，抱着他转了个身，将他平放在床上。

叶轻不满，捉着他的前襟不肯撒手。

“干嘛？”他委屈地说，“刚才那样明明很好。”

何惟殊无从解释自己对他俯卧那个姿态的恐惧，只好哄他：“这样睡得更香。”

叶轻皱眉看着他。他两颊烧得通红，刚刚哭过半宿，眼皮又红又肿，因为高热，眼中含着生理性的泪水，似两湾丰沛的泉水，随时都能汩汩地冒出泡来。

何惟殊被他捉着前襟，无奈地与他僵持了一会儿。

叶轻发现他没有妥协的意思，失望地撒开手。他垂下眼帘，一个人孤单地躺在大床上，眉眼和鼻头都红红的，十分稚嫩、万分委屈。

“那好吧。”他咕咕哝哝地说着反话，“其实我也并不怎么疼。自己睡一觉就会好了。”

何惟殊长叹一声，穿鞋下床。

叶轻迅速看他一眼，嘴角开始往下撇：“你还可以把我送回我的房间。”

何惟殊果然弯腰将他抄了起来。

叶轻傻眼了。他不由自主地搂着何惟殊的脖子，与他惶惶对视。

“我生病了，”他怯怯地说，“我还在发烧。”

何惟殊笑了一下，答非所问地说：“你十岁以后我就没有抱过你，今天一天倒是抱了两次。”

叶轻戒备地将他看着。

何惟殊站在原地将他掂了掂：“倒也没比十岁时重多少。”

他把叶轻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抱着他在卧室里慢慢地转了一圈。

叶轻被他转迷糊了，窝在他怀里问：“你不送我走吗？”

何惟殊用眼神点了点他胸前的睡衣口袋：“我不是立了字据吗？大人说话要算话。”

他们两人说得并不是同一件事，但是叶轻忽然高兴起来。

他把额头贴在何惟殊的颈侧，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像一对欢快的小刷子。

“那你可要牢牢记得。”他小声说。

何惟殊“嗯”了一声，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睡吧。”

他站在原地慢慢地晃，叶轻被他晃得又泛起了困，迷迷糊糊地问：“你不把我放下吗？”

“你不是躺累了？”何惟殊轻声反问，“正好我也躺累了。我们两个一起散散。”

他的语气又轻又缓，怀里暖融融的，带着一点缠绕着香烟味道的古龙水味。叶轻渐渐脑子不转了，喃喃地重复：“一起散散……”

他疲惫至极，不由自主地靠在何惟殊怀里阖上了眼睛。

何惟殊抱着他转了会儿，累了就坐到沙发上，把他放在腿上。坐一会儿再将他兜起来，依旧在地上慢悠悠地转。叶轻乖乖巧巧，任他摆弄施为。

天快亮的时候，叶轻终于退了热。何惟殊抱着他回到床上，刚刚一挨床他就醒了过来。

他搂着何惟殊的脖子往他怀里钻。

何惟殊哭笑不得：“做什么？”

叶轻挂在他脖子上，想了半天，憋出一个字：“冷。”

“冷盖被子。”

“那，”叶轻眼睛转了转，“疼。”

“那我请医生来，”何惟殊逗他，“给你扎一针。”

叶轻把脸埋在他胸口，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一起躺躺？”

何惟殊长叹一声，踢掉拖鞋，顺势躺在他身边。

“一起躺躺。”

他扭头看着叶轻，叶轻也迷蒙地将他看着，眼神柔软又依恋。

他忍不住在他圆钝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下，感叹道：

“黏人精。”

渡叶/王叶/何叶

主何叶，渡叶很少

俗套挡枪梗，为了自己爽，别细究

看文谨慎，文笔极差

“来杯梨落”

酒厅里响起悠扬奏乐，叶先生喝的有些微醺，没见着方小姐的身影心知她应是听了自己的话没再执行任务，心间落地不由得多喝了些。

“要烟吗?”

“不用”

一时间的沉默，是王队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叶秘书…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神经”

叶先生只轻白一眼，全然当他发酒疯说的糊话。

真真是醉了….倦意一点点吞噬着叶的意识，最终双眼微阖趴倒在桌面上睡了过去，王队在一旁看的好笑

以往阴冷决然的叶秘书也有这样的一面，白暂的面庞泛着红晕，他看的痴迷却又露出星点凄凉。

“若你知道你所爱的未婚妻已死，且是我亲手所为，你还愿意与我同桌共酌吗?”

你怕是恨死我了吧…

夜中灯光闪烁，他只能在比刻贪婪的抱着心爱之人，却可望而终不可即。

叶，如果你有心…就多在意我一些吧。

一夜未眠

”咳咳…这是什么地方?”

“你醒了?”

叶秘在闻得声响的时候还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这里是那人的住所，烦厌之感更为严重。

“嗯，昨晚多谢。”

“…不用”

“酒后误事，我还有要事处理，先走了”

没等王队拒绝，叶便已走出了房门，苦涩一笑，他又能如何呢?

………………

“叶，交给你的任务，你应当清楚”

“自然”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

“是……”

渡部幽深的望着叶秘恭敬的模样，点了支烟吐出层层轻雾

我的小玫瑰……可别让我失望啊。

叶先生沉重的走进浴房，更换了一条更为紧实的领带，他心知今天是场恶战，若是与何先生的配合中出现一点批漏，将两盘皆输。

“砰”  “砰砰”

叶秘全力控制着子弹的方向，快速将其击出，三发之后终于打空了弹匣，既要看似起了杀心，又要不伤到对方，短短几分钟，额间已出一层薄汗，他怕，太怕了。

将行下一步计划，余光却瞟见熟悉的身影，叶秘只觉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不动，是他!怎么会这样！

渡部同样阴狠的看向了叶，冷冷一笑，小玫瑰，你终究背叛了我

枪支已然对准了何先生，只是一瞬间，叶便青筋暴起，飞身挡下了攻击，皮肉颤抖，眼底涌起泪汪

“何先生…”

穿心的疼痛袭来，叶秘恍惚的踉跄了几步，眼前白光闪烁，便如轻羽般坠落而去。

“叶!!!”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何先生甚至做好了死的打算也终没料到这种变局，几度浴血而亡，崩溃在地

“不该这样的……不该”

渡部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倒下，手中的枪口还冒着未散的热气，怎么会……

未及反应便被打到在地，枪支散落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你敢动他，你他妈敢动他!”

“你怎么跟来的！该死……”

王队疯一般的朝其腹中捅刺了数十刀，直到遍地满是迸溅的鲜血，那人不再动弹才堪堪停手

眼底血丝遍布，狰狞的模样不比死去的渡部好上多少

何先生抱着叶缓缓冰凉的身体潜然泪下，滴滴血泪砸落，换不得一丝回应。

只有叶先生口中涌出的股股鲜血还暗示着他还活着，可渐渐的…他颤动的起伏越来越小，只剩下意识的痉挛，到最后的没有一点点反应

“叶……别这样。”

叶最终什么也没说，便闭上了那饱经沧霜的双眸。

生命草草了解，飘零一生，终为土灰..

“呵…这就是共产党，有个屁用，叶的命，你们拿什么还。”

“为什么不杀我”

“杀了你？叶不会舍得的，我就是要让你愧疚的活着，夜夜做不得好梦”

“……”

“你知道杀了渡部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不在乎。”

“…………”

“叶早就知道你杀了方小姐”

王队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裂痕。

“你说什么?”

“他当时几近崩溃，方小姐与他虽是家族联姻，并无情意”

“可朝夕相处多年，虽非爱人胜似亲人，他恨不得杀了你……”

“他们不是爱人！？”

”…………是，我拦下了他，因为你死了，所有的矛头都将指向叶”

“但我真是没想到这狗贼如此机敏，饶是叶已经伪装的这般天衣无缝，还是被识破了。我就应该让他杀了你的。”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王队没再说一句话，他愣愣地看着何先生抱着叶与他擦肩而过，低头望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终是悔恨的跪砸在地

“叶…是我错了。”

………………

凉风拂过，血迹已经干涸，叶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何贴上了他冰冷的唇，任由泪水肆溢

“为什么呢…叶，我的叶。”

无声寂静，何感不到半分温存。

“待日本战败，我会去找你的……等我。”

………………………………

1945年，日本战败

鲜血滴滴溅落，何在叶的墓前自尽，不，那应是个无名冢

就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片地，没有烟火，没有名字，陪伴的仅有杂草与枯叶.……

轮回经年，他走遍世间，还是没找到那抹身影，无意走进常亮的酒厅，却一片茫然，失了心意，又该让他怎有活气?

“叶……你在哪？”

“要点杯酒吗?先生。”

未完待续

猜猜最后是不是叶先生

⭕气上心头

⭕半q制爱

她被他带刺的气话羞辱，霎时便委屈的落下泪来，男人强行qin住挣扎的皓腕——将人压在门框处，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单手jie了她端庄华丽的旗袍……

叶秘气上心头，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漆黑的长眸凌厉似尖刀……

tiao开了她的衣衫

像发狂失控的凶悍猛兽撕咬着她白嫩的颈首。

柔若——无骨的娇躯被

推搡到了沙发上

       在恋人的怀抱中总是能体会到永恒与片刻的奇妙感觉，彻夜未眠的他们心照不宣的一起等待着白天的离别。

        清晨的阳光温暖着一天中最寒冷的空气分子，待寒意渐消，他们默契的开始行动。

       出门前叶先生拿着领带走在她的身侧，平摊开的手掌里静静地挂着一根蓝黑色条纹的领带，领带倒使他的纯黑色西装不那么沉闷，他希望恋人能为他系一次领带，最后一次。

  方小姐会意，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追随的目光溢出的忧伤情绪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方小姐不喜欢蓝色条纹的领带，他去他的衣柜里翻找，拿出一条带着温暖橘色的领带。

      "我喜欢这个，今天就这个吧"

        叶先生微微倾身，方便她行动。

  随着领带明亮色彩她的情绪变得轻松起来，明亮的双眸，弯起的嘴角无不昭示着她的好心情，并不像是即将进监狱的赴死之人，更像是为约会兴奋的少女。

       叶先生最爱的便是这样浓烈的她，放肆的哭笑，仿佛流动的彩虹，尽管伴着风雨，但靠近她的狭小天地总是明媚温暖的，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叶先生甚至嫉妒那些被她策划谋杀的人，因为这样舒适被他们片刻享有。

       "好啦"。方小姐整理好他胸前的衣服。方小姐突然脸色一变，故作严肃，重重的戳着他的胸口，"说，这些年是不是多了很多露水红颜？"面对女人的拷问，他一头雾水，怔住的表情似乎不懂她何出此言。

       方小姐拉着他来到衣柜前，指着一个叠好的旗袍，"这是哪个女人留下来的？"方小姐其实并没有在乎他是否有过其他女人，只是想看他解释时的窘迫，这让她感到有趣。

      "这是很久之前给你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他解释道。每每走进歌舞厅看她时，他喜欢在她身上寻找分开的岁月带给她的细小变化。只是在她和别人谈笑风声，而他只能用目光描绘着她的线条。

  有一天他经过服装店时看到橱窗里的旗袍，想着她穿上一定好看，便鬼使神差的买了。

      "要不要试试？"叶先生拿给她，方小姐欣然换上，意外的非常合适，饱和度极高的橘红色布料映衬着的笑容变得更加明媚，金色的丝线绘出的花朵像她的主人一样美丽。

      两人在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彼此，衣冠楚楚的男人与美丽动人的女人，任谁看了都要说般配。

  叶先生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我准备好了”，叶先生猝不及防的听到她说，眼眶因太过忍耐而发红，男人露出少有的脆弱神情，方小姐亲吻他，暖暖的温度似乎可以停留很久。

      去餐馆吃完早餐，来到76处，进门前对视的瞬间，他们心领神会接下来的将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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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队长看到看着两人不同寻常的气息，忍不住酸到，“我们都要忙死，你倒好忙着风流，也不带兄弟。”

  叶先生还记得那场可怕的噩梦，他知道王队长一向没什么底线，但是没想到朋友的妻子也能侮辱。杀人的欲望在忍耐，叶先生嘴角下沉，微微歪着头，直直的目光打量着他，像是瞄准猎物的毒蛇。

  他缓缓道：“她不是你能碰的，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叶先生警告他。

  王队长被他看的发怵，被人察觉到阴思的感觉就像被扯走了衣裳，尴尬的借口离开。

  方小姐被人带进牢房，叶先生找了信的过的人，让他在行刑前盯着方小姐的情况，起码能让她安稳的离开。

  方小姐被人带领往前，隔着过道，几只恶犬在分食一具破碎的尸体，人体的肠道混合着血液与排泄物四散一地，牢房里关着的人都是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已经对血腥场面司空见惯，他们身上几乎个个都沾满了血迹，不知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空气中血腥气夹杂着腐物的味道让人不适。

  恶犬察觉到了陌生人的到来，抬起头看着女人，口水滴答，方小姐捏紧手里的包，加快了脚步，或许是叶先生提前的安排，她到了一处稍显安静的牢房。

     叶先生来到渡部办公室。

  “渡部先生，人已经带来了，今天落日时我会安排行刑”。

  “相信你们做好了告别”，渡部不想显的自己没有人情味。

  “有趣的事情已经做完，今天就让一切圆满的结束吧”。叶先生只是木然的说道。

  “本次的捕杀行动有收获”，叶先生送了几个内部已经投向蒋的叛徒，王队长的名字赫然在列。其实叶先生早已得知76处的千疮百孔，只是在合适的时候拿出些筹码。

  “这下你要同时失去朋友和恋人了，真是伤心的事”。渡部惋惜道。

  “我只忠于信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渡部尤其欣赏他狂热又漠然的性格。他们也是在日本相识的，叶先生是渡部大学同系的后辈，巨变的年代，人们经历的岔路口比其他任何和平年代都要多，不同的理想会将拥有亲密关系的人们推向截然相反的道路，甚至是兵戎相见，而联系甚微的陌生人会奇妙的成为一同前进的伙伴。

       渡部认为叶先生和自己一样，为“东Y共荣”而奋斗。一些中国人相信迅速崛起的岛国可以加快本国的现代化，在那之前牺牲和流血并不算什么，毕竟历史上更加残忍的事数不胜数。

  渡部很理解这种理想，正是这种为政治而生的姿态让他对叶先生多了信任。

  “你留在这里吧，让你去未免有些太过残忍，我来替你了结。”感情是不可控的变数，眼前的年轻人的变数都已经没有了，渡部觉得自己去终结，更能确信这种变数的终结。

    叶先生颔首应是，桌下，他的手掐紧大腿。

  “王队长由我来吧，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想亲自做个决断”。叶先生提出请求。

  “江小姐的供述里说朋友的背叛不可饶恕，看来你们中国人确实很看重这个啊，请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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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队长被控制了起来，神情中能看出他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的不知所措。看着远处的叶先生漠然看着这边，王队长嘲讽一笑，或许是遗憾未能成为先下手的那个人。

  方小姐看到王队长进了隔壁的牢房，忍不住嘲讽，“像你这种人渣现在才死，真是可惜”。

  “别这样讲，毕竟我们是被同一个男人背叛，也算是战友”。王队长兴味的说到，“或许我们可以做些什么，一起背叛他”。王队长裸露的兴奋眼神扫射着她。

  “恶心！”方小姐嫌弃的看着他。

  “方小姐可真是双标，昨日你们春风一度你怎么不恶心，还是说你们是一伙的？”

  “别把我和你们放一起，你和他的分别，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方小姐懒的和她辩驳。

  傍晚和方小姐等人一起被送上刑场。

  王队长看着叶先生站在牢房外，看着对着自己的枪口，“我们要走到如此地步吗？”。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是你的选择，从来不是我的”。枪声落下，叶先生报了前世的仇，渡部走过来安慰似的与他一起沉默良久。

       叶先生确实苦闷，但苦闷的是一切并没有改变。

       渡部和囚犯们离开了，叶先生隔着窗外，看到了和夕阳一样的橘红渐渐消失在巷角。

  他食言了，烟草末端忽明忽暗的橘红火星同他一同为爱人送行。

    明子抱着他，沉浸在余韵里呢喃：叶先生，谢谢你，我真的好幸福。

  她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获得安全感，她感到被需要。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叶 又想获得什么呢？一个发xie的渠道？又或是在表达某种态度……

  早上，叶 又“坚毅”起来……看来他是彻底好了。晨bo似乎可以检测男人的勇气，他骄傲又尴尬。明子就睡在旁边，他打算去卫生间解决。明子听到动静后爬起来握住了它……叶 更尴尬了。

  为了防止叶过度劳累，明子俯身………（无法展开）

    良久，叶 伸手反复mo suo 着明子娇艳的嘴唇，继续放空自己……

  此后，对于明子的主动，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主动要过。

  明子的“萌动”似乎很有规律，他知道，她在避孕。这让他也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投身到工作中。  

  叶和明子的关系，又像是一道墙，隔开了一些隐晦不明的东西。小楼里的所有人，心照不宣。

  何主任走后位置便一直空着。叶 脸上挂着彩，吊着一个胳膊，更忙碌了。日 在西线节节溃败，颓势已无力挽回，国际上要求其无条件投降的呼声越来越高，di国大厦将倾……

  森 表示赫然惋惜，但不必ge腹谢罪。他作为石原派，本一直反对全面战场及两线作战。他们志在伪 man，扎根东部，羽翼渐丰后再逐步蚕食全局，他也痛骂另一派愚蠢。如今这局面任谁也没无能为力，他甚至幻想着可以回到1937年以前……情况再糟糕一些，那就大不了回去种地。他熟知各种国际条约，也笃信山城会严格按照条约执行，善待俘虏，他的罪行最多被遣返回去。

  森 自然看出了叶 最近的苦闷。他的忧思全写在脸上，伤后那副惨兮兮的样子，总像是在跟他“示威”。森 的心理防线，又开始慢慢崩塌了。他 决定送叶一份大礼，希望他能重拾信心。

  于是，森将《…………防御图》这等绝密文件，递到了叶的手上。

  叶 小心且贪婪的翻看着，手指沿着铁路线周边的严密部署弯延前进。他转忧为喜，笑着看森，颔首傾身，坚定的说道：武运长存  tian 皇万岁。随即应允和森一起去满洲赴任，森亦很高兴。

  叶 又来到何之前的办公室，桌上放着一份委任状，他掀起一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是森送的另一份礼物。

  叶 环顾一周，眼神阴晴不定，或是志得意满亦或是嘲讽。没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凭运气过审吧，已经绞尽脑汁的切换词汇了……）

李舒特接到电话匆匆带着药从医院赶出来，坐上了去往何公馆的汽车。

他是中日友好医院的一名全科医生，中美混血，不知哪里入了76处何先生的眼，从一众中国和日本医生中脱颖而出，已经做了他将近一年的家庭医生。

后来熟悉了，他也曾问过何先生选他的原因。

何先生抽着烟，用带着一点点广东腔的国语对他说，我不放心日本人，更不放心为日本人办事的中国人。

这话就很古怪了，明明他自己就是个为日本人办事的中国人。

但李舒特只是个医生，医生不懂政治。

他们这些干特工的，等闲不会来医院，害怕医院人多眼杂，害怕暗杀和投毒。所以做他们的家庭医生，更多地是去他们的私人住处，为他们处理枪伤刀伤等等皮外伤。

但李舒特不一样。

何公馆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是为了一件事、一个人。

他在电话里听说是烫伤，有些心惊。这还是他做何公馆家庭医生一年以来，第一次遭遇这种紧急的情况。

以前也紧急，至少是催得紧急。他第一次不懂，以为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背着一箱子手术包扎器械跑到何公馆一看，是他家的小少爷夜里贪凉发低烧，连退烧药都不用吃，冰袋包上毛巾往脑门上盖半宿，自己就好了。

后来他也学乖了，再接到何公馆的电话，如果没有特别的吩咐，直接带上小儿退烧止痛健胃健脾的药剂就好。

这样指明让他带上盘尼西林的，还是头一回。

汽车一路开进何公馆院子里，直顶到二层独栋小洋楼的门前，早有佣人提前在楼下等着接待。

李舒特不敢耽搁，一路挎着药箱飞奔上二楼，直奔叶轻的卧室而去，中途被拦下来，直接带进了何惟殊的主卧。

他进门的时候，何惟殊一身正装坐在床上，见他进来，朝他微微点头示意，没有说话。

他怀里抱着一个人，侧卧的姿势，抱婴儿似的托在怀里，脸埋在他胸口，看不分明。

李舒特不必看也知道那是谁。

他凑上去看了一眼伤口，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作为医生，这样的伤口他是见得多了。但作为何公馆的家庭医生，他知道这种程度的烫伤出现在这个人身上，何公馆里恐怕已经人仰马翻过几轮了。

“是什么烫的？”他轻声问。

何惟殊顿了一下，悄声说：“热汤水。”

他想了想，又强调：“是还在沸腾的滚水。”

李舒特松了一口气：“不是热油，还好。”

他们交谈的声音已经悄而又悄，叶轻却还是被惊动了。

他把侧脸从何惟殊怀里转过来，对李舒特打招呼：“Mr.Lee,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脸色白得令人心惊，长睫低垂，盖住了毫无神采的双瞳。眼尾和鼻尖都带着绯红，仿佛刚刚哭过。

李舒特心生怜惜，越发放轻了语气，生怕一口气呼重了吹坏他似的：“小少爷太客气了。”

“嘘，”何惟殊把叶轻的头重新拢回怀里，“别说话，养养神。”

他拍拍叶轻的后背，真正哄孩子似的。然后抬起头询问地看着李舒特。

李舒特一五一十地向他报告：“创面处理得及时，皮肤损伤度不高，虽然面积大，但整体状况看起来还可以。我替他处理一下水泡，敷上敷料，再打一针盘尼西林。”

他看着何惟殊的神色，忍不住低声安慰：“问题不大，何先生不必忧心。”

何惟殊垂下头看着叶轻，全然没有松一口气的神情。

“止痛呢？”他问。

李舒特顿了一下，答道：“烫伤。除了麻药，目前没什么有效的止痛方法。”

“抱歉。”他真诚地说。

何惟殊沉默了。

李舒特硬着头皮开始消毒。他全然不敢提请何惟殊将叶轻放下的事，只好在鹰视狼顾的压力下拿起无菌注射器开始操作。

针头戳进水泡的瞬间，一向面对尸山血海都不眨眼的特务头子忽然转过头，避开了眼神。

“疼吗？”他问怀里的人。

叶轻把脸埋在他身上，说话慢吞吞的：“还好。”

“他应该是伤口疼，”李舒特替他回答，“这会儿处理水泡倒还好，皮肤烫成这样，已经不知道针戳的疼了。”

“可以了。”何惟殊骤然打断他，“不必说得这样详细。”

李舒特吓得立即住了口。

他在沉默中处理完伤口，又给叶轻注射了一支盘尼西林防止感染。注射时何惟殊又将眼神挪开，好像一丁点叶轻的鲜血也见不得似的。

“好了，”李舒特松开一直屏住的呼吸，一口气交待道，“伤口不要沾水，这几天饮食上注意。这几天要密切关注他的体温，如果发烧最好立即送医院，或者及时叫我过来也可以。我会每天来给小少爷换药。”

他刚想说告辞，叶轻却忽然微微挣扎着转过头。

“先生的手也受伤了，”他捧起何惟殊的手给李舒特看，“麻烦你看看他。”

李舒特这才看见何惟殊掌心里几近焦黑的大片灼伤。

他惊了一下，再看一眼何惟殊，后者仍旧垂眸凝视着怀里的人，仿佛无知无觉。

“你不提，我已经忘了，”他收回手，替叶轻理了理汗湿的额发，笑着说，“只不过蹭了一下，并不算什么伤。”

李舒特欲言又止，最终决定保持沉默。

幸好盘尼西林带了两支来。

送走李舒特，何惟殊稍稍松一口气，一只手抱着叶轻，一只手慢慢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和马甲，只留一件衬衫。

他单手扯松领带，眼神一直没从叶轻脸上挪开。叶轻被冷汗打湿的头发已经被他整理到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他看着叶轻，终于忍不住俯下身，与他额头碰额头，温柔地贴了贴。

“疼吗？”他又问。

叶轻嘴角向下撇了撇，就在何惟殊以为他还会回答“还好”时，他忽然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疼。”

他搂住何惟殊的脖子，就这样与他头挨着头，哽咽着说：“腿疼，腰疼，半边身子都火辣辣的，到处都疼。我长了这么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疼。”

他语气又软又糯，像一把带倒钩的小匕首，毫不留情地在何惟殊心上“噗噗”扎着洞。

何惟殊的嘴角越绷越紧，他听见叶轻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念叨。

“不过都没有听说先生要把我丢掉那时的心里疼。”

何惟殊用了整整一晚上都没有能让叶轻明白送他出去留学并不等同于将他抛弃这个道理。

不能提，提了就哭，哭一会儿就喊疼。小脸儿白得纸扎一样，一脑门的虚汗，身上包着大片的绷带，像一个不小心摔碎了还没被修复好的瓷娃娃。

“不哭了，不哭了。”何惟殊脑中嗡嗡作响，终于败下阵来，将他拢在怀里絮絮地哄，“你不想去就不去，就在我身边待着，我守着你，我护着你。”

叶轻抽噎着伏在他怀里：“你、你说话算，算数。”

“自然算数。”

叶轻仰起头，不信任地将他看着：“……你立字据。”

何惟殊看他一眼，立即下床去拿纸笔。

他伏在叶轻床前，提笔时却卡了壳。

叶轻抹抹眼泪，指手画脚地指导他：“你写，何惟殊、叶轻，白首相约，永世不离。”

何惟殊依言写下两个名字，听见他后面的八个字，忍不住斥道：“胡闹！”

叶轻看着他，眼见着眼中的泪又蓄满了，争先恐后扑簌簌地落下来。

“就，就知道是在诓我，”他悲伤地说，“骗、骗子！”

他哭得头晕，靠在床头倒气，一会儿又朝何惟殊伸出手。

“先、先生，”他哽咽着说，“好难受。”

何惟殊忍无可忍，提笔将那八个字迅速写了，牵住他的手坐过去替他揉胸口。

“不许再哭了，”他毫无威势地说，“忍一忍，再哭要生病了。”

他拿过一旁的热毛巾，不知今晚第多少次替叶轻又擦了一遍脸，将刚才被逼着写下那张纸塞进他手里。

“好了，轻轻，”何惟殊无奈地看着他，“休息吧，行吗？”

叶轻拿着他塞过来那张纸，透过闪烁的泪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小声读了一遍。微微抿了抿嘴。

他指着左下角空白的落款处：“你还没有签名字。”

何惟殊焉敢不从。

他签完了，叶轻从他手里接过钢笔，也认认真真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旁边，又落上日期。

他方到此刻才终于觉得顺意，举起字据端详了一会儿，仔仔细细折成几折，塞在枕下。又觉不妥当，抽出来放在睡衣胸前的口袋里。

他在何惟殊的帮助下避开身上的伤口，侧身躺好，主动把自己窝进何惟殊的臂弯。

“先生晚安。”他摸摸胸前的小口袋，肿着一对烂桃眼甜蜜蜜地说。

何惟殊哭笑不得地捏捏他的鼻尖：“又哭又笑，也不怕羞。”

他们的安然只持续了不到三个小时。

何惟殊心里惦念着李舒特的医嘱，迟迟不敢入睡，隔一会儿便去试一下叶轻的额温。叶轻把脸埋在他身上，呼吸很浅，看不出是不是睡着了。

“先生……”

寂静的黑暗里，这一声响起来的时候，何惟殊悚然一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轻轻，”他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叶轻靠在何惟殊的臂弯里，他呼吸沉重，含含混混地说：“不能反悔……你立了字据的。”

他滚烫的鼻息喷在颈侧，何惟殊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立了什么字据？”他试探着问。

叶轻没有回答。

“轻轻？”

何惟殊在一片难耐的安静中，缓缓抬起手去试他的额头和颈侧。

触手滚烫。

他发烧了。

  此时，明子陷入了沉思……

  而夫人就像是打开了记忆的盒子，不吝啬的将痛苦慢慢的全扯了出来：当年，两人相亲时，她对森一见钟情。这门婚事对于森家来说本就是高攀，谁料森并不满意，不仅总是躲着她，更是以学业为由拒婚。她为此伤心了好久。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丑事……

  一个老军棍强暴了一个少年，并把对方弄死了，凄惨状不可名说。老军棍坚持说两人是两厢情愿，并有证据证明对方也是个同性恋，他多次看见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次只是两人的行为有些过激，并不存在蓄意伤害。这如果是私下发生的事，可能会很快被掩盖。但山田家咽不下这口气，发誓要查个水落石出……舆论迅速发酵，当时所有与山田接触过的适龄未婚男子们都成了怀疑的对象，首当其冲便是森 。

  森 也极力维护好友的名声，坚称他不是。但他无法抵挡所有人的猜测和指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森 突然同意了和她的婚事，并要求尽快完婚。

  她能理解并怀有期待。凭借母族的势力，在他们结婚之后这件事渐渐平息。

  只是万万没想到，结婚多年后，她又在丈夫那里见到了山田的照片，那晚，在月光下他吻着它落泪……瞬间，痛苦便将颤抖的她彻底吞噬。

  她还来不及恨他，他便踏上了中国的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当她在小楼看见叶时，气的要疯掉了。

  于是，她就假装要成全明子的心意，卑鄙的胁迫诱惑明子勾引叶，毁掉丈夫龌龊的私欲。

  她劝说明子，凭着森 对叶的另眼相看，你们有很大的机会。不然她就会被送去军营的慰安所或是去做间谍，此生休想与父母再见。她首先就偷偷控制了明子与父母的通信渠道，也不再理会沈家对她的托付与感激。还有这么做后，丈夫失信于关东军方面的“贵客”会带来什么后果，她也不在乎。

  重要的是大家都别好过!

  那晚是她的生日，她已不再年轻，她想用尽一切办法去挽回，或者劝自己放下。当她知道丈夫又去找叶 时，心理建筑好的防线还是瞬间崩塌了。她逼明子赶过去，她让她想尽所有办法，否则不用再回来了。

  万幸，明子居然成功了。

  她看见丈夫因此事暴怒而疯狂时，心里的郁结仿佛一下子就冲开了，她忍不住得意。

  她看见明子被打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时，她安慰自己：明子也是喜欢这个男人，这点苦不算什么。比起这么多年她受的苦楚，这真的不算什么。

  不想，丈夫只是将明子毒打了一顿泄愤，便借回国述职的机会冷静了一个月。回来后不仅没有除掉明子，也没有对叶怎么样……又或者是利用明子名正言顺的将叶 带回了家。他一边禁止明子接近叶，一边又命令她好好服侍叶。眼看战败，他想带叶回日本，当日本本土也不再安全时，便又要带他去满洲赴任。他可真是为此费尽心机!

  “可结果怎么样呢？你还不是抛弃了他。如若不是这样，他又何必剖腹自杀？他宁可死都不愿意回来。鬼才相信他那些为天皇尽忠的话。”提起丈夫的死，夫人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叶 不可置否，无所谓的挽了一下嘴角。她要是这么想也行……

唐墨森告辞以后，何惟殊又回到书房独自静坐了片刻。

一会儿佣人来敲门，提醒晚餐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饭了。

何惟殊长叹一声，走出门去，却不是去餐厅，而是转身上了楼。

他站在叶轻的卧室前，敲了敲门，不出所料里面一片安静。

“轻轻。”他对着门温声说，“出来吃饭。”

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在寂静中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我进来了？”他问。

“不可以。”门后传来叶轻的声音，很近，与何惟殊只隔着一层门板，“我还在生你的气。”

何惟殊忍着笑：“嗯，我向你认错，不该当着客人的面对你摆脸色。”

门后没声音，似乎对他的抱歉十分不满意。

何惟殊反思了一下，又郑重地说：“即使私下里也不该对你摆脸色。轻轻，我很抱歉。”

门轻轻一响，似乎有人靠在了上面。

“但我还是很不愉快。”叶轻的声音近在咫尺，“不止为这一件事。”

何惟殊抬腕看了看时间。

“你先把门打开，我们边吃边聊，否则要错过晚餐时间了。”他说，“你中午就没有吃好。”

门后“啪”一声，落了锁。

“我没有胃口。”叶轻的声音走远了。

何惟殊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那就只好都不吃。”他说，“我也不吃了，陪着你挨饿。”

他缓步朝楼下走去，吩咐佣人：“把晚餐撤掉，今晚不吃了。”

他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他走下第三级台阶。

卧室门“哗”一声被拉开，叶轻穿着一身睡衣站在门口。

何惟殊挑眉：“这么早就换了睡衣？”

“我已经要睡下了。”叶轻板着脸走出来，“并没想过会被打扰。”

何惟殊忍俊不禁：“我当然会来打扰你，晚餐是很重要的。”

“毕竟这是一家人难得相聚的时刻。”何惟殊对着自己唯一的家人诚恳地说。

叶轻风一样从他身边路过，乒乒乓乓地跑到餐厅去了。

何惟殊跟在他身后走进餐厅的时候，叶轻已经自顾落了座，正在往嘴里扒饭。

何惟殊皱眉，按住他拿筷子的手，先替他盛了一碗汤。

“别忙吃饭，”他说，“先喝口汤垫垫胃。”

叶轻一双圆眼睛跟着他盛汤的手来回地转，转着转着眼圈红了，十足委屈。又被他自己抿着嘴压了下去。

何惟殊把汤捧到他嘴边，叶轻不看他，就着他的手拿起汤匙尝了一口。

“凉了。”他把汤匙一丢，冷着脸说。

何惟殊知道他心有不豫，也不和他计较，好脾气地唤来佣人把还温热的汤再端下去热。

他这样又绵又暖，新弹的棉花似的，倒仿佛叶轻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叶轻把碗重重一放，靠在餐椅里不说话了。

何惟殊也不在意。他翻了翻餐桌边的报纸，状甚随意地与叶轻闲聊。

“你喜欢建筑吗？还是法律？”他问，“似乎最近金融也很热。”

叶轻胸口起伏，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平稳。

“先生指的什么？”他说，“为什么要这么问？”

何惟殊一怔。

“只是随便问问，”他回答，“和你闲聊，一起等一口热汤罢了。”

他笑笑，端详着叶轻的神色：“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话题，那我们就不谈论。”

佣人很快把砂锅端回来，汤本来也是热的，上火重新一煮很快翻开了花，端上来时仍咕嘟嘟滚着浓郁的香气。

何惟殊知道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正好借此转移了话题：“你最喜欢的玉米排骨汤，现在是热腾腾的了，快尝一尝。”

说着示意佣人把砂锅放在手边，亲手重新盛了一碗汤给他。

叶轻低着头不肯看他，何惟殊于是把汤碗放在他面前。叶轻垂着眼看了面前的汤碗一会儿，忽然落了泪。

那两颗眼泪玉珠儿似的，直上直下，从下眼睑离开，直接咚一声落在碗里，又重又沉，在何惟殊心上凿出两个洞来。

“轻轻，”他下意识抬手去替他拭泪，“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心了？”

他不问，叶轻或许还能一直忍着。他一问，叶轻只觉得泪意上头，瞬间哽咽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建筑、法律、金融！”叶轻哭道，“下一句是什么？准备把我送往英国、法国、还是美国？！”

他泪落如雨，眉头紧蹙，嘴唇发白，哽咽着一口一口倒着气，哭得声噎气堵。

何惟殊没想到他竟会是这样的伤心，一时又心疼又无措，拉起他冰冷的手试图安慰：“留学而已，轻轻，能走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这不是很好吗？”

叶轻骤然挥开他的手：“是吗？看完了呢？”

他重复何惟殊与唐墨森的对话：“‘毕业了就留在国外定居，不必回来了’，先生，想把我抛弃有很多种方式，您现在说一声，我可以立刻就走！”

他站起来转身就走，何惟殊急忙伸手拉他，叶轻落力挣扎。他背对着何惟殊，盛怒之下手重得很，挣扎间挥到了刚刚从火上端下来、兀自还在沸腾的砂锅，那锅本来就是放在桌子边上，被他大力一碰骤然失去平衡，前后晃了两晃，整个朝他身上栽倒下去。

何惟殊脸色一变，顾不得别的，直接上手去扶，皮肉抓在滚烫的锅壁上发出“呲啦”一声焦响。他拦得住锅，却拦不住更快一步倾倒下去的液体，里头还在沸腾的热汤哗地一下，尽数泼在叶轻半边身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叶轻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头深深埋下去，扶着餐椅的手指关节攥得发白。

何惟殊猝然起身，“砰”一声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轻轻。”他走上来，想说什么，却又全然无措似的，只好又叫了他一声，“轻轻？”

叶轻侧脸雪白，紧闭着双眼，下颚线绷得死紧，没有回答他。

何惟殊匆忙地将他上下打量着，最后避开他的伤处，将他整个人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

少年人稚嫩的骨骼被攒成一把落在他怀里，纤瘦得令人心惊。

“别怕……别怕。”他不知是在对叶轻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他捧着他疾步向浴室走去，一路厉声吩咐：“浴缸放水，放冷水，快！”

叶轻被放进浴缸里时，冷水只来得及放了一半，冰冷的水流还在哗哗地向下冲着，此时还是初春，水温寒意刺骨，他一接触到水面，整个人都狠狠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搂住何惟殊的脖子，用惨淡的双唇嗫嚅着说：“先生……冷。”

他身上一片狼藉。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身侧，被冷水一泡漂浮起来，越发显得弱不胜衣。

何惟殊将他上半身抱在怀里，用脸颊贴着他冰冷的额头，温声安慰：“没事、没事，马上就好。”

他拿起一旁的剪刀，上手去剪他身上的衣物，不知是剪刀太钝，还是在水里不好操作，剪了两下竟没有剪开。

何惟殊深呼吸了两次，额上青筋慢慢地爆起来。

叶轻低头看着他手上的灼伤，小声提醒：“先生，你的手受伤了。”

他浑身都在细细地发着抖，不知是冷还是疼。他抖着手去拿何惟殊手上的剪刀。

“我……我自己来，”他说，“你去、去包一下手。”

何惟殊猛地攥紧手里的剪刀，连剪带撕，“呲啦”一声，叶轻的睡裤在水里碎成两片。

他右边大腿外侧的皮肤红到发紫，被滚烫的热汤灼起一串燎泡，一路延伸到腰际，最严重处的水泡如小儿拳头一般大小。

何惟殊只看了一眼，立刻扭过了头。

“给医生打电话，”他哑声对着浴室门外的佣人说，“告诉他，大面积烫伤，请他务必带上盘尼西林。”

  良久，还是叶 先打破了沉默。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在小楼的窗户上？”

  “那时我还不敢确认，你的变化太大了。直到那天晚上，你抱着我走在街上，我看见了你脖子上的痣，一大一小，才敢确定是你。”

  叶 有些惊讶，抚了一下自己的后颈。

  “你小时候背过我的，你忘了？但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就觉得，那个大的像你，小的像我。”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让我来说。”此刻小桃子的婆婆从屋里走了出来，也就是明子曾经上海的母亲森夫人。

  难怪，即便当年父亲托母亲去森 府送药，她也未曾见过森夫人与小桃子。毕竟，当时双方并不愉快。

  森夫人请叶 坐在院子里的石几旁，明子也就是小桃子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叶的身边。

  夫人静静的沉了一口气，目光循着樱花飘落的痕迹叙起了往事：我与沈氏夫妇本是校友关系尚算融洽。战争爆发后，沈家在当地遭到严重排挤，无奈之下便找到我。他们到是不惜一死，但实在难舍年幼的女儿，因我母族有些势力可以帮衬一二。起码……能避免她被强征进慰安所送到战场。我本就没有子嗣，便认其做了义女。小桃子也就变成了明子。

  直到战局越发紧张，多年未见的丈夫送信回来，要启动他的“饲鹰”计划，那些打小被培养成间谍的孩子，便通过各个渠道送往中国。明子本就不在计划内，我为了借口去见丈夫，便将她带去中国。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恨我。即便是只绵羊羽翼丰满时也会对你露出了牙，又何况本就是只狼。他不顾我的强烈反对也要将明子当做筹码送出去，无奈之下，我便打算将明子带回日本，不料，有天却透过明子窗角看见了你。我一下懂得了明子的心意，但发疯的却是我自己……

  夫人转过身来盯着叶 的眼睛，平静的神情突然变得狠厉，逐字逐句的问：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知道。因为他死去的兄弟山田，我偶然见过他的照片，我们有几分相似。”叶 坦然且平静。

  旁边的明子由羞涩瞬间变成了震惊，这里的“他”不是“她”。

  “果然，你是知道的……不得不承认你比山田更挺拔俊朗，甚至是迷人。你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所以你也是在利用他对吗？”不等叶回答，夫人又道：“那你可能不知道，山田并不是他的好兄弟，而是他的爱人。他最爱的是个男人。”

  此时的夫人落寞又凄苦。

  此时的叶和明子，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

  叶 接受了森的另眼相看，以便他开展工作。但对于其中隐晦不明的东西，他并非没有感知，他也曾一点一点试探他的底线，发现对方是个深渊时，便适可而止。他不想事情变得那么复杂。尤其当明子出现后，便很好的隔绝了这层关系。

  森 对明子的容忍和痛恨，皆是因他。如果那晚明子失身于别人，便真的一刻也不必多留。

  如果说那晚初见 ，叶 对明子是鬼迷心窍，是药物所致，是与方小姐“决裂”等诸多因素造成，那之后的纠缠便更加复杂……但起码他知道，自己对明子无所谓且有需求的态度，让明子在 森 的面前不那么难过，让小楼里所有的人都不那么难过。

  叶 不想为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浪费精力，他小心谨慎的制衡着情感这头猛兽。最好，大家都别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