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艾】我的天才男友4.5
*阿尔明和艾伦生在玛莱成为战士的if,部分捏他于《我的天才女友》
*第一人称,时间线与剧情魔改很多,重续重叙AOT
第四章(下)
“…我是铠之巨人。”莱纳说,他咽了口唾沫,片刻不移地盯着三笠的脸,然后用手指着贝尔托特,“这家伙是超大型巨人。”
贝尔托特僵住了,然而莱纳滔滔不绝:“我们目的,就是消灭所有的人类,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三笠……”
三笠阿克曼眨了眨眼,像是听到了一个无聊的笑话,冷淡秀丽的脸庞没有一丝动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莱纳。”
莱纳尴尬地笑了笑,“哈…哈……你说的没错……三笠…我已经,大概真的不正常了……”他的面孔骤然切换的扭曲,神经质一般喃喃,“我一定是呆的......
*阿尔明和艾伦生在玛莱成为战士的if,部分捏他于《我的天才女友》
*第一人称,时间线与剧情魔改很多,重续重叙AOT
第四章(下)
“…我是铠之巨人。”莱纳说,他咽了口唾沫,片刻不移地盯着三笠的脸,然后用手指着贝尔托特,“这家伙是超大型巨人。”
贝尔托特僵住了,然而莱纳滔滔不绝:“我们目的,就是消灭所有的人类,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三笠……”
三笠阿克曼眨了眨眼,像是听到了一个无聊的笑话,冷淡秀丽的脸庞没有一丝动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莱纳。”
莱纳尴尬地笑了笑,“哈…哈……你说的没错……三笠…我已经,大概真的不正常了……”他的面孔骤然切换的扭曲,神经质一般喃喃,“我一定是呆的太久了,就这样过了三年……我那时只是个孩子,全都不知道……所以才会变成半吊子的混账……”
三笠瞥了他一眼,立刻转身,好像只是准备继续检查轨道,然而莱纳布朗那由千锤百炼的战士候补生和士兵生涯训练出的直觉却敏锐察觉到了一丝诡异,他大吼着尤弥尔然后将贝尔托
特往她的方向推去,下一秒三笠阿克曼便借着那转身带来的旋转力猛地一蹬地,左手顺势抽出立体机动装置的刀刃砍掉了贝尔托特的半张脸,而右手的长刀向莱纳的颈侧狠狠砍去!
莱纳的身体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飞出墙外,同时剧烈的雷光从空中升起,三笠被这股气流吹了出去,她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份伟力,只能顺势向墙的外侧坠落。结束了,她此刻甚至还可以冷静地思考,盯着那抹长刀从莱纳的脖颈遗憾地弹出,人类曾经拥有过的最好的机会,她没能抓住。
然而此刻,她的脑海中也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自己的一生,父母的模样,血泊中的小刀,训练兵的时光,以及托罗斯特区的那个黑发少年。他的巨人像闪电般撕开一切,白色的雾气如伟业蒸腾从他身上升起,他说:
“三笠,好久不见。”
在对上那双印着远处落日的眼睛时她失神了——为什么无数人在天空下死去,而太阳依旧亘古地带来美丽的黄昏?三笠意识到对面的人亦是用不甚确定的语气喃喃,好像她也是从黄昏里走出的一个梦境。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严肃地沉下声音:“活下去,三笠!”他带着攻击性地扬起声调,“不要忘记你从那个木屋走出来的时候!”
三笠下意识地举起长刀,她同样凶狠地回击,“不管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事的,但你如果再敢拿这件事当作谈资,指手画脚……”她冷冷地说,“是你的巨人先来,还是我先砍掉你的头,我们可以试一试。”
意料之外,对方欣然地微笑,“没错,就是这样,三笠。”他说,“你要永远抬起头,永远只为你自己而活。”
他像蒸汽一般消失了。在巨人中。
只留下三笠站在他未完全化为蒸汽的巨人尸身旁边,有士兵在尖叫,提醒她一切并非自己临死一刻的荒唐幻想。
之后,托罗斯特区的墙被堵上了。埃尔文史密斯团长宣布她是他们巨人化的实验研究体。
三笠感到重力在加速地下坠,风愈发得凛冽,她不知道埃尔文团长的全部计划,但是她收到的唯一命令就是绝不能暴露自己“并非巨人”,她转动立体机动装置向最近的树木飞去,笨重的超大型巨人不提,即使是铠之巨人在她无心恋战的情况下也无法追到她,她决不能被莱纳他们抓到,这样一切都会暴露,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鲜血,都将功亏一篑。
为了人类未来。她想。
三笠阿克曼向凯洛鲁巴区奔去。
**
“你失败了。”吉克拣起眼镜。“阿妮的事情之后再说。”
贝尔托特在低声安慰莱纳,后勤队在简单扎营,清理痕迹,做一些样本采集,测试吉克脊髓液产物的巨人,为之后一切可能(注定)会出现的战争做准备。而我沉默地立在皮克的身侧,我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莱纳?不过三年而已。在我心中的莱纳依旧是那个流着泪向我坦白自己也是混血玛莱人的瑟缩的孩子。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受过严格良好军事训练的士兵。
一个莱纳布朗在玛莱教育下没能成为的男人。
吉克打断了贝尔托特和莱纳的暗声交谈,“你们离开祖国太久了。”他的表情冷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战士长的神情,“已经忘记了战士的规矩——艾尔迪亚人没有秘密。”莱纳与贝尔托特的神色顿时带上几分惊恐,“而我也不得不怀疑,你们对祖国的忠心是否依旧一如既往?”吉克审视着,甚至继续加重:“你是想再打上一次吗,莱纳?即使再来一次也可以,不过如果你又输了……”吉克慢条斯理地看了我一眼,“就要在此刻此地,把‘铠甲’让给阿尔明。”
莱纳的表情变成空白,“…战士长,请您原谅,我们确实离开祖国太久,在这群该死的恶魔杂种中生活太久了。”他用手掌遮住眼睛,似乎有些崩溃,“能支撑我们的唯有对祖国的忠心,我们没有忘记自己使命!”莱纳的语气变得坚定,他开始直视吉克的眼睛,“我已经确切地得知了始祖巨人的踪迹!”
“还有那名唯一不在祖国手中的巨人。”一直充当旁观者的皮克终于开口。
“是的,是的,这名巨人请允许我稍后再讲。”莱纳说,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而沉重:“始祖的巨人早在十五年前就被人夺走了。”
吉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我和皮克面面相觑,沉默一会儿,吉克慢慢皱起眉头:“不可能,戴巴家明明一直和墙内之王通讯。”他向我投来隐秘的一瞥,“之前还向我们要求了两支巨人药剂。”
莱纳摇摇头,“负责通讯的人早就死了,墙内之王藏得太隐蔽,连我们都找了他整整两年,结果只有废墟。”他甚至自嘲的笑了笑,“王的洗脑太成功了,以至于连他死了,都没人发现。”
我感到遍体发凉——墙内之王已死,那药剂到底是谁要求的?要用来干什么?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吉克沉声问道。
莱纳正色,“我们怀疑,抢走始祖巨人的正是传闻中那名智慧巨人。她在不久前帮助了岛内的人修复了墙,埃尔文团,咳咳,帕拉迪岛的军团长官一直在期望能收复玛丽亚之墙,也已经做出了宣言……他们一定会前往玛丽亚之墙。”
“十五年,那至少有过一次传承。”吉克一语切中要害,“他到底是岛上的人还是玛莱的人?”
没人敢说话。从这情况猜测大概率是玛莱的——玛莱的复兴派——我们每个人教育中的耻辱,这样惊天动地地出现了。
吉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沉声道,“无论如何,在玛丽亚之墙一定要活捉他。之后会派人去救阿尼。”
我们都应了声,吉克对皮克使了个眼神,然后一起向那名吃掉了玛律塞尔的女人走去,只剩下我和莱纳与贝尔托特。尴尬的沉默在我们三人中蔓延,我感到有道陡裂的悬崖横跨在我们之间。这座岛改变了他们。就像艾伦。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我下意识地微笑,用我那种带着点傻气的害羞的声音对莱纳他们说:“莱纳,贝尔托特,好久不见——你们能给我讲讲这座岛吗?还有你们提到过的调查兵团。”我柔声地说,“没事了,没事了,时间有很多,你们回家了……马上也会回到故乡……你们可以慢慢地说。”
**
两个月后,玛利亚夺还战正式开始。
这次我终于见到了艾伦,他被命令驻扎在乐园之墙随时待命,以备吉克“不时之需”。不知为何,我在艾伦身上感到了一种正在涌动的情绪,某种澎拜的东西。我听闻他在颚之巨人的最后选拔中再次落选。军方考虑了很久,最后依旧按照惯例,由上任优秀战士的亲人来继承,一是有助于继承记忆的连贯性,二是保持稳定的优良巨人特征——我们艾尔迪亚人的血缘,就是像配种的畜生一样被挑选——而艾伦还是应当留下准备继承吉克的巨人,以期待“惊异之血”的延续。
“那要和吉克他们一起进到墙内。”艾伦用一种确定的语气说。
我点了点头,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最好的战果是能直接俘获阿克曼,将她带回玛莱交由巨人协会研究,但考虑到莱纳所说的她极高的个人战斗力,抓住时机让选定的新战士吃掉她或许更为可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艾伦问我,他的语气像冰面下的火光,“那个阿克曼身上除了‘那名巨人’以外还极大可能存在始祖。”艾伦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玛莱不会让始祖留在你身上的。”
我明白艾伦的话外之音,没被继承的战士们,他们的巨人将随机出现在刚出生的艾尔迪亚婴儿身上,始祖与唯一在祖国掌控之外的巨人寄宿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太危险了,这是不能被允许发生的事情。
最好的选择是让这位战士候补生“向祖国证明他的忠心”。
在我死后,那名巨人和始祖将重新出生,甚至按照巨人协会的研究成果,始祖极大可能会出现在王血家族的孩子身上——玛莱不但一举重获始祖,甚至连使用的钥匙都一并找齐,实在是一举多得。
我笑了笑,“波克已经继承了颚。”我说,“多大的荣誉啊,艾伦,我们这一届候补生,竟然能全部继承九大巨人。”
我用力按住艾伦的肩,微不可察地向他摇摇头,玛律塞尔的心血作废,我不希望吉克的也如此。吉克已经拼尽全力让艾伦三次落选,一次是三年前,一次是这次的颚,还有一次,便是我这位平平无奇的海军士兵为何被突然编入车力巨人后勤队——无论怎么看,在我们这两位仅剩候补中,多次在岛上实际驻扎并且获得高度忠诚评价的艾伦都比我更适合这个“证明忠心”的位置。
但是艾伦不应该在这里停下。
我最后握了握艾伦的手,然后转身离开,谁料他突然用力的拽住了我,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瞬间沸腾,破冰而出,燃着我曾见过的燎原大火,“……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夜晚吗,阿明?”艾伦问我。
他不给我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告诉我雷贝利欧的之外的世界是自由的…!…其实直到这个词第一次从你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为止,我从来没意识到我是不自由的——即使我做了战士,向世界证明了艾尔迪亚人并非恶魔——我也是不自由的。我只是被玛莱人关在笼子里的家畜。”艾伦说。我惊恐地四处张望,深怕有人无心听到他这番大逆不道之言,但我同时也感到有股热流涌上我的眼眶——即使变得沉默,满腹心事,可他依旧是艾伦,是我在七岁所遇见的那个发誓要为我们带来光辉自由的朋友。
艾伦继续说:“在察觉这个事实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到愤怒。但我依旧不知道我的愤怒应当指向何处,我只是愤怒于不自由的我自身,或者该这么说——我无法憎恨玛莱。”他柔情又自嘲地摇头,“直到845年我们去莫斯科伯格,去打那场荣誉之战,死了那么多的好的艾尔迪亚人,那么多坏的艾尔迪亚人变成的巨人。”他顿了一下,“你说自由的世界不应当这样——我的愤怒终于有了指向世界的勇气。”
艾伦拥抱了我,我同样紧紧抱住他这副单薄的少年的身躯,感到我们的心脏在彼此的胸膛下跳动,我自宣布夺还战开始以来便不断颤抖的手指终于恢复了稳定,我相信艾伦,相信着对面胸膛下跳动的心脏,相信艾伦一定会为我们带来自由。
艾伦最后又抱了我一下,他好像也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在最后,他在我耳畔轻声而快速地说:
“你一定会活着改变这个世界的,阿尔明,你是我的天才朋友。”
我微笑着,这恰恰是我想对艾伦说的,我最后一次告别他,深呼一口气,然后向着吉克他们走去。然而此刻我并不知道艾伦的话,与他的决心,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
我穿上了调查兵团的制服,然后和贝尔托特一起被塞入皮克身上的木桶里,在贝尔托特变身后,皮克会趁着混乱与雷电将我放入适合接近战场的地点,然后混进调查兵团活动。我在这两个月已经充分学会了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
我在脸上抹上尘土和鲜血,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三笠阿克曼的巨人只在战场出现了一次,然后就立刻消失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在发生,一个致命的,被忽视的错误,猛地在莱纳身边传来巨响和烟雾,我躲过爆炸的碎片,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我看到了一个身影,人像鸟一样自由的飞翔,绿色的斗篷在空中飞舞着,与他攀附的那个巨人——超大型巨人相比,那个身影是那么渺小脆弱,我该采取行动的,局面变得压倒性的不利。
然而我的脚无法移动。
我的眼睛不知为何怔怔流出泪水,多年前的那个午后立刻浮现,我想起我写在试卷上的那个答案,我是多么希望此刻艾伦能在我的身边,我想用上此生最郑重真挚的声音告诉他:即使我们没能成为战士,人类依旧可以战胜巨人。
我想告诉他,我们为此付出的童年少年与青春血泪并非无所用处,并非一片徒劳——人类,我们,可以如此强大,如此自由。
我强迫自己动起来,必须回收贝尔托特,然而此刻铠之巨人身边再次爆发巨响,我不得已躲进废墟。透着窗户的缝隙能看到调查兵团围在贝尔托特附近,他身上蒸汽升腾,而对方手里甚至拿着一盒熟悉的巨人药剂,我手脚发凉,不自觉后退一步,然而比我的脚步更沉重的喘息突兀地打破了沉静的空气。
我猛然转头,抽出长刀,一瞬间与身后的敌人对视——我那本应在墙外接应的朋友,艾伦耶格尔正冷冷地站在我身后,他身上蒸汽升腾,眼角的巨人纹鲜艳深刻,如不详的诅咒。
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在我心中陡然串成线:艾伦确实和我一样大,格里沙也确实在833年被流放去了乐园——因为艾伦是出生在这座岛上的!
因为他就是玛莱的复兴派。叛徒。罪人。
艾伦,成为了战士。
然而艾伦完全无视我手中的刀刃,他站起来,直直地走向我,手里拿着我熟悉的针剂。艾伦看着我,像是已经等待了太久,恍若叹息对我说:“此刻,阿尔明,就是此刻,改变世界的时刻。”
我的身体像是不受意识控制一般僵在原地,直到艾伦将针剂刺进我的脖颈,在那足以融化一切的高温中,我听到他对我说:
“吃掉贝尔托特,成为超大型巨人!”
蒸汽在我身上升腾。
TBC
下一章从托洛斯特区开始倒叙,是墙内的视角
这一篇因为大纲写完了,所以可能会按月更年更的方式写,只在lof论坛发一发,本质是自恋且幼稚的同人正剧,主要是锻炼我自己的长篇写作,写到哪儿算哪儿吧。
【明艾尼】艾伦的猜想
大学生au,有明尼/明艾和一点让笠
金主约稿存档
他的脑袋悬在空中,一点、一点。
一个气泡在碳酸汽水表面破裂,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像要把耳膜都扎穿。艾伦一下睁开眼,神色依然如在梦中般茫然。
“艾伦,”熟悉的声音带着责备意味,“你又在公共课上睡觉了。”
“啊,三笠。”
艾伦轻轻说,又打了个哈欠。
由于刚刚睡醒,他的声音有一种有别于平日的沙哑,让三笠握着挎包背带的手紧了紧,“你今天也没有课了吧,一起回家吧。”
“啊。”艾伦应和,随即转头,“阿尔敏,一起……”
隔壁书桌空荡荡的的座位映入眼底。
空气仿佛瞬间被凝胶粘住了。直到三笠的说话声打破了僵局,“阿尔敏……最近放学之后......
大学生au,有明尼/明艾和一点让笠
金主约稿存档
他的脑袋悬在空中,一点、一点。
一个气泡在碳酸汽水表面破裂,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像要把耳膜都扎穿。艾伦一下睁开眼,神色依然如在梦中般茫然。
“艾伦,”熟悉的声音带着责备意味,“你又在公共课上睡觉了。”
“啊,三笠。”
艾伦轻轻说,又打了个哈欠。
由于刚刚睡醒,他的声音有一种有别于平日的沙哑,让三笠握着挎包背带的手紧了紧,“你今天也没有课了吧,一起回家吧。”
“啊。”艾伦应和,随即转头,“阿尔敏,一起……”
隔壁书桌空荡荡的的座位映入眼底。
空气仿佛瞬间被凝胶粘住了。直到三笠的说话声打破了僵局,“阿尔敏……最近放学之后,好像都会去阿妮那里,上次我在走廊上碰见他,他是这么说的。”
艾伦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碳酸像一个小小的气球炸裂在了他喉咙里。
三笠注意到了桌上的饮料:“不是说不要再喝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我有点事,你先走吧。”
艾伦背起自己的挎包,长腿一伸,就站在了座位外,转眼已经走出了几步远,连桌上散乱的书都没有收拾分毫。
“哎?不是说今天没有事……艾伦?你的课本还没有带走,艾伦!”
他加快脚步,消失在了一个拐角,才松了口气,半晌想起什么,沉重的积郁又压上心头。
阿尔敏和阿妮这段时间频繁见面,大概为了是阿妮的数学成绩。因为做武术教练的父亲日渐年迈,家里经济状况不佳,阿妮勤工俭学,往往放课后都要去学校附近的店面打零工,就此结识了同样有些拮据,常去便利店买最便宜饭团的阿尔敏。而她本身又对学业不甚上心,上课打瞌睡的次数和艾伦不相上下——也许只比科尼和萨沙好些。如此一来,每逢大考其他科目尚可应付,唯独数学是一道难以攻克的难题。
而数学,是阿尔敏成绩优异的各个科目里最擅长的一科。
艾伦记得阿尔敏笔尖轻移时,在草稿纸上遗落的一个个数字——作为一个男孩而言,阿尔敏的字迹未免过于娟秀了,书写字母数字时就更添了一种圆润感,仿佛绘本上哄孩子的字样似的。但正因如此,他写下的字句也都格外清楚明晰,正如那些在他手底就个个服帖的数学公式,被拆解成无数艾伦原先不懂的模样,然后又得出唯一的答案。
夏天讲解题目时,阿尔敏会把手臂的袖子卷起一点来,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然后朝艾伦侧过头来,脸上现出艾伦曾以为是关切的征询神色。
“这样可以理解吗,艾伦?”
艾伦一下停住脚步,意识到自己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大圈,最后竟然又到了一间空教室门前。
他原地踌躇了一下,咬了下唇,黑色的碎发被熏风掀起飘飞在额前,又被他拢了回去。艾伦抬起手,想要敲门,但转瞬又立刻放下了手腕,侧耳听了一下里面的状况。
教室里安安静静,并无人声,他握住门把手,小心推开了发出了“吱呀”一声的门。
果然,空空荡荡,连个鬼影也没有。
艾伦站在远处,愣了半天,像是齿关被人黏在了一起,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半晌后离开时,连门也没关。
他其实本来是不该知道这件事的——哪怕三笠都知道了。但阿尔敏没有告诉过他,他就不该知道,阿尔敏没有讲过的事,他鲜少能自行领悟,这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意外。
那天窗边的风很大,室内室外都阴森一片,潮乎乎的,好像马上就要下雨。
教室里没有人,艾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呼啸。一阵风吹过,把阿尔敏的桌上的一个本子翻了几页,竟然隐然有一种要掉下来的趋势。
艾伦犹豫了一下——阿尔敏最近好像有些避着他。阿尔敏搬出了宿舍,午休放学也不再和他一起,导致他对他的一切也不再如从前那样,先尝试大包大揽,最后再顺从他的意见。但他还是上前,用桌上的另一本厚书将本子压好。
就在那一刻,书页翻动,他看见了字里行间隐藏着的,形状不一的字迹。
旁边的批注他再熟悉不过,清秀明晰,娓娓道来、有写不下的解答思路,就粘了张便签纸继续写,温和的淡蓝色便签扎得艾伦眼睛发痛。占据大部份纸张的则是艾伦没见过的字,虽然更有棱角,但仍能看出是来自于女性,和字里行间交错着的阿尔敏的字迹相映成趣。
他又翻了几页,因为显而易见不喜欢数学这个科目,女性字迹往往写到一章末尾,就会变得潦草。“艾伦,”他记得阿尔敏在给他补习数学时,看见他时间一长就神游打瞌睡,便会有些示意地提醒道,“要专心哦。这样考试可是不行的。”他便会立刻坐起身,如聆天听般,睡意一扫而空。而手上的这本本子……
他继续往下看,在潦草女生字迹之后,熟悉的清秀圆润字迹承接了上去,把重要知识点标注的格外清楚,共同完成了这份笔记。
“阿妮也不喜欢数学呢。”阿尔敏带着笑意的柔和嗓音仿佛在耳边响起,艾伦惊了一下,被烫了手般松开了纸页。
曾经有过那么一秒,他想把桌上这本笔记抓起来,直接扔进垃圾桶——或许撕碎了再扔也好。最好是撕成一条一条,把那些快粘连在一起的字统统分开。但他最终只是动了动手指,口腔满是干涩,准备转身回去。
“啊,阿尔敏……”
风把窗帘吹得作响,发出闷闷的鼓风机似的声音,窗户被猛地打在墙上,大雨倾盆而下。
“……是艾伦啊。”
阿尔敏站在教室门口,光线阴暗,艾伦看不清他的表情,心好像不自觉地被揪了一下。
“没有和三笠一起吗?”
艾伦摇摇头,“我让她先回去了,我想你可能……没有伞。”
“这样啊,不用了。这雨应该也很快就停了,我在教室看一会书也好。”
阿尔敏和他擦肩而过,在书桌后坐了下来,抬起头:“艾伦先回宿舍吧?不然三笠又要担心了。”
三笠,又是三笠。
艾伦无言以对,好像喉咙里被塞进一块石头。感情让他想问出心底的疑问,习惯又让他不论如何都想顺从阿尔敏的一切要求,在这拉扯之间,他倏地灵台清明。
阿尔敏怎么会忘记带伞呢。
他刚刚一下课就离开了,手上拎着一个纸袋子,是去离这一栋稍远的一个班——那里有人忘了带伞,也不会解数学题。
艾伦不用懊悔刚才只顾着看笔记内容,没来得及注意封面上的名字了,即便是他,也彻底确定了不会再有别人。
——“阿妮也不喜欢数学呢。”
天外一声雷。
像是某种印证,某种回应。
阿尔敏的身体缩了一下,看向窗外,也无不感慨,“好大声啊……”
这道雷炸得艾伦眼前一晕,头痛欲裂,慢慢才尘埃落定。
他几乎渴望闪电不偏不倚地劈中了这栋大楼,让他在天塌地陷,一切即将化为乌有时,能朝眼前面露惊恐的阿尔敏冲过去,将他扑倒在地,紧紧搂入怀中。
砖石和瓦砾,还有滂沱大雨都落在他身上,也不会让他移动分毫。
好歹还能留下这样深刻的纪念。
“艾伦?还有事吗?”
他张了张嘴,对上阿尔敏关切——至少看上去是关切的眼神。
梦中壮烈英勇的献身只是假象。
艾伦完全醒过来,知道这是一回戏弄。他并不是
敏感之人,但依然能凭着本能体味到,阿尔敏现在对他有些不满。
“……没有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顺了阿尔敏的意。
他其实认识阿妮。
甚至,他和阿妮认识的时间,比阿妮和阿尔敏认识的时间还要久。
他和阿尔敏认识的时间,也比阿妮和阿尔敏认识的时间还要久,这结果多有意思。
他们初次见面的事,说来是个乌龙。那天艾伦去酒吧买酒喝——阿尔敏不喝酒,而如果被三笠看见,他又要挨一通唠叨,因此倒是难得一个人。
点了东西坐在吧台,他本来无聊到玩自己头发,却被身边的吵嚷声吸引了注意。
“小妞,你们这里有什么推荐啊?有烧酒吗?”
典型的找茬咸湿大叔口吻。
“可以自己看酒水单。”
回答女声冷淡沉厚,艾伦抬头望去,是个扎丸子头的金发女生。从这个角度只看到一点侧脸,却让他感受到一种逼人冷意。
几个咸湿大叔显然也不满她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拍了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去把你们经理叫来,要不……”
一只手伸向她白皙的大腿,结伴的人也纷纷吹起口哨,说起不干净的话来,在喧闹的酒吧,根本不会被太多人注意到。艾伦看见金发女生默默握紧了手上的酒水单,下意识开口:
“喂。”
伸出一半的手悬在空中,女生的脸也循着声音转了过来,艾伦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睛,蓝的冰凉。
金发蓝眼,这让他短暂想到了另一个人。
在私下讨论长相问题时,104班的人公认,艾伦长开是在16岁。曾经五官精致,但脸部仍有肉感的少年,出落成了眉眼凝着霜雪一般艳丽的,令人屏息的美人。但他身上那种迫人的阴鸷感,却没人能说得清是从何时产生。在这样的威压下,三笠有时都犹豫着不敢和他讲话,唯一有不同意见的大概就是阿尔敏。
“你们也太夸张啦,”他曾经和私下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让和科尼说,“艾伦只是长大了,我们都会长大啊?”
总而言之,当艾伦板起脸来时,效果可想而知。
几个猥琐男期期艾艾,坐立难安,最后嘟哝了几句,逃也似的飞速离开了酒吧。艾伦见事情解决,耸耸肩准备继续喝酒。
“这一瓶算我请你的。”
他一愣,转过头,刚刚的金发女生站在身边,还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冷冰冰神情——至少他认为是这样。
“其实我要解决他们也很快,但这样我就要被解雇了,我不想被解雇,这里工资比较高。”
女生看向他:“所以还是谢谢你,我是阿妮·雷恩哈特,你下次来,我可以帮你打折。”
艾伦浑浑噩噩地走在雨中。
他有伞,但没有打,刚刚从教室门出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一阵狂风差点把他的伞吹走,这让他彻底把伞收了起来,宁愿迎接狂风暴雨的侵袭。
他终于知道阿尔敏为什么疏远他了——或者躲避,避让,远离?他无数次逃避使用如此让自己心痛的形容,但心痛最终还是迎面赶上了他。
艾伦想起阿尔敏的话。他说艾伦这么学习可不行,他说艾伦别喝酒啦,他说艾伦,三笠说的对,还是听你妈妈的话吧,别天天让她担心啦。
如果阿尔敏会更加喜爱这样一个好好学生艾伦,他自然会欢天喜地去选择成为这样一个人——至少会尝试,但阿尔敏并非如此。
阿妮之后一定被解雇了。他没来由地想到,不然她现在不会在便利店打工,也不会遇上阿尔敏。她终究还是揍了意图非礼她的猥琐大叔吗?或者只是她的工作态度并不专心。在他们相识的那天,阿妮干脆丢下了手头的工作,开了瓶酒和他聊了一个小时。
阿尔敏知道这件事吗?
曾经有一瞬,艾伦对此抱有一种隐秘的期待,像小时候悄悄紧握一颗柠檬味的糖果,手心都出汗了,只为了能一下将手心摊开在阿尔敏面前。
童年时期的阿尔敏面容模糊不清,唯有手上拿着的那本旧书分外清晰,“抱歉啊艾伦,我不太喜欢吃糖果。不如我们一起回家吃面包吧?”
这个结果总不算太坏。艾伦在梦里暗中松了口气,像过去一样张开尚有肉感的小手,把糖果递到阿尔敏面前。
周身寂静。他怔愣了几秒,突然像被一种极大的恐惧攫住,猛地抬起头来。
成年时的阿尔敏站在他面前,白衬衫,黑长裤。艾伦知道他这么穿着只是因为家境清寒,爷爷又是老知识分子,不可能买给他花红柳绿的时装,但依然为此心荡神驰。
然后他听见他说:“艾伦,我不喜欢吃糖果。”
艾伦把药片丢进水杯里,愣愣地盯着它瞧。
自那天之后,他一回寝室就病倒了,一觉醒来甚至仍在高烧。三笠急得不行,又是差点冲破男寝门禁来照顾他,又是赶着去通知耶格尔夫妇。让在旁陪着,好容易才把她劝服下来——先给艾伦请了病假,让他能慢慢静养,后编了个学校活动告知耶格尔夫妇,说艾伦要几天时间不能回家。
在此之间,艾伦全程都不置可否。有时候他烧得脸上两块艳丽的酡红时,依然会抬头看向宿舍门的方向,但一直都是让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进来,把一摞课本或者几盒药扔在桌上。
“喂,艾伦,你也差不多一点,”有一次让终于忍不住,“别再让三笠担心了,你好歹也顾及一下她吧。”
“……啊。”艾伦看着窗外,自己都不知道喉咙里发出了什么声。
最后这个话题还是不了了之,几天后,艾伦依稀在手机上刷到传闻,说三笠做了让的女朋友。
他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间接成全了一个人,或者促成了一段什么样的感情。他全心全意,只是惦记着宿舍本该有的那一缕书卷香。
艾伦曾经想象过阿尔敏会不会回来,会什么时候回来,但结果是,不论他愿不愿意,在第三天的下午,他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高烧不退,让阿尔敏在知道之后立刻赶回宿舍,满面忧心如焚的幻想被一夕打破。他虽然也从未想象真的能实现,但多少也有些不甘心,便把请假的时间又往后延了一天——无外乎和三笠说一下的事。
但在第四天,甚至接连的周末,阿尔敏都没有回来。
星期天的下午,艾伦决定出门走走。
他换了一身便服,扎起头发,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惹得路人纷纷回顾。
阿尔敏到底在哪里呢?他已经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了,只觉心头发堵。老天啊,如果你能让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
“艾伦?”
他猛地回过头,打心底感谢所有他能想到的神明。
阿尔敏站在他身后,洗得发白的衬衫,黑长裤。金发在夕阳底下,像笼着一层暖光一样。
“你病好了啊!我还想着回宿舍看看你呢。”
他天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如此诚挚。艾伦目光闪动,几天前的事被他尽数抛在脑后,几乎要哽咽起来。
“嗯……阿尔敏。”
艾伦开口:“我……”
“怎么了,阿尔敏。”
艾伦浑身一僵,像看着什么被拦腰斩断一样,看着阿妮从阿尔敏身后走出。
“啊,艾伦。”她才看见面前的艾伦,惊诧之后,道,“病好了吗?”
“他说他好了……”阿尔敏接过话头,看着她,有些轻微尴尬,“你动作好快啊。”
“也没什么大事。”
艾伦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怎么了?”
“我父亲生了个小病,麻烦阿尔敏和我一起去照顾一下。因为没有请假,便利店老板又要解雇我。”阿妮说到这里,面上虽然还是一片冷淡,但目光还是向阿尔敏投去,“阿尔敏刚刚帮我跟老板解释了,还送了我们两瓶酒做赔礼。”
我们。艾伦被这两个字扎得头脑剧痛,阿尔敏的干笑仿佛又在钉子上砸下一锤,“我也没有做什么啦……”
艾伦突然说:“你现在开始喝酒了吗?”
他看向阿尔敏的方向,虽然旋即就后悔了,将目光移开。
“……嗯。”阿尔敏。
和艾伦不同,他刚开始有些局促,但慢慢的,也许是受艾伦的神色影响,变回了日常的模样。
“现在喝一点了。”他淡淡道。
艾伦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如同有一只手从心底攀上来,掐住了他的脖颈。恍惚中他听见阿尔敏招呼了一声阿妮,他们一起背向他向前走去——阿尔敏接过了阿妮手上的啤酒。
仿若千钧的重压迫使他开口。“等等——”
艾伦上前两步,他连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第三步迈出去,差点踩到一颗小石子摔倒。“等等,阿尔敏——”
为什么总像这么远。他看着面前模糊的身影,几乎分不清是因为他走得太快,还是自己被蒙蔽了视线,抹了一把眼睛,追了上去。
“阿尔敏。阿尔敏!我——”
汽车鸣笛声破空而来。
他回头,余光瞥见了阿尔敏在马路对岸小小身影,和车灯里自己绿色的眼睛。
……以上当然全是假的。
艾伦坐在原地,腿钻心的痛,但由于心的状况,反而是一种麻木。肇事学生站在他身边——这人也全然没防备小道上会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吓得一动不动,半晌慌了神,竟然要直接骑着自行车离开。
“喂!”阿妮注意到这个人,见对方不应,皱起眉头。把啤酒往阿尔敏手上一塞,追上前去拦,“你停下!”
“阿妮!”
艾伦听到阿尔敏的声音,浑身一颤,立刻就要爬起来,但右腿实在疼痛,在地上一崴,又跌回地面。
“……艾伦。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和气味终于靠近了他,艾伦双手撑在地上,碎石子硌得他手心发痛,但都远比不上落在他身上的影子给他的知觉。阿尔敏在他身边蹲下,试着去扶他的肩膀,“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手被飞速抓住,阿尔敏一怔,几乎下意识就要抽出,却在看到艾伦深色的那一刻停住了动作。
“对不起……阿尔敏,对不起。”
艾伦握着他的手,几乎语无伦次:“我不该私自翻你的东西,不该……”他想说不该问你喝酒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是说,“我不该私自翻你的东西,对不起。”
他微垂着头,双肩颤抖。阿尔敏的影子落在他身上,莫名的,让他发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和阿妮究竟有何分别?凭这个,他都不该对他太差——为什么他不能得到一点儿奖励——一点儿,私人的好意?
四周沉默着,须臾,一只手轻轻托住了他的脑袋,让他靠在了自己肩上。书卷香、阳光晒后的洗衣粉气息,幕天席地般包裹了他。
那只被握住的手抽出,反手覆在了艾伦的手上。
阿尔敏说:“嗯,没关系。”
他终于幻想成真。
Fin.
unlocked windows
【我想,与细水长流不同的是,疗养院日记有着别样的“创伤形痕迹”,这才是“平静下不平静”的魅力所在。】
Unlocked windows
我被冷风吹醒,头顶发热,四肢酸麻。
指针指向十点一刻。
我按响门铃。
<前情提要:“我”是德罗西,这毋庸置疑。这是一篇“探望”报告。事关阿明•阿诺德近期存在呓语症和应激记忆障碍的心理治疗决议。>
事先说明,我原先在科罗拉多疗养院待过一阵子,因为我父亲直属那边医疗系统的管理组织,他给我安排的护工的工作。那里多数是经历缅因混战的亚洲伤兵,有些在地窖里待上七、八个月而产...
【我想,与细水长流不同的是,疗养院日记有着别样的“创伤形痕迹”,这才是“平静下不平静”的魅力所在。】
Unlocked windows
我被冷风吹醒,头顶发热,四肢酸麻。
指针指向十点一刻。
我按响门铃。
<前情提要:“我”是德罗西,这毋庸置疑。这是一篇“探望”报告。事关阿明•阿诺德近期存在呓语症和应激记忆障碍的心理治疗决议。>
事先说明,我原先在科罗拉多疗养院待过一阵子,因为我父亲直属那边医疗系统的管理组织,他给我安排的护工的工作。那里多数是经历缅因混战的亚洲伤兵,有些在地窖里待上七、八个月而产生依赖幽闭的习惯,有些一直神经质的抠挖脚指甲像在拔除“弹片”或虱虫。所以当我知晓阿诺德上校近期症状时,我早已做好开门是场难以置信之景的准备。
我看到这位智慧又懦弱的帕拉迪英雄彬彬有礼地握着门把,侧身邀我进来。
一切再正常不过。
我们坐在舒适的扶手椅上谈天,聊得内容不过是阿尼如何、三笠与她的新男友的婚礼……说到这点我们都默契地避开了让,谁都清楚这小子对三笠的执念。我们谈马莱对雇佣兵高昂的征用成本、以及利威尔对此精辟独到的见解。我发现我们似乎什么都聊了,又什么都没有谈及。
下意识地、几乎下意识地,一个名字在突然沉默的间隙中呼之欲出。我看向阿明,他正神色平常地问我关于帕拉迪岛建厂规划的意见。我没有立刻回答他。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好像畏惧着对话的空档。接着他不停地捋平整洁的病号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痕,不再回望我。
我们都在逃避。
……所以我又有什么资格说阿明•阿诺德懦弱呢?
关于阿明•阿诺德的恐惧、
关于我的恐惧、
关于一切命运开始变化的反派因子、
他是极端者、信徒树立起来的神像,
他是荆棘海之上冷静地拥抱炽阳的猎鹰,
他是自愿被审判的罪人……
再清楚不过、
关于他的名字。
“……阿明,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觉得我像个恬不知耻的马莱情报员、(实际上这具身体确实属于马莱、以及那个一直与我对抗的意识。)一定要将结疤的破口揭开、直至伤口处涌出成片的血,只至皮肉深至骨髓,“施刑者”才会好过。我向你道歉,阿明。此时如果恨我会使你好过,我愿意承担罪行。
刽子手杀人,而我比他更残忍一点,我杀的是人性。
他是使你失去理智的源头、我知道。
我们都知道。
(转换视角,
接下来以阿明•阿诺德为第一视角:
远东有句古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说不好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白天我遏制所思,我忙得脱轴。夜里我不敢沉眠,我害怕做梦。
……
他经常和我说他做的梦,在我们还没来得及背负那么多枷锁的时候。他会和我说地下室的钥匙,我会和他说海。他会在树下醒来,而我会烂在墙角下,成为一捆朽柴。他会背上我,轻轻地呢喃着,用七、八岁艾伦的语调呢喃着:“阿明,我们去看海。”
对不起,我想我快支撑不住这份苦难。我只要、只要一想到他,我无法控制的落泪。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问阿尼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她只是揽过我拍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像他那天发动地鸣、我们的心脏同时跳动——一下,又一下。最后我感受不到他的、也再听不见我自己的。
我克制自己不去想他。
我几乎快要成功。
几乎。
“可是你知道吗?阿明,你每天给我做的都是伤号饭。还有咖喱……你知道马莱人不太吃这些的。”
“阿明,今天妈妈给我们做咖喱,一起来吃吧!”
“……阿诺德上校,请您再说一遍刚才的指令?艾伦•耶格尔已经……”
“住嘴!”
该死。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为什么死后还要这样纠缠我!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啊……”
什么东西腐烂掉了,在身体里面。
好恶心。
好想吐。
我痛苦得快要死掉。
然后他出现了。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冷漠地注视脚下口吐白沫的生物。
你很高贵么,艾伦•耶格尔?
你自恃不凡、最后结局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终于,在一阵突发性胃痉挛的折磨后,我要晕将过去,他施舍般地俯身,捏住我的下巴,淡如烟薄的灰色注视着我、开口时仿若神谕降下:“世界如你所愿了吗?阿明•阿诺德…”
天哪,我竟在他的面前又一次屈辱地落泪。
屈辱、耶格尔。你的存在只会让我回忆起不堪的往事。
……我到底为何,
为何盼望着你回来?
“滚……叛徒。”留给我清楚回话的余地不多,我用尽气力去骂他,眼泪不争气地一直流,像要把他高贵的手染脏。那双手——扶过我、打过我,往我的眼睛里洒了灰。
他忽然变了表情,疏离淡漠的眉眼蹙起,似乎在困惑低等生物的愤怒,或是在分辨我说的是哪一个词。我只觉得好笑。可能置身于高处太久,他真把自己当成了神像往耳道里灌注石膏。
“好,我是。”
“……”
“我是叛徒的话,那么你又算什么呢?”
他松开我,转身离去。我想喊他,后来我想起来,他什么时候为我留步过?
艾伦•耶格尔,你是叛徒的话,我就是无可救药的盲眼人。我剁去帕拉迪人民的四肢、封住他们高喊自由的口,我向马莱投诚,我是、我才是那个不可饶恕者。
胃很痛。
懦弱胆小的阿明会一直哭,但再也没有人来扶他。
……
你曾说你不需要我们的陪伴,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配不上你去回报我们的陪伴?
吉克喊我去休息室里,他要诊断我是否得了传染性癔症。这病在马莱传播得很快、总让人以为过去死了的人还存在着。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一贯冷静自持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扫射过来,我浑身发寒。
“阿明•阿诺德,你看见他了吗?”
“……”
“阿诺德,你看见……”
“我看见又能怎样呢?”
说真的、我不想再听到那个让我发疯的名字了。我知道他们很快会派人来问话,但问话如此单刀直入,让我怀疑这是个审讯仪式。
“艾伦•耶格尔,已经死了。不是吗?”
我的目光渐渐变得和他一样冷。
我的手却在军服宽大的袖摆下抑制不住地发抖。
我的喉间涌起一阵腥甜,几乎下一刻我就可以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他没有死!他怎么可能死、他都没有和我道别,他怎么可能这样死去?!”
吉克倏的笑了起来,那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和蔼”,他用浑厚低沉的马莱语对门外说:“阿尼,进来吧。”
接着是门把手急切地被旋开——阿尼、波吉、皮克,甚至三笠挤进狭小的诊疗室,阿尼抱着我扶在我的肩头上掩饰眼泪,我也克制地不看她们发红的眼底,只是尽力伸长脖颈望向窗外,听到她在我耳边轻轻呢喃着:“阿明,你要快点好起来、你要快点好起来。”
似乎我患了不治之症,而且病症不治而愈。
窗户没上锁,双扉“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外面是蔚蓝色的海。
“艾伦,你知道吗?海是蔚蓝色的……”
“哇……好美!将来有一天,我们三个人要一起去看海!”
我看到海、看到了海上盘旋的白翼,我一时间无法克制——因为我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我,也永远无法与我道别。
我很难过。
(想起了一首诗———
“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写地我想大声地哭出来。】
(回到现世)
“罗兰,麻烦你关一下窗吧,好冷。”
我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蔚蓝色,非常美。
“可是外面的风景很好。”情不自禁,我呢喃出声。
“但是鸟不会停栖在海浪上。”
阿明•阿诺德注视着我,郑重地回答道。我透过他和大海一样颜色的眼睛,看到白翼掠过海面,飞向太阳,最后被炽热灼烧成灰,撒在蔚蓝色的眼睛。
他把他的所有都给了你、只是你还没能意识到,敬爱的上校。
【笑死了……Alan Yeager:“Arming,我要在你的眼睛里撒点灰”这个玩蛊梗被我整成铜仁素材、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呵呵。】
当时看完三期写的(明视角就不打艾伦tag了)
我有一个美丽的梦想
它如同海洋般广阔,闪烁着耀眼的光
你为这梦想挥动羽翼,抖落雨滴和星芒
于温暖的黄昏,我们背上行囊
背上青涩的苹果,蓝色的花瓣,荆棘和刀枪
先辈的骨殖指引你我的方向
这旅途漫长,未来残酷,有战争、饥饿和死亡
长长的墓碑横亘在焦土之上
但我们也曾见美好的事物
曾见舒展的鸟羽,曾见炽热的太阳
但我为你祈祷,我挚爱的友人
我赠予你海螺和骏马,我为你讲述古老的故事,我为你歌唱
愿你欢笑,愿你迎风飞翔
愿你于晴朗的天空下,踏上小小的旅程。
我有一个美丽的梦想
它如同海洋般广阔,闪烁着耀眼的光
你为这梦想挥动羽翼,抖落雨滴和星芒
于温暖的黄昏,我们背上行囊
背上青涩的苹果,蓝色的花瓣,荆棘和刀枪
先辈的骨殖指引你我的方向
这旅途漫长,未来残酷,有战争、饥饿和死亡
长长的墓碑横亘在焦土之上
但我们也曾见美好的事物
曾见舒展的鸟羽,曾见炽热的太阳
但我为你祈祷,我挚爱的友人
我赠予你海螺和骏马,我为你讲述古老的故事,我为你歌唱
愿你欢笑,愿你迎风飞翔
愿你于晴朗的天空下,踏上小小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