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刘]听书
#借鉴了曲洋为群玉院主人的设定
#曲刘金盆洗手失败后还活着设定
#很雷很雷,文风很怪,OOC严重
“诗曰: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双鬓斑。
天下纷纷争底事?无若弃名归园田。
大凡名门子弟,初入江湖闯荡,皆有三忌。你道是那三忌?一忌财帛慢其心,二忌声色销其志,三忌魔教诛其身。原来这魔教害人,还不过一味逞勇斗狠,而那财帛声色,却是诱得人...
#借鉴了曲洋为群玉院主人的设定
#曲刘金盆洗手失败后还活着设定
#很雷很雷,文风很怪,OOC严重
“诗曰: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双鬓斑。
天下纷纷争底事?无若弃名归园田。
大凡名门子弟,初入江湖闯荡,皆有三忌。你道是那三忌?一忌财帛慢其心,二忌声色销其志,三忌魔教诛其身。原来这魔教害人,还不过一味逞勇斗狠,而那财帛声色,却是诱得人自甘堕落,乃至放僻邪侈,无不为矣。
本朝却有个白道英侠,不为别的,单单为犯了这三忌,便害得己家破人亡,身败名裂,今日我讲将出来,亦是聊作个诫勉之意:
话说那湖南省衡阳地界,有个姓刘的老乡绅,抚有三子,长子从文,次子经商,皆有所成;独独三子刘正风两皆不愿,每日里只以吹箫练剑为事。好在性子温柔敦厚,深沉寡言,虽不务正业,却亦无甚大过。总算家资丰饶,亦不指着他糊口,刘老财主两口儿一合计,索性将他送上衡山习武。衡山派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正道大派,门规素严,谁想那刘正风倒似如鱼得水一般,上敬师长,中睦同门,下宽僮仆,热心肠,手中又是漫撒使钱惯的,合派上下,那个不交口称赞于他?风头竟是隐隐有盖过大师兄莫大之势。
闲话不表,单说光阴迅速,岁月如梭,这一日刘正风师父忽唤他前来道:“徒弟,吾闻得山下新开了一所妓院,恐与魔教有关,为师意欲派你去查探一番,你意下如何?”刘正风听得要自己去那烟花腌臜地,心下老大不愿;无奈师命不可违,只得拱手道:“师父有命,莫敢不从。”刘师叹口气,道:“说来不怕你恼,我门中便你看着有些纨袴气,内里正直——如此才得不见疑。只一件,你去后切莫贪恋红粉骷髅,白误了大好前程。否则,为师可愧对你双亲了。”唬得刘正风忙又一拱手,道:“弟子谨遵教诲,定不敢沾染女色。”——也是一语成谶,他那知正有一桩龙阳逸事等着他那,辞了师父,带了银钱、玉箫,下山去了。
到得那妓院,但见处处堆红簇锦,富丽堂皇,有《西江月》一首为证:檐下纱灯留梦,门前流水浮香。墙内燕啭兼莺腔,墙外劳君空想。 池畔并开菡萏,湖心双宿鸳鸯。月移花影上茜窗,怎禁蜂狂蝶浪。
大门正中行楷书“群玉院”三字,乃是取“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之意,细看那字时,刘正风却是一惊,眼见这字写得烟飞云动,龙回凤惊,定非庸家手笔;入内看去,其池苑栏杆,假山花鸟,无一不妥,竟是造者胸中大有丘壑。刘正风心下暗忖道:无怪师父说此地蹊跷,这等胜景排布,料那寻常鸨儿弄不出来。
正想着,忽听得环珮玎珰,却是老鸨见刘正风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料是个肯撒钱的主儿,故亲来迎接。你看他一步三扭,头上花枝忽悠悠地乱颤,捏着嗓儿道:“客官要找那位小娘子?”言罢,将一条粉帕甩在刘正风胸前。刘正风此刻惶恐已极,手足无措,心下忽想道:有了,何不诈他一诈,其或可探得些机密。便道:“你们群玉院做下那事儿,你道我为何而来?
谁想那鸨母笑道:“老身晓得,定是为花魁招亲一事,不过,客官也知,我们家琴儿招亲可与别处不同,非乃价高者得,却是才高者得。由我们琴儿出三道试题,拔了头筹,方可入洞房哩。客官来的巧,再待一个时辰便开始,春宵一刻值千金,客官何苦干等,倒不如先找位小娘作陪,待晚上伴得花魁,也算个双喜临门儿。”见刘正风死命摇头,鸨儿一笑,又道:“老身省得了,不要小娘,可是要小倌儿?”原来时下娈童风盛,刘正风亦是略闻一二,头摇得益加狠了,慌道:“非也,在下只想四下游赏一番,”又觉不能交差,补道:“以待今夜花魁之试。”那鸨儿不疑有他,遂陪笑着走了。
鸨儿一走,刘正风如蒙大赦,心说这妓院益发得奇了,花魁初夜,竟要作个“苏小妹三难新郎”。左右也是无事,竟当真访幽探奇去了,一路上但见红灯初上,月华如水,夜中赏丘壑,别具风流。又兼之春风融融,送雅香,传丝竹,刘正风不由得心旷神怡,将那暗查魔教一事,早抛至九霄云外,爪哇国边。徘徊迤逦,不觉闲步到一座清雅小院前。
也是合该有事,这群玉院的主人,日月神教长老曲洋今夜恰栖于此院,弹琴对月,好不乐哉。刘正风亦是个好音律的,闻得他一曲《高山流水》挑文捺武,劈成青山起伏;七弦连滑,淌作绿水浩汤。苍松劲竹迎素月,红蓼白苇听江风。不自禁地执起洞箫,呜呜咽咽,隔墙而和,和的却是一曲《渔樵问答》。
箫入琴声,乐音登活。那寂山幽水间忽地有了生气,乃至鸟鸣鱼跃,人迹兽踪,万类相竞,欣欣向荣,雁啸衡阳浦,龙吟黑木崖。更有渔者得鱼,随波漫罟潇湘水,樵子斫樵,因时入访太行山。钟期负薪,偶闻妙曲于林下,伯牙泛舟,竟会知音于江心。风月清狂,江湖寄傲,忘情结识松梅友,乐意相交鸥鹭盟。渔樵独得山水乐,我今琴箫一志之。
曲终,曲洋大喜,道:“阁下音律精妙,使人闻之忘俗。”刘正风亦答道:“先生琴声高洁,大有光风霁月之怀,刘某‘如闻仙乐耳暂明’矣!”言罢,正欲绕至门前一谒,忽闻得人声鼎沸,径往此地而来,却是花魁出试之时已到。人流嘈杂,挟着刘正风向前挪去,混乱之中,刘正风箫上玉坠不知被谁一拽,竟尔失了。
待人潮流尽,曲洋方踱步出了院门,一瞥见那箫坠躺在地下,拾起忖度道:这莫不是方才吹箫之人不慎落下?此人也是怪道,若说他是个嫖客,却只在此与己琴箫相和;若说他不是嫖客,却又来此烟花巷陌;若说是那位小娘,其声又是男音;若说是那位小倌,又知内中应无箫技精湛至斯者。反复把玩不可晓间,两人虽未谋面,而一缕情丝,已不由系之矣。
刘正风那厢亦是思绪万千,心说不知那弹琴之人是谁,听声倒是个男子,一回想到那男子院落精雅,顿非寻常,一回又想到此处亦有清倌,而花魁便名“琴儿”,但说那男子便是此地花魁,其气质高雅,胸襟开阔处又不似之。复又想到其中未免无因穷困潦倒而入南风楚院者,一时不由起了救风尘之念,“若他果为花魁,亦或那位清倌,我便是破费千金,也要将其赎出。”他既存了此等荒唐念想,俄而小丫鬟诵出花魁题目,自是胸中万字,笔下千言,洒潘江,倾陆海,头一个交了卷,比座旁一位胸有成竹样的儒生还快了半支香的时间。一时众人纷纷搁笔,相互劝起酒来,刘正风推阻不过,亦多饮了几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那花魁琴儿抱了卷子,匆匆来找曲洋。你道为何?原来这琴儿早已心有所属,便是那儒生,争奈琴儿艳名早扬,急切不得赎身。曲洋便为其定下一计,以文择婿,则状元必为儒生,也算全了二人於飞之愿。谁料一番品评下来,状元另有其人,那儒生屈居了榜眼。曲洋罕道:“怪道,‘滕王阁杀出了个王子安’,这样,”他踟躇一番,道:“你和那儒生自去洞房,我托花魁之名,将首卷这人骗至舍下,我观其文字,料亦是性情中人,晓之以情,当不会阻你二人的好事。”那琴儿千恩万谢地去了,可叹这曲洋怎知这状元要见的本就是他那。
正是:假凤虚凰错两厢,作得琴箫恰成双。
再说那刘正风多饮了几杯藏春酒儿,早已是不胜酒力,晕生双颊,竟如那春睡的海棠一般。乍听说自己中了首卷,喜不自禁,踉踉跄跄地随小僮到了先前那院,见了曲洋。曲洋正欲向其解释,争奈刘正风酒后失了智,认出曲洋之声后便不管不顾,带着醉腔,将那风风颠颠的狎昵之语说了一箩筐。曲洋不由又喜又气,喜的是知音得觅,气的是此人将自己当作了烟花地的小倌儿,语颇涉情。
大凡秦楼楚馆,那酒中多爱掺些助兴之物,群玉院亦非例外。眼见那刘正风药力渐发,曲洋不是泥礼之人,心道他自要认错人,此事须怪不得自己,索性抱起刘正风上榻,掩下了身后的鸳鸯帐。二人究竟如何,难以尽述,倒有《浣溪沙》一首,聊博一哂:金炉香尽袅残烟,灯暗红帐掩双鸳。与君携醉赴巫山。 凤眸含泪惊半入,酥腰留痕乞轻怜。琴箫偎倚且贪欢。
次日,刘正风梦醒,忆起夜来荒唐,一时又羞又愧,幸得曲洋一番劝慰,又将已系好玉坠的箫还他。不由大是感动,又兼二人皆嗜音律,遂推二姓之好,合八拜之交,结了同心。那曲洋倒是坦认己为魔教中人,立了个毒咒儿发誓说不与白道动手,刘正风也是昏了头脑,竟不论正邪不两立,同那曲洋秘密来往,你欢我爱,弹琴吹箫,那里还有衡山门规在意了?
似此过了数年,那刘正风终于是在金盆洗手大会上被揭出了丑事,可恨他执迷不悟,为了一个魔头,犯了三忌,闹了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唉,可怜复可恨那!”
那说书人讲完一段,正端起茶杯喝茶,忽有一串铜钱飞到他面前,堪堪要削去他的鼻梁骨。却是一虎目男子笑道:“先生讲得不错,权作茶钱。”那人转向身畔“执迷不悟的白道英侠”,笑道:“贤弟走罢,非非该等急了。”言罢,两人携手出了茶馆,只留下说书人和其余听众错愕地面面相觑。
[莫刘/曲刘]蝴蝶
#非常非常非常雷,我对不起莫大先生
#借鉴了一段96版的内容,在此版中曲洋为日月神教光明右使
#OOC+文笔废
衡山夜雨,大抵总是缠绵而凄凉的。
极天黯然,四野阴翳;湖中残荷泣霑,汀上老蘋辞枝;水逝湘江,冷侵孤舟蓑笠叟,雨霖素瓦,寒彻空闺翡翠衾;愁浓难洗斑竹泪,声咽惟随晚风销。 ...
#非常非常非常雷,我对不起莫大先生
#借鉴了一段96版的内容,在此版中曲洋为日月神教光明右使
#OOC+文笔废
衡山夜雨,大抵总是缠绵而凄凉的。
极天黯然,四野阴翳;湖中残荷泣霑,汀上老蘋辞枝;水逝湘江,冷侵孤舟蓑笠叟,雨霖素瓦,寒彻空闺翡翠衾;愁浓难洗斑竹泪,声咽惟随晚风销。 灯下白头人,莫大先生坐在忽明忽暗的烛影里,用葛布细细擦拭自己的胡琴。隔牗风惊竹,他皱了皱眉,一面继续手中动作,一面盘算着城郊的坟被雨圮水沤了多少,明日要不要去修葺一番——也为见见坟里那位不大愿意听他的二胡的故人。
人活着就这点儿好,不论死者乐不乐意,你想见他总归是随时可以去,不必受人家家丁的奚落知音的嘲讽乃至闭门羹,只可惜也不会再有人轻攥着你的袖子低低唤一声“师兄”。
莫大叹了口气,还是任云雾也似的回忆将他笼了进去。
那是阳春三月,衡山城首富携着八九岁的幼子刘正风上了衡山。他与莫大师父在屋内交谈,刘正风就由莫大代为照看片刻。彼时莫大亦不过十五六年纪,刚脱了卖艺乞讨的苦海投入师门不久,对这酒臭肉腐的朱门子本就无甚好感,兼之生性孤僻,不得已答应了师父将刘正风带出来,就把小孩儿晾在一旁,自顾自拉起二胡——这原是他吃饭的家伙事,不过而今倒真成了平生一大嗜好。
不意他一曲《潇湘夜雨》未尽,便听得身后传来极低极细的啜泣,回首看去,却是刘正风双眸蓄泪,又恐打搅到他,强自抑着哭声。莫大只道刘正风是平日里被前拥后簇惯了,一时嫌无人睬己而泣,不由心下愈感厌烦,伸手用袖子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两把,冷冷道:“哭甚么?”瘦削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刘正风圆润的面颊,竟似划过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刘正风拭泪道:“哥哥拉得这曲子美固是美,可是,”他顿了顿,见莫大面上微露探询之色,又续道:“可是家师曾言说,好诗好词讲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譬如《关雎》,‘寤寐思服’而无销骨、化蝶之悲;‘琴瑟友之’而无濮上、桑间之狂。我想……好曲子也是这样罢。”
莫大听他摇头晃脑地背诵塾师之酸调,不由暗暗好笑,道:“你懂乐理?便说我这曲子不好?”
刘正风欢然点点头,道:“家母颇好此道,她曾经教过我一些。”
“既然如此,”莫大抽剑横挑,将刘正风怀中系了截红绳的玉箫——为了稚子学之稍易,这箫比寻常洞箫短了一半有余——带出来,送至刘正风手边,道:“那就见见真章罢。”
小孩倒没有被这剑光吓到,也不推辞,微施一礼,便接过短箫,呜呜咽咽吹了一曲新学的《凤求凰》。其声有如凤翱九霄,渺渺兮而失其所止;鹤排晴空,洋洋然而得其所栖,遨游四海,纵情九州,一派潇洒气象。只是毕竟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于内中相思之苦难了尽透,却失了这曲子缠绵悱恻、蕴藉悲感之本意。
莫大摇头道:“原也不过如此,你这那里是《凤求凰》,分明成了《碧霄吟》了。”刘正风放下箫,怏然道:“家母也是这么说。”莫大忽起了逗逗面前小孩的念头,道:“令堂想来是精研乐理的了?”见刘正风点头,他又道:“照啊,你娘精研乐理,故而能指出你曲子中的问题,我也能指出你曲子中的问题,不正说明我二胡也拉得很好么?”
刘正风只觉哪里不对,欲待分辩却又无从说起,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终归于沉默。莫大强忍着笑意,一扯他道:“走罢,我师父叫咱们呢。”
空山滴翠,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青石路上,莫大偷眼觑刘正风时,却见小孩悄悄攥着自己袖子,鬓边发带上的银坠角一扑一摇,活像只展翅欲飞的白蝴蝶。
后来,刘正风便拜入了衡山派下——刘父那日带他上山原是为此,成了莫大的师弟。本来其他同门嫌莫大穷酸落魄,对这个师兄不免有些貌恭而心不服,只有刘正风却犹如浑金璞玉,不通世务,对莫大颇为依恋,莫大毕竟亦是少年心性,而今得了这么个玩伴,自是青眼有加。两人虽说音律上分歧不小,但刘正风究竟也未听过更佳之曲,日常习武交游,倒是一团和气,有道是:
春草腻绿,鸢线相牵,夏蝉清鸣,剑声铿然,秋月高悬,人影双倚,冬雪薄积,足印延连。说不尽四时朝暮林泉乐,道不完窗下溪畔笑语传。寒塘晚照怜孤雁,游罢祝融上紫泉。
忽忽悠悠,廿余年过,武林间早又是沧桑巨变:日月神教自任我行即位来好生兴旺,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隐隐已有一统江湖之势;而五岳各剑派老一辈或逝或退,年青弟子初取代之,力薄势单,欲求结盟;莫大亦掌了衡山门户——这有相当一部分归功于刘正风拥护师兄,坚效季札让位——“志不在此,”他说。
志不在此,却又在何?莫大只觉近年来刘正风言辞愈寡,同自己交谈时间亦是愈少,对自己的二胡更是避之不及。问他,也只是简单回一句先前少不更事,粗鄙之乐原不足以污师兄清听。可莫大分明无数次在遍山夕烟下,远远遥望见刘正风躲开同门,伫于荒林,洞箫声咽,荡气回肠间,就连落日都依依不舍起来 ,攀在山头斜眺,热切的金光涂抹在他身上,莹润的箫管映出琉璃五色,分明是天地为之加冕。
暮春之日,莫大率着众师弟于衡山腹谷练剑,刘正风亦在其列。但见莫大身形飘忽,犹如鬼魅,观者只觉青光凝雾,寒气萧索,尽皆目眩神驰,色为之夺。忽听得刘正风低声赞道:“好漂亮!”莫大心下暗喜,道:“怎么?”转头却见刘正风出神地看着不远处谷中一群纷飞的蝴蝶,轻轻吟道:“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莫大微微一笑,剑光闪处,回风落雁,已然刺中三只蝴蝶,欲待再刺时,刘正风急道:“师兄不可!”见莫大依言停剑,又道:“伤及无辜,师兄,这……”莫大叹道:“你原是心善。”刘正风一笑,亦叹道:“我辈习武之人,徒杀伐而何益?倒不如像这蝴蝶一样,知音相伴,弹琴吹箫,终老林泉,不亦乐哉。”他一番话只说得莫大怦然心动,且不论那“弹琴”二字,只道是师弟愿同己相携归隐,一时浮想联翩,可复又念及近来魔教势獗,保住衡山派千斤重的担子压在身上,不由脱口而出:“那却如何对付魔教?”
刘正风淡淡道:“也不如何,谁说魔教就一定都是恶人了?”
莫大一惊,他知师弟拗性刚倔,而不意竟离经叛道至斯。这性子倒是颇对他胃口,可大庭广众之下,若是是不慎传了出去,却教刘正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没奈何,莫大只得拉下脸来,动用大师兄兼掌门的身份,谆谆规劝。
刘正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苦笑道:“原来师兄也这么说。”眼见天色将晚,随便找个借口,先回去了。
刘正风走后,莫大意兴索然,教起其他师弟妹来也无味无趣,好容易捱到天黑,遂掣了二胡,独往深山散心。
斜月昏黄,几点孤星残在天上,投下层阴郁的凉雾。莫大心下气苦,一曲《长相思》如怨如慕,融进黯然树影里,就着早虫的喁鸣浸满山间。忽闻远处瀑水飞流,砯崖转石,万壑雷声中,却有七弦琴音平和中正,丝毫不为之所扰。
他好奇心起,手中琴弓一抖,变了调子,以曲相询。那琴声亦是一变,宫商错落,竟皆悖于二胡之音,显是来人对二胡声颇有不喜。莫大冷哼一声,指法又变,便欲和琴声斗上一斗,古琴却无意与他相较,铿尔而停。遥望瀑布石畔时,只见那人一双虎目精光流溢,膝头影绰是古琴横陈,身上依稀为魔教服色,莫大心头大震,喝道:“何方妖人在此?”那人更不答话,收琴起身,运起轻功,径向远处遁去。
莫大提气急追,却始终和那人差了一截,好容易转过山头,到了衡山派弟子栖宿之所,他原以为能凭着路熟行久赶上,但谁知那人亦是如鱼得水,三转两拐,就此不见。正四下里搜寻时,偶一抬首,发现已至刘正风屋前。
叹了口气,保险起见,莫大还是叩响了师弟的门。门很快开了,刘正风挡在莫大身前,颇不客气道:“师兄夤夜造访,所为何事?”
莫大急道:“有个日月神教的魔头逃到这附近,师弟可曾见到?”刘正风面色一僵,旋即平复,冷笑道:“我不过日间说一句魔教里未必都是奸佞,便蒙师哥怀疑我私藏魔教中人,最好,”他略一侧身,做个“请”的手势:“那人就在屋内,师哥将他揪出来罢。”
师弟想来是还在为白日里的那一场置气,莫大摇摇头,苦笑着退了出来,另察他处。自然也就没注意身后里屋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幔。
过了月余,嵩山派左冷禅忽地遣人过来,邀莫大先生上嵩山议事。五岳剑派虽未结盟,但交情素好,断然推辞不得。莫大看完信,便带了刘正风及三五后辈弟子,即日起程。
几人一路北上,途间多是残红成雨,飞絮狼藉,刘正风许是受了风景影响,神色郁郁,若有深忧。莫大亦是忧心忡忡,他隐约料得此次嵩山之行多半关系到衡山派存亡绝续,却不知凶吉,满心思虑无处诉,只得倾泄于二胡当中,偏刘正风厌极此音,每每掩耳而过,更遑论助他排忧解难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莫大向来牵在师弟身上的一腔爱慕,到此不由凉了三分,但“情”之一字,易陷难解,饶是两人关系恶至此等地步,也不过更增百结、双丝之愁,而益添和鸣、於飞之愿罢了。
到得嵩山,只见封禅台上五块巨石相对,上置五把太师椅,看其朝向,显是以中间一把黄缎椅为尊。莫大心中冷笑左冷禅野心不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凝神听左冷禅提出的结盟事宜。衡山势单力微,若是加入五岳结盟尚可存其名号,拒不加入孤身对抗魔教却无疑是朝不保夕——日月神教近来吞派并教,大肆扩张,这一节不可不防。
谁想忽有惊雷炸响,一面黑色双绣日月旗飘过,却是日月神教趁着五岳齐聚,大举来犯,意欲将之一网打尽。莫大定眼看时,不由吃了一惊——那魔教麾下持琴而立的光明右使曲洋,不是那日擅闯衡山的是谁?
任我行道:“素闻莫大先生号称“潇湘夜雨”,正好,我教曲右使亦精通音律,二位不妨趁此机会,比试一番。”莫大闻言,暗自起戒,心说那魔头潜入衡山,不知是否已窥到衡山剑法,是否已有对付他的万足把握。看曲洋时,却见他双眉微蹙,颇有不愿,一双眼也不在对手身上,而是在他身后五岳子弟群中细细寻觅,不知在找些甚么。
莫大一拱手,道:“曲右使,请。”曲洋不得已,亦一抱拳,道:“请。”
两人运起各自兵器——倒不如说乐器更恰当——以音相击。这一个二胡凄切,声声拟得杜鹃咽;那一个瑶琴空灵,弦弦奏成凤凰鸣。杜鹃声咽,一夜孤栖听骤雨;鸾凤行空,九天直泻起雷霆。这一个雨打荷欹难得藕;那一个墙逾杏折不需梅。前番斗琴未尽,今朝干戈续行,翻翻覆覆,来来往往,忧煞了台下观战的刘正风。
又斗片刻,莫大终究是一个疏忽,败在了曲洋琴下,胸中气血翻涌,一时狼狈地倒在地上。耳听得曲洋微歉道:“曲由心生,莫大先生只是败在自己手下,与曲洋无关。”不由一哂,心说你既然赢了阵,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说给谁听呢?
给刘正风听。
莫大勉力转头看刘正风时,却见他正仰望着立于高石上的曲洋,满心满眼皆是钦慕眷恋之色,丝毫不顾自己这个师兄还躺在地下。当此之时,莫大便是再钝鲁,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日衡山的一场争执之由也水落石出,一时间心灰意冷,站起来又一拱手,叹道:“莫大认输。”——输的却不只是这一场比武。
自此,莫大先生性子愈冷,绝足不再上刘正风之门,暇时便饮三杯两盏,于市井奏一曲往而不复,颇有些“奉旨填词”的自弃自狂。刘正风亦未主动找他,师兄弟之间,竟是经年累月不见。 再见却是衡山城郊,莫大先生出其不意地杀死费彬,救了刘正风和曲洋后,什么也没说,拉着二胡孤身隐去,但刘正风的话还是飘坠入耳:“……我一听他的胡琴,就想避而远之……”
人之将死,其言最真。
莫大先生从回忆中惊醒,不由叹了口气。从始至终,刘正风几曾将他这个师哥放在心上?所谓两小无猜,不过己一厢情愿,同门情深,怎敌他知音难寻。秋虫夜语,更一点、残灯断魂。
清镜晓,白发又添多少。莫大先生伫在荒郊师弟坟前,望着三炷祭香袅起的白烟出神。正是初秋,山花犹燃,草木未凋,碧空一洗,倒颇似刘正风初入衡山之春。刘正风墓上碑头已然攀满了青藤,枝繁叶密,同旁边曲洋坟上那些纠葛在一起,生死相依。两只蝴蝶正于翠蔓间逐嬉,其一见莫大过来,早是蹁跹离去,另一只红的却犹疑半晌,勉强停在了他面前。于是莫大坐在刘正风坟前,张了张口,欲说还罢,最终只是解下背上的二胡,重新拉那一曲《凤求凰》。
凄凉胡琴声中,那只红蝴蝶一振翅,随着先前那只,头也不回地飞远了。
[曲刘]回雁
#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能算聊斋AU(?大雁曲x人类刘
#曲刘此前互不相识
#OOC+文笔废
据传,每年大雁南飞时,最远便至衡阳一带,并在此栖居,以待来年北归。故衡阳城内酒楼茶肆,多以“回雁”二字命名,衡山内亦有一座“回雁峰”。
季秋之月,候雁来宾。
回雁峰头,青竹海里,有一男子执...
#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能算聊斋AU(?大雁曲x人类刘
#曲刘此前互不相识
#OOC+文笔废
据传,每年大雁南飞时,最远便至衡阳一带,并在此栖居,以待来年北归。故衡阳城内酒楼茶肆,多以“回雁”二字命名,衡山内亦有一座“回雁峰”。
季秋之月,候雁来宾。
回雁峰头,青竹海里,有一男子执剑而舞,身法飘忽,如隐于衡山云雾。蓦地里青光大振,五片竹叶应剑而落。这一招却是衡山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中最厉害的一手,一剑分刺雁阵,而诸雁同坠。刘正风微微一笑,收剑换箫,正欲吹时,却听陡地里长空雁唳,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摔在他面前。
刘正风初时一惊,急向后跃,待看清所来何物时,却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刚练完回风落雁剑,天上竟当真落下只大雁来。这只大雁通体纯黑,仅翼羽末端染了浅黄,煞是好看,只可惜肩胛处开了道血口,一摔之下,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流出。
刘正风心下怜惜,从怀中取出金创药,蹲下来欲为它敷上。不意此举却招致大雁一番挣扎,尖利的喙吻直向他眼窝啄去,刘正风急向右偏头,避开它这一啄。大雁一招未老,早又扭转颈项,径衔他左肩上天池穴。不待刘正风伸手来阻,又闭喙舒颈,狠狠刺向他胸口膻中,竟似身有武功一般。
终不过禽兽之变诈,刘正风索性一把拧住它肩颈汇处,不顾大雁发出警告性的鸣叫,为其上了药,又自衣襟上撕下布条,草草将伤口扎好。那大雁亦颇通人性,叫了两声后便不再抵抗,只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珠兀自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原来这大雁却非寻常凡鸟,他名唤曲洋,本是日月神教的护法长老。谁想有一日练功出了岔子,竟莫名化作了鸿雁之形。此事之奇,览天下之《齐谐》亦不足语,黑木崖众人自是手足无措,待得匆匆从洛阳请来“杀人名医”平一指,他却劝曲洋先照大雁习性南飞,过一载当可变回人身。此时已是众雁飞尽,他只得孤身上路,糊里糊涂间还被人一箭射中肩胛,曲洋费力拔掉箭杆,又强撑着飞了数日,终于落到了回雁峰。
此刻他为这衡山弟子所救,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对五岳剑派的种种敌见在心头翻涌,偏又无法反抗,委实是不自在已极。
刘正风抱雁下山,回了自己的宿处。那雁始终安安静静地伏在他怀中,直到凄切的胡琴声响起,大雁“呱呃”一声,将头埋进翅膀与身体之间。刘正风不禁好笑,对二胡的主人道:“师兄这一曲《潇湘夜雨》当真是出神入化,连我这雁儿都听垂了头,佩服,佩服!”
莫大听他语带调侃,也不生气,微笑道:“你这半日又去做甚么了?说是练剑,只怕又是吹箫赏景、沉溺声色……”
刘正风打断笑道:“这可就看出‘琴中藏剑’的好处来了,别人见师哥拉二胡,那是加紧练剑;我这师弟吹箫,那就只能是玩物丧志了。”
莫大佯怒道:“好啊,谁说刘师弟沉稳敦厚来着,连自己师兄也编排起来了,”他作势要打,凑近刘正风。刘正风自是不惧,笑嘻嘻地坦然而立,他怀中曲洋却吓了一跳,本能地拍打几下翅膀,便欲还击。莫大却忽地出手如风,一把攥住雁的左足,皱眉道:“这是甚么?”
曲洋一听,登时暗叫不好,他腿上套了枚金环,环上镌了日月同辉,乃是魔教标识,环下端刻了一行小字“日月神教曲洋”——却是向问天等人为了防止与其它大雁弄混,特地觅人为他打造的。
莫大沉吟道:“嗯,这多半是曲洋那厮豢养的宠物,只是据传这魔头已失踪一月之久,这大雁怎么?”刘正风见莫大手按胡琴底剑柄的位置,知他动了杀心,忙道:“嗐,想来是那曲洋已死,他养的雁儿耐不住寒,这才南飞至此,它肩上有伤,我先带它回去了。”言罢,抱起大雁,飞快地溜走了。
曲洋冷眼旁观刘正风为自己准备水食等物什,忙前忙后,细致入微。竟似对他从魔教中来一事毫不在意——当然,绝大部分应归功于他现下是只大雁。
得寻个法子逃走,曲洋想。毕竟正邪不两立,哪一日若是这衡山弟子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即时便有杀身之祸。待养好伤,悄悄给他来个不告而别,当非难事,他暗自计划着。
直到刘正风执起洞箫,吹了一阙《摸鱼儿》。
那箫声初时极低极细,飞絮游丝,不绝如缕。其后乐音渐高,宫商错落,便似北国春光里一对儿双宿双栖的大雁颉颃翻飞,彼此唱和。又至盛夏炎天,蝉鸣虫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繁复已极。月满则亏,律吕清减,暮雨相呼,双雁离散,一派秋气萧索,渐弱至几不可闻时,陡地里羽音激迸,劲矢惊弦,长空雁落,荡气回肠。既近尾声,箫低三度,恰如雪落雁丘,终至无声。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明明是寻常巷陌的调子,细细听来却倾满了无穷无尽的高处不胜寒之意。曲洋只听得心旌摇曳,大起相见恨晚之感。一时忘了身为雁形,喝彩出声。
刘正风忽闻雁唳,不由一怔:“你……听得懂我的箫?”旋及又被自己的念头逗笑,摇头自嘲道:“刘正风啊刘正风,你这是觅知音觅魔怔了啊……”曲洋点了点头,苦于口不能言,只得弯过脖颈,轻轻蹭了蹭刘正风的手。以明心意。好在一人一雁还算有些心有灵犀,刘正风展颜一笑,自语道:“罢了,对雁吹箫,终胜过顾影自怜。”言罢,重新将洞箫放至唇边,清妙之音似秋水般流出。曲洋此刻技痒难耐,恨不能立时抚琴而和之,一振翅,飞上桌边瑶琴,喙挑蹼拨,却不成声调。
刘正风笑着将他抱离琴弦,也不论大雁能否听懂,道:“这琴曲还是等雁兄转世为人,再赐教不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一句“转世为人“惊得曲洋绒羽尽竖,不知刘正风是否识破了他的真身。只是这番既聆梵音,那不辞而别的想法,便给箫声涤了个干干净净。
自此,曲洋便在衡山上安了家,与他认定的知音相处得颇为和谐。刘正风晨起诵书,大雁就踞在窗畔伴读;刘正风日中小憩,大雁就趴回自己的窝,将头在埋在翅膀里安然入梦;刘正风月下吹箫,大雁更是倾耳而听,多半还会舞之蹈之一番。或逢上刘正风练剑或处理衡山事务,曲洋便会很识趣地避嫌到瀑布湖畔,逮些小鱼小虾破荤。偶尔遇上大鱼,曲洋也不介意带回去,让刘正风用剑剖了,一同享用道烤鱼,再被寻着师弟偷懒的莫大先生训一顿。
秋去冬来,衡山也难得飘起了雪粒。刘正风兴致勃勃地揣雁出门,欢然向他指点着衡山雪景,大雁在他怀里懒洋洋地应了几声,一边垂下外侧的翅膀,悄悄盖住刘正风因抱他而露在雪天里,微微有些泛红的手。
江南虽好是他乡,草长莺飞,柳萌梅谢,已是鸿雁北归时节。刘正风珍而重之地将一条红绳系在曲洋右腿,权作标识,强笑道:“雁兄别后珍重,今秋再会。”大雁偏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声清啸,振翅高飞去了,消失于碧天边际。
燕北的大雁,衡南终究是留不住的。
时光荏苒,草木又凋,刘正风清早便上了回雁峰,静候雁归。忽地有瑶琴锵然,挟风穿竹,卷地而来,亦是一曲《摸鱼儿》——但对酒思君,呼儿为我,频唱小桃句。刘正风心头大震,拨林过去,却见一黑衣黄带男子抱琴而坐,冲他一笑,手中还把玩着一条红丝绳。
[曲刘]联床夜话
#重读原著,合理怀疑群玉院是曲长老开的
#虽然题目很适合……,但通篇真的只有清水暧昧
#既OOC且雷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帷。
已是深宵,衡山僻静处一间古旧的小小竹房中,刘正风犹未成寐。但见他手执狼毫,就着微微跳动明灭着的灯影,伏案编写曲谱,不时手指轻叩桌面,作推敲状。待一段书完,才轻吁口气,将手中册子递与身边人。他身畔那人——曲洋接过,依律调好弦徵,十指或拨或...
#重读原著,合理怀疑群玉院是曲长老开的
#虽然题目很适合……,但通篇真的只有清水暧昧
#既OOC且雷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帷。
已是深宵,衡山僻静处一间古旧的小小竹房中,刘正风犹未成寐。但见他手执狼毫,就着微微跳动明灭着的灯影,伏案编写曲谱,不时手指轻叩桌面,作推敲状。待一段书完,才轻吁口气,将手中册子递与身边人。他身畔那人——曲洋接过,依律调好弦徵,十指或拨或挑,弹奏起来。曲毕,曲洋递回薄册,带了琴茧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几处宫商。刘正风会意,细细审视比较一番,将不妥处用雌黄抹了,重新写过,再递与曲洋。如是数番,两人都未开言,而彼此间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尽皆心领神会。室内只闻琴声悠扬,灯花毕剥。
秋夜天气变化无常,才赏了碧天如水,早又见黑云从天边翻滚着涌来,迫得皎皎孤月敛了桂华。渐有雨声淅沥,珠跃芭蕉,露流青竹,滴入琴音,别是一番佳趣。
雨势渐大,屋内两人谱曲告一段落,曲洋放下琴,珍而重之地将曲谱收入怀中,抱拳道:“今日就先到这儿,余下一节,明日再与贤弟商榷。”刘正风正欲起身相送,却听得窗外雨声颇急,推开窗,不由惊道:“下雨了,曲大哥,你——”曲洋也亦踱至窗边,眼见只开窗这顷刻窗沿上已是雨水横流四溢,笑道:“不妨事,只是劳贤弟借把伞,不然淋湿了贤弟费心编的曲谱,愚兄可罪莫大焉。刘正风踟躇道:“唉,乐而忘时,都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他在“知音可能会受风寒”和“留魔教中人过夜”中徘徊一阵,还是开口道:“不如……曲大哥今夜就留在舍下吧。”曲洋一怔,道:“你我正邪殊途,万一被你师兄弟发现……”刘正风此时倒是打定了主意,笑道:“嗐,任凭师兄弟胆子再大,也决无半夜闯入师父遗室的道理,况且你我相会已久,也不差这一晚。”曲洋喜道:“既然贤弟如此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既然如此,正好,”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些期许:“你我联床夜话一宵如何?”
这次轮到刘正风愕然了,两人虽知音已久,情逾手足,可同床共枕,未免礼数有亏。刘正风稍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雨势愈急,豆大的雨点挟了黑云吞月后未消化的寒,同愈劲的冷风一道肆虐横行、摧枯拉朽,嘈杂的水声砸得世界一派嚣鸣。窗外的疾风劲雨却不与榻上二人相干——两支红烛温脉着橘红的光,床幔半遮半掩,微微带出些暧昧温存,曲洋半倚了床头,右膝屈起,侧身向内,口若悬河;刘正风也了褪了初时的拘谨,拥了薄衾,坐在床榻里侧,笑吟吟地听着曲洋谈今论古。
长夜漫漫,曲洋索性讲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稗官野史,聊以娱心,刘正风乃名门子弟,门规素严,哪有机会听得这些趣闻逸事?一事讲毕,或捧腹、或扼腕、或击节,激动之余,身子却是不自禁地向曲洋靠去。
但听曲洋一段正讲至精彩处,窗外忽地惊雷炸响,雨声大作。呼啸冷风冲破桎梏,直灌入屋内,将两支蜡烛打熄了。刘正风皱了皱眉,绕过曲洋,径下床去关窗。却见窗口黑影一晃,有人悄悄跃入房中,“嗤喇”一声,晃亮了火折子。
刘正风和那人皆是“啊”的一声,那人万想不到屋内竟还有人,大惊之下,抽出兵刃,喝问道:“你是甚么人?"刘正风此刻亦拔剑在手,听他发问,便朗声道:“在下衡山刘正风,不知阁下又是何方高人,夤夜来此,所为何事?”那人听了这话,登时微笑道:“原来是刘师侄,哈哈,我是你师叔,来来来,咱们坐下好好谈谈。”说话间,他已摸索到桌上油灯,用火折子引着了焰,吹口气,又将火折子掐灭。
灯下但见这人五十来岁年纪,周身一身夜行衣靠包得严严实实,脸上只露出一双黄澄澄的三角眼贼溜溜地乱转,转到屋角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帘——曲洋在他亮灯前已经将半掩的青色帷幔扯下——才缓和的声调又绷了上去:“那床上还有什么人?”
刘正风心下着慌,一时也不及辨这师叔的真伪,只担心他发现曲洋,握了剑的手不住颤抖,沁出一片薄汗,良久,才缓缓开口道:“那是我……”
“夫君,”
帐子里忽然传来了柔媚的女声:“你怎地还不过来陪我?”
刘正风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是曲洋所学。那黄眼老者却不疑有他,见刘正风只着了中衣,惊惶不堪,那女子竟兀自荡言浪语,不知自己已至,显是不会武功。他还剑回鞘,冷哼一声,道:“你们小夫妻俩倒是耍得挺开,在师父的练功房做这等事,可还知廉耻吗?”
原来这黄眼老者名叫鲁连荣,乃是衡山派第一代弟子,和刘正风师父同辈。此人武功平平,野心却是不小,当日刘正风师父仙去后,遗命莫大先生执掌本门门户,这鲁连荣心下不服,仗了自己辈分最高,大闹一场,直到被莫大先生一剑刺中左胛才狼狈离山,从此不知所踪。而鲁连荣提到的练功房,便是现下他们所处的这间小室了。刘正风师父图此地清幽宁静,适宜宁心练功;刘正亦图此地同门少至,同曲洋抚琴吹箫,再好不过。
此刻鲁连荣深夜至此,必无幸事。
果听他道:“少年人贪欢好色,那也难免,师叔也不来责备于你,不过,”他神神秘秘地把刘正风拉到一旁,低声道:“你们玩乐之余,有没有发现什么师兄的遗书?”刘亚风惑道:“师叔的意思是?”
鲁连荣见他不开窍,干脆心一横把话挑明:“比如,令辈分高者为掌门什么的……”
刘正风心下明了,开口道:“鲁师叔,衡山派掌门普天下皆知是莫大先生,别说没有此等遗嘱,便纵是有,也做不得数了。”
鲁连荣素闻他与莫大不睦,犹自循循而诱:“刘贤侄,你须明事理些,那莫大做掌门,于你有甚么好处?纵使他半途早逝,掌门之位也是落在他的弟子手上,与你无甚干系。你何不做了我徒弟,助我夺回衡山掌门之位,将来我百年之后,这掌门之位,可还逃得出你手心吗?”
刘正风正色道:“刘某此生决计奉我师兄为衡山掌门,还请鲁师叔另择高徒。”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寰余地。那姓鲁的怒极反笑,手按剑柄,道:“好小子,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了?”
话虽如此,他对这个师侄总还是忌惮三分,不敢贸然下手。余光一瞥,见屋角榻上帷幔露出条细缝,想是那女子心系丈夫,这才揭帘偷窥。鲁连荣叹道:“刘贤侄,那就对不住啦!”言罢,抢步举剑,却是向床幔斩去。
蓦地里暗器之声大盛,数点银光从榻中暴射而出。刘正风急叫:“曲大哥,不可!”纵身而上,挥剑拨开银针。但那银针又快又密,鲁连荣双臂、膝上,还是中了不少,与此同时,鲁连荣已然斩断了床帘。
半尺青布飘然落下,曲洋翻身下床,诧道:“贤弟,怎么?”但曲洋之诧异,又弗如鲁连荣远甚,他又惊又痛,怒道:“你是谁?怎……怎地是个男子?”
曲洋冷笑道:“阁下不知我是谁,我却知“瞎眼乌鸦”之名响彻武林,今日怎地欺负起自己藉藉无名的后辈来?”
鲁连荣本来自号“金眼雕”,但武林中博闻强识之人嫌其专爱惹事生厌、搬弄是非,给他起了个诨名叫“金眼乌鸦”,曲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连那“金”字也舍去不用,替换成个“瞎”字了事。此人在武林中人气颇低,确乎是不如自己这年少成名的刘师侄来。
鲁连荣一时气得目眦欲裂,忽地想起一事来,道:“哈,谁道我不认得你了,”刘正风只道他认出曲洋乃魔教长老,心下冰凉,但默不语。曲洋早又扣了把黑血神针在手,只待他揭出自己身份,纵使刘正风阻拦,也得将他立毙于此。
谁成想那鲁连荣道:“你不是那群玉院的常客么,刘正风,你同这品行不端之徒鬼混在一起,做得甚来?”
曲洋微笑道:“既如此,鸦兄看来更是常客,哈哈,鸦兄喜欢哪个粉头儿,可借在下一晚么?”
鲁连荣一张橘皮老脸胀得通红,见辩他不过,遂转头向刘正风道:“刘正风,你和他同床共枕,衣冠不整,想来总不是联床夜话、抵足而眠,而是在行甚么苟且之事吧?”
刘正风怒道:“鲁师叔,你休要血口喷人!”
曲洋听他三番四次辱及刘正风,按捺不住,一把银针脱手而出。
鲁连荣已吃过一次苦头,眼见银针又到,大叫一声,急向上纵去。他惊惶之下,竟忘了身处斗室之内,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房梁,灰尘木屑溅了他满头满脸。不待他落地,早闻掌风破空,曲洋一掌又到。仓促之下,空中侧翻个跟头,滚倒在地,反手抽出长剑,回身便刺。鲁连荣虽多嘴多舌,惹人生厌,毕竟还有几分真才实学,一时与曲洋缠斗起来,斗室之中,兵刃拳脚之声大作。
刘正风站在一旁,心下为难不已:一边是自己同门师叔,一边是知交好友,那姓鲁的固然可称得上声欺师灭祖,可自己若是出手相助曲洋,又与之何异?
忽听得訇然巨响,却是鲁连荣一招直刺曲洋不成,反被曲洋以四两拨千斤之法一带,脚下收束不住,长剑径往墙上撞去,直没至柄。他膂力甚为惊人,那竹房又是刘正风师父为练气调息而建的竹房,一撞之下,竟尔塌了,鲁连荣大感狼狈,身上针口也开始麻痒,知是针上有毒,又见曲洋居高而立,好整以暇,不敢再战,飞身遁入茫茫夜雨。
少了一面承重,大梁也被撞出裂隙,丝毫未减的秋雨痛快地乱打一气,瓦片竹节连珠价般落下来,屋子摇摇欲倾。曲洋眼见势头不对,一手取了瑶琴、洞箫,一手扯了兀自忡怔的刘正风,飞身出屋。
待曲洋携他奔出的坍圮的竹房数十米远,刘正风惊觉不对,不由出声相询:“曲大哥这是要往……?”
曲洋笑道:“现下才交四鼓,总须觅个落脚处才是,你那师叔满口胡言,也就一句是真,现在劣兄带你去那里便是。”
刘正风心下大奇,不知他要带自己去何处,总归是信他不会害自己,索性闭口,随他去了。
两人脚程均快,不到一柱香时分便至了衡山脚下。一片粉墙黛瓦中,急管繁弦,声逸旷野,明烛花灯,光摇九霄,连原本瓢泼盆倾的大雨,落到此地,也不免改作缠绵之态,隐隐还带了脂粉的腻香。
曲洋携了刘正风的手,绕至侧门,一对大红灯笼下,伸手扣了门上铜环,长短各击三次,叩开了门。
那开门人见两人衣冠散乱,吃了一惊:“曲长老,你怎么……?”
刘正风闻言,暗自点头,心道:果然是他们魔教的地盘,只是不知这是何地?倒是颇为热闹。曲洋来此更是轻车熟路,带他绕过照壁,步入连廊。刘正风忽听得洞箫声悦耳,侧头看去,却是一群舞女三两散在院中临时搭了的天棚避雨,中有一位轻衫广袖,执了洞箫,幽幽而吹,两人伴了她的箫声,翩翩而舞,隔了雨帘望来,直似瑶台月下,广寒清宫。又听片刻,刘正风豁然而惊——这不是自己暇时偶填的一曲《清平乐》么?他心下更惑,不由扯住曲洋衣袖,以目示之。曲洋尴尬一咳,道:“这……这不过是我喜爱贤弟这曲子,叫她练来陶情悦性罢了。贤弟放心,此等阳春白雪,我是决计不让等闲客人听的。”刘正风微微颔首,又问:“甚么客人?”曲洋却只微微一笑不,闭口不答。
转过花厅,便至隔间,曲洋推开了门,笑道:“贤弟请进,今夜暂在此将就一晚罢。”
这间雅室不大,但胜在精巧。甫开门便有几缕甜丝丝的清香袭面,屋内一侧放了台梳妆桌,一侧踞了张挂着绯红色纱幔的雕花大床。床上平铺了鸳鸯戏水的梅红色锦面薄裯,床头摆了掐金绣花的同心合欢枕。刘正风至此,只觉面烫心跳,手足失措。他局促地站在榻边,假装欣赏对墙上的画作,却又在看清画上内容后,飞快地转过脸来,红晕漫溢上耳根——画是好画,可画上内容却是那洞房春暖,云雨情浓。目不视恶色,刘正风不敢再转首四顾,只得盯着床头柜上,看那一对花烛出慢慢燎双头并蒂的灯蕊。
刘正风这副窘态被曲洋中尽收眼底,他生忍住笑,问:“贤弟当真不知这是何处?”见刘正风摇头,遂笑道:“此地便是群玉院——衡山城首屈一的青楼了。”
刘正风惊道:“就是鲁师叔说的那……”
“不错,”曲洋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此地,实不相瞒,这群玉院的主人,正是区区在下。”
刘正风又是“啊”的一声,衡山门规素严,莫说眠花宿柳,单是听闻这群玉院藏污纳垢,他便已存了将其捣毁之心,可谁知这青楼竟是曲洋所开?又谁知自己今夜须借宿于此?
“那……曲大哥开此……做甚?”口不出恶言,刘正风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曲洋却似浑不在意,道:“黑木崖与衡山相隔甚远,往来颇有不便。是以我才出此下策,建了所你们正道中人决计不肯大驾光临的青楼,纵被数中兄弟误会我好色如命,得与贤弟日夜相会,我也是甘之如饴。”
刘正风感动之余,不知怎地想起那鲁连荣污蔑二人的话,心头突地一跳,面上才退的潮红莫名新涌上来,复又想到鲁师叔中了曲洋的黑血神针,生死未卜,心下黯然,低声道:“多谢曲大哥如此美意,只是你我毕竟正邪殊途,若是再遇上双方师长同门,那可……”
曲洋一怔,凝思片刻,忽地起身动手揭掉墙上的春宫,露出一幅人物的小像来,他又从桌屉中抽出三支香,点上,恭恭敬敬地插在三足香中,跪正朗声道:“日月神教第一代教主在上,弟子曲洋今日起誓:日后如同白道中人照面,定当竭力忍让,弥补双方罅隙;遇我神教同白道火并,决不插手。如违此誓,当如此桌。”言罢,他一掌击出,那梳妆桌登时四分五裂,碎于地下。
刘正风闻言,万料不到他竟为己立下此等重誓,心中热血激荡,情难自禁,亦走到画像前跪下,道:“刘某虽非魔教中人,亦愿与曲大哥共守此誓!”
曲洋大喜,一把揽住刘正风,几欲张口,竟不能言。
远处遥遥地传来了鸡啼,穿在潺湲缱绻的宿雨声中,恰似隔了古瓷坛溢出的酒香,夜还是沉沉的,已有惧内的恩客匆匆披了衣离去,只留下“吱呀——”的关门声惊醒秋荷上汇集的雨露。
香炉中檀香燃尽,袅娜出最后一缕轻烟,曲洋方笑道:“竟累得贤弟一宿没睡,不如现下小憩片刻罢。”刘正风点头应好,同曲洋一道躺在同心枕上,覆了鸳鸯衾,睡意朦胧间,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伴君子,云胡不喜。
[曲刘]梧桐
#极OOC的小短文,图个乐呵就行。
刘正风在衡山种了棵梧桐。
那梧桐苗是他初上衡山时从家中带来的,刘正风特地拣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将其栽下,执了木瓢淅淅沥沥地浇水。陪刚入门的小师弟同来的莫大诧异道:“‘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不一般都是女子才……” 他看了看师弟泛红的眼角,知他思家,也就没再说话。自此,刘正风几乎日日都会来看这株梧桐,聊慰思乡之苦。...
#极OOC的小短文,图个乐呵就行。
刘正风在衡山种了棵梧桐。
那梧桐苗是他初上衡山时从家中带来的,刘正风特地拣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将其栽下,执了木瓢淅淅沥沥地浇水。陪刚入门的小师弟同来的莫大诧异道:“‘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不一般都是女子才……” 他看了看师弟泛红的眼角,知他思家,也就没再说话。自此,刘正风几乎日日都会来看这株梧桐,聊慰思乡之苦。
年复一年,梧桐树长成了参天之势,刘正风也已过了而立,早就不再是睹树思家的年纪,衡山事务既忙,他又结交了一位心意相通的知音,去照料那梧桐的时间间隔渐长,几近月余。
这一日刘正风偶得半日清闲,便信步向后山游去,到那栽种梧桐树的地方却吃了一惊――但见荒草萋萋,枯枝遍地,正中本应是梧桐的地方,只余下一圈圈水波似
漾开的年轮刻在半截平滑的树桩上。刘正风脑中訇的一声,急忙抢步上前,细细查验,那断口煞是整齐,边缘略向内凹,不似刀伐斧砍,倒像是被人用绳索一类物什生生勒断――显然,非武林好手无此功力。他站在原地,怒火攻心,一时只觉头晕目眩,扶着木桩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和指腹也已泛上僵黄。
昏昏沉沉间,几下瑶琴传入耳中,一点一点熨平刘正风激流翻涌般的情绪,双目聚焦望去,却是曲洋已不知何时而来,拨草而坐,膝上放了具新琴,正含笑看着他,道:“贤弟喜欢这棵梧桐?”
刘正风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苦笑不语。
谁想曲洋却笑道:“哈哈,这次可让劣兄捷足先登了,贤弟请看,这便是我拿这棵梧桐树新斫的琴,其音轻浊兼济,可好的得很哪!” 言罢,邀功似的,将琴递了过去。
刘正风沉默地接过琴,眼前仿佛出现了那树郁郁葱葱的样子,耳听曲洋还在意兴遄飞地絮叨:“嗐,没想到这么幽寂的地方竟有如此好的一棵梧桐。我怕用铁器伤到木材,特地用琴弦勒断的……欸?贤弟今日怎一语不发?”
“没事,” 刘正风语调阴沉,“曲大哥想来未处理完魔教教务,不如先回去罢。”
曲洋显然未听出他言外之意,兴致不减:“些须俗务,何足挂怀,再说,我既得了这张好琴,不与贤弟合奏一曲,心下总是不甘。” 言罢,曲洋笑着来拿琴,刘亚风却将琴紧紧揽在怀中,赌气似的,背过身去。曲洋无法,只得从他腰间抽出洞箫,拿到他面前晃了晃:“贤弟若是喜欢那琴,送给贤弟便是,我可只好拿贤弟的箫来吹奏了。” 他当真将刘正风的箫举到唇边,按宫引商,悠扬婉转的乐音倾泻而出,直如昆山玉碎。 刘正风初时还能保持背对曲洋,闭目塞听的姿势,但随着乐音的跳跃、盘旋,渐进繁复,指节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敲起拍子来,曲未过三节,刘正风已然放弃赌气,认命地将双手放在琴弦上,或挑或按,同曲洋的箫声相和。
自己许久没弹过琴了,刘正风模模糊糊地想,好像自打认识曲大哥后,便 “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专心吹箫了。
此刻刘正风抬头看向曲洋,那人手执绿竹萧,双目微阖,日影参差地笼在他身上,倒真像只翠喙金羽的凤凰,正肆情长歌,傲笑百鸟。
新斫七弦桐,伴得凤凰鸣。
[曲刘]凤求凰
#一些离谱的曲刘捅窗户纸文学,含莫刘,注意避雷
#重度OOC+文笔废
天高云淡,草木摇落。衡山内一处飞雪溅玉的瀑布中,有二人相对而坐,琴箫和奏。但闻琴声悠扬,平和中正;箫音宛转,清幽深邃,更有瀑布鸣雷,击石为律;山鸟出巢,啼竹当歌,此情此景,端得是山明水秀,和乐融融。
蓦地里琴音陡高,旋及滞住,箫声也随之停了下来。其中一人皱眉道:“刘贤弟,我总归是觉得不大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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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离谱的曲刘捅窗户纸文学,含莫刘,注意避雷
#重度OOC+文笔废
天高云淡,草木摇落。衡山内一处飞雪溅玉的瀑布中,有二人相对而坐,琴箫和奏。但闻琴声悠扬,平和中正;箫音宛转,清幽深邃,更有瀑布鸣雷,击石为律;山鸟出巢,啼竹当歌,此情此景,端得是山明水秀,和乐融融。
蓦地里琴音陡高,旋及滞住,箫声也随之停了下来。其中一人皱眉道:“刘贤弟,我总归是觉得不大对劲。”
被他唤做“刘贤弟”的那人闻言,道:“曲大哥是觉此处不该入羽调吗?”
“正是,原本宫调低沉,大有沉稳之意,忽然改为激越之音,却是过于突兀了些。”先前那人道。
“此言差矣,据古书观之,由‘冰泉冷涩弦凝绝'至‘银瓶乍破水浆迸',有何不可,只是大哥这么猛然一停,倒成‘四弦一声如裂帛’了”第二个人笑道。
原来这二人正是曲洋和刘正风,他二人虽是正邪殊途,却都雅善音律,遂结为知交,此刻欢聚衡山,抚琴吹箫,意欲同谱一曲不世的奇曲——《笑傲江湖》。不过毕竟千人千思,两人不免时常为如何编写而争执不休。
曲洋叹道:“可惜这世上竟无第三个通晓音律之人,不然咱们向他求教一番,可也胜过在此争执不休了。”
刘正风笑道:“就只怕这意见从‘楚汉相争'变成‘三国鼎立”了,”他顿了顿,又道:“若论通晓音律,我师兄莫大先生造诣亦深,但……”
“但他却偏偏只弹奏市井俚曲,一味引人泪下?”曲洋接道。
“不是,师兄他也会奏许多高雅的曲子,尤其是那一首《凤求凰》,端得是举世无双,只可惜,近几年师兄不知怎么,再也不肯奏这曲子了。“刘正风遗憾道。
曲洋笑道:“这《凤求凰》乃是古琴中有名的曲目,贤弟若是想听,我现下便弹上一段罢了。"言毕,他果真调徵拨弦,弹奏起来。
便在此时,远处隐隐传来尖锐的哨声,混在古琴声中,好不突兀。刘正风乃是好乐之人,听这哨声尖利,难以入耳,不由暗自皱眉,抬眼看另一侧的曲洋时,却见他神色大变,一挥手,琴声立止,接着曲洋便一把攥住刘正风的手腕,引他躲入悬崖畔的一个石洞,又在他耳边低声解释道:“这是我们神教召唤教众的哨子,想来是有甚么教中的杂务,你……你我暂且分别,后会有期。”
说罢,曲洋匆匆出洞,从腰中摸出哨子,边吹边最后望了刘正风藏身处一眼,展开轻功,急驰而去。
待曲洋走远,刘正风默然出洞,但觉鸟鸣萧瑟,梧桐零落,片刻聚首欢谈,霎时烟消云散,一时不由悲从中来,就着滚滚瀑流,久久伫立。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下胡琴声弹破了四下的寂静,刘正风猛然回首,却是莫大先生已不知于何时站在他身后的高岩上,静静地看着他。
刘正风既不知莫大所来为了何事,更不知莫大何时而来,是否看到了曲洋,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师兄,您来此处何事?”莫大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了句:“回去罢!”便独自拉着胡琴,飘然而去。到此时刘正风心中纵有万千忐忑,满腹疑窦,也只得随着莫大,回了衡山派的宿处。
奇曲未竟约重来,情意才露被人猜。
到得屋内,莫大径去挂好他的胡琴,独留刘正风危坐于椅上。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余窗外冷风惊竹,枯荷遮鸳。
莫大终究是先开口了:“师弟,我忘了衡山派第四条门规是什么啊?”
刘正风心中暗叹果不其然,却只得道:“是锄奸惩恶,勿结妖邪。”莫大森然道:“那那黑衣之人,算不算妖邪?”刘正风忍不住道:“曲大哥虽是魔数中人,行事却光明磊落,若说他是邪魔外道,可有失偏颇。”
莫大见他承认曲洋乃魔教中人,心下气苦,道:“你……你既知他是魔教的妖人,还……还……你好糊涂啊!”
“师兄,”刘正风驳道:“糊涂的是你罢了,我五岳剑派和魔教相争已久,殊为无谓,况且我和曲大哥只是以乐会友,又有何妨?”
莫大听他一口一个“曲大哥”叫得情切,心下愈加恼怒,厉声道:“是,我是糊涂,糊涂到我师弟被那淫贼勾走了三魂七魄,我还蒙在鼓里呢。”刘正风闻言,知是莫大误会了二人关系,笑道:“师兄,曲大哥和我仅是知音罢了,他….他可与‘淫贼’二字,扯不上什么干系。“莫大冷笑道:“你还强辩,那魔头同你情意深重的紧,哪个明眼人看不出来?”
一语惊得刘正风如遭雷击,半晌无言,心下只是想着:怎么会?我和他不过琴箫相和,怎会是余桃之情,可若说不是,却又……一时间心下思绪千回百转,意乱如麻。
莫大见他如此,只道是他被拆穿后羞愧难当,心下终究是终究是不忍, 语气稍和,道:“既如此,你好好地想想罢。”说完,起身拿起墙上挂着的胡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但听得胡琴低吟,凄美缠绵,哀而不伤,正是那曲刘正风许久不曾听过了的《凤求凰》。
莫大已然走远,刘正风犹木在原地,思绪满怀。水风湿衣,月露沾襟,他却浑然不觉。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时光荏苒,已过月余。这一日晚间刘正风正于月下独酌,抚箫怀人,蓦地里背后簌簌声响,一人分竹踏枝而来,不是曲洋却又是谁?但听曲洋笑道:“些微俗事,竟耽搁了一月之久,令贤弟苦等,还望恕罪。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我从教中一位朋友那得了杆好箫,律吕精准,贤弟不妨试吹一曲。”言罢,他从腰间取出一支玉箫,递与刘正风。但见那箫通体莹润,竟是用上好的蓝田玉雕制而成,尾处悬了一条织了刘正风名字的丝绦,做工精细,显是曲洋寻能巧匠人编成。且不论其音色如何,单此一物,已是价值连城。
刘正风自再见到曲洋起,先前种种心事,便如江海滔浪,一并涌将上来。待得曲洋赠箫,心下更是感动不已,一时情难自禁,接过箫来,按宫引商,吹的却是那曲《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曲洋一怔,毕竟二人知音已久,他怎么会听不出似水流泻的音乐中那一缕细细的相思情愫,他不由取下背上瑶琴,同箫声相和,低声道:“……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此时鸟声已歇,虫声不奏,清风渐生,白云凝遏,天地间不过一曲,一诗,两人耳。
待得曲终,两人相视而笑,只余山川四寂,风月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