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九重之光
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众人皆是眉头紧锁,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这些村民竟然全都都不是人,若不是无意间知道了,他们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知道村民们早已死亡。
如今的事便是要查清这些村民的死因,再送他们至地府往生。而就这时四周突然阴风大起,那些消失的村民魂魄再次出现。
他们比方才更为恐怖,那些阴魂浑身被黑气包裹在其中,他们脸上的皮肉已经腐烂松松垮垮的挂在上面,有的地方干脆连皮肉都没有,只有一个空洞里面还冒着黑气。
那些阴魂只有眼白没有眼仁,他们看着晓星尘一行人身上的阴气更重了,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声音夹杂着黑气朝他们袭来。
几个小...
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众人皆是眉头紧锁,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这些村民竟然全都都不是人,若不是无意间知道了,他们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知道村民们早已死亡。
如今的事便是要查清这些村民的死因,再送他们至地府往生。而就这时四周突然阴风大起,那些消失的村民魂魄再次出现。
他们比方才更为恐怖,那些阴魂浑身被黑气包裹在其中,他们脸上的皮肉已经腐烂松松垮垮的挂在上面,有的地方干脆连皮肉都没有,只有一个空洞里面还冒着黑气。
那些阴魂只有眼白没有眼仁,他们看着晓星尘一行人身上的阴气更重了,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声音夹杂着黑气朝他们袭来。
几个小辈当即被这声音震得头昏眼花,阿箐更是七窍流血直接晕了过去。蓝思追二人也好不哪儿去,两人被震得面色苍白虽不像阿箐一般晕过去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只觉得自己被震得心神荡漾。蓝景仪更是直接吐了血。
“封闭听觉”蓝忘机的声音传来,蓝思追二人应即将听觉封闭人也好受了许多。
蓝忘机运起灵力操控着避尘在阴魂中穿梭,晓星尘二人哪边也是状况激烈,各色的灵力在上空飘荡将空中的阴气杀死。
众人与这些失控了的阴魂交手,完全没注意到上空,只见原本乌云密布的上空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散去,一轮血红的圆月挂于上空,月亮散发着一丝丝黑气。
就在这时那群阴魂身上的黑气突然加重,所有阴魂迅速聚成了一个高三米的巨大阴魂,那阴魂嘶吼一声,巨大阴气带着风朝众人袭去,蓝思追二人被直接掀飞了出去,晓星尘几人亦是后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那月亮不对”魏无羡看着天上的血月皱眉着。
“蓝湛,走,上去看看!”魏无羡说完直接飞了出去,蓝忘机连忙御剑跟了上去。两人站在半空中将岛上的景象尽收眼底,只见整个岛被一个红色的巨大阵法包围,那阵法古老而复杂,阵法正散发着浓厚的鬼气,这些鬼气连着天上圆月的黑气正源源不断的被那阴魂吸收。
“伏鬼万妖阵!”看到那阵法魏无羡眉头紧锁,这阵法他知道,是他在礼葬岗里捡到一本古文书看见的,这是一个古老而嗜血的凶阵,此阵一出方圆十里的活物一个都活不了!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竟用这个阵法,他要干什么!”魏无羡怒道
“蓝湛,我需要你的帮忙,这个阵叫伏鬼万妖阵……”魏无羡简单的跟蓝忘机解释了一番
蓝忘机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两人双手同时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
“嗽!”
“嗽!”
一红一蓝两股灵气同时朝那血月飞去,那血月却将两股灵气如数吸收,阵上的鬼气更重,四周黑气顿时布满四周。那阴魂周身鬼气暴涨,众人全被掀飞了出去。
而魏无羡此时却稳稳的站在空中,只见他双眼一瞬血赤红,身上鬼气暴涨,他正在吸收阵中鬼气!
“魏婴!”蓝忘机见此当即御剑往魏无羡飞去,却被魏无羡挥手掀飞。
鬼气源源不断的将魏无羡包围住,将其围在了鬼气之中,阵法中的血月红光大盛。蓝忘机正欲想办法,下一刻他便直直从剑上载了下去,他感觉到身上的灵力正在被东西吸出了身体。蓝忘机连忙调整姿态落了地,而晓星尘几人身上的灵力也同样被吸走。灵力直直飞入空中魏无羡身上。
一行人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灵力如数被收走,四人皆脸色苍白,就在这时一人朝他们飞来,她手一挥切断了灵力供给。
茶茶看着被鬼气包围的魏无羡,她双手结印,整个人红光大亮,下一瞬她手一挥包围魏无羡的阴气被打散了,她屈手成爪一把抓住了那血月,血月在她手中化作一个珠子,她用力一抓珠子顿时化作飞灰。而魏无羡也从空中跌落,茶茶想去接都被蓝忘机抢先一步。
茶茶挑了挑眉,而那三米高的巨阴魂在阵破的一瞬四散开来,那些魂魄也恢复神志。
他们齐齐看向蓝忘机众人,冲他们揖手行礼,“多谢仙长相救,我们终于可以解脱了”
那群村民说完齐齐落下泪下,可鬼根本就不可能有眼泪,只见那些泪水飞至凝成一滴,而这时天空泛起鱼肚白一束阳光照耀到泪水之上,那泪瞬间化作一束白光。
“那是九重之光还不接着?!”茶茶出言道,蓝忘机见状立即将束光收了起来。
作者的话:久违的更新😃
当蓝景仪开始讲历史 第十四章
阅读提醒:主晓宋,微温启,内含叔父内心独白
520特辑
1蓝景仪给后世小辈直播,仅蓝景仪一人存活于世,蓝景仪性格有较大改变。
2本文配对的cp有忘羡,曦澄,追仪,晓宋,温启。夫妇有眠鸢,轩离。有个人倾向,如果引起你的不适,请退出。
3其实这文我很早就想写了,就一直怕和别人的撞了,现在我干脆放弃了,撞就撞了吧,反正也没几个人看。
4时间是射日之征过后不久,温情温宁尚存活于世,魏无羡已在夷陵,金凌满月宴还没开始。
5新文写手,新文写手,新文写手,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请尽量忽略。人设归原著,ooc归我。谢谢。
6【】是水镜里面的内容,...
阅读提醒:主晓宋,微温启,内含叔父内心独白
520特辑
1蓝景仪给后世小辈直播,仅蓝景仪一人存活于世,蓝景仪性格有较大改变。
2本文配对的cp有忘羡,曦澄,追仪,晓宋,温启。夫妇有眠鸢,轩离。有个人倾向,如果引起你的不适,请退出。
3其实这文我很早就想写了,就一直怕和别人的撞了,现在我干脆放弃了,撞就撞了吧,反正也没几个人看。
4时间是射日之征过后不久,温情温宁尚存活于世,魏无羡已在夷陵,金凌满月宴还没开始。
5新文写手,新文写手,新文写手,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请尽量忽略。人设归原著,ooc归我。谢谢。
6【】是水镜里面的内容,〖〗是水镜里面的人说的话,〈〉是弹幕。
7本文随缘更新,没有大纲,但绝对不会弃坑。
8如果与其他太太的文相似,请私信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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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长在薛洋死后便摆脱了刺颅钉的控制。装有阿箐姑娘和晓道长残魂的锁灵囊与霜华被魏前辈交给宋道长。魂魄安养,或有朝一日还可重归于世。将晓道长尸体火化后,宋道长带着二人残魂与霜华重踏世路,践行当年之志。〗
〈以我双目换你清明,以我残躯寻你余魂〉
〈想起一首诗〉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已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宋岚这些年到处逢人打听晓星尘,为走尸时长年看着晓星尘的尸体,看着薛洋扮成晓星尘的样子,明明近在眼前却不能做什么〉】
宋岚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即使提前知道结局,他应该依旧会那么做。
“师兄!”白雪观的师弟师妹们一窝蜂地向宋岚涌来。
他下意识地闪到一旁,却不曾想他们也顾着他的洁癖硬生生停在了他面前,导致双方相对的场面十分尴尬。
观主慢悠悠地从后面出来,宋岚行礼道:“师父。”
观主拍着他的肩道:“好孩子,日后可有的苦让你去受啊。”
宋岚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也个个都是眼泪汪汪的模样,敬爱的师兄明明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却要遭到那种非人的折磨,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公平。
观主问:“子琛,世道如此,你,还要离观?”
还未等宋岚回答,一旁的小萝卜头们就齐声声地喊道:“不要,我才不要师兄离去。”
观主看着宋岚,等着他的回答。
宋岚眼神坚定:“世道如此,更应入世。徒儿不可能一辈子呆在白雪观,总有一日要离去。应受之苦躲不了,应见之人避不了。与其被动等着那些事找上门,不如先发制人解决了。”
“徒儿自知一己之力无法抵抗世间,也未曾想过要与世间为敌,只愿此生行遍世路,拂去这世路霜雪,不被世间浑水同化,身死亦不曾忘。”
更何况,那人满身伤痕,却仍负霜华,行世路,除妖鬼,没有埋怨世俗,他又怎能落后于对方。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晓星尘身上。
“星尘,你真决定好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抱山散人长叹一声,为何一个个都不肯听她劝,执意要下山。
“师父不必担心,徒儿自有分寸。尘世一遭,总要经历,不是说避就能避得了的。我自幼在您的教导下长大,不懂尘世之事,空有一身修为,毫无用武之地,不也是遗憾事一桩。倒不如下山历练,见见世面。”
他把目光投向水镜,轻声道:“我也想看看,那能与我并肩之人,又是何等风姿。”
那人哪怕成为凶尸恢复清明后还是决意负双剑,行他们未走完的路,晓星尘又如何忍心让他一人在世间沉浮。
【〖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
〖待他醒来,说对不起,错不在你。〗
蓝景仪叹气:〖最后唯有他一人深陷悲伤的等待,没有办法走出阴影。〗
〖义城之事错综复杂,短短几句话也难以说清,反正已与你们无关,就当打听个故事吧。〗
〈他献上了自己的真心,献上了自己的前程,献上了自己的家人,献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到头来还要他说一声对不起〉
〈明明如珍似宝却不被善待,偏偏清澈高洁却不幸蒙尘,同样遭受无妄之灾,却淡然挺起君子骨,不作悲音〉
〈一身傲骨被摧残,一腔正气被侮辱,一颗善心被践踏〉】
这话说的倒是轻巧,里面的恩怨情仇如蛛网般复杂,到最后,却是说也说不清了。
聂怀桑不免感慨:“一句‘错不在你’尽显愧疚与珍视,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交啊。”
这二人不那么偏执正义,也不那么求于力量权名,行自身所为的正义,不去强迫谁跟从,也不那么高不可仰,善得连善本身也不刻意追求,几乎带着些随性。
正是这样相称的两个人,才会被世人誉为“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
【听到此处蓝欣也不免感慨:〖受难八载仍怀善意一身正气品行依昔。何为君子之道?此乃君子之道。〗】
蓝启仁对蓝欣的这番话十分赞同,这世道君子难留,晓星尘与宋岚二人历经人间无数悲惨,却仍怀救世之意,不枉得到“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的美誉。
温若寒也忍不住因此侧目:“君子?倒是难得见了。未曾想小辈中竟还有这样的人物。可惜了,生在这样的世道。”
蓝启仁却是不赞同他的看法:“正是这样的世道,才愈发突显他二人的珍贵。虽是生不逢时,却依旧有一番作为,经历再多变故也始终坚持本心,这种心境更令人佩服。”
“你说得也是。”温若寒不与他争辩。
这人爱钻牛角尖,若是与他争论,只怕是几天都争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而蓝启仁又易想的过多,思路越钻越偏,到最后,根本收不了场。
这样的亏温若寒已经吃过一次了,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温若寒被蓝启仁唤醒时是惊讶的,没想到自己还能重返世间,没想到唤醒自己的竟然是他。
本以为自己做了千般错万般错的事,对方应当对自己恨之入骨,何曾想过这人会一次次重返战场,只为收集自己破碎的魂魄。
仿佛无论自己再怎么剑走偏锋,回头,对方依旧在原处,只盼自己能浪子回头。
察觉到那道温柔而爱怜的视线,蓝启仁大抵能才出对方在想什么。
恼过,怨过,恨过,心死过,往事如浮云流水,可念不可追,他又何必揪着不放。
温若寒已死过一回,生前所做之事,单靠这一死是抵不了的。可抵不抵得了又如何,他将对方救活并非是为了让对方再死一次。
蓝启仁想起自己曾不解兄长凭何为了一有着杀师之仇的女子做到那般地步,却不曾想自己也步入兄长后尘。
这是蓝家人的宿命吗?所爱之人总与世间对立。
【蓝景仪道:〖可叹晓星尘怀抱赤子之心入世,前半生清心苦修,后半生得挚友同行,本该光风霁月,无愧于己,最终却因为一个薛洋,落得身死道消的地步。〗
蓝欣道:〖也是苦了宋道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人屠观挖眼,最后还被生生做成了凶尸,死后也不知能否入轮回。〗
〈霜华应与拂雪同辉,星尘应与子琛同归〉
〈曾经的清风明月,凌霜傲雪,都已经被血色浸染〉
〈明月清风如今真散作清风,随月色而去;独留一个傲雪凌霜,无言品尽人世百苦〉
〈故人只余残魂,留下却非活人〉
〈昔日年少纵横,英姿飒爽,意气相投,想来只黄粱一梦〉
〈今日除魔卫道,敛尽霜华,独影阑珊,再无明月送清风〉
〈两个似神仙般的人,最后落得,一人眼不能看,一人口不能言〉】
水镜里的宋岚和晓星尘在人世间的二十余载光阴,匆匆得来不及实现他们的抱负,也来不及诉说心中的遗憾与歉疚。
如今让他们提前知道,更不能错过彼此。
现在二人正是风华少年时,如日出扶桑有大把光阴可用,日后的错误还可弥补,遗憾亦有机会完成。
正因如此,他们才要珍惜。
当蓝景仪开始讲历史 第十三章
阅读提醒:本章主晓宋,微曦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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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其实这文我很早就想写了,就一直怕和别人的撞了,现在我干脆放弃了,撞就撞了吧,反正也没几个人看。
4时间是射日之征过后不久,温情温宁尚存活于世,魏无羡已在夷陵,金凌满月宴还没开始。
5新文写手,新文写手,新文写手,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请尽量忽略。人设归原著,ooc归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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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其实这文我很早就想写了,就一直怕和别人的撞了,现在我干脆放弃了,撞就撞了吧,反正也没几个人看。
4时间是射日之征过后不久,温情温宁尚存活于世,魏无羡已在夷陵,金凌满月宴还没开始。
5新文写手,新文写手,新文写手,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请尽量忽略。人设归原著,ooc归我。谢谢。
6【】是水镜里面的内容,〖〗是水镜里面的人说的话,〈〉是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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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道长身死之时,未至而立之年,宋道长亦是如此。义城之事,说来也是感慨万分。〗
〖将双眼移植至宋道长后,晓道长便独自一人离开。一路为百姓降妖除魔,途中遇到伪装盲眼的少女——阿箐姑娘,同行夜猎辗转至义城,不知情救下为金家追杀重伤的薛洋。
三人在义城义庄内定居,其间薛洋故意给附近村民下毒,并割掉村民的舌头,骗晓道长当做走尸除去,晓道长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杀了众多无辜之人。〗】
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正在路旁行走的白瞳女孩下意识抬头,马上反应过来,低下头,用竹竿戳着地面缓慢行走。
她流浪多年,靠乞讨和偷窃为生。本是带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情听着水镜中的人探路,却被提及。就蓝景仪先前提及的几人来看,她怕也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正因如此,她更要好好听听这水镜中的人是怎么谈论自己,为以后做个准备,她才才八九岁,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抱山散人轻轻拍打着身下的红木椅,难得一见地露出杀意:薛洋此人,性情过于乖张,行为处事不留后路,大有几分拉着晓星尘一起下地狱的滋味。这薛洋,留不得。
江澄与金子轩在一旁默不作声,这般手段,即便是岐山温氏横行霸道修仙界时,也是极为少见。
江厌离则是被薛洋的残忍惊的说不出话,下毒割舌,竟还践踏无辜之人的善良,这位道长若是知道真相,只怕是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然后自己自刎谢罪。
只能说,江厌离无意间接触到了真相。
宋岚先是对薛洋所做之事感到愤怒,面对晓星尘被骗,心里只剩惋惜:可惜了,明明是品行高洁的赤诚君子,看似外柔,实则内刚,可过刚易折,这如明月般温润而清透的人估计也是得不到好归宿。
【〖宋道长伤好后下山寻找挚友,多年走访问询无数。寻至义城,遇到阿箐姑娘,从对方口中得知晓道长下落,随其去义庄,却惊觉薛洋掩藏身份潜藏在晓星尘身边,担心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独自与薛洋对峙。
期间得知薛洋欺晓道长眼盲杀害普通人之事,怒不可遏,却被薛洋以二人之间的误会刺激,心神不定,被薛洋偷袭,撒尸毒粉,断舌。
因为晓道长眼盲只能依靠霜华指引尸气,故只将宋道长当做走尸,在薛洋的有意误导下杀死宋道长,宋道长至死未递出拂雪与之相认,晓道长对此毫无所觉。而宋道长死后,又被薛洋炼成凶尸。〗
〈想来宋道长也为那句迁怒痛苦多年〉
〈宋道长踏破山河寻一人啊〉
〈宋道长隔了万里山川的流浪与追寻〉
〈一失声,一障目〉】
也不知那清冷如斯的人,辗转波折和人打听了多少年寻觅我的下落,明明害的他家破人亡,却还能得到对方的寻找。
晓星尘忽的神色黯淡,对方死的时候,心里都是对自己的担忧,可他都做了什么,救仇人,害知己,手刃无辜之人,错诛忠良之辈。
可即便是这样,宋岚最后也怕他承受不住真相自责痛苦,至死也未从递出拂雪与之相认。
晓星尘无助地捂住胸口,伸手虚抓一把,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接受一场凌迟,被人用刀子把肉一片一片剜下来。
为何,为何非要这样对他?为何良善之人总得不到好下场?
他这一生,错在不谙人心,就执意救民济世,可那人是无辜的。
知道两人落得这么个下场,魏无羡都忍不住摇头,可惜了两个如冰雪般高洁的人,
温情也叹息道:“这世道,吃人不吐骨头,一潭浑水里,谁又能独善其身?”
她怀里的温苑不懂此话含义,却能感受到身后人一瞬间地心情低落,伸手摸上温情的脸:“堂姑,不要不开心。”说着,自己扯了个鬼脸。
温情被他这般模样逗笑了,“堂姑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世道不公罢了。”
温苑歪着头思考许久,也不懂温情是何意,只好扭头,接着盯蓝景仪。
【〖晓道长而后从阿箐姑娘口中得知薛洋的真实身份,与之当面对质。得知真相后,晓道长才发现先前杀的那具走尸就是宋道长,终究崩溃,心神备受折磨,不堪承受之下横剑自刎,最终魂魄尽散于义城义庄之中,只余几片散魂被收集在锁灵囊中。〗
〈宋岚亲眼目睹道长死在他面前啊〉
〈霜华敛去君珍重,再无明月送清风〉
〈清风明月散,傲雪凌霜残〉
〈出山,结友,除患,返山,还目,孽缘,魂散〉】
蓝曦臣似是不忍地摇了摇头:这二人行的是君子如风,端的是端方雅正,做事从来磊落光明,无愧于天地。偏偏有人搅水乱浑碎了水中月,又拿尘泥贪欲污了枝头雪。
真是可笑又可讽,可悲又可叹。
想着,他脸上又流露出担忧的神情,如今各大世家虎视眈眈,也不知阿澄能不能应付地过来。他又与魏无羡关系紧密,若对方倒下,只怕他是会受到不少牵连。
还有忘机,一想起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弟弟,蓝曦臣顿时觉得头大。
怎么一个两个都与那潭浑水牵扯那么深,这叫他如何是好。倒是若真出了意外,光凭姑苏蓝氏怕是无法保二人全身而退。
蓝曦臣既要为江澄处理一部分云梦江氏的宗务,又要担心蓝忘机,还要顾着姑苏蓝氏,日日操劳,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
即便如此,他依旧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在乎之人忙碌。
【〖阿箐姑娘目睹晓星尘自刎后逃离义城,后来不幸被薛洋毒瞎眼睛割掉舌头残忍杀死。死后灵体两窍流血,不能言语不能视物,一直在义城周边徘徊,警示旅人离开。
后来,我们与魏前辈一同来到义城,遇到假扮晓道长的薛洋,多亏有宋道长在思追问灵时暗示魏前辈,协助识破薛洋的伪装。之后,因有身死而化为鬼魂的阿箐姑娘从旁协助,魏前辈通过与其共情得知这些事。薛洋而后寻来,打碎阿箐姑娘魂魄后,又死于魏前辈与含光君之手。〗
〈阿箐也是个重情重义又机敏的女孩〉
〈阿箐是活成了道长的样子吧,一直在救人〉
〈其实阿箐也是为了守着道长才在义城待了八年不肯走吧〉
〈亲眼看见最敬爱的人那样惨烈死去,仍然坚强地四处找人为道长主持公道,令人敬佩这份毅力〉
〈被挖眼割舌的时候她有多疼,死的时候她有多怕,魂魄守了道长八年她又多难过〉
〈不敢想象她是用了多少勇气才在凶手的身后去指路〉】
阿箐忍不住了,知道自己会死,但没想到死相这么惨,不由得感慨自己命真苦,自小流浪就不说,就连死也死的这般凄惨。
宋岚心神一动,这阿箐姑娘是个有胆识有谋略的人。若是可以,他倒想将其接回白雪观,有这么个活宝在,日子应当不会无聊到哪里去。
晓星尘此刻所想与宋岚不谋而合,只能说不愧是日后成为挚友的人。
只是晓星尘终究是要去下山的,把阿箐留在山上不是妥当之举。
不如交于宋岚,晓星尘忽而想到,很快摇头否定,他连人都还没见到,怎么就开始操心以后的事了。
【双道长】霜雪人间
嗯没错我又忍不住来填词了
尽力了但有的地方还是不够好,求大家包涵
原曲:故城-银临/灰原穷
宋岚:
朝坐青涯白露寒 天到晚
闲时踏雪寻红梅香淡 煮一壶酒正暖
晓星尘:
山霭苍苍闲云缓 东风袅袅泛重岚
年少负师言 初行涉世间
宋岚:
渡江裂石荆棘斩 初相逢
傲骨掩幸遇知交作伴 与一友赴悲欢
晓星尘:
我心寄清风明月 与君共流水高山
不畏世事难 明鉴照肝胆
宋岚:
白雪葬空观 徒留断壁残垣
是谁言不见 可曾悔一刀断
晓星尘:
生当......
嗯没错我又忍不住来填词了
尽力了但有的地方还是不够好,求大家包涵
原曲:故城-银临/灰原穷
宋岚:
朝坐青涯白露寒 天到晚
闲时踏雪寻红梅香淡 煮一壶酒正暖
晓星尘:
山霭苍苍闲云缓 东风袅袅泛重岚
年少负师言 初行涉世间
宋岚:
渡江裂石荆棘斩 初相逢
傲骨掩幸遇知交作伴 与一友赴悲欢
晓星尘:
我心寄清风明月 与君共流水高山
不畏世事难 明鉴照肝胆
宋岚:
白雪葬空观 徒留断壁残垣
是谁言不见 可曾悔一刀断
晓星尘:
生当勿念两相绝 记恩还赠眼
此去山高水远 一别是经年
晓星尘:
莫道江湖少忧患 闲逸惯
携一青袖少女笑颜莞 人间自是清欢
宋岚:
但求破镜重圆满 独身负剑行辗转
梁落银台圆 拱手赴命关
晓星尘:
旧仇怨窥探 空余俱灰残念
霜华刎颈寒 点缀肃杀城关
宋岚:
生却偏有口难言 此生未相见
可叹无分无缘 遗恨问苍天
晓星尘:
颈间痕 水难浣 旧迹昭然
旧伤处 难遮掩 白绫血染
宋岚:
待冤得雪 仇报却恨晚
伶仃身 但求同行世间与他相伴
合:
指天为谁安 荒城迷雾岚散
徒然念从前 独看灯火阑珊
倦拭刃偶抬眼看 残魂待日全
重逢对笑且看 霜雪济人间
当蓝景仪开始讲历史 第十二章
1蓝景仪给后世小辈直播,仅蓝景仪一人存活于世,蓝景仪性格有较大改变。
2本文配对的cp有忘羡,曦澄,追仪,晓宋,温启。夫妇有眠鸢,轩离。有个人倾向,如果引起你的不适,请退出。
3其实这文我很早就想写了,就一直怕和别人的撞了,现在我干脆放弃了,撞就撞了吧,反正也没几个人看。
4时间是射日之征过后不久,温情温宁尚存活于世,魏无羡已在夷陵,金凌满月宴还没开始。
5新文写手,新文写手,新文写手,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请尽量忽略。人设归原著,ooc归我。谢谢。
6【】是水镜里面的内容,〖〗是水镜里面的人说的话,〈〉是弹幕。
7本文随缘更新,没有大纲,但绝对不会弃坑。...
1蓝景仪给后世小辈直播,仅蓝景仪一人存活于世,蓝景仪性格有较大改变。
2本文配对的cp有忘羡,曦澄,追仪,晓宋,温启。夫妇有眠鸢,轩离。有个人倾向,如果引起你的不适,请退出。
3其实这文我很早就想写了,就一直怕和别人的撞了,现在我干脆放弃了,撞就撞了吧,反正也没几个人看。
4时间是射日之征过后不久,温情温宁尚存活于世,魏无羡已在夷陵,金凌满月宴还没开始。
5新文写手,新文写手,新文写手,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人物极度ooc,请尽量忽略。人设归原著,ooc归我。谢谢。
6【】是水镜里面的内容,〖〗是水镜里面的人说的话,〈〉是弹幕。
7本文随缘更新,没有大纲,但绝对不会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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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史料记载,晓星尘十七岁心怀救世之志出山入世,一尾拂尘、一把长剑,第一次夜猎便一战成名,因而有"霜华一剑动天下"的美誉,与挚友宋岚并称"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
那时夷陵老祖刚死没几年,晓星尘受到各大门派招揽,但他婉言谢绝,明言不愿依附于任何世家,立志与宋岚一起创建一个与世家不同、不以血缘为优的门派。〗
〈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
〈一剑霜华惊天下,我当拂雪来和〉
〈晓星尘,七分傲骨,三分仙气。爱憎分明,干净利落〉
〈好厉害的样子〉
〈当然,你以为霜华一剑动天下的美称是瞎吹的吗?〉
〈年少出山,遇知己,与其一同行侠仗义,行于世间美好得“明月清风”之美称〉
〈此等人生何其有幸,令人心驰向往〉
〈可惜结局不是很美好〉】
魏无羡惋惜:难怪自己未曾听过此人的姓名,原来竟是自己身死之后才下的山,到底是无缘,难免错过。
抱山散人暗忖道:与世家不同、不以血缘为优的门派吗?听着是很不错,不过星尘的想法也过于天真了。
现在的世家大族垄断着资源,建立一个那样的门派怎么可能会被允许。这世道怎么可能不打破他的幻想,击碎他的信念,终究是涉世未深啊。
得知自己日后竟有这般成就,晓星尘不禁暗喜,也愈发期待下山后的生活 ,还有那位能被他成为挚友的人。
他虽以真诚交友,与人友好又不会轻易结交他人,因而非人人都能被他称友。世间想与他交好者多,然懂他者又有几人?
听到"霜华一剑动天下"的美誉时,不少人都打了招揽的心思,而因之后晓星尘的那番话打消了。
自然,也有人打着“不为己用也留不得他人使”的想法托人去打听消息。
本是单讲晓星尘之事,可偏偏宋岚与其牵扯过深,让人不免分出些注意力在他身上。
反正,此间事了,修仙界定是会掀起一番波澜,至于搅混了多少坛子里的水,谁也说不定。
【〖栎阳常氏被薛洋灭门,现任家主常萍求助于晓星尘,晓星尘横跨三省捉住薛洋并在金麟台清谈盛会之际公开审判。
此案却因世家的包庇和常萍的退缩而不了了之,薛洋受金家保护而未死被暂时关在金家牢中。〗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薛洋?听到这个名字时金光瑶有些诧异,他最近受金光善的指示有在接触一些习鬼道之人,这薛洋亦然在其中。
只是他发现这人虽在鬼道上天赋极高,行为处事却是过于的肆意妄为,不是一把好用的剑。
如今后世之人提到了薛洋,想对方必定是关键人物,况且他一人灭了栎阳常氏,实力定不容小觑,应当多关注。
常萍听到自己的家族被灭门,心里是止不住的愤怒,而后又听到对方又兰陵金氏的包庇,便知这口气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其余人更多的是对兰陵金氏的愤怒,灭了一个世家的凶手也能因一己之私而包庇,他日若自己被对方缠上,多半小命不保,还无处讨说法。
而宋岚则是在惋惜,听先前所言就知这晓星尘是品行高洁之人,行侠仗义偏遇胆小怯懦之人,一番好心喂了狗。
未来的罪魁祸首为此只是撇撇嘴,若非七岁时被常慈安所驾牛车碾碎左手小指,他又岂会对对方下如此狠手。才灭门而已,一家族的性命怎抵得上他一颗手指,常氏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后为报复,薛洋故意屠了晓星尘好友宋岚的师门白雪观,毒瞎宋岚双眼。宋岚对着赶来的晓星尘说,从此不必再见。〗
〈据史料记载,薛洋这时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心思怎这般恶毒?〉
〈传言说是幼时遭人戏弄,左指被马车碾断〉
〈却也不是作恶的理由,只怕是天生坏种〉】
宋岚与晓星尘皆是心下一惊,没想到这薛洋竟能恶毒到如此地步。
是迁怒吗?不尽然。一句“从此不必相见”应当是自己被剜眼屠观无法报仇的无奈绝望及对自己无能护住家的悔恨。
满门被灭,不是挚友过错,却又因他而起,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又不愿拖住对方害怕成为累赘,倒不如就此止损。
念及另一位,宋岚也不知“从此不必相见”不知这句话伤了自己那位挚友几分,又伤了自己几分。怕是责怪对方少,怨恨自己无能力护住一观老小多。
晓星尘不知该说什么,明明是心怀赤子之心下的山,却害的他人家破人亡,所交挚友双目皆盲,如此看来,他下山反倒是罪过了。
抱山散人心中虽有诧异,却不多,她知这世间是容不下赤子之心的。
有人替宋岚感到不公,宋岚没有跟任何人有直接或者简接的仇恨,明明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别人把他当作一个报复的工具,就失去栖居之地,被屠观,失去眼睛。
也有人暗自嫌宋岚愚笨,晓星尘不是抱山散人之徒嘛,借他之名与抱山散人相见,不就可将眼睛治好了。
【〖而后晓星尘破了自己“下山后不可再回来”的誓言,负着重伤的宋岚上山求抱山散人救治,挖自己双眼赠予宋岚,随后孤身离去,不知所踪。〗蓝欣如数家珍地将自己查到的资料说出。
〈拆下绷带的宋道长望向镜中第一眼,恐怕便知道那是谁的眼睛了〉
〈世间险恶,道长心怀一颗赤子之心,却终是无处可容〉
〈可悲,可叹〉】
明明是怀揣赤子之心入凡世,识得己心,却不知人心,难免落得凄惨下场。
蓝忘机也不免多了几分惋惜,君子般的人是这种下场,任谁都觉得不妥。
【〖这可不是结局,真正的结局可比这还令人惋惜。〗
蓝景仪一挥袖,空中出现许多霜花,落至桌面,竟成了一幅画。
画上一人,孑然一身,身姿挺拔,负双剑,手挽拂尘,远处山云相间,他独自一人远去,背影落寞。
〈我有故人千山去,踏遍千山寻未还〉】
虽隔了几年,而且只有背影,可熟悉宋岚的人还是凭借周身气质将他认出。
而晓星尘与宋岚也认出了各自的佩剑——霜华与拂雪,宋岚疑惑不解的是自己所背的另一把剑有是何人的。
看着那一人负双剑行走的背影,晓星尘心中涌上一股不知名的心疼。明明素不相识,他却下意识认为那人不该是这般,该是携有几分清傲孤高之气的君子才是。
他不禁自责:怪我啊怪我,将这傲雪凌霜扯进了泥潭之中,浊世留不得清泉。
春日纪事 | 拾壹
宋岚毕竟是凶尸之身,只要困在这具身体里的魂魄不灭,已经死去的身体就不会再死一次。晓星尘后来再三检查他的伤口,给他换了三天的药,才渐渐安下心来。
初夏的晚风温软。黄昏时晓星尘又给宋岚重新上了次药,哄着他早点躺下。
凶尸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睡眠,但宋岚可以通过静心入定来安神养性。晓星尘看着他闭上眼睛,一直看到月上中天。他俯下身,轻轻落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然后拿起霜华,走出了门。
他绕到后山,在白雪观众人的坟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踏上了下山去的石板路。
他的脚步顿住了。
有人从身后的树影里踱了出来。
“星尘。”宋岚唤道,“怎么出来了?”
晓星尘背对着他:“我……我睡不着,出...
宋岚毕竟是凶尸之身,只要困在这具身体里的魂魄不灭,已经死去的身体就不会再死一次。晓星尘后来再三检查他的伤口,给他换了三天的药,才渐渐安下心来。
初夏的晚风温软。黄昏时晓星尘又给宋岚重新上了次药,哄着他早点躺下。
凶尸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睡眠,但宋岚可以通过静心入定来安神养性。晓星尘看着他闭上眼睛,一直看到月上中天。他俯下身,轻轻落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然后拿起霜华,走出了门。
他绕到后山,在白雪观众人的坟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踏上了下山去的石板路。
他的脚步顿住了。
有人从身后的树影里踱了出来。
“星尘。”宋岚唤道,“怎么出来了?”
晓星尘背对着他:“我……我睡不着,出来……看星星。”身后没有回应。晓星尘抿抿唇,自己也知道这借口明拙劣得对方都懒得指出来。
宋岚拿出一张纸,娟秀的字迹墨迹未干。
“星尘,你答应过再也不会离开我的。”他声音不重,却让晓星尘无端瑟缩了一下。“我以为我们心意已通,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我们……在众人面前发了誓的。”
“星尘,到底是为什么?”
晓星尘仰面阖眸,长叹一声。
“我不想再伤害到你,也不想伤害到其他的人。子琛,我在你身边,就随时会给你和其他人带来危险。”
“你没有伤害到我,也没有伤害到其他人。”
“可是我会的。”他转过身来,满目苦涩,“你难道没发现吗?我每一次失控,都是因为害怕会失去你。子琛,我心中种了执念,成了怨气的养料。执念不消,怨气就会一直滋长。”
宋岚一时无言。晓星尘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我根本不是灵力化形。我不是灵力做的,子琛,我是怨气做的。
“我原本已碎了魂,薛洋用鬼修之术困住我,以怨气补灵,我实在是进鬼道滚了一遭。现在的我,只不过是游离轮回之外的一只怨鬼罢了。”
宋岚沉默良久,开口道:“我又何尝不是?”晓星尘默然。“星尘,你若因此自轻,我又该如何自处?”
“子琛……”
“生人或者死人,凶尸或者怨鬼,都不是你我所能选择。所幸我们还能选择守心向道,还有彼此相陪。”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晓星尘抬起头,神色凄惶,“你可以完全控制自己,我却不能。”
宋岚道:“我也有过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那时你没有抛下我。”
“那不一样……”
宋岚垂眸思量一阵:“你刚才说,你的失控,是因为对我的执念。”
晓星尘点头。宋岚问道:“你觉得离开了我,你反而能摆脱怨气的侵扰么?”晓星尘不语。宋岚道:“上次在人群中和我走散,都引起你心神大乱。星尘,你如何知道你彻底离开我,反而能保持心境平和?”
“……我不知道。”晓星尘承认,“但至少不会伤害到你。”
“你不会伤害到我。星尘,陪你渡劫,我心甘情愿。”
晓星尘摇头:“可我不愿你如此。”
宋岚追问:“况且,如果你走后再次失控,你如何能保证自己不伤及无辜的人?”晓星尘低下头。宋岚便替他答了:“你会把自己藏到没有人的地方,自生自灭。星尘,告诉我,你是这么打算的,对吗?”
晓星尘头埋得更低了。宋岚洞察他的一切,晓星尘根本无所遁逃。
山间夜风拂过,草树沙沙作响。
“如果今天你走了,我会找你。”宋岚字字掷地有声,“我会找到世界的尽头。直到这副凶尸的残躯彻底消亡。”
晓星尘的泪落了下来。“子琛,你不要这样……”他痛恨自己的心防已经开始动摇,“你让我走吧,不要找我。我在第一次失控伤你的时候就该走了,就因为还心存侥幸,才让我失控了第二次。子琛,我没办法让这样的自己留在你身边。”
“星尘……”宋岚摇摇头,“我不在乎。我想陪你一起面对。”他上前两步,伸出手来,想要拉住晓星尘:“我们一起想办法……”
晓星尘一惊:“别过来!”他后退两步,倏地抽出背上霜华,横于颈前。
宋岚连忙停住。“星尘!不要!”他慌道,眼前一幕仿佛旧日定格,宋岚感觉自己已腐朽的心脏又剧痛起来;下一秒便是长剑浸血、白衣委地的记忆,好像已经浮现眼前。“星尘,你别这样,求你了。”他不敢上前,只能颤抖着握紧双拳,一遍遍恳求道。
“子琛,你答应我,不要找我。”晓星尘泪珠如断了线一般,哽咽不已,“我因造了杀孽而死,本就不该回来,这副害人的身体,更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我若还要累你再为我奔波,不如现在就死了。”
万籁无声,唯有风掀衣袂。
宋岚缓缓抽出拂雪。
晓星尘睁大了眼睛,看着宋岚把锋刃架上了脖子。举着霜华的手随着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不意擦进皮肉里,沁出点点血痕。
“你若死了,我亦奉陪。”宋岚道。
晓星尘苦涩道:“子琛,你何苦为我至此?”
“我在师父面前发了誓,终我一世,对你不离不弃。”他顿了顿,“星尘,你说你本不该存在,我又怎么不是?以我此身杀业,早已万死难辞。在你重生之前,我一直渴望能得到真正的死亡;自散魂魄,或者被薛洋灭去,只要能逃离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我都愿意。如今之所以徘徊不去,逆道而存……”他闭了闭眼,轻声道,“不过贪恋一人而已。”
“你……”晓星尘泣道,“你怎么这么过分……”他的剑越发不稳,几乎就要脱开手了。“我还给你眼睛,赔给你命,你怎么可以说你自己想要死?宋子琛,你怎会不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你安好无虞。”
宋岚亦垂下泪来:“你又怎会不知,我没有你在身边,身躯完好,也只是无尽的折磨。”
他望着晓星尘抖得说不出话的模样,缓缓将拂雪放了下来。“星尘,我不怕你控制不住怨气,我只怕你离我而去。就当是为了我,让我陪你一起面对吧。”
他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晓星尘没有后退。
“你若还想除魔济世,我便继续陪你云游四方,尽我一切来助你清心修炼,控制怨气。”
他又迈出一步。
“你若害怕伤害生灵,我便陪你归隐青山,渔樵耕读,了却此生。”
第三步,他来到晓星尘一步之遥。
“星尘,拜托了,你也陪着我吧。”
他轻轻握住晓星尘的手。引他放下剑来。晓星尘再也拿不住剑,全然崩溃,霜华和人都重重掉到地上。宋岚立刻也跪下来把他接进怀里,抱得极紧;晓星尘也紧紧回抱住他。两个人都颤抖不已,泣不成声。
半晌,他们渐渐平静下来。晓星尘贴在宋岚怀里,不知想到哪里,忽然笑了一下:“凶尸与怨鬼作伴,除魔歼邪,闻所未闻。”
“天作之合。”宋岚也微笑道。
晓星尘抽出身来,惊讶道:“子琛,你都会接我的笑话了!”
宋岚顿了一下:“这是笑话吗?我是真心觉得。”
晓星尘噗嗤一声,又笑倒在他怀里。暖风拂来,颇为宜人,他们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谁也没有想起身的意思。
宋岚拥着他,轻声道:“我很庆幸我留住你了。”
晓星尘蹭蹭他的脖子,叹道:“对不起。”
宋岚摇摇头。“是我因为自己的私心强留住你。你肯留下来,我该感谢你。”
“哈哈。”晓星尘又笑起来,“这样下去我们又要没完没了了。”
笑着笑着,他又忧虑起来:“可是,接下来到底怎么办呢?”
宋岚道:“你打算如何?”
晓星尘仰面,望向星空;他这才发现,今夜的星河格外璀璨。
“我想……我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就你和我,试试看我能不能修炼到可以彻底控制住怨气。”
宋岚点点头。
“子琛,我看……这里就很好。”
宋岚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百十年后,沧海桑田。世上传闻,某座灵山上,隐居着两位世外高人。不知来处,不知年岁。
只听说一位常着白衣,一位常着黑衣,各持一柄长剑,挽一尾拂尘。偶尔有人见到他们行侠扶弱,惩奸除恶,不留名姓,来去无踪。
他们有时会把遇到的孤儿弃女抱回山上,加以教养;时间久了,竟也自成一门户。先后有些弟子想要下山历练,他们也不加阻拦,只要求不许对人透露师门何处、师者名号。而凡是入世的弟子,无不正道直行,无惧世道险恶,风评极佳。
小姑娘抱着一个糖盒,先往嘴里含了一颗糖球,蹦蹦跳跳地上山去。蹦到最后一阶时不小心撞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小姑娘“哎呦”一声揉了揉鼻子,刚要骂人,看清是谁后却立刻噤声立正,把糖盒背到背后,嘴里的糖也一口咽了。
“阿箐拜、拜见师父。”
“说过多少次,在山路上不要跑这么快。”
宋岚负手而立,语调淡淡的。阿箐却一阵激灵:“我错了师父,下次一定注意。”
宋岚看着她,阿箐眨眨眼,抿着嘴唇不说话。
宋岚道:“拿出来。”
阿箐欲哭无泪地把糖盒双手奉上:“师父……”
“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
阿箐委屈背道:“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五味令人口爽,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
“是我托她带的。”
听到这个声音,阿箐如蒙大赦一般长呼了一口气。宋岚转过头去,无奈道:“星尘……”
来者一袭白衣胜雪,从容步来,恍如谪仙。
晓星尘毕竟是晓星尘。数十年的修行,也历过几次风波,终究让他练出了极高的修为,压制体内怨气已不在话下。
晓星尘从阿箐手里接过糖盒,放在一边,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好了,回去吧。”
阿箐快速地瞥了一眼宋岚。宋岚没有说话;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了。阿箐拔腿就跑,临走前不忘对晓星尘投去感激的眼神:“谢谢师娘……啊不,师叔!”
宋岚神色微动。晓星尘一脸无辜。
宋岚迟疑道:“她刚才叫你……”
“他们私底下都这么叫。”晓星尘笑,“你不会是第一次听到吧?”
宋岚愣了一下。晓星尘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耳尖,继续道:“我名下的弟子也会偷偷管你叫师娘。”
宋岚噎了半晌,最后无奈道句:“……没大没小。”
晓星尘以袖掩面,憋笑憋得全身都在颤。
宋岚默默看他笑了半天,才道:“你太惯着阿箐了。”
晓星尘轻咳一声,努力缓一缓,敛了敛笑容;只是脸色还红着。“子琛,她才九岁。”
“没见你对其他九岁的弟子这么纵容。”
晓星尘笑笑不语。宋岚叹道:“虽说她是阿箐的转世,你这样惯着到底不利于她修行。”
“她上一世太苦了。”晓星尘这回真正不笑了,“都是为了我,害得她一生盲哑。虽然遇到了可以相依为命的家人,却终究太过艰难,姐妹两个都活得不长。这次难得有了机会,我想让她有一个更快乐的童年。”
“我知道。所以你才让她拜在我名下。”宋岚道,“也许你就不该让我收她为徒,我看你该收她作女儿。”
晓星尘一愣,随即笑了:“我们的女儿?”
宋岚背过身去。晓星尘绕到他面前:“子琛,你是不是想要个女儿?”
宋岚顿了片刻:“……我可没说。”
晓星尘伸手捏他的脸:“子琛,你脸都红了。”
宋岚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他的手;又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于是干脆把无处安放的发烫的脸埋进他颈窝,顺带咬了一口。晓星尘“啊”了一声,敏感地一缩:“子琛,你干什么……”
宋岚贴着他的颈侧,低声道:“让星尘给我生个女儿。”
“……”
晓星尘对他耳语:“……阿箐他们在后面看呢。”
宋岚僵住。
晓星尘又道:“已经跑了。估计是要去和别的弟子说今天是谁们赢了。”
宋岚把头抬起来,眉头紧锁。
晓星尘:“他们私底下会赌每天你我谁先吻谁。”
宋岚盯着晓星尘看了半晌。
“星尘……你真的太惯着他们了!”
(全文完)
番外发不上来,有缘的读者请走2.7.9章扫码去嗷三看最后一章的番外吧qwq番外是晓宋
最开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阴间脑洞写着玩的。没想到写这么长了…
但 如果有读者都赏光看到这里了,希望能得到你的评论www
春日纪事 | 拾
受邀在云深不知处住了三天,宋岚与晓星尘才同众人告辞。
两位道长素有令名,各自消失后更是成了江湖传说,纷纷纭纭。自从魏婴蓝湛一行人从义城走了一遭,他们后来的故事也渐渐传开了。云深不知处上下由泽芜君亲自安排,以极很高的规格接待了他们;魏婴也仔细研究了他们的状况,送了他们许多法器,说可以尽量保护他们不受控灵驱鬼的术法影响。
“没想到真被我说中了,”晓星尘笑道,“做了一辈子道士,结果想进自家地盘都要带护身符才行。”
宋岚却道:“求道行道,心之所向而已,进不进得去庙门又何妨。”
“是是是,宋道长。你怎么还是听不懂笑话。”晓星尘跟在他身后两步,提起衣角踩着石头,正涉过一条小溪。
过了这条溪,...
受邀在云深不知处住了三天,宋岚与晓星尘才同众人告辞。
两位道长素有令名,各自消失后更是成了江湖传说,纷纷纭纭。自从魏婴蓝湛一行人从义城走了一遭,他们后来的故事也渐渐传开了。云深不知处上下由泽芜君亲自安排,以极很高的规格接待了他们;魏婴也仔细研究了他们的状况,送了他们许多法器,说可以尽量保护他们不受控灵驱鬼的术法影响。
“没想到真被我说中了,”晓星尘笑道,“做了一辈子道士,结果想进自家地盘都要带护身符才行。”
宋岚却道:“求道行道,心之所向而已,进不进得去庙门又何妨。”
“是是是,宋道长。你怎么还是听不懂笑话。”晓星尘跟在他身后两步,提起衣角踩着石头,正涉过一条小溪。
过了这条溪,便算出了姑苏地界,迎面是一片荒山旷野。
“接下来去哪?”晓星尘问。
宋岚望向南方。暮色苍茫,四野荒凉。
“我想……”他迟疑了一下,“这里离余杭不远。”
晓星尘一怔,垂首默然。余杭是宋岚的故乡,白雪观的故址所在。
当年宋岚从抱山散人的山上下来后,有心复仇却得知仇人已死,欲寻故人又不知从何寻起,举目茫然间,便先去了白雪观。建筑全被烧毁了,狼藉血迹却已被人打扫干净,他在后山找到了四排新坟。逐一数去,师门上下一人不少。坟堆还是稍显潦草;但想到下葬者是如何在刚刚失眼的状况下独自来此完成这项任务,大概谁也不会忍心苛责。宋岚给他们刻了一方碑,立在掌门师父的坟前,然后他靠着墓碑坐下,陪着连绵坟冢吹了一夜的冷风。东方第一缕微光破开云层,他起身踏上寻人的路,从此不知归期。
“整整十年没去看过了。”他说。
“一起去吧。”晓星尘道。
“薛洋的鬼道境界不够,被他拼凑回来的魂魄,状态确实不够稳定。”魏婴说这话时面容严肃,眉头紧锁,“但人的心神并不会无故波动。总得是心中先种了执念,才会被怨气所附,滋长成为心魔。小师叔你,这几次感受到异常,应该都与某一个执念有关吧?”
魏婴的话沉甸甸压在晓星尘心头。魏婴是私下里对他说的,大概是从与宋晓两人的短暂相处中,已多少猜到了晓星尘执念所在。
虽然魏婴教给了他一些日常压制怨气的方法,送的东西里也包括清心安神的香料和符箓,但这最多只能搪塞搪塞宋岚的担心。魏婴和晓星尘都明白,除非执念本身消解,没有能治本的法子。
从姑苏到余杭,他们若有心快走,很快就能到达。可宋岚偏偏越走越慢,走走停停,花了七天才来到白雪观的山门下。
不知是不是魏婴给的东西起了作用,一连七天,晓星尘都没有再失控过。宋岚看起来颇感宽慰,晓星尘却仍然心中惶惶,像是头上悬着一把不知何时会掉下来的刀。
宋岚在山脚下停住了脚步。跟在他后面走神的晓星尘一个激灵,也赶紧刹住。
宋岚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晓星尘的手。
晓星尘却触电般地瑟缩了一下。宋岚转头看了他一眼,相握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晓星尘被他弄得脸红,眼神躲闪:“……这好吗?在这里……”
“有什么不好?”宋岚问。
晓星尘不安地看着他:“真的要在他们面前……”
宋岚微笑起来:“就是要在他们面前。”
这是记忆中熟悉得无以复加的一条路。宋岚曾在这里走上走下无数回,每一级台阶都残留着童年与少年时的残影和回音。曾经师父也是这样在他前面拉着他,领他一级一级地走上去;师兄曾在这里唤住他,说要下山采买,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带的小玩意;小师妹从这里蹦蹦跳跳地跑下山去玩,那天是她及笄的日子,宋岚亲手给她梳了新的发髻;小师弟在这里挨过他的罚,因为他在山下泥地里跌倒,一爬出来就噔噔地往山上跑,身后甩下一溜的泥脚印,正好撞上了刚扫完台阶的宋师兄。
道路的尽头,是宋岚拉着晓星尘绕到后山,见到记忆深处的累累荒冢。
山风乍起,只有荒草兀自摇曳。几十座晓星尘亲手垒起来的坟立在那里,沉静地注视着他们。
晓星尘随着宋岚来到掌门师父的墓碑前,和他一起跪了下来。对不起——他闭上眼睛,默默道,星尘愧对众人,累诸位横遭殃祸。没能保护好子琛,反害他为我颠沛至此。骗走他的真心,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在他身边,宋岚开口道:“不肖弟子宋岚,叩见诸位师长。”
他们一同伏下身,向着墓碑三次叩首。
晓星尘努力稳住颤抖的身形。等这次祭拜结束,他心中默默念道,我一定及时止损。对不起。
三叩礼毕,他们缓缓直起身。宋岚道:“宋岚来此,告慰诸位师长、同门。多亏星尘,凶手已经伏诛,再不能为祸世间。你们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他取出来时买的一坛清酒,倒入酒杯,洒在师父坟前。
“第二件事情……”他微笑一下,再次握住晓星尘的手;晓星尘神色一动,手指勾了一下,然而还是没有挣开。“我想请诸位师长、同门作个见证。宋岚今日在诸位面前,与抱山散人门下弟子晓星尘结为道侣。终此一世,不离不弃。”
晓星尘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宋岚也转过头,四目相接。
“我曾经犯下过错误,混淆是非,轻言绝义之语。辜负了他的良善与情义,害他颠沛流离,受尽摧折。”他说道;这话分明是对泉下师友说的,可他的眼神却坚定地望进晓星尘的眼中。
“但星尘没有弃我于危难。他救了我的命,以双眼相赠,生死作陪。”
可是那些危难都是受我之累。晓星尘不禁低下头去,眸中波涛翻涌。宋岚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迫使他又抬起头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抱山散人门下弟子晓星尘,是我此生所遇,至真至善、至情至义之人。赤心入世,正道直行,扬善除恶,不计祸福。抱山散人门下弟子晓星尘,是我此生知己,亦是我……倾心之人。”
“如今我有了新的机会,可以和星尘重新相伴。如此幸事,得来颇为不易。我……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他紧紧握着,晓星尘却能感觉出他在微微颤抖。宋岚面上泛起了薄红,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但他仍继续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他并肩作战,共担风雨。无论发生什么。直至此身形灭魂消。”
晓星尘怔怔回望着他,心中早已溃不成军。仅仅是尽力维持身形、不要当着遍野坟丘的面崩溃失态,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宋岚斟满了三个酒杯。晓星尘看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一盏,酒面波澜微漾。宋岚也在紧张,晓星尘心内奇道:他在紧张什么呢?
“……星尘。”宋岚提醒道。声音也透出紧张。
晓星尘接过了酒杯。
宋岚一饮而尽。晓星尘挣扎了一瞬,也一饮而尽。
宋岚缓缓舒了一口气,拿起奉在师父墓前的第三杯酒,浇与泉下师友共饮。然后再次叩首拜谢。
晓星尘伏在地上,两串泪珠悄然落下,没入泥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
我不想离开他……我怎么能离开他……
他们在白雪观里找到了当年宋岚的居处,看屋子还算完整,便打理了一番,当作歇脚的地方。夜里他们去后山夜猎,回来便可在这里歇息了。
白雪观所在的山上,一直偶有低级邪祟出没。这里风水特殊,山南阳光充沛,灵气旺盛,适宜修心悟道;山北却常年照不到光,阴气沉重,易滋养邪祟。
白雪观第一任观主之所以要在这里建观,便是看中了这一点。一面镇压山阴面的阴邪之气,一面借山阳面的山水养性。
等到宋岚这一辈长起来,山北的邪祟早已被除了七七八八,偶尔新养出来的也都是低级邪物,都是用来给宋岚师兄弟练手的。这回没了白雪观,十年里山北的邪祟又长了个漫山遍野,一到日落便现出形来。宋岚和晓星尘便决定在这里暂住几日,把邪祟除一除。
入夜,后山的瘴雾逐渐弥漫。
宋岚和晓星尘进入林中。晓星尘能感受到这里藏着的鬼怪不在少数;好些鬼怪一开始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息,以为是同类,却在凑近些许时被强大的术法吓得又藏匿起来。一路走来,他们斩除的尽是些来不及躲避的低级邪祟。
晓星尘有些懊丧,魏婴送了他们许多护身的东西,虽说是把他们保护得很好,可同样也保护了邪祟啊。他和宋岚一合计,便把灵符法器都放在林外,各自只提一把剑入林。
这下他们便有了机会施展身手。养了好几年的魑魅魍魉纷纷出了洞,从四面八方袭来。晓星尘提剑相迎,步伐稳健。霜华寒光破空,挥剑如电;电光火石之间,扑来的精魅已接连倒地,黑血四溅。剑者白衣猎猎,不染纤尘;立在漆黑夜色中,似一抹不可攀摘的清寒月光。
如果有参加过十三年前那场盛大的夜猎集会的人在场,一定会恍然惊叹:霜华一出惊天下,正是当年风采。
不过今夜,只一人有此眼福。
宋岚在晓星尘身后,看出晓星尘有意要表现给他看,便站在原地没有出手,心安理得地做了一回称职的观众。
晓星尘把剑往身后一背,侧身回望宋岚,扬了扬头。
“如何?”
“更胜当年。”
晓星尘笑弯了眉眼。
半座山的邪祟不是两个人一晚上就能除尽的。他们一直战斗到平旦时分,东方渐白。邪物纷纷藏回了暗处,这场夜猎也将宣告结束。
“走吧。”
晓星尘擦了擦汗,收剑入鞘,转身要走。宋岚跟在他后面,却并不急着收剑。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夜猎了!”晓星尘一边走一边转了半圈,面朝宋岚倒行几步,笑道,“我之前看到南边的山泉水还很清,要不要一起去沐浴?”
正说话时,侧后方蓦地冲出一只精怪,闯入宋岚眼帘,直冲晓星尘抓来。宋岚惊呼一声“小心!”,话音未落,身形先动;晓星尘方警觉转身,一片墨影掠过,已被人推到身后。皮肉裂开的响声传来;晓星尘急急站稳,越过宋岚肩头,看到拂雪贯穿了精怪躯干。
晓星尘心神稍安,这才扶住宋岚,绕到前面看他的情况。
宋岚松开剑柄,倾倒在晓星尘怀中。
“子琛?!”晓星尘又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看他。宋岚捂住胸口,冷汗湿透额头,痛到睁不开眼。
那一剑其实已来不及了,是以伤换死。精怪反应不及,身体扑上了剑锋,手仍直直向前抓去。
抓破了心口那道霜花剑痕。
宋岚的心脏虽已不再跳动了,传来的痛楚却一如从前。愈合了多年的贯穿伤被重新扯开,心血不住地往外淌;晓星尘颤抖地想要帮他捂住,很快就染了满手鲜红。
宋岚靠在晓星尘胸前,缓了许久才找回一丝清明。突然意识到晓星尘好像半晌都没有动静,他勉强抬起头来。
看到晓星尘双眼的那一刻,宋岚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星尘……冷静……”他艰难地提起一点气力唤道。
晓星尘已经听不见了。
阴鸷的怨气像浓雾一般从他周身散发开来。敛下一半的眼瞳如血,幽深得看不出情绪;慢慢地,他嘴唇开合,轻声念道:“都该死。”
寒光大作,日月失色。
怨力化作狂风巨波穿透了山林,满壑沙飞石走,鬼啸猿号,声震千里。宋岚被他抱在怀中,隔绝了四方呼啸。
而后光芒散去,万籁俱寂。
宋岚反抱住失力昏倒的晓星尘,合上眼低叹一声。
整个北山,邪祟与生灵俱灭,连草木都枯死了。
春日纪事 | 玖
【互攻背景 本章晓宋】
对了,霜华……!
晓星尘灵光乍现,霜华可以感应尸气!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当即抽出佩剑;周围的人群被吓了一跳,惊呼着让出一片空地。霜华有感应,人还在附近!晓星尘顾不得许多,一心跟随霜华的指引,提剑向前走去。人群躲闪着让开一条道来,惊骇地目送气场低沉的剑者一步步走向他的目标。
在人潮尽头看到宋岚的瞬间,长剑落地铮鸣。
宋岚也同样在找他,一直找到街市外围。本来已经想着再找一圈找不到就先回客栈等着,好在晓星尘先找来了。“星尘……”他舒展眉头,轻唤一声,迎上前去。
晓星尘倒进宋岚的怀抱中,抓住他的衣襟,埋着头呼吸急促,身体不住地战栗。
“先……”...
【互攻背景 本章晓宋】
对了,霜华……!
晓星尘灵光乍现,霜华可以感应尸气!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当即抽出佩剑;周围的人群被吓了一跳,惊呼着让出一片空地。霜华有感应,人还在附近!晓星尘顾不得许多,一心跟随霜华的指引,提剑向前走去。人群躲闪着让开一条道来,惊骇地目送气场低沉的剑者一步步走向他的目标。
在人潮尽头看到宋岚的瞬间,长剑落地铮鸣。
宋岚也同样在找他,一直找到街市外围。本来已经想着再找一圈找不到就先回客栈等着,好在晓星尘先找来了。“星尘……”他舒展眉头,轻唤一声,迎上前去。
晓星尘倒进宋岚的怀抱中,抓住他的衣襟,埋着头呼吸急促,身体不住地战栗。
“先……”晓星尘声线微颤,闷闷地传来,“先回客栈。”
“好。”宋岚温声道。星尘大概没有心情再逛街了,他想。
晓星尘打开房门,先让宋岚进去。
宋岚进了房间,摸索着要点上灯,却听到房门裹着劲风“嘭”地一声关上。下一秒后背猛然一痛,他被按在了墙上。
就着斑驳月色,他看见咫尺距离的晓星尘面色阴沉,双眼通红,透着凶光。
——杀气。
宋岚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去够拂雪。晓星尘看出他的意图,抢先抓住他两只手腕,一并按在头顶;一手夺下他腰间佩剑,抛在身后。膝盖顶住他的大腿,严丝合缝地把他禁锢在极逼仄的空间里。“别动。”他沉声道。
宋岚顷刻间便冷静下来,有些懊悔刚才的冲动。这是星尘,他告诉自己,这是星尘。星尘只是状态不对。星尘最近状态一直不太对。他得安抚他,让他镇静下来。不要刺激他。
他皱了皱眉;星尘扣着他手腕的力道太大了些。
晓星尘低着头平复呼吸,目光却从下往上望向宋岚。
“宋岚……”他的声音幽寒,“你竟然要对我拔剑。”
宋岚心中一惊。“不是的,星尘……”他放轻了声音,“我……我没有想要伤害你。……对不起。”
晓星尘道:“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宋岚沉默片刻,诚恳地说:“我永远不会对你拔剑,星尘。永远不会。”
晓星尘抬起头,目光依然凶狠,手上的力道愈重:“为什么要松手?”宋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晓星尘再逼问道:“当时在摊位前,你为什么松开了我的手?”
宋岚一怔,当时他要付钱,晓星尘就站在他旁边,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被人群冲散。“星尘,你……你听我说,”他恳切道,“你现在状态不对,你先镇静下来。抱元守一。专气致柔。”
“闭嘴……”宋岚的声音骤然被切断,晓星尘掐住了他的脖子,“我受够了。”
宋岚不需要呼吸也可以,但咽喉被掐住仍然让他难受极了。晓星尘掌下的喉咙痛苦地翻动着,掌下的手腕微微颤抖。
“我真的应该把你绑起来,让你哪也去不了。”晓星尘幽幽地下了判决。在宋岚惊讶的目光中,他拽开宋岚的发带,真的把他两只手腕绑在了一起,别在身后。宋岚轻轻转了下手腕,是死结;但他若有意要挣脱,薄薄一根发带,毕竟不成阻碍。
但晓星尘死死盯着他道:“你要是敢挣开……”他顿了一下,眯起眼睛,“我就把你锁起来。”
宋岚吞咽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哑:“我不挣开,”他低低地说,“星尘,你可以对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连命都是你的。”
黑暗中,晓星尘的目光微微闪烁,晦暗不明。
“跪下来。”他命令道。
【扫码走嗷三】
春日纪事 | 捌
无尽夏
他坐在纯粹的黑暗之中。
手里有一柄剑,他正在擦拭它。剑的纹路早已万分熟稔,这是陪伴了他许多年的老朋友;自他失去光明以来,它更成了他无可比拟的依靠。
擦拭剑身是剑客每日必需的功课。尽管霜华已很久没有饮过血了,他仍然会尽心完成这项任务,一天不差,一丝不苟。同住这里的朋友们不能理解,问过他是怎么做到坚持每天擦拭一柄明明很干净的剑的。
他们不会想到,刚出山时,他其实常常忘记要擦剑。
周遭寂静无声。同住的人都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一人。
每到这时,除了黑暗,便只有手中的剑可以作伴。他记起来,自己向来是不惧孤独的;可人一旦拥有过莫逆同心的相知相伴,再次面对孤独,便再难完全不觉寂寞。...
无尽夏
他坐在纯粹的黑暗之中。
手里有一柄剑,他正在擦拭它。剑的纹路早已万分熟稔,这是陪伴了他许多年的老朋友;自他失去光明以来,它更成了他无可比拟的依靠。
擦拭剑身是剑客每日必需的功课。尽管霜华已很久没有饮过血了,他仍然会尽心完成这项任务,一天不差,一丝不苟。同住这里的朋友们不能理解,问过他是怎么做到坚持每天擦拭一柄明明很干净的剑的。
他们不会想到,刚出山时,他其实常常忘记要擦剑。
周遭寂静无声。同住的人都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一人。
每到这时,除了黑暗,便只有手中的剑可以作伴。他记起来,自己向来是不惧孤独的;可人一旦拥有过莫逆同心的相知相伴,再次面对孤独,便再难完全不觉寂寞。
刚出山不久时,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他的好友是一个做事极认真的人,事关清洁整理时尤甚。对于同行道友时常的粗心,他亦有过提醒,发现收效甚微后却也不再提了。
夏夜总是温暖宜人。如果到人定时分他们离有人烟处还远的话,一双好友便干脆就着旷野天风,幕天席地。只有四海为家的人才会知道其中的乐趣。宋岚刚在草地上铺好单子,晓星尘便迫不及待躺了上去。
他闭目等了半晌,却没有等到另一个人躺到身边,反而听到自己的剑被拿了起来。晓星尘睁开眼,看见霜华横在宋岚膝上。他的好友坐在星空之下,眉眼专注沉静,就着星光,正在替他擦拭剑刃。
从那之后,晓星尘就很少忘记要擦拭霜华了,并且有机会的话,也会顺带把拂雪一起擦了。
那时他无端想到:他的佩剑名为霜华,可被称作傲雪凌霜的却是他的好友;好友的佩剑名为拂雪,可喜着一袭雪色的确是自己。想着想着,他不觉扬起了嘴角;直到宋岚买完菜回来,还能看见他一边擦剑一边傻笑出神。
霜华的震动唤回了他的注意力。他摸上剑身——尸气很强烈,就在不远处。他有些疑惑,义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走尸了。
无论如何,放任走尸伤了人就不好了。他收起剑,也收回飞远的思绪,走出门去。
等一下,不要——
按霜华所示,走尸就在正前方。他提起剑,心中却忽然一阵惊悸;但为时已晚,霜华已利落地向前刺去,一剑穿心。
“你在吗?”他听见自己说。
没有听到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回答他的是另一个人。
那声音瞬间将他惊醒。顷刻间他眼前光明乍现,宋岚跪在他面前,从口中到胸前,殷红的鲜血如注,一直淌到自己脚下。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仿佛被拉入炼狱,业火燃身,撕裂灵魂。他再也承受不住,哭泣嘶吼,由着自己坠落无底深渊。
“……星尘!!!”
晓星尘猝然惊醒,宋岚按着他的肩膀,脸上满是担忧。
晓星尘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紧紧盯住宋岚。宋岚扶着他慢慢坐起来。确认了刚才只是一场梦,晓星尘一下子扑上去把人抱住,呜呜地哭了很久。
“没事了,我在呢。”宋岚拍拍他的背,“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晓星尘情绪逐渐缓和,他趴在宋岚肩头,鼻音还未褪去:“我又让你担心了。”
宋岚摇摇头,捧起他的脸,拭去泪痕:“又梦到义城的事了?”晓星尘点头。
“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宋岚叹道,而且还呈现出越发频繁的趋势。晓星尘默然。他知道宋岚对他的担心,可是……
自从晓星尘养好伤、与宋岚结伴行走世路以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两个月以来,晓星尘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魏婴对他说过,只要勤加修行,他应该可以压制住体内的怨气。晓星尘每日背着宋岚默诵三遍清静经,十分注重清心养性,却仍不时感到心神不稳,性情有变。三毒六欲暗暗滋长,他花费了许多心力去压制妄念,逼迫自己不去为旧事和琐事烦扰;却感到一日更比一日困难了。
这些事他不愿告诉宋岚,徒增他的担忧。但偶尔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情绪失控或噩梦,还是会让宋岚担心不已。
“等见到无羡,我会问问他。”晓星尘说。宋岚点头说好。他们默契地向前倾了一点,额头抵在一起。
有风拂过客栈的窗帘,吹来一缕夜的凉意。“几更了?”他问道。“刚四更。”宋岚道,“再睡会儿?”“睡不着吧,暂时不敢睡了。”晓星尘低低笑了一声,偏过头去吻住宋岚;手下悄悄探向宋岚的手腕,松松圈住,却带有暗示意味地摩挲起来。唇舌恋恋地分开,他流连到爱人耳边,呢喃道:“你帮我放松一下,说不定就能睡着了。”说完这话他自己却先脸红了起来。宋岚低喘一声,反手抓住他胡乱撩拨的手,眸色暗了一暗。
一起倒进彼此怀里的温柔乡。
自从他们出了蜀东,虽然一路上走走停停、随机除祟,却一直是在往东走。他们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姑苏。
四月江南,柳烟正浓。姑苏是温柔水乡,也是个热闹的小城。
一路走来,他们听说了许多江湖传闻,补了补八年来各大世家的风云变幻。亦得知当日请求晓星尘不要对人透露自己已还魂复生的魏婴,其身份近日已在金麟台上曝光;后来又与姑苏的蓝二公子结为道侣,跟他进了云深不知处。一时间各种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晓星尘与宋岚向来无意牵涉世家纷争,这场恩怨也本就与他们无关。虽免不了感叹二三,却也不曾有意探问更多。
死过一次的人,心境更是不同;除了心中的道、身畔的人,一切纷扰都不过过眼云烟,如露如电而已。
这趟姑苏之行,他们一则是为登门感谢魏婴和蓝湛当日对宋岚的解救之恩,二则是为了寻求更多关于宋岚凶尸之躯与晓星尘灵力化形情况的了解。
他们走进一家小饭馆,要了简单的早餐。
凶尸之躯虽然不吃不喝也可以不死不灭,要进食的话却也是可以的,所以在晓星尘的强烈要求下,宋岚开始和他一起吃饭。
“和蓝公子约定的是明天, ”宋岚放下碗筷,“今天可以先在城里逛一逛。”
“我也是这么想的。”晓星尘眼前一亮,“而且晚上平江河边有夜市!我们可以逛完夜市再去夜猎。”
他的计划不出宋岚所料。宋岚不禁莞尔,晓星尘从前便很喜欢热闹的街市。赤子童心,越是人多的地方,越觉得温暖和有趣。哪怕世事多磨,沧海桑田,总有些东西不曾消磨;就像晓星尘对烟火人间的热情。
——或者宋岚对保持整洁的要求。宋岚这么想着,默默把手帕递给晓星尘,示意他擦擦嘴边的饼渣。
宋岚起身前去结账。晓星尘擦净嘴角,捧起碗喝了一口豆浆,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
宋岚在柜台前停下。晓星尘可以看见他的侧面。
他今天换了一身装扮。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带系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潇洒地垂在背后;没有穿惯穿的立领袍,衣襟跨过肩膀落在胸前,完整地露出脖颈线条。
宋岚和掌柜交谈。喉结上下滚动。晓星尘眯起眼睛,又喝了一口豆浆。只有他知道他那里有多敏感,一碰就会立刻缩上去,全身都会随之一颤。
宋岚微笑起来,对掌柜颔首致意。宋岚以前是很不爱笑的,难得的笑容几乎全部展现给了晓星尘;如今他的微笑却渐渐多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历过沧桑,对世人更多了一分悲悯温和,或许是自由之身与重要的人失而复得,让他更加珍爱这宝贵的人间。
晓星尘托腮,出神地看着。他为宋岚的变化感到高兴。只是无端地,从心底隐隐传来了一点失落:要是子琛的笑永远只对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我应该把他绑起来。他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绑起来。锁起来。给他优雅的脖子套上项圈,把他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让任何人靠近。不让任何人伤害得到他。不让他离开我,让他只属于我……
他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他慌乱地低下头,把剩下的豆浆一饮而尽,心中小鹿乱撞。
他对宋岚的念头越来越不堪了。……他怎能这样对待他的子琛呢?
“星尘?”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宋岚已结账回来了。“在想什么?”
晓星尘垂眸,不敢看他关切的眼神,搪塞道:“没什么,发了会儿呆而已。我吃完了,我们走吧?”
宋岚见他如此,便也没有追问,暂且压下了心中疑虑。他们一起出了店门。“刚才店家告诉我,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北能看到城隍庙,都说那里祈福很灵。”
晓星尘笑道:“子琛想祈什么福?我们现在都不算阳间中人,进到庙里没准直接被神仙一掌拍灭了。”虽是玩笑语气,他心里却真有些没底。
宋岚闻言也愣了一下,仍然道:“我想……给你祈求平安,扫除烦恼,禳解灾厄。”他顿了顿,又放低了声音,“也想求……与你长相厮守,同心不离。”
光天化日之下谈情说爱,两位道长还是会有些脸红。孟夏清晨的阳光洒下来,笼罩得晓星尘连身带心都暖暖的,纵然听红了脸,也忍不住嘴角扬起的笑意。“不如明天问过无羡之后,再决定去不去吧。”他说。宋岚觉得有理。转过街口,人烟渐浓,晓星尘悄悄拉住宋岚的手,在他手心挠了一下;又迅速分开,各自背过手去,神色坦荡,恢复成仙风道骨的道长模样。
华灯映水,画舫凌波。逛了一天的姑苏水乡,最后一站便是沿河铺开不见尽头的长街夜市。
日落以后晓星尘越玩越兴奋,霜华挂在腰间,拂尘插在背后,一手拿着刚刚买来的糕点,一手拉着宋岚,穿梭在人头攒动的大街小巷。各种新鲜玩意儿都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他们在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前停下。晓星尘想起十几年前他们曾经买过一对剑穗。那时他们尚以好友相称,晓星尘只说喜欢这个样式,摊上又正好一黑一白两款,和他二人衣色相衬。寓意成双的婉转心思藏得极好,宋岚没有一点疑虑便同意了。后来命途辗转,各自流离,夜半无人时坐在月下,总爱抚一抚剑上流苏聊作慰藉;却每每不过扬汤止沸,苦怀愈甚。
他刚刚复生时,便发现霜华的剑穗不见了。不仅如此,连拂雪的也没了。他疑心是薛洋所为,却也无可奈何;好在良人已复得,丢了两个剑穗又有什么要紧。
摊位上琳琅满目摆着各种流苏坠子,晓星尘带着特定的目的扫了一眼,视线便定格在一黑一白同款的一对上。流苏整齐地坠在一块白玉梅花之下,大方又不乏精美,而且——很衬子琛。
晓星尘拉拉宋岚的袖子,无需开口,宋岚便把他心中所想从头到尾猜了个透。“我来买,送你一个。”他说。晓星尘笑了,站着他身后半步,等他付完钱。
晓星尘仰头望天。今夜星光朗朗,明月当空,照映着人群言笑晏晏,苍生无患。身处其中,他突然感到一种无可言说的幸福:重要的人失而复得至今,一切都太美好了,好得如梦似幻,让他几乎不敢相信。积攒了两个月的幸福在明月繁星的朗照之下一并涌上心头,迎着星空与夜风,他轻轻闭上眼睛。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他睁开眼,却不慎被涌动的人群挤了一下。晓星尘站稳脚跟,却发现自己不在原地了。
他茫然地看看四周,陌生的人影穿梭不息,严重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和宋岚个子都高,但遍览四周,他没有看到要找的人。
“子琛……?子琛?”他自顾自地唤道。
没有回应。
他忽然遍体生寒。
晓星尘花了一点时间才辨清方向,找到卖饰品的小摊。“刚才那个黑衣的道长呢?”他急切地问道。
摊主吓了一跳,想了想道:“付完钱就走了,我也没注意往哪边走的……”
晓星尘回身望着四方人潮,扶住额头。久违的恐惧与无助淹没了他的心脏。夜风迎面袭来,他从未如此怨恨这浓黑的夜色,和拥挤的人群。
春日纪事 | 陆
城外的桃花较花朝节时开得更盛了些。东风温软,吹得花瓣纷纷扬扬,铺了满地落红。
春色如许,却未能引起花下客赏玩的逸致。
晓星尘站在这里已经一个时辰了。
风吹起他的衣袂,吹不动他立如苍松的身姿。
“星尘。”
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仅一瞬间,晓星尘便湿润了眼眶。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停驻在自己身后一步。晓星尘阖眸仰天,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当然是徒劳的;他连身体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然而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他蓦地被旋过身,落入一个紧实的怀抱。
这是暌违十一年的拥抱。
他再也忍不住,趴在宋岚肩上痛快淋漓地大哭起来。
待晓星尘的情绪渐渐平缓,理智归位,他从宋岚的怀抱...
城外的桃花较花朝节时开得更盛了些。东风温软,吹得花瓣纷纷扬扬,铺了满地落红。
春色如许,却未能引起花下客赏玩的逸致。
晓星尘站在这里已经一个时辰了。
风吹起他的衣袂,吹不动他立如苍松的身姿。
“星尘。”
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仅一瞬间,晓星尘便湿润了眼眶。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停驻在自己身后一步。晓星尘阖眸仰天,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当然是徒劳的;他连身体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然而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他蓦地被旋过身,落入一个紧实的怀抱。
这是暌违十一年的拥抱。
他再也忍不住,趴在宋岚肩上痛快淋漓地大哭起来。
待晓星尘的情绪渐渐平缓,理智归位,他从宋岚的怀抱中退了出来,站开半步。
晓星尘低头轻咳了一声。
“对不起……”
“对不起。”
二人同时开口。
晓星尘一愣:“你……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他这时才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宋岚。他久违的至交好友,现在真真正正站在这里,只消一眼,便将他拉回了十余年前的那场大梦。黑色道袍着在他的身上,沉静如黑夜,肃穆如苍山;可他的眼眶却是红的。晓星尘从刚才就知道,在那个拥抱里落泪颤抖的,不止自己一个。
宋岚道:“我那时……不该失言迁怒于你。”
晓星尘又垂下眸:“……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在说这个……”
宋岚坚持道:“我要说。星尘,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为常家缉拿凶手没有错。维护公正不是错。正道直行不是错。我们在这条路上会遭遇什么本就是难以预料的,但并不是惩奸除恶的信念错了。求仁只为得仁,我们本就不该计算后果。星尘,对不起。错不在你。一直都不在你。”
宋岚轻叹一声。“而我却计算了。我的动摇带给你的伤害……和灾难……实在是我无法偿还的。虽然一句道歉弥补不了你失去的任何东西……”
“弥补了。”晓星尘忽然道。
宋岚打住了话头。
的确弥补了。
晓星尘入世之初,自以为只要替天行道,便可无畏无惧。
历过血洗的沧桑,他才后知后觉地了悟:世道艰险,人心巧诈,都动摇不了他心如磐石;却唯独面对不了最重视的人的失望,最怕被携手同行的人非难,背弃。
是他做错了吗?
他理智上始终相信自己是没有做错的。可心底总有个小小的声音时时椎打着他:可是子琛不认可他了。
宋岚将他推开,崩塌了少年的信仰与梦想。
但以他给宋岚带来的伤害之大,他向来只有内疚满怀,从未想过宋岚该向自己道歉。直到亲耳听他说出来,他才突然意识到:他或许确实不必得到道歉,却始终渴求着宋岚的重新认可;他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其实一直在等待着宋岚来告诉他一句:错不在你。
三年隐姓埋名,茫茫世路不知何往,如同不系之舟的灵魂,此刻靠岸了。
宋岚千里而来,来还他一个道心清明,坚定如初的晓星尘。
“子琛,谢谢你。”宋岚看见晓星尘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笑容,“有这句话便足够了。所有这一切,都足以弥补了。”
宋岚一怔,随即亦露出了然的微笑。
晓星尘道:“真的,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怎会不知道呢?”宋岚放轻了声音:“下山以后我一直在找你,正是因为我知道这对你有多重要。星尘,你果真还是一如从前。”
晓星尘一时无言。
“世路幽昧至此,也未曾改易你济世初心。星尘,你仍是我见过的心性最为坚韧之人。”
“别说了……”
晓星尘神色黯淡下去。“我……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的。”
“我亏欠你太多了……先是白雪观,后来又让你找了我那么久,后来又……又……”他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但他知道,这是他必须把一切忏悔宣之于口的时刻。晓星尘咬了咬唇,颤声道:“……又杀了你。子琛,是我杀了你。你跋山涉水来寻我,我却亲手杀了你。还有后来的八年……”
宋岚柔声道:“这些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就算如此,你也是因我才遭遇了这许多不幸。也许你不该遇见我,你本该比现在快活得多。”
“正相反,”宋岚正色道,“星尘,能与你相识相知,才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人生最难得一知己,能得星尘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宋岚何其有幸。
“而那些事情非你之过,我亦从未对你有怨。这一点,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君子死知己,重情慕义,岂可顾身。你我若还要在这里计较生死祸福,才是有愧知己之名。”
晓星尘红着眼睛望向宋岚。是啊,拂雪刺进他身体的那一刻他便全明白了。可是,纵使宋岚不怪罪他,晓星尘又怎能轻易宽恕自己?
“你怎么这么宽容啊。”他小声道。
“你也同样。”宋岚答。
“……仍然是我负你太多。”
“那么我也同样负你良多。”
“这下怎么办呢?”
他们相视一眼,忽而都笑了。都红着眼眶,挂着半干的泪痕;晓星尘笑得更久一些。笑声渐悄后,一切又归于宁静。
“我们还是好友吗?”他轻声问道。
“一直都是。”宋岚朗声作答。
晓星尘莞尔一笑。
可随后,他想起了什么,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宋岚关切道:“怎么了?”
晓星尘红了脸,支支吾吾道:“那个……你不打算谈一下……那天晚上……”
噢,那天晚上。
晓星尘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声若蚊蚋:“我什么都招,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实在不行,你对我也做一次也行。”
最后一句晓星尘说完就后悔了,他在说什么呀!
他从刚才就低下头不敢看宋岚了,此时更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耳中除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便只听得微风拂树。满林花枝自顾自地摇曳生姿,沙沙作响。
半晌,他听到宋岚开了口。
“我……的确想知道原因。”
晓星尘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没忍住。”
“……”宋岚停顿了一下,“一般来说,好友之间没有……这种事情要忍。”
“是啊。”晓星尘苦笑一声,语带自嘲。“情根早种,尘念未绝。是我早对你心思不纯,辜负你赤诚相待。”
“不过……”晓星尘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听得他声音闷闷的,却字字清晰可闻:“你若要叫我把它除了,我便一定把它除了。”
宋岚默然许久。半晌,他柔声道:“我不是想叫你把它除了。”
晓星尘蓦地抬头,才发现宋岚此时脸色亦红透了,目光也有些躲闪。“我神识不清时,听见你说过,如果我醒来后要骂你打你,要你的命,要把你赶走,你都听凭处置。还算数吗?”
晓星尘不知他是何意,心中打鼓,只好茫然地点了点头。
宋岚道:“我不要你断情绝欲,也不要你的命,更不会赶你走。”他停下来,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色沉静坚定如初。“晓星尘,我想要你余生相伴。”
晓星尘呆住了。宋岚亦抿紧了唇再不发一言。旷野的风平地而起,吹起黑与白的道袍轻盈翻飞;花雨纷纷扬扬,有一瓣落上了道子的衣襟。
晓星尘犹显恍惚,许久,他眼睫轻颤,轻声问道:“……这是真的吗?”
宋岚往前迈近一步,与晓星尘之间只余寸许距离。他微微俯首,如同昵昵耳语:“可以吗?”
一颗泪珠滑落。晓星尘闭上眼睛,让拥抱合上了他与宋岚的最后一点距离。
看见宋晓二人是肩并着肩走回来的,魏婴和蓝湛都放下了一颗心。
“小师叔,宋道长,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魏婴问道。
宋岚与晓星尘相看一眼。宋岚道:“等星尘养好了伤,我们便继续游历世间,涤荡世路。”
或许有朝一日,还可以继续前世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的理想。晓星尘在心里补充道。袍袖遮掩之下,他悄悄拉住了宋岚的手。
无论世道如何叵测,只要与你相伴同心,走到哪里都是青山。
春日纪事 | 伍
桃李春
绿树莺啼,二月春。
晓星尘披衣下榻,步至门口,倚着门框,看宋岚在院子里生火烧饭。
自他们与薛洋一战之后,已过去了三日。薛洋的死,一方面总归是让晓星尘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却也断送了从他那里得知如何解救宋岚的可能。接下来的事情,只能由晓星尘一人来摸索了。
他不是没试过动手拔出刺颅钉,但宋岚在他怀中挣扎得太过剧烈,吓得他再不敢乱试。于是事情陷入僵局,晓星尘不无悲观地想到宋岚永远解不开桎梏的可能。他自然是愿意用尽余生来陪他护他的,但……对子琛来说,太不公平了。
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弃还他自由。
身着黑衣的凶尸道长看了看火势,又往里加了一把柴火。晓星尘倚着...
桃李春
绿树莺啼,二月春。
晓星尘披衣下榻,步至门口,倚着门框,看宋岚在院子里生火烧饭。
自他们与薛洋一战之后,已过去了三日。薛洋的死,一方面总归是让晓星尘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却也断送了从他那里得知如何解救宋岚的可能。接下来的事情,只能由晓星尘一人来摸索了。
他不是没试过动手拔出刺颅钉,但宋岚在他怀中挣扎得太过剧烈,吓得他再不敢乱试。于是事情陷入僵局,晓星尘不无悲观地想到宋岚永远解不开桎梏的可能。他自然是愿意用尽余生来陪他护他的,但……对子琛来说,太不公平了。
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弃还他自由。
身着黑衣的凶尸道长看了看火势,又往里加了一把柴火。晓星尘倚着门框坐下来,看得入了迷;再次见到这样亲切的场景,真已恍如隔世。
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得宋岚安好如初。从前便是如此,如今此心依然。
晓星尘再次醒来,是被人声吵醒的。
他扶着门框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坐在这里睡着了。正午的日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抬手遮挡,晃悠悠地走到院门口外察看情况。
宋岚背对着他立得笔直,手中拂雪拦住面前两人去路。两个姑娘刚刚被吓得尖叫,此时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晓星尘出现,立刻如蒙大赦。“道长!”年龄长些的女子惊喜地叫道。
晓星尘认出这是阿芸和阿箐,也是又惊又喜,忙对宋岚道:“子琛,你快收剑。”宋岚才依言收剑入鞘。
阿芸害怕这个一言未发便拔剑的剑者,更何况这人面上一片死寂,竟觉不出一丝活人气来。倒是一直拽着她袖口的阿箐听得晓星尘这一声,打了一个激灵,竟大了胆子要往宋岚的方向去摸,又被阿芸一把拽了回来。
晓星尘难为情地替宋岚道了歉,把二人迎进屋子里。原来那天晓星尘留下一句“明天再来看你”后匆匆告别,阿箐三天都没有等到他再来,急得不行,非要比划着告诉阿芸,晓星尘无故不会失约,许是遇上了麻烦,而自己可能知道晓星尘人在哪里。
阿芸便跟着她翻过山头,来到他们曾共同生活过的义庄。义庄已经和整座义城一样没有活人了,阿芸却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座小院里有人影出没,便找寻过来。阿芸印象里的义城就是一座鬼怪云集的吃人的鬼城,这回肯随着阿箐过来已是花了极大的勇气,又冷不防被人一剑拦下,自然吓得不轻。
宋岚默默地站在一旁。阿箐已经抱着晓星尘的胳膊安静下来了;阿芸还有些惊魂未定,犹豫地端详着宋岚,迟疑道:“刚才道长说,他本是道长的朋友?”
晓星尘道:“宋子琛是我的至交好友。”顿了顿,又道:“他虽因故成为凶尸,神识不明,但本性良善刚直,又听命于我,断不会伤人。”
阿芸道:“其实这样的凶尸,不久前我也见过一个,和宋道长的情况如出一辙。”
晓星尘睁大了眼睛,请她讲下去。阿芸道:“实不相瞒,我这回的病便是前段日子上山采药受了惊才落下的。那夜我遇到一个鬼怪袭击,差点命丧当场,就是一个公子操控一个凶尸消灭了那只鬼怪,救了我性命。我看那位恩人对那个凶尸,看起来也像是好友一般。”
晓星尘在记忆里搜罗了一圈,也想不出在魏婴死后,当世除了薛洋还有谁会操纵凶尸。不过如今八年过去,他也不知现今江湖历了几番风云变幻。
但这确实是个极宝贵的机会,晓星尘继续问:“那位公子是何模样,现在何处,你可知晓?”
阿芸想了想:“那位恩人穿黑红色的衣服,不过他的同伴们倒是有几位穿得很像,都是蓝白色带云纹的长袍,戴抹额。”
这副装束必定是姑苏蓝氏的弟子。晓星尘更加迷惑了,蓝家向来以雅正闻名,怎会和操纵凶尸的鬼道有所牵连?不过转念一想:能与蓝氏子弟同行的,或许不会是薛洋那般穷凶极恶之徒吧。
阿芸继续道:“我不知他们现在何处,不过……那位公子曾向我打听往义城这个方向来的路,没准他们就是要往义城来的。”
晓星尘点点头,俯首一揖道:“多谢阿芸姑娘,帮我大忙了。”
阿芸连忙摆手:“道长不必谢我,你救了阿箐一命,我哪里回报得了呢?如果能帮上道长一点忙,我也非常高兴。”晓星尘笑道:“不是一点,是极大的忙。”他侧过头去,抬眸看了宋岚一眼。
阿芸问:“是为了宋道长吗?”
晓星尘颔首。阿芸露出笑容:“我虽然不知道个中因缘,但常言道,苦尽甘来,像道长与宋道长这样的正人君子,必然会得到上天眷顾。”
晓星尘微笑道了声多谢。
“啊啊啊…!”阿箐也激动地叫道,跑到宋岚身边拉拉他的袖子,双手对晓星尘一通比划。“阿箐在说,宋道长一定会好起来的。”阿芸柔声道。
**这座义城四面都是高山峭壁,山体严重向中央倾斜,呈压倒迫胁之势,仿佛随时会塌下来。四面八方都被这样黑魆魆的庞大山岩包围着,在惨惨的白雾里,比妖魔鬼怪还妖魔鬼怪。光是站在这里就让人胸口发闷心口发慌透不过气,有一股强烈的威胁感。
魏婴与蓝湛走到城门前,交换了一个眼神。
“吱呀——”,不堪重负的承轴,载着两扇没有对齐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眼前所见,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凶尸扑面。只有铺天盖地的白色。**
大雾弥漫,比城外的雾气浓郁数倍,只能勉强看清前方有一条笔直的长街。在这浓浓鬼雾之中,隐隐现出一个洁白的人影。
那人穿云透雾,缓步而来,于三步之外站定。来者长身玉立,白衣翩翩,不染纤尘;背负长剑,臂挽拂尘,一派清逸脱俗。魏婴不由得看得一呆。
蓝湛率先注意到他背上镂刻霜花的剑柄。“霜华剑?阁下是……十一年前不知所踪的晓星尘道长?”
魏婴瞪大了眼睛:“晓星尘?你就是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师叔?”
茅屋内,三人相对而坐。忘羡二人与晓星尘互通了姓名,原来阿芸口中的救命恩人正是传闻中已死去多年的他的师侄魏婴。晓星尘只惊讶了一瞬,便坦然接受了这一诡异的现实;毕竟死而复生之事,自己亦是活例。
魏婴与蓝湛都对晓星尘和宋岚失踪后的遭际十分好奇,晓星尘便将前因后果一并托出。讲故事的人讲得云淡风轻,只有到沉痛处时,才会有片刻停顿与叹息;听故事的人却听得心情跌宕不已,义愤填膺。听到最后薛洋这回真正死透了,魏婴拍案叫道:“大快人心!”蓝湛也不禁为之动容。
魏婴道:“小师叔,你说宋道长变成凶尸听命于你,可否让我见见?”晓星尘忙说:“我正想就此事求助魏公子,请你帮忙看看能否解除子琛的束缚。”
魏婴笑道:“好说。小师叔与我年纪相仿,不如就叫我无羡吧。”
宋岚走进屋里,魏婴和蓝湛不禁站起身来。要不是细看才会发现这人瞳孔没有一丝光彩,颈上又蔓延出些许黑色纹路,宋岚哪里看得出是个凶尸,分明一个身姿挺拔气势凛然的道长。不愧是和晓星尘并名之人,魏婴暗自赞叹,死后尚且如此气场,可想生前何等风华。
魏婴围着宋岚绕了一圈,观察到耳后刺颅钉的两个小点,心下了然。“好办!”他爽利地说。
晓星尘喜道:“可以取出来吗?”魏婴道:“放心吧小师叔,交给我就好。取出刺颅钉后过一两个时辰,宋道长就会恢复意识了。”
晓星尘喜极,没想到会这么幸运,不禁扶住心口,听得底下心跳如鼓。
魏婴伸手探到宋岚耳后,就要取出。
晓星尘却突然叫道:“等一下!”
魏婴投来疑惑的目光。晓星尘低头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子琛清醒之后,会知道这八年里发生的事情吗?”
魏婴道:“像宋道长这般修为的凶尸,被刺颅钉控制后神识也只是微弱,并非全无。他灵台受封阻,凡事不能自己作出决断,但并不是感知不到发生了什么。一旦解开束缚,这八年里的记忆自然都会随之清明。”
晓星尘整个呆住,笑容尽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他的话吓坏了,磕磕巴巴道:“这……这……这就是说,他醒来后……什么都会想起来?”
魏婴点头道:“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小师叔莫非有不想让他记起来的事?”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宋岚在这受控的八年里经历的当是怎样非人的遭遇,还用得着问吗?晓星尘不想让好友记得痛苦的事情,自然是理所应当。
魏婴沉默了,他们的往事太过沉重,他也不知该如何宽慰晓星尘。好在晓星尘只是叹了口气,便道:“罢了,无羡,拜托你了。”
魏婴小心地把刺颅钉拔了出来。晓星尘拥住要倒地的宋岚,把他抱到床榻上安置好。
晓星尘站在榻边,凝眸看着宋岚。魏婴二人不好打扰他,也无言地立在旁边。过了一会儿,晓星尘转身道:“蓝二公子,无羡,可以拜托你们帮我照看一下子琛吗?我想,他醒来时可能……可能不会希望看到我。”
魏婴皱了皱眉:“这怎么会呢?”晓星尘道:“拜托了。”
魏婴还想说什么,蓝湛已应承下来:“我们来照看宋道长。”
“多谢。”晓星尘深深施了一礼。
院子里天清气朗,万物无声。晓星尘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又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震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悲;自他复生到现在已过去二十天了,这二十天里他亲眼看着他的风华无双的宋子琛沦为一个失去灵魂的傀儡,心如刀绞;在这之前还有八年,他长久地处在薛洋的掌控之下,晓星尘不敢想象那八年里他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在那之前还有两年,他带着晓星尘的双眼再度入世,漫长岁月消尽于寂寞的寻觅,杳无定期。而这一切皆是起于自己。
一别十一年过去,他终于可以还他自由了。晓星尘感到无比的解脱与幸福。
……可是,如果宋岚得到自由后,决意离开他呢?
这是晓星尘心底最深切的恐惧。上一次宋岚将他推开,崩塌了他的世界;最珍视的情与义被决然否定,少年的意气与理想通通被浇灭殆尽。他是灰头土脸地离开的,拖着残躯——他可笑的大梦就此破碎的永久性标志。
可是宋岚来找他了。于是晓星尘生的意义回来了,梦也回来了。宋岚为什么要执着地寻他两年?他想对晓星尘说什么?晓星尘心中反复猜测,终究不敢妄下论断。但无论如何,他可以确信一点:子琛把他对他们“不必再见”的判决,打破了。
于是那些被压抑过久的痴心妄想,排山倒海般地将他吞没;他终于凭一己私情私欲,打破一贯的克己复礼,对子琛做了最令人不齿的亵渎之事。
就算宋岚原本已经愿意同他相见了,等他想起他失去意识期间晓星尘是如何趁人之危对他做那种事情的,他会如何重新看待晓星尘呢?
那夜“星尘”二字的口型一在瞬间带给他的暴击又回来了。
他能再承受一次子琛的否定与怨恨吗?
晓星尘缓缓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脸庞。
“晓星尘啊晓星尘,”他喃喃道,“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无耻的伪君子呢。”
“小师叔。”魏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晓星尘又过了一会儿才整理好情绪,换上惯常的微笑,转过身来。
“宋道长的断舌,我也已经用灵力帮他补好,他醒来后便可以像从前一样说话了。”
这是又一个惊喜,晓星尘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感谢魏婴了。魏婴摆摆手,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随后便换了话题。“小师叔,”魏婴道,“你可以和我详细说一下你控制宋道长杀死薛洋时的情形吗?”
那时爆发出来的陌生力量,晓星尘心里一直有些在意,却完全没有头绪。此时听魏婴提起,才意识到他可能对内情有所了解。
听晓星尘讲罢当时情形,魏婴面容严肃,沉吟片刻,道:“能够突破薛洋的控制,掌控他的凶尸,当是一股很强横的怨力。它的来源大概和薛洋有关。”
晓星尘道:“怎么说?”魏婴道:“薛洋修习鬼道,复生小师叔自然也用的是鬼修的法子。从锁灵囊中以灵力化形,正是由鬼途入人间。重生后的人怨气藏身,怨力护体,小师叔你,现在也是半个鬼道中人了。”
晓星尘听得很不安:“可有什么影响?”
魏婴道:“平时倒也并无大碍,只有在十万火急之际会爆发出来,就像小师叔斩杀薛洋那时一样。不过……”他顿了一下,“一般来说,修鬼道的人,性情多少会受些影响。七情六欲都会放大,若不以修行自控,极容易走火入魔。好在小师叔修为高深,应该不成问题。”
晓星尘却轻叹一声,若有所思:“竟是如此……我明白了,无羡,多谢你。为了……所有这一切。”
魏婴摇头笑道:“小师叔,这么一会儿你道了多少次谢啦?我之前听蓝湛讲你与宋道长的事迹,还颇觉遗憾未能与你二人结交。这次有缘相助,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就当是我交朋友的见面礼了!”
晓星尘笑了出来:“这可是世间最贵重的见面礼了!”
二人又畅谈一会儿,魏婴道:“算算时间,宋道长应该也快醒来了。小师叔,你真的不要去看看他吗?”
晓星尘垂眸片刻,道:“不了。我在城外的桃花林等他,他如果要见我,自会来找我。”
标注**的部分引用原著描写
春日纪事 | 肆
返回义城的路上,晓星尘就不能像白天那样慢悠悠地爬山路了,他选择了更快的御剑。一天没有回去,不知宋岚的情况是否有变。
料峭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得道子的长发纷纷扬扬,道子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沉静。
重生以来一直被压在心底不敢揭开的伤疤,终于还是被血肉模糊地撕开了。是啊,他能逃避到什么时候去呢?累累的血债压在他的身上,刻在他的骨里,淌在他的血里;死者的声声遗音皆是索命的恨语,构筑成他挣不脱的重重梦魇;死者的鲜血浸在他的剑锋,又顺着剑刃流进他的颈动脉,融入他成为他重生的新血。可曾有一刻忘怀?哪里有一刻敢忘怀!
但是……
我也同样被阿箐救赎了,晓星尘心想。
心地善良的阿箐,勇敢无畏的阿箐。作...
返回义城的路上,晓星尘就不能像白天那样慢悠悠地爬山路了,他选择了更快的御剑。一天没有回去,不知宋岚的情况是否有变。
料峭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得道子的长发纷纷扬扬,道子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沉静。
重生以来一直被压在心底不敢揭开的伤疤,终于还是被血肉模糊地撕开了。是啊,他能逃避到什么时候去呢?累累的血债压在他的身上,刻在他的骨里,淌在他的血里;死者的声声遗音皆是索命的恨语,构筑成他挣不脱的重重梦魇;死者的鲜血浸在他的剑锋,又顺着剑刃流进他的颈动脉,融入他成为他重生的新血。可曾有一刻忘怀?哪里有一刻敢忘怀!
但是……
我也同样被阿箐救赎了,晓星尘心想。
心地善良的阿箐,勇敢无畏的阿箐。作为这场恩怨的旁观者,却更作为未能及时察觉和提醒的同路人——因而亦成了他行凶作恶的同党。明明可以一去不返,远害全身,却勇敢地留在了这里,毅然决然同他一起担起了这份滔天的罪责。哪怕晓星尘早已不存于世,哪怕没有一个人知晓她沉重的身世。
当时的晓星尘只能以死止损,此后的阿箐却在以余生弥补。
阿芸收留了阿箐;可是,难道不更是阿箐收留了阿芸么?
晓星尘一整天起伏不定的心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平静。他抬头望天,看见云雾散去,明月当空。
月华皎皎,照彻他的前路。
晓星尘匆匆回到义城时,天已完全黑了。还未落地,他便远远看见宋岚立在院子门口,衣衫未紧,墨发如瀑,手中提剑。
晓星尘下了剑迎上去,先给他系紧了深衣,又给他拢了拢外袍,对他这幅模样颇为哭笑不得:“怎么我不在就一整天都不会自己梳头穿衣了?就算是凶尸,冻着了也会难受的吧。在等我回来?”
晓星尘此时心情正好,困扰他整整一夜半天的羞愧和紧张都被抛在了脑后。他把宋岚拥入怀里,明知是徒劳也仍要给他暖身;或许暖身也只是个由头,他不过是想要和他靠得再近些罢了。晓星尘偎在宋岚肩上,笑道:“你猜我今天碰见谁了?是我在义城时和我互相扶持了好久的小朋友阿箐!她是个很好的小姑娘,等你恢复意识了,我一定要让你见……”
晓星尘止住了话头,倏然间面色煞白。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低头看去。
拂雪剑锋没入了他的腹部。
晓星尘缓缓抬起头,对上宋岚没有一丝光芒的瞳孔,嘴唇无声地扯动了一下。
缚灵索从身后袭来,缠在晓星尘身上捆了三圈。晓星尘一下子重心不稳,倒退几步跪倒在地。宋岚立在当前,剑尖滴血;夜风吹起猎猎黑衣,凶尸不动如山。一切仿佛旧日重现。
薛洋从宋岚身后悠悠踱了出来,得意的笑容挂在嘴边。
“你……”晓星尘强忍着剧痛,盯着薛洋的双眼要冒出火来。
“没想到,对吧?”看见晓星尘愤怒到颤抖的样子,薛洋笑意更盛,“你以为凭你那点伎俩,真能一直把我困住?晓星尘,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以为是,一点没有长进。”
晓星尘没理会他,急对宋岚道:“子琛,你快离开这里……”
宋岚纹风不动。冰凉夜风吹起他的长发,隐约可见他耳后排着两根刺颅钉,刺得严丝合缝。
晓星尘还想对他下令,薛洋嗤笑一声,打断了他:“别白费力气了晓星尘,我现在能站在你面前,自然知道把一切都准备周到。我说,别光看着宋岚了,咱俩聊聊吧?”
“你要干什么?”晓星尘嘶声道。
薛洋歪头想了想,笑了:“今早的时候我还和你商量,说你放我一条生路,换我放宋岚自由,你没有答应。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寻生路了。晓星尘,是你自己放弃了和我谈条件的机会,接下来无论我要做什么,你可都没有资格阻止我了。”
“我该拿走你的什么来赔我的两只手臂呢?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苦恼了好久啊。”他摇摇晃晃地凑到晓星尘面前,还不能适应失了双臂的身体。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慢悠悠道:“晓星尘,你应该还记得,我是人家断我一根手指,我就要灭人满门的人。”
他说得云淡风轻,晓星尘听得却是一阵战栗。他咬着牙看着薛洋重新回到宋岚身边,为自己之前没能果断杀掉他后悔不已。
薛洋继续道:“可惜你晓星尘的师门藏得太好,宋岚的师门又已经被我灭光了。不过幸好——”
他咧嘴一笑,一具凶尸从宋岚背后出现,攀上宋岚的双肩。薛洋啧啧道:“多亏了你的好心,宋岚的眼睛本来已经被我毒瞎了,现在我竟然有机会可以再来一次。”
晓星尘一瞬间心跳骤停。“不要,”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上一次你来得还是晚了,没能亲眼看到我毒他的眼睛,很遗憾吧?这一次我便让你亲眼看看你最好的朋友的眼睛,是如何被挖掉的。”凶尸枯萎的双手缓缓覆上宋岚的双眼。晓星尘一瞬间如惊雷过身,遍体寒彻;薛洋却很满意他的反应,兴致越发高昂起来,“被活生生挖出眼睛是什么滋味,晓星尘,应该没有人比你更能感同身受了吧?”
“不要……不要!!”晓星尘大声叫道。凶尸的手指已肉眼可见地弯曲下去,灭顶的恐惧让他一下子心中大乱,理智全失。身上的缚灵索怎么也挣脱不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根本无法控制这副受了重伤的身体的平衡。“快住手!!!”他绝望地喊道。这一声灌注了他全部的力气,眼前被一片红雾模糊,全然看不清前物。
这是他发誓要保护一生却总是保护不住甚至反复受他连累的,他最重要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他时那种仿佛生命都跟着流失掉了的无力感,他在白雪观遭劫之后便体会到了;指尖认出拂雪之际,他亦重遭了一回无力回天的痛与恨的洗礼。但以往每次,他都是事后才知晓,再悔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意识到;没有哪一次是像这样——他就站在他的面前,叫他就这么看着,看他因为自己的失误被一点一点伤害,却无能为力。
三尺剑在手,为何救不了最想保护的人?
大道明于心,怎奈仍不明晓如何护住一人安好?
为什么……为什么!
那是白雪观之后他唯一能赔给他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再从他身上夺走!!
谁也不能夺走!!!
蓦地,凶尸的手停住了。与此同时,拂雪剑身白光乍现,宋岚手腕翻转,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反手刺入身后凶尸的胸口。剑刃浸着黑血抽出,剑锋又一次调转;凶尸倒落在地砸出一声闷响,拂雪已贯透薛洋的心脏。
乾坤扭转,天地色变。在晓星尘身后,尸鬼一应俯首听命。
薛洋倒在地上时,仍是满脸的震惊。此时的宋岚,周身散发着不同寻常地浓烈的凶煞怨气。这股怨气不是薛洋施加给他的,那么只能是——
缚灵索随着薛洋生命的流失亦自行解开了,晓星尘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他出了一身冷汗,双眼血红,周身灰黑鬼雾弥漫。那股怨气竟是他传递给宋岚的。
怎会如此?
濒死一刻,薛洋忽然彻悟。
到最后,竟还是我棋差一着,作茧自缚。最后一丝意识消散之前,薛洋朦朦胧胧地感到一种莫名的可悲,与莫名的可笑。
晓星尘还在后怕,双手抖得连地面都要支撑不住。他仍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那是之后才要考虑的事了。万幸的是宋岚安然无恙,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下,且这回只有晓星尘一人可以命令他了。
他终于成功保护了宋岚一回。
“……先帮我……疗伤吧。”晓星尘强忍伤痛,温声道。宋岚蹲下身,从袖中找出绷带,开始给晓星尘的伤口止血。晓星尘仔细地看着他,发现他的双手竟同样有些颤抖。晓星尘心中更加酸涩,勉强安慰道:“我没事,你放心,没有刺中要害。”宋岚垂着头摆弄,晓星尘瞧不见他的神情,但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回他连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
晓星尘注视了他半晌,忽而仰天叹息,唇角牵扯出一个似苦又似喜的微笑:“子琛,你知道吗,我也算体会到你当时的感觉了。……而且啊,我现在也明白了。霜华那一剑,你是从未怨过我的。”
他又低下头,一只手抚上宋岚的脸颊:“因为现在,我也没有觉得怨你。就算我今天因这一剑而死,也不会怨你分毫。只是有一点……”
他倾身往前,额头与宋岚相抵,悄声叹道:“……上苍保佑,你醒来以后,千万不要记得这件事。”
宋岚贴着晓星尘的手掌,缓缓抬起头。晓星尘一看便呆住了;凶尸亦能有情否?宋岚脸上,竟落下两行泪来。
第一部分 倒春寒 完
boss退场啦
春日纪事 | 叁
离开义庄之后,晓星尘踌躇半天,还是没能走回他和宋岚的小屋。他拐了个弯,随便找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
晨光熹微。远处的林子里有几丛野生的柑橘树,晓星尘生前就在那里摘过几回,还蛮甜的。他便走过去摘了两个,充作今天的早餐。他在树旁的小溪里把橘子清洗干净,起身便逆着水流的方向,一边沿溪缓行一边慢慢品尝。
他知道宋岚当时并不是多么清醒的样子,甚至仍然非常混沌。就算他念出了“星尘”的口型,大概也只是对晓星尘的存在有了一点似有若无的感知,怎么也不至于能真切地认识到身上发生的事情吧。但晓星尘还是感觉自己被巨大的羞愧填满了。
虽然他说过,若宋岚醒来后记得这一切,要杀要剐都随他;但当这一可能真真切切...
离开义庄之后,晓星尘踌躇半天,还是没能走回他和宋岚的小屋。他拐了个弯,随便找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
晨光熹微。远处的林子里有几丛野生的柑橘树,晓星尘生前就在那里摘过几回,还蛮甜的。他便走过去摘了两个,充作今天的早餐。他在树旁的小溪里把橘子清洗干净,起身便逆着水流的方向,一边沿溪缓行一边慢慢品尝。
他知道宋岚当时并不是多么清醒的样子,甚至仍然非常混沌。就算他念出了“星尘”的口型,大概也只是对晓星尘的存在有了一点似有若无的感知,怎么也不至于能真切地认识到身上发生的事情吧。但晓星尘还是感觉自己被巨大的羞愧填满了。
虽然他说过,若宋岚醒来后记得这一切,要杀要剐都随他;但当这一可能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晓星尘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腆颜面对宋岚。他不敢看宋岚的表情:他会怎么看他?怎么看他曾经毫无保留地交付信任的好友,那个以慕义洁行赢得他青眼相待的好友?一想到自己会怎样失去宋岚的尊重和友情,晓星尘就羞愧得觉得自己可以再死一次了。那两个口型如同当头棒喝,浇醒了他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一场荒唐醉梦。
所以他逃了;且至少现在,他还不敢回去。
一树杏花挡住了去路。晓星尘心有郁结,便把那一根花枝整个折了下来。折了之后又懊悔自己的鲁莽,更不舍得丢掉,只好更加郁闷地抱在怀里。杏花清香能安神,晓星尘心里竟也渐渐宁静了些。不知不觉间日头已当空,晓星尘肚子叫了一声——橘子毕竟不足以充饥。他回了回神,才察觉到远方竟飘来几缕烟火气。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小山的山腰。往山的另一头俯瞰,能看到一座小镇。
一山相隔,山这头是令人望之胆寒的鬼雾荒城,山那头却是小桥流水人家,虽称不上热闹非凡,也是一派承平祥和。聚魂以来,晓星尘在义城呆了半个月没有见过一个除薛洋以外的活人,此时眼见如此烟火人间,自然大受吸引,便取道往山下走去。
晓星尘来到镇上时日影已经渐斜,来往行人渐多,尤其是些叫卖小玩意的小贩,还有散学玩耍的孩子们。一群小孩欢笑着相互追逐跑过街道,晓星尘侧身避让,却还是被一个小女孩猛地撞了一下。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眼睛上蒙着一道白布,撞到人后连忙摘下白布鞠躬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在玩捉迷藏。”
晓星尘一怔,微笑道:“看不见的时候,不要跑这么快,小心被绊倒了。”童音愉快地道了句“谢谢哥哥!”,便追随同伴远去了。晓星尘望着女孩消失的身影,有些怅然地笑了一下。
当年他叫阿箐快跑,算如今已有八年了。八年过去,阿箐应该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吧。她如今身在何方呢?
无论如何,来这活泼生动的小镇里走了一遭,让晓星尘心中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重生半个月以来,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回到人间来了。
他转过身,继续游逛。前方一个糖葫芦摊远远地就吸引了他的目光,晓星尘生前就爱吃糖葫芦,如今看到,自然是想要来一份的。他双眼放光,不禁加快了脚步。
“晓星尘,你怎么还是这么大意?”
薛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大笑过了。此刻他站在宋岚面前,身后立着的是一重重黑压压的凶尸。他没有了手,他御下的凶尸们却都是他的手。
“怎么偏偏今天没有加固禁锢我的阵法,又偏偏是今天你一整天都没回来?”
他看向宋岚。“我当时真的应该灭了你的魂魄。”笑脸一瞬间换上了恶狠狠的恨意,“我现在也可以彻底灭了你的魂魄。不过,这么简单就让你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晓星尘还没走到糖葫芦摊,便看到另一个顾客先他一步到了摊主面前。那便不必着急了,晓星尘稍微放慢了脚步,停在了另一个小摊前悠闲地观赏。然而很快糖葫芦摊响起一声尖叫,晓星尘连忙看去:那顾客竟扑在少女摊主身上,把她的手腕扭在背后,强行要把她拉走。
当的一声,霜华剑鞘正中那狂徒手背。狂徒嚎叫一声脏话,弹开了手,退开两步怒视来者:“你是什么人?”
晓星尘冷冷道:“阁下又是何人,为何欺负这位姑娘?”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听得晓星尘质问还有些畏缩,仍强撑着回道:“你……你知道什么,多管闲事!那女娃又瞎又哑,本来就是没人要的东西,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晓星尘听他说到又瞎又哑的话,正被戳到心痛处,一时怒极:“又瞎又哑又如何?我看这位姑娘又瞎又哑还能自置营生安身立命,颇为不凡,哪里用得到你这种狂贼置喙!”
周围往这边看的人越来越多,那人被骂得脸上挂不住,倏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围观者俱是一惊;只是那刀还未举起,便被更快的一道力量打掉,落在地上弹了两下,鸣声喑哑。那人手臂震得极痛,再睁眼时,一道霜刃已指在他胸前两寸,纹风不动。一缕被削落的发丝飘荡几下,缓缓落地。
晓星尘道:“若再敢骚扰这位姑娘,霜华剑下不留恶人。”
他这回的语调淡淡的,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那人吓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连忙转身就跑,落在地上的刀也不要了。
晓星尘收了剑,心中却有些犹疑。他刚才,差一点就没有收住剑势。
自己的心性,好像有点过于暴躁了。
他转身去看那位又瞎又哑的摊主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完全吓傻了,血红泪痕透过蒙眼白布流了满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晓星尘看了心中亦痛,轻轻拍拍她的肩,柔声道:“贼人已经跑远了,姑娘,不必害怕了。”
不料姑娘突然扑进晓星尘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她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呃呃啊啊的音节来,像是想表达些什么。晓星尘颇为无奈,尽管明白她情绪激动,但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大姑娘抱住,对晓星尘来说实在是太难为情了。他推开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好僵立在原地,柔声哄她先放开一点。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从怀中拿出先前折的那枝杏花;还好还没蔫掉,便送到了对方手里,道:“你虽然看不见,却可以闻到花香吧?这枝杏花很衬你衣服的颜色,送给你,不要难过了好吗?”
姑娘接过花,抱在怀里,真的渐渐压抑住了哭泣。但她一只手扔拉着晓星尘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可是我没有别的花了呀,晓星尘苦笑着想。正当晓星尘进退两难时,一个柔和的女声从正前方响起。
“……阿箐?”
晓星尘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和阿箐宝贵的重逢,晓星尘没有拒绝女子邀请他到家中坐坐,好让她们好好表达感谢的好意。闲聊几句,他得知女子名叫阿芸,是她收留了当年四处流浪的阿箐,认作妹妹,相依为命。阿芸身体虚弱,最近又染了重疾,阿箐持家照顾姐姐之余,便让姐姐写了明码标价的牌子,自己替她去摆糖葫芦摊。
“说来也真是奇怪,”阿芸说,“这么多年,阿箐每回碰见生人,戒心总是比同龄的孩子要强。像今天这样一见面就毫无防备地抱住道长,以前是从来也没有过的,倒真像是和道长一见如故了。”
晓星尘面上微笑有点挂不住,于是低头饮了一口阿箐递过来的粗茶水,掩饰一下自己汹涌难平的心绪。他万万没有想到,当时一别后,阿箐竟落得个盲眼失声的惨境;她对陌生人的非常戒心是因何而来,晓星尘一听就明了了。对这个原本是那么活泼机灵、勇敢无畏的小姑娘,晓星尘心中又怎能不翻涌起滔天的心疼与愧悔?
晓星尘调整了一下心情,才问道:“姑娘方才说阿箐是你认来的妹妹,可否让我知道当时是怎么一回事呢?”
阿芸想了一下,有些犹豫:“这事说来话长。道长,你……”
晓星尘道:“我想听听。”
阿芸便叹了口气,开始讲道:“我原是有一个亲生妹子的,天生盲眼,就和阿箐差不多大,和阿箐一样善良,懂事,会疼人。那是九年之前的事情了,我治病需要的一味药在我们这里买不到了,她就跑到山那头的义城里去给我找药。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九年前,晓星尘心中忽然一凛。
阿芸继续道:“后来我听人说,义城那边总是有人失踪,有时候还是整家整户地失踪。失踪的人有些找到了,但都死了,死状都很凄惨,听说都是被人……割了舌头……一剑穿胸……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找到我妹子,活要见人,死……也要……”
她说到这里早已哽咽不已,不忍说下去了。坐在她身边的阿箐抱住了她,呃呃啊啊地表达安慰。阿芸靠着阿箐哽了半晌,才拍拍阿箐的手臂,扯出一个微笑:“我没事了,阿箐。”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致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明明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每次回想起来,还是就跟在眼前一样。那天我到义城去,当地人说,山下林子里还有好些没人认领的死人。我就是在那里找到我妹子的。和传闻中的一样,被割了舌头,一剑穿胸……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都还没有合上!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心肠多么歹毒的人,才会对我家一个盲眼的小姑娘下此毒手?她只是去给她的姐姐买一味药啊!”
“后来我遇到了阿箐,那已经是三年后的事了。那天下着雨,我看见她坐在我家门口的屋檐下缩成一团,和我死去的妹子一般大,一样盲眼,一样被割了舌头说不出话,但是她还活着。我觉得她就像上天赐给我的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那天晚上我对天发誓,从前我没能护好我的妹子,这一次,我一定要把这个妹妹给照顾好,保护好。”
言罢,她像是再也没有半分力气了,斜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半晌,她才意识到房间里好像有些太过安静了。晓星尘道长好像好久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她睁开眼,发现阿箐已经跑到他面前搂住了他,就像刚才安慰阿芸一样。阿芸有些疑惑:“道长……?”
晓星尘从阿箐怀抱中缓缓抽离出来。阿芸看到他脸色惨白,眼眶泛红,脸上泪痕交错。
“……对不起……”晓星尘艰难地扯出一声,嗓音低沉嘶哑。
阿芸一愣,没想到她的往事会让萍水相逢的道长如此动容。她摇摇头苦笑道:“道长何必说对不起?……我听说义城现在已经没有活人了。也不知道那个害死我妹子和那么多人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现在死了没有。如果死了就好啦,如果没死,可千万别再去祸害别的地方了。”
阿芸看了看还在搂着晓星尘手臂的阿箐,又露出一个笑容来:“其实多亏了阿箐,是她让我走了出来,她真的就像我那亲妹子一样。没了妹子的那几年里,我真是心如死灰;但是阿箐,她给了我新的生活动力,也帮了我很多很多。要不是她,以我这副身子,说不定早就支撑不住随我妹子去了。——对了,道长,”她抬眼看了看窗外,“说了这么久,天色也不早了,道长要是还没有歇息的地方,今晚就在我们家吃住吧。”
晓星尘一直安静听着,不发一言,到这时方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果然天色已暗。“多谢好意,但我不能留下,”他连忙说,“我还得回去。”阿箐还不愿意放开他的胳膊,晓星尘微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说好了。”
春日纪事 | 贰
【互攻背景 本章晓宋】
凶尸是无所谓睡眠的,亦无所谓进食,没有了舌头的凶尸宋岚就更不必吃饭了。半个月以来,能和宋岚在某种意义上互相陪伴固然很好,但每次被宋岚单方面看着自己吃饭睡觉,晓星尘还是会感觉很难受。所以每到这时,他都会叫宋岚到别的地方去休息。
这天入夜,宋岚照旧给晓星尘铺好床灭了灯就要走,晓星尘却叫住了他。
“你也躺床上来吧,”晓星尘拍拍空出来的一侧,说。
宋岚不能拒绝,自然就回来躺到了晓星尘身边。
“把眼睛闭上。”晓星尘道。宋岚应声闭上。
黑暗中唯有明月垂下一点柔和的亮光,洒在身旁凶尸的脸上;阖上眼安安静静躺着的宋岚,除了胸口没有起伏外,一切都...
【互攻背景 本章晓宋】
凶尸是无所谓睡眠的,亦无所谓进食,没有了舌头的凶尸宋岚就更不必吃饭了。半个月以来,能和宋岚在某种意义上互相陪伴固然很好,但每次被宋岚单方面看着自己吃饭睡觉,晓星尘还是会感觉很难受。所以每到这时,他都会叫宋岚到别的地方去休息。
这天入夜,宋岚照旧给晓星尘铺好床灭了灯就要走,晓星尘却叫住了他。
“你也躺床上来吧,”晓星尘拍拍空出来的一侧,说。
宋岚不能拒绝,自然就回来躺到了晓星尘身边。
“把眼睛闭上。”晓星尘道。宋岚应声闭上。
黑暗中唯有明月垂下一点柔和的亮光,洒在身旁凶尸的脸上;阖上眼安安静静躺着的宋岚,除了胸口没有起伏外,一切都像是普通的睡着了一样。
晓星尘翻身到宋岚上方,双手撑在宋岚枕边,凝视着宋岚的睡颜。
“对不起。”他耳语道。随后他往下摸到他的衣带,层层解开。墨色的衣襟被敞开,露出底下苍白的胸膛。
宋岚的左胸上嵌着一道两寸长的霜花剑痕;心脏正中,贯穿伤。晓星尘触碰那里的时候不敢使上半分力气,只是将将碰到,眼中泪花就涌了出来。他把头埋在宋岚另一侧胸前,颤着哭腔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凶尸模模糊糊感知到什么,睁开了眼,看见埋在自己胸前哭得颤抖的脑袋,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安抚般地摸了摸他脑后的长发。晓星尘一愣,抬眼对上宋岚依然无神的双眼,然后趴下哭得更凶了。
“你会怨我吗?”晓星尘问道。他当然知道宋岚不会给出任何回应,只是自言自语下去:“如果怨我,就不要对我这么好了,会让我心存侥幸的。……如果你醒来之后又要赶我走,我该怎么办呢?”
他牵起宋岚散落的几缕头发,拿在手里把玩着,喃喃道:“可是你来找我了。当时是你要我走的,你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我还给你一个完好的宋子琛,是让你能好好地继续你的人生的,哪里是叫你把生命都耗费在找我的路上,最后还……还……”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要不是你来了,我还不知道要被欺骗多久。可这代价却太沉重了……我亏欠你如此之多啊。但是子琛,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晓星尘支起上半身,凝视着宋岚的脸庞。师门一别,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的脸了,当时满心盛的都是悲痛愧疚,想的是这是自己甘心领受的惩罚;可等他真正下山离去后,他才第一次领教何为人间相思之苦。三回春秋轮转,一千个日升月落,本以为旧情与遗恨会被岁月消磨,新的际遇总会逐渐覆盖旧伤。直至双剑相交的那一刻,他好像一场大梦初醒;方才明了,原来故人与旧梦在他心里,始终未曾远去分毫。
晓星尘垂眸看着宋岚,宋岚还半睁着不甚聚焦的眼睛望着他。晓星尘轻声道:“他说你清醒以后不会记得现在的事情,……”
他话头一顿,咬了咬唇,又道:“我不知道他说的话哪句能信。你说,这件事他有必要骗我吗?……如果你不记得就最好了,但如果你会记得……”
晓星尘轻叹一声,抚上宋岚的脸庞;他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宋岚的嘴唇,用微不可闻的气音说道:“如果你醒来后想起今晚的事,要骂我要打我,要把我杀了,或者要再把我赶走一次,我都听凭处置。但是今晚,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于是他再凑近一寸,吻住凶尸的唇。
【扫码走嗷三】
春日纪事 | 壹
Summary:
原著if线:义城第八年,主角团到来之前。薛洋拼好了晓星尘的魂魄,晓星尘重生,但薛洋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因为最后一步是宋岚做的。
预警:
①宋晓宋互攻/晓星尘黑化/晓宋有非自愿车(其实可能也没有不愿意…?)
给我温柔相爱的cp安上我的阴间xp真的是苦了他们了。对不起!
但是我们的主题是hurt/comfort,他们确实始终是温柔相爱的。
②薛洋出没,但…没有人死亡,除了薛洋
我对我笔下的薛洋尽量认真了,但一定不够友好
③私设如山,图个开心
春日纪事
第一部分:倒春寒
第二部分:桃李春
第三部分:无尽夏
番外:山上雪
有车部分走嗷三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
Summary:
原著if线:义城第八年,主角团到来之前。薛洋拼好了晓星尘的魂魄,晓星尘重生,但薛洋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因为最后一步是宋岚做的。
预警:
①宋晓宋互攻/晓星尘黑化/晓宋有非自愿车(其实可能也没有不愿意…?)
给我温柔相爱的cp安上我的阴间xp真的是苦了他们了。对不起!
但是我们的主题是hurt/comfort,他们确实始终是温柔相爱的。
②薛洋出没,但…没有人死亡,除了薛洋
我对我笔下的薛洋尽量认真了,但一定不够友好
③私设如山,图个开心
春日纪事
第一部分:倒春寒
第二部分:桃李春
第三部分:无尽夏
番外:山上雪
有车部分走嗷三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倒春寒
这是人间失去晓星尘的第八个年头的初春。冰河解冻,山花盛开,早已失了生气的死城也随之春意渐浓。
虽然薛洋几乎所有时间都把锁灵囊带在身上,但时间一久,等义城成了空城,他也难免放松了些。换了件衣服出门办事的工夫,锁灵囊不小心被和旧衣服一起留在了义庄里,薛洋一如既往吩咐宋岚把衣服洗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薛洋控制宋岚,一开始必须要两根刺颅钉才行,但两根实在非常耗费灵力。所以在宋岚反抗的精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削弱之后,薛洋一般就用一根。这样一来宋岚会有一点点模糊朦胧的意识,但到不了意识到自己是谁、自己在哪的地步。薛洋让他做什么,还是会依照本能的驱使去做。
宋岚拿起来衣物,薛洋的要求里包括锁灵囊吗?不知道。但是宋岚和晓星尘要是这点默契都没有他俩的故事也就不必继续下去了。所以宋岚把锁灵囊也抱起来,虽然他的意识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但这个鼓囊囊的小袋子莫名吸引着他,蛊惑他把它捧在手里。
锁灵囊碰到宋岚,一下子就迸出满室白光。原来晓星尘的魂魄拼是早就拼完整了,但多年来因为主人自己坚持不肯回来的意愿,一直没有从量变变成质变,为此薛洋用尽机关也束手无策。谁也没想到,这个质变其实只差一个与宋岚的接触——感应到自己是在宋岚手里,晓星尘魂念一动,顺理成章便化形回来了。
灵力化形的晓星尘恢复了眼睛。这几年里他虽然是碎魂的状态,却也懵懵懂懂地对外界有一点感知。睁开眼再次看到自己挂念了多年的宋岚,却成了无神又狼狈的凶尸模样,晓星尘心中悲痛交加,五味杂陈;抖着手去摸他的脸庞,冰凉冷硬没有一丝活气,登时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晓星尘把僵立着的宋岚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嘴里念了一连串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救你。
霜华不在身边,被薛洋带走了,于是晓星尘抢走了宋岚身上的拂雪。
薛洋从外面回来,刚跨进义庄门口,一道白光利落地划过,他的右臂被砍了下来。薛洋全然没有防备,扑通跪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拂雪剑锋抵着他的喉咙,晓星尘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他,没有说话。
薛洋痛得满身冷汗和血水一起往外涌,仍勉强扯出一个冷笑道:“刚回来就送我一份大礼,刮目相看呀,晓星尘道长。”
晓星尘不理会他的嘲讽,直接开门见山:“解开你对子琛的控制。”
薛洋恨恨道:“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救回来的。”
晓星尘剑锋又往前进了半寸:“莫非你还想要我对你感恩戴德?”薛洋一愣,晓星尘又道:“薛洋,你放过子琛,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我二人了结便可。”
薛洋笑出了声:“你我二人了结?笑死我了,你上来先断我一臂,占尽便宜,现在又说你我二人了结便可?晓星尘,你好不讲道理。你以为断我右臂我就不能使阴虎符,不能驱使宋岚了?太小看我了吧。”
话音未落,风声传来。晓星尘瞳孔一缩,转过身去,果然宋岚已在自己身后五步。晓星尘下意识叫了一声“别过来!”结果宋岚真的停住了。
这下晓星尘和薛洋都愣住了。晓星尘不确定地又说了一句:“子琛,你先离开这里。”
宋岚于是转身便走。
薛洋也傻了;想了半天,琢磨应该是自己在修补晓星尘魂魄的时候注入了属于鬼修的怨力,让他也能共享操控凶尸的能力了。
晓星尘回过神来,暂且搁置疑问,继续问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薛洋想了想,笑了一下:“这也好办,你想要走我一个辛辛苦苦炼了这么久的高阶凶尸,就得再给我一个同等厉害的凶尸来换。晓星尘,你看用你自己来换宋岚如何?是不是很公平?”
唰的一声,寒芒过眼,薛洋的左臂也被整齐地削下。
由于薛洋怎么威胁都不管用,死活不肯松口说出让宋岚恢复意识的方法,晓星尘一时也无可奈何,又不能直接把唯一的线索杀了。于是他把薛洋绑得结结实实,丢在屋里圈着,画个阵法禁锢他的灵力,每天来严刑逼供。
晓星尘虽然没做过严刑逼供这种事情,但也不是不知道严刑逼供的方法。为了宋岚,他什么都可以做。
除了逼供薛洋,晓星尘还会亲自研究薛洋藏在身上和屋里那些鬼道法器,以及宋岚,想试试看能不能自行研究出解法;可惜他实在没有鬼修的底子,几番钻研仍进展寥寥。
除此之外,晓星尘的日常就是陪着宋岚了。活着的时候三年分离,死去后又八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重聚,就算宋岚成了没有自主意识的凶尸,他也要好好珍惜这难得的相处。
原来的义庄他是再也不想住了,于是义庄只用来存放薛洋。他在空城里挑了一间较为空旷的小屋,打扫一番,用来安置自己和宋岚。
自从确认自己也可以任意使唤宋岚之后,晓星尘心里一边又愧疚又心疼,一边又莫名有些隐秘的兴奋。他让宋岚牵着他的手,一起散步;遇到邪祟还可以并肩作战,霜雪齐辉。一切就好像是回到了从前一般。
他还可以大胆一些,做从前不敢对好友做的事,比如摸摸宋岚的脸,拉他的手,甚至在脸颊上偷一个吻,宋岚都是不会反抗的。
他还可以更贪心一些,命令宋岚对自己做一些从前他不敢肖想的亲密之事。比如在早晨给自己梳头束发,比如给自己一个温柔的拥抱,只要自己不说好了可以放手了,他就一直不会放手。
往年义城里的花朝节是很热闹的,如今的空城却只剩下百花自开自落。城外的桃花初开之时,晓星尘带着宋岚出城赏花。花雨纷飞之下,他圈住宋岚的脖子,道:“子琛,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我们一起过的那个花朝节?”宋岚不语。晓星尘继续道:“那时我们放了两盏河灯,你那一盏上写的是什么,还记得吗?再写一遍给我好吗?”
晓星尘把手掌伸到宋岚身前,宋岚垂眸,握着晓星尘的手一笔一画写了下来。
「世路悠长,天涯同往。」
晓星尘满意地笑了,合掌成拳,把宋岚的手指连同那句誓愿一并攥进手心。
晓星尘每天都会给薛洋带点儿饭回来。今天晚上回来后他照例塞给薛洋一个馒头,等他吃完了,晓星尘问道:“子琛清醒以后,会记得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吗?”
七天里,薛洋被绑在义庄一角,不能动弹又口不能言,已经被晓星尘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尽管如此,他仍然未肯松口半分。反而是晓星尘和他闲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时,他会有意无意透露一些真真假假的信息,比如他控制宋岚用的是刺颅钉,但若不懂方法,强行拔出,他就不敢保证会导致什么后果了。
自那以后,晓星尘就开始旁敲侧击问一些旁的问题。这次的问题就引起了薛洋的兴趣:“他记得又如何,记不得又如何?”
晓星尘道:“闭嘴,不关你事。”
薛洋本想再回两句嘴,但突然间又觉得很没意思,也没力气。干脆随便回了一个瞎话,随晓星尘信不信:“记不得。”
晓星尘一瞬间神色复杂。
晓星尘沉默了很久,薛洋也懒得问他在想什么。他也不急,反正现在是晓星尘有求于他,他再怎么折磨他威胁他也不敢真把他弄死。
半晌,晓星尘站起身,背对着薛洋,身影逆光。“薛洋,”他开口道,“你现在到底想要什么?”
这一回,他没有听到薛洋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