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儿·桂枝儿
这个夜晚,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中,伟大的九千九百岁蜷缩在寒冷的破床上。此时,他的窗外,站着那名姓白的书生。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没有月光,在黑暗和风声中,书生开始吟唱。
曲分五段,从一更唱到五更:
一更,愁起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凄凉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绸。
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三更,飘零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
这个夜晚,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中,伟大的九千九百岁蜷缩在寒冷的破床上。此时,他的窗外,站着那名姓白的书生。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没有月光,在黑暗和风声中,书生开始吟唱。
曲分五段,从一更唱到五更:
一更,愁起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凄凉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绸。
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三更,飘零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顷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四更,无望
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五更,荒凉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五更已到,曲终,魂断。
相关解释
这个书生据说是河间府的秀才,之前为图嘴痛快说了魏忠贤几句坏话,被人告发前途尽毁,于是编曲一首,等候于此不计旧恶,帮其送终。
魏忠贤是不信天道的。当无赖时,他强迫母亲改嫁,卖掉女儿;当太监时,他抢夺朋友的情人,出卖自己的恩人;当九千九百岁时,他泯灭一切人性,把铁钉钉入杨涟的脑门,把东林党赶尽杀绝。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那就死了吧。
魏忠贤找来布带,悬在房梁上,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
注:除《桂枝儿》曲外录了一段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原文
岭上梅
——没有什么斗转星移,有的不过是今日之人对逝者的思念与传承。
监牢里的空气弥漫着发霉的气味,似乎抬头便可以撞上天花板,压抑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除了摇曳的烛火为方圆几尺的牢笼添了一丝恐怖的气息,便再无一点光亮。没有人说一句话,只听见不知是漏水还是鲜血的滴答声。
厚重的牢门在无边无际的等待中被推开,门也似乎受不了这诡异的地方,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
老师已经提不起力气去看一看来人的面貌,无非是下一轮的拷问。
“先生?”他听出来是学生的声音,即使对方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哭腔。
他费力地撑起上半身,腰后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视线中是一片模糊的血红色光晕,抬手去擦,沉重的镣铐又是他不得......
——没有什么斗转星移,有的不过是今日之人对逝者的思念与传承。
监牢里的空气弥漫着发霉的气味,似乎抬头便可以撞上天花板,压抑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除了摇曳的烛火为方圆几尺的牢笼添了一丝恐怖的气息,便再无一点光亮。没有人说一句话,只听见不知是漏水还是鲜血的滴答声。
厚重的牢门在无边无际的等待中被推开,门也似乎受不了这诡异的地方,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
老师已经提不起力气去看一看来人的面貌,无非是下一轮的拷问。
“先生?”他听出来是学生的声音,即使对方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哭腔。
他费力地撑起上半身,腰后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视线中是一片模糊的血红色光晕,抬手去擦,沉重的镣铐又是他不得不作罢。
“你走。”
老师靠着墙壁,近乎虚弱地向学生摆摆手。
学生呆愣在那里,一时无言。
“我让你走!离开这里!”遍体鳞伤的老师似乎是用尽了剩下的力气发出警告似的怒吼,抓起地上的石子向学生扔去。
学生再也憋不住眼泪,跪在老师面前,抱着他嚎啕。
“先生……和我走……您无罪……奸党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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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老师想着。可是你,我最爱的学生,为什么连我深爱的土地都守不住,为什么要使半壁江山沉沦在无边的血海……就当是我没教过你吧,救我一人之性命,却不救苍生苦楚。于是当学生做上兵部尚书的时候,老师便离开了。他说,为官者当利民报国,纵万刃加身而不改,若水浊也不可明哲保身,要坚持正道而敢于献出生命。
只有在那最深的梦里,他还会在阵阵惊悸中恍惚醒来。兴修水利,有错么?摈除奸党,有错么?都没错,不过是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才导致引火上身。当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横遭牢狱之灾,才清清楚楚地看到,在无风无光的那里,罪名可以编造,供词也可以编造,命如草芥,他们要看到的才是真的,又谁人真正在乎所谓的天道正义?在那日复一日的逼问里,血肉与无情的棍棒执拗地抗衡,比铁石还坚硬的骨气也在过刚易折的谶言中被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敲击。旧伤未愈,新伤复至,灼热的鲜血随时间慢慢流淌。他只是说,有死而已。双耳忽地传来一阵嗡响,头痛欲裂的刹时,一切都归于沉寂,像夜空中从来就闪着那些星。
他抬头,身处铺天盖地的大雪中,一切又变得无比从容。
“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啊。如若我当年有机会救下先生,他又将如何看待我…”
漫天飞舞的大雪遮住了他的目光,又似乎给了他答案。
“可法,今已无愧于恩师,学生至矣。”
老师早已在黑夜中沉睡,学生也将踏入熊熊的烈火。
东方炮响,雪中开出的点点红梅,与城外他再无机会涉足的梅花岭,竟有八分神似。
(其实是过年那阵写的,一直没想起来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