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怎么会是你1
明月之夜,万里清晖初入海,浩荡长江,千水朝宗流不息。水光接天里,有无数锦绣宝船游曳,像流动的星河,拱卫着不远处那座辉煌不灭的城市。
悠扬欢快的管弦飘扬出应天府,回荡在长江之上。与群舟上的舞乐相应和,一派歌舞升平清平盛世的模样。张灯结彩亮如群星的众船里,却有一叶小小的扁舟,盘踞在诸多大船的中央,众星拱辰,仿佛这一番天地的主宰。
少女皎洁的皓腕执握着酒器,卧躺在甲板上举杯相邀明月。松松垮垮的白玉莲花冠束不住发髻,月白的纱衣与乌黑的墨发一同倾泻在船舱里。清河之上似有神仙妃子,倒是让人不知道这云月天穹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了呢。
“千灯飘摇映天河,万水归流传不休。悠悠天地徒何事?,沧海桑田思人愁。”......
明月之夜,万里清晖初入海,浩荡长江,千水朝宗流不息。水光接天里,有无数锦绣宝船游曳,像流动的星河,拱卫着不远处那座辉煌不灭的城市。
悠扬欢快的管弦飘扬出应天府,回荡在长江之上。与群舟上的舞乐相应和,一派歌舞升平清平盛世的模样。张灯结彩亮如群星的众船里,却有一叶小小的扁舟,盘踞在诸多大船的中央,众星拱辰,仿佛这一番天地的主宰。
少女皎洁的皓腕执握着酒器,卧躺在甲板上举杯相邀明月。松松垮垮的白玉莲花冠束不住发髻,月白的纱衣与乌黑的墨发一同倾泻在船舱里。清河之上似有神仙妃子,倒是让人不知道这云月天穹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了呢。
“千灯飘摇映天河,万水归流传不休。悠悠天地徒何事?,沧海桑田思人愁。”少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高度的蒸馏烈酒,吟诵着不经思索,随口而出的蹩脚诗歌。身后站在阴影里的少年,看着女子这般样子,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阿姊再这般喝下去,待会儿进宫赴宴出了洋相可怎么好。”说着便想把她手中的酒盏取下。曹丹姝才不想给他呢。耍着无赖的把酒杯藏在身后。
“阿姊这般便是害死了弟弟了。再喝下去伤着了身子,怕是等国公爷和征北将军回来,得打断弟弟的腿。”少年的语气里满是委屈,仿佛曹丹姝不把酒杯给他他就得去死一般。曹丹姝拗不过他,没法子只好把酒盏掷到江水里。琉璃的盏子溅出一点水花,便咕噜噜的沉下了水底。少年还想起身入水去捡,但曹丹姝力道大,酒盏丢得远,没法子少年最后也只能放弃。
“阿姊!虽说这船队画舫是您的产业,但您也不能这样啊!这琉璃盏贵着咧!”少年满是对曹丹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愤愤。面目上全是财奴财产受损的狰狞和悲伤。曹丹姝不由得掩嘴轻笑,她就是喜欢看这家伙财产受损后的模样。
“等到阿姊找到您那梦中神仙,我非得好好招呼他一顿不可!敢让我阿姊这般为他神伤!”
曹丹姝拿手指戳着他的额头“你是心疼你那几个盏子和好酒吧?小守财奴!”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阿姊不会真的还在找自己的梦中人吧?再等下去怕是应天府里的世家公子们都得成了望妻石了!”曹丹姝听着这话,倒是觉得好笑“怎,你又知道了?”
“可不是嘛,这次为这在宫宴上夺走您的青睐,那帮家伙老早就找路子打听您喜欢的衣服款式颜色了!”曹丹姝真的有些无语了。这帮家伙没见过女人吗?应天府那么多女人。唉,也许还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父亲年少便随着当今天子起兵,南征北战,功勋赫赫吧。父兄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两辈子都是这样,当真是无趣。
“还在找,这两年找不到就不找了罢。”曹丹姝起身,背手立在船头。
“长生,你喜欢这座辉煌的都城吗?”曹丹姝眺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喃喃发问。
少年愣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千帆云集,万家商户。东西南北横跨数百里,毕节鳞次,人流日夜不绝。天上人间应如是。”回答得滴水不漏。
“可你还是没有说你喜不喜欢这座城市啊。”曹丹姝不知道为什么不依不饶。少年对这座城市满腔怨恨,他和曹丹姝明明心知肚明。
“阿姊,您不觉得我们接下来的话题可能会对您的家人造成不好的影响吗?”少年笑着,想要避开这个问题。
“无妨,毕竟救下你,就足以让我的家族步入万劫不复。”曹丹姝回首,冷冷的看着他。少年听到这话,挺直了之前微屈的脊梁,收起了脸上和煦的笑容。冷峻内敛,好像这样的才是真正的他。
“你的想法和我想必一样吧。”曹丹姝笑笑
“只不过你是因为对城里的那个人的怨恨。而我啊则是更喜欢我以前的故乡。”曹丹姝在心里想着。毕竟那才是真正的万家灯火,并非现下皇帝权力的象征与杰作。
“不说这个了,科举准备好了吗?工部我们可是志在必得!”曹丹姝看着他,满怀期待。
“准备好了,不过弟弟仍有一事不明白,还请姐姐赐教。”少年俯下身子,请教曹丹姝。
“为何要教我托籍于北方,明明这次的几个主考官皆是南方大儒。”若是南方人,岂不是更容易得到赏识?
“是啊,老乡总是会提拔自己的老乡吧。谁都这么想,故总是有考生托户籍到考官桑梓。可,这场科举究竟是谁在取士呢?我亲爱的弟弟。”曹丹姝拍了拍他的肩膀。结党营私,天子大忌。当皇帝震怒的时候,考官们就会想着法子亡羊补牢,到时候户籍伪造的他就有机会了。不过话说得不必太清楚,大家都是聪明人。
“那阿姊的梦中人要不要我再找人替我帮您……”少年腆着眼看她。
“不必了,要是让皇家知道这件事就不好了。”曹丹姝盘腿坐下,又抄起小桌上的酒壶直接喝下。她这一世的父亲同样功高震主,同样不好处理。她要是帝王,眼下唯一也是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在儿子堆里找一个和她搭对,用姻亲来绑死功臣。日后时机成熟了再一击灭之。便如同长生他们家那般……这时候找那死鬼,找不找得到另说,找到了怕是也只会害了他。
“我听说冀王殿下龙章凤姿战功赫赫。与您年岁相合,亦可为良配?”长生说话小心翼翼,毕竟姐姐的梦中人是她的逆鳞。
“我的梦中人啊,可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才不是那种武夫呢!”
曹丹姝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不过自己个的联姻对象应该就是他了。能征善战,正好接管他父兄手上的兵权。眼下应天府里日日笙歌应该就是为了那天做准备吧。准备给他们俩拉媒保牵,不过作为主菜的冀王殿下刚刚班师,想来还有些路程,所以这几次的宫宴才放过了她这道辅助的调羹。总不好叫人家看出皇家的刻意不是。赵受益啊赵受益,绿帽子可不是我主动给你带的啊!
“阿丘!阿丘!”某位表面姓魏实际上姓赵的冀王殿下,正在某个墓室里烧着纸钱。
“丹姝啊,在下边吃点好的啊。也太久没人给我们祭祀了,夫君给你烧点。别省着亏着自己。”赵祯几乎把山下小镇的香烛纸钱都买了下来,神神叨叨的在曹丹姝的山陵里说话。看得他的随从小兵都快尿出来了。不是吧,他们战功赫赫龙章凤姿的冀王殿下疯了。大半夜的骑了一百多里地来这个不知道谁的墓前烧纸。
“要是你和我一样活了,给我托个梦啊。我好去寻你不是。你也知道我很抢手的!晚了我就不好脱了。这辈子我可是专门按照你喜欢的样子长的嘿!战功赫赫,武功高强。给个机会吧。”赵祯神神叨叨了大半夜。半夜三更了小兵实在是怕了,这地方怎么这么威严呢大晚上的。不会是什么皇帝的坟墓吧。别别别,皇帝陛下,我可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这不是主子发疯一直找什么梦中情人吗。要怪您就去怪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家伙暗地里骂着赵祯,山陵阴风阵阵。小兵快被吓死了,不得不敲了敲墓室的玉门,“将军,咱该走了,时辰差不多了捏。”
赵祯没办法,军令如山。再深深看了一眼妻子的灵牌,拿出绢布轻轻擦拂。
“我走了!死了下边好好过,等我去找你。活着记得托个梦啊。下次再来看你。”
赵祯快步走出墓室,翻身上马。小兵好奇的出声询问“将军,里边是哪个皇帝吗?”
“不是。”赵祯回答
小兵听这个就放下心来,哦,自己将军不是谋反啊,那就好。立刻又来了精神,策马扬鞭,想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赵祯还勒马回望山陵,喃喃道“里边的,是我的妻子啊”男人的声音被夜风打散,消失在树林里。
终不似少年游(190)【帝后】
“不怕你笑话,不知从何时起对你有了一种依赖,总想着我一回头你就在身后,唯有那样才真教人安心……”晨霜披露重,叶着风簌簌,有着独属于清晨的潮气与新鲜,心随风悠悠,曳地的披帛随着我而走,我就是念着官家跟我说的这句话,坐上了属于皇后的车辇,带着皇后应有的仪仗,一路向着大相国寺而去。
整齐肃穆,庄重沉静,我甚至都不能往车窗外看上一眼沿路的风景,萧曲凄凄哀哀,笙调悠悠沧桑,我都不忍去回想入宫这么几年的光景,我替官家送走了三位小公主,都是一般的弱质幼女,每一个我都曾短暂地抱在怀里,甚至还听她们叫过我一声娘娘……
年少的时候,我是极喜欢往大相国寺去的,大相国寺外不过半条街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
“不怕你笑话,不知从何时起对你有了一种依赖,总想着我一回头你就在身后,唯有那样才真教人安心……”晨霜披露重,叶着风簌簌,有着独属于清晨的潮气与新鲜,心随风悠悠,曳地的披帛随着我而走,我就是念着官家跟我说的这句话,坐上了属于皇后的车辇,带着皇后应有的仪仗,一路向着大相国寺而去。
整齐肃穆,庄重沉静,我甚至都不能往车窗外看上一眼沿路的风景,萧曲凄凄哀哀,笙调悠悠沧桑,我都不忍去回想入宫这么几年的光景,我替官家送走了三位小公主,都是一般的弱质幼女,每一个我都曾短暂地抱在怀里,甚至还听她们叫过我一声娘娘……
年少的时候,我是极喜欢往大相国寺去的,大相国寺外不过半条街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集市,有大和尚烧炙的猪肉,秋日里街边酒垆里买的桂花酒,有从寺里传出来的悠悠檀香,不时还能听闻古刹檐角上的风铃声,最喜欢午后的时分到那里转转,读书习文累了,离家也不算远,那时候正好还算清静一些,可有意思的摊位多,好看的小玩意儿更多,若是跟闺中的姊妹们一起,那简直有着无限的意趣了。
有时候也沿着东南走到孔庙里转转,香火很旺,院子里却有说不出的宁静悠远,古树苍然,紫藤高大,秋日里花虽谢了,婀娜的枝条一样好看。少女的梦是在不经意间被现实打碎的,那时的情怀如今看来,只有几分惹人心酸的可爱。仿佛是过了很久,隔世般的恍惚,仿佛间又只是一瞬弹指刹那间,车辇停驻,略微整理仪容,他们便扶着我走下车辇,满眼是朱红色的围墙,熟悉的檀香味又飘飘忽忽随风落在一呼一吸之间。
方丈亲来迎我,双手合十以此行礼,我心里颇为触动,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德望,如此行礼……心里知道受之有愧,于表面处依然不动声色,只淡淡一句,“方丈请起。”自踏入寺中两边皆设素色的帷帐,除随行的几位高僧之外,其余的人都与我隔了一道屏障,彼此之间只能透着帷帐看那人影绰绰,我问方丈这是何意,他只回我说:“官家如此安排,老衲不敢妄言。”
目光微侧看向跟随我而来的张先生,他的眼神见此却没有一丝的意外,我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滋味,只微地抿唇,继续走脚下的雨后石板路,无形之中每一步走得比从前更慎重了些。一年之中,我能出宫的机会不多,几次都是来这里,只是每一次的心境都不相同。秋景深深,古柏森森,满目宁静,宁静之中又暗涌着丝丝缕缕的幽情。直到踏入了大殿,高大而慈悲的金身佛像,眉目低垂似是俯瞰着众生万物。
大殿金佛之下,是我虔诚的仰视,一时间万物俱寂,只被那种神圣的庄严包围,庄严之下是我超度小公主的虔诚之心,那时一味专注着经文的念诵,听木鱼声声敲击,哪里会想到经年之后,我还会在这里送别许多的人,为他们点一盏长明灯,为他们日夜祈祷。谁都不会擅长去告别,可却不得已一直接受着告别,直到双腿有些麻木,需要旁人扶着我起身,我才告别了这漫长的仪式,临走之前再次回眸,记清了小公主排位上的那几行字。
从大殿出来,是一路要下的石阶,前日里下过雨,石阶磨亮的边缘极为湿滑,彩衣一路搀扶我,每一步我们走得都太过仔细,没有了赏景趣味,原本只有登高的时候,我才能偷看几眼远方的秋景,看层林尽染,看纷飞的黄叶,如那蝶飞而落。
原来秋日也有盛景,只是不愿被紧锁在那朱红漆墙砌成的四方城里,如今我只是眉眼低垂,紧盯着脚下的走过的每一步路,生怕行差踏错,惹得意趣了无,只任岁月悄然流逝,无声无息自我身上划过,留下对镜相视之时,眼角细细的皱褶。
大相国寺临山而建,山风吹满袖,清风入我怀,虽是隔着层层帷帐,我却还是愿意在禅房外略站一站,感受山里的宁静悠远,听屋檐下的风铃清清脆脆的声响,鸟语莺啼琐琐碎碎,不懂得它们之间的言语,却知晓彼此往来皆说轻快。若不是想起了官家的那句,不要忘了想他,我的心就隔着帷幕醉在了幽山丛林之间,尽享一方天地间的自在。
我只静静地望着风景,茂则偏说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化解不开的哀伤,我笑着问他是否还有凄苦和可怜,他抿唇不语,我望向远方,看着山林印在帷帐上的剪影,隐隐绰绰,自有风骨,也自有惆怅。
b:人生能得几知己,又能得几几自在呢,山水可以寄情,亦可以困住孤城里的人。
[微祯姝]一瓶灵药惹来的麻烦
吐真剂梗,有一定程度ooc,主打气死对方为止,一发完。
自从曹佾出任青州以来就迷上了寻仙问道,每到休沐就跑去海边看什么仙山,倒是越来越没正形了。
只是这次曹佾送来的信神神秘秘的,曹丹姝让秀娘去拿,那小厮非要将信亲自送到传曹丹姝面前才肯走。曹丹姝只好收了信,细细翻看。信里前面不过是写海边的海产、盐场诸事,最后才写到他去山上求了一枚灵药,可使服下者说出真话。装信的锦囊底部果然有个小瓶,里面有一枚药,问起来倒像是薄荷的味道。
曹丹姝笑着摇摇头,把信和小瓶一起放在书架上。秀娘凑过来问道,“娘娘,您就这么随意处置?”“还能如何?这种没来由的东西怎可随意入口?或许是哪个江湖骗...
吐真剂梗,有一定程度ooc,主打气死对方为止,一发完。
自从曹佾出任青州以来就迷上了寻仙问道,每到休沐就跑去海边看什么仙山,倒是越来越没正形了。
只是这次曹佾送来的信神神秘秘的,曹丹姝让秀娘去拿,那小厮非要将信亲自送到传曹丹姝面前才肯走。曹丹姝只好收了信,细细翻看。信里前面不过是写海边的海产、盐场诸事,最后才写到他去山上求了一枚灵药,可使服下者说出真话。装信的锦囊底部果然有个小瓶,里面有一枚药,问起来倒像是薄荷的味道。
曹丹姝笑着摇摇头,把信和小瓶一起放在书架上。秀娘凑过来问道,“娘娘,您就这么随意处置?”“还能如何?这种没来由的东西怎可随意入口?或许是哪个江湖骗子编出来的也未可知。”曹丹姝将东西一放,就去看稼穑殿里种的豆子了。看着蜿蜒向上的豆苗,曹丹姝心情也畅快许多,今年风调雨顺,想必也五谷丰登。
只是等曹丹姝给自己那些豆苗菜苗浇完水,回来时便看见赵祯拿着曹佾的信和灵药在那研究。曹丹姝全身一僵,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毕竟赵祯在大事上不能任性,也就在这些小事上折腾了。
“官家来也不遣人说一声,”曹丹姝笑着,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他的注意力引开,提谁呢?最近朝堂上也没发生什么事啊,欧阳修、富弼一首词一篇文章也没写,最近也没有宫宴祭祀……
看着曹丹姝绞尽脑汁想要转移自己注意力,赵祯心中暗暗得意,今日她是说不过自己了!赵祯的笑意忍不住的往出溢,“丹姝,既然你弟弟这么大老远的让人送来,总得试试吧?”
“官家,妾身以为宫中入口之物都要反复检查,此事怎能如此随意?”曹丹姝撑起笑意柔声回答,以此抗拒着赵祯的任性,可是这理由实在有些薄弱。“没关系,朕相信你弟弟,”赵祯笑意愈浓,“干脆将药融酒里,一人一半也公平。”
“可官家未必真的想听妾身真话,”曹丹姝保持着礼貌的笑,心中忍不住冒出前十多年各种吵架的缩影。赵祯莫名有些伤心,“那你也不想听我的真话?”
自从十七岁那年嫁给赵祯,曹丹姝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心里想什么也能猜得七七八八,所以何必问呢?曹丹姝心中嘀咕,却不好直接反驳,只是笑道,“官家,你信任臣妾,臣妾自然也信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何必用这些?”
“那你是不想对我说真心话了?”赵祯有些暗恼,曹丹姝字字句句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有什么事给秋和说都不给自己说。赵祯不自觉语气重了两分,“那朕非要听呢?”
曹丹姝气得发笑,这人跟谁都不计较却非要跟自己掰扯计较,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多少债!曹丹姝笑道,“秋和,把架子那边的酒拿过来,然后把宫门关上。”秋和鼓起勇气问道,“那我让人去御膳房拿点菜吧?”“不用了,关门就是!”曹丹姝虽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赵祯也绷紧神经,心想到,谁怕谁啊,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赵祯将药丸放在酒壶里,曹丹姝倒了一壶酒,将酒坛封好,自己倒满一杯一饮而尽。赵祯也倒满一杯,刚喝了一口就被呛到了,“这什么酒?怎么这么苦辣?”
“昨天刚馏好的酒,”曹丹姝饮尽以后才发现这灵药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赵祯又小酌几下,笑道,“前味有点辣,后味倒很清香。”
“官家有何想问的,就请问吧。”曹丹姝攥紧衣袖,提醒一定要注意说话方式。赵祯笑问,“那丹姝,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还算是个好人。”曹丹姝刚说完就赶紧闭上嘴咬紧牙关,心中暗道这算什么灵药?赵祯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叫还算?赵祯不甘心的又问,“那我这个官家怎么样?”“自然不能与秦皇汉武相比,但比起两晋好多了。”曹丹姝说完就这心中哀鸣,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赵祯试这什么灵药了。
赵祯实在憋不住,起身道,声音都变了,“武帝滥用民力,杀妻灭子,我怎么不能和他比?两晋吏治腐败,怎么能拿我跟司马氏相比?”
虽然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但是曹丹姝还是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说过头了,给赵祯添了杯热茶,然后继续反驳,“历代官学也没有绕过两晋不讲的道理,而且司马光也姓司马。”
“可我怎么不能与武帝相比了?武帝卖官鬻爵、重用宦官、杀妻灭子、逼反良将也是事实,大宋虽打过败仗,百姓富庶、民生殷实也是事实。”赵祯有些不服气,心中莫名还生了委屈,“至少我待你也是真心实意!”
“官家觉得好就好吧,”曹丹姝忽然觉得心累。赵祯更觉得懊恼,“那你这话什么意思?”“官家对臣妾是真心?那又为何字字句句都要跟我计较?”曹丹姝也有了火气,“难不成官家同文彦博、富弼、欧阳修也这般计较?”“曹丹姝!”赵祯将茶水饮尽,压了压火气,“他们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何要跟他们计较?”
“官家不与朝臣计较,不与张美人计较,为何独独与臣妾计较?”曹丹姝气的发笑,“想必官家是觉得臣妾脾气太好,说什么都无所谓。”
“你!我若对你没有一点点真心,何必将朝堂大小事都告诉你?”赵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丹姝,你于我终究是特别的。”“官家想说也可以跟张美人说,”曹丹姝拼命压着火气,反复提醒自己注意说法方式。赵祯刚压下去的火又被挑起,“我跟她说?她又不懂我跟她说什么?曹丹姝,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
“臣妾对官家也算是真心吧?可官家这里这份真心又值多少呢?臣妾若没有一点真心又为何要忍受这一切?”曹丹姝也起了身,嘴角虽笑,眼眶却莫名酸涩。赵祯踱步几遍,又道,“你忍受什么?你开口的事哪件我没上心过?还是我对曹家不好?”
“张美人数次生事,官家说过什么?还是你觉得我只需要管几个嫔御,宫中内务、大小宫宴、春秋两祭等等诸事我都不需要过问?或者,我叔父驻守边疆不需要拿朝堂俸禄?”曹丹姝说着,心中生了几分酸苦,顺势拿帕子擦掉了眼泪,又强撑起面容。
“妣娢年纪小,她又不似你,曹家家学渊源,你又师从范希文,自然比她好,又何必跟她计较?”赵祯也给曹丹姝倒了杯热茶,一时也想不起更好的话。
曹丹姝实在恼火,也不想再思忖如何开口,便红着眼眶直直说出心中所想,“所以你既希望我做个不会生气的圣人,又觉得我这个圣人太无趣!”
赵祯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以前说过“你以为哪个男人想娶庙里的泥菩萨……”,赵祯无奈开口,“那时我只是一时气话……”
“先帝可对大娘娘说过这种话?我父亲从不会对我母亲说这样的话,我弟弟也不会对弟妹说这种话,富弼也不会对清素说这种话,范相公也是过了十年才取李氏做续弦¹……”曹丹姝继续追问,说完却在想自己今天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赵祯一时词穷,又饮了半杯茶,问道,“那再怎么我也总比你那前夫好吧?”
“我若真在李家,又何必受这些委屈?”曹丹姝起身行了一礼,“官家还是去找别人吧,臣妾笨嘴拙舌,说不了好听的话。”
“我不走!”赵祯往主榻上一坐,暗自恼火,却又想不到别的话反驳。两人各自拿着一壶茶自酌,暗自消解自己的火气。
过了半晌,赵祯从榻上走下来坐到曹丹姝身边,“丹姝,你是天下独一份的奇女子,我自以为也给你天下独一份的礼遇,再怎么样我们也一起过了十余年,以后还得在一起,以前许多事是我对不住你,可后来还得往前看……”
曹丹姝擦掉眼角的泪,转身去寻秀娘秋和。“哎,你又怎么了?”赵祯赶紧跟上,曹丹姝还带着鼻音,“我饿了,让秀娘她们去御膳房拿点吃食。”“那也给朕拿点,”赵祯跟着曹丹姝身边,随意吃了些物什。
曹丹姝见天色渐暗,赵祯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样子,又问,“官家今天为何非要赖在这?”“今日因为这灵药只能说真话,我怕吓到别人,”赵祯索性靠在曹丹姝寝殿的软榻上,“正好你还有什么平日不敢说的话也可以一并说了,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那我让秀娘收拾一下偏殿吧,”曹丹姝抬脚就走,赵祯又起身问道,“这又是做什么?”
注:因为范仲淹的第三子和第四子相差十五岁,所以个人私设范仲淹娶李氏做续弦隔了十年。
后来的小剧场:
司马光:我家和两晋的司马不是同一个祖宗……
富弼:清素温柔善良,怎么能让她伤心呢?
范仲淹:正在基层建设中,勿扰……
曹佾:好像自己惹了很大的麻烦,要不要写辞职信?
终不似少年游(189)【帝后】
人间清风随花飘落,大梦一场几回南柯,自那日见过官家,我一连几日睡不好觉,梦里交错恍惚着的不知是谁的身影,有时热闹纷杂,有时孤寂冷漠,依稀我还梦到了前皇后郭氏,她样子凄苦,形影孤单,对着月光幽竹暗自垂泪,我虽与她从未谋面,可在梦里那女子虽只是一抹背影,我却认定了是她。
她像是被困在了那里,一直沿着着朱漆的红墙,几次三番也寻不到个出路,只是她身上有一种很不甘心的情绪传递在了我身上,是隔着梦都能触碰到的委屈。好似在一个夜里,她的身影被紧锁在一扇朱漆斑驳的宫门里,像是一段往事被泛黄的书页记载,只是已然没有了鲜活的气息。
一时总是忍不住回想梦里的场景,惹得睡意全无只剩下心里一种怅然若...
人间清风随花飘落,大梦一场几回南柯,自那日见过官家,我一连几日睡不好觉,梦里交错恍惚着的不知是谁的身影,有时热闹纷杂,有时孤寂冷漠,依稀我还梦到了前皇后郭氏,她样子凄苦,形影孤单,对着月光幽竹暗自垂泪,我虽与她从未谋面,可在梦里那女子虽只是一抹背影,我却认定了是她。
她像是被困在了那里,一直沿着着朱漆的红墙,几次三番也寻不到个出路,只是她身上有一种很不甘心的情绪传递在了我身上,是隔着梦都能触碰到的委屈。好似在一个夜里,她的身影被紧锁在一扇朱漆斑驳的宫门里,像是一段往事被泛黄的书页记载,只是已然没有了鲜活的气息。
一时总是忍不住回想梦里的场景,惹得睡意全无只剩下心里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盯着帷幕上看不清晰的花纹图案,望着窗影上映照的竹影摇摇,想着漫漫长夜,如何才能换得无忧的安睡。官家见我睡不着,特意起身再将灯点了一盏,正好换得我能看清了一点,他又在自己贴身的香囊里给我找了一丸安神香,亲自替我焚上。
“这是秋和那丫头给我配的,你若用了好,我再叫她多做一些。”熏香味起来了,心神倒安然了,只是再懒得合上眼睛,官家忽而再次起身,半撑着身子来看我,“你若是不睡了,我也不睡了,白日里午歇的时间长了,现下也有精神陪你,咱们俩说说话吧。”
天亮了我就得随着小公主的灵柩去大相国寺了,小公主的灵柩在宫里停够了七七四十九天,方丈为她算出这么一个日子,她就要在这一天离开,离开短暂停留过的大宋皇宫,翔鹭暖阁,官家想起小公主也不免伤情,“本来是应该让妼晗同着你去的,只是她近来依旧悲痛伤心,要是再眼见着孩子被送走,身子怕是无法支撑,你一个人去操劳的事情就多了,就让茂则跟着你,我也放心一些。”
官家的叮嘱极为细致,甚至又专门早起叫来彩衣让她再去检查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带上,我无奈只好跟他说:“不过三两日便回来了,有什么没什么也不碍的。”他又来拉我的手,在秋风萧瑟的清晨,有他的温情在,那萧瑟便是隔着窗的,落叶的昏黄也隔着窗子透不进来的。
“你可记得要想我,不能因为在庙里待着心里觉得清静自在就想着办法不回来,你若是嫌在宫里面闷,咱们找个好时节一起出去转转,金明池琼林苑,都有你喜欢的桂花,风里也都是桂花的香气。”我扯扯嘴角,“只是两三日的光景,只怕官家还没想起臣妾来,臣妾倒已然回来了。”
天还是蒙蒙亮着,官家同我正说着话,禾儿就带着徽柔过来了,小徽柔披散着还没来得及梳的长发,扑到爹爹身边,禾儿却只在门槛边上站着,“若不是这个小丫头要过来,这样一大早的,我怎么好来叨扰官家和娘娘的。”我冲着禾儿只是微笑,片刻目光又落在徽柔那个小姑娘身上,她爹爹抱她在怀里,“怎么不多睡会,小孩子何苦起那么早?”
小姑娘粘在他爹爹身上,凑在爹爹的耳边,“爹爹,妹妹是不是今天就要走了?”童稚的声音,带着一点难过的哭腔,官家听了这话不觉间又红了眼眶,“可不是吗,瑶瑶就要走了……”哀婉叹息之情,随着眼底的泪落下,小姑娘伸着小手跟爹爹擦着眼泪,“徽柔原本等着妹妹大了,可以跟着徽柔一起玩了……”说到这儿徽柔也哭了,“徽柔挑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希望娘娘带着给了妹妹,若是来世有缘,我还希望她能做着我的妹妹。”
这小姑娘我一直教养在身边,来世有缘四个字一定是她跟着人学的,学得不错,用对了地方,柔软了官家的一颗心,官家亲着她抱着她,在大人们的叹息里,在小孩子的伤感里,那一日的天气,阴沉着不见阳光,迎面吹来的风满是秋的萧瑟,官家拉着我的手,一路送着我,他替我敛着身上的衣服,替我搓着不太暖的手心。我的另一个手里拎着徽柔托付给我的小篮子,篮子满满当当的,不知装了多少她喜欢过的、可爱的玩意。
“朕最不喜欢送别,却总是再跟人告别……”他的语气透着淡淡的无奈与离索,不知前日他送了哪位相公出城,只听茂则说他曾骑着马出门了,一路到了郊外依旧是衰草连天,白露茫茫,“送走瑶瑶我心里本就凄苦,今夜连你也不能陪我了。”
我捏捏他的手心,再亲亲他的嘴角,心里也带着属于自己的舍不得,舍不得的又何止是他,太久没有出宫了,太久不知道宫外的模样,来不及拨动一点心弦,先想到的便是迟早都还要回来,自在触手可及却无法入怀,到最后不过添一道旁人看不见的心伤……
b:彼此间相守,即使不说什么话,那时光也美妙得难言。一周没有相见,不知道有没有想念我的人,感恩我们在这里相遇,也感恩岁月留给我一寸时光来书写这个故事。因为旅行一周,下周被迫停更,很快回来,敬请期待~
终不似少年游(187)【帝后】
烛火刚燃起,天色还带着一点光亮,张先生又随着官家来了坤宁殿,见着官家时他也没什么好气色,直说下午在福宁殿被哪位相公顶到说不出话,“西北遭遇了干旱,那是老天爷管的事情……”
我许久没有了外面的消息,一时听到西北干旱,忍不住问他,“干旱了多久,今年秋日的稻谷可有受什么影响?”谁知官家只是对着我摆摆手,“朕要说得又不是这个!”
一时我不敢言语了,只听他倾吐着怒气,“天灾的事情,那该祭天就祭天,该祭地就祭地,若是想弹劾张尧佐你就弹劾,偏说什么我在后宫独宠张贵妃,惹得天灾人祸。赈灾的粮饷,朕早就派人去运送了,这时候忽然他们又提起这事来,不想赈灾的法子,只给我来编什么罪名。”
我...
烛火刚燃起,天色还带着一点光亮,张先生又随着官家来了坤宁殿,见着官家时他也没什么好气色,直说下午在福宁殿被哪位相公顶到说不出话,“西北遭遇了干旱,那是老天爷管的事情……”
我许久没有了外面的消息,一时听到西北干旱,忍不住问他,“干旱了多久,今年秋日的稻谷可有受什么影响?”谁知官家只是对着我摆摆手,“朕要说得又不是这个!”
一时我不敢言语了,只听他倾吐着怒气,“天灾的事情,那该祭天就祭天,该祭地就祭地,若是想弹劾张尧佐你就弹劾,偏说什么我在后宫独宠张贵妃,惹得天灾人祸。赈灾的粮饷,朕早就派人去运送了,这时候忽然他们又提起这事来,不想赈灾的法子,只给我来编什么罪名。”
我倒茶给他希望他能下下火,谁知道他故意拍了桌案,还想吓唬一下,“你这个小娘子也是的,我心里正郁闷着,特意让茂则来传话,你倒好让我过几日再来,我多想你,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吗?”
刚才他的语气里还全是愤怒,这一时转得倒快,话中的机巧直冲着我就来了,我心底想问他也不知是谁一连几日没有入过后宫,更别说来看看我了,可他现在的情绪,我是揣摩不透,只得收敛着回他,“天家心思臣妾不敢妄自猜测。”
一句话说得恭谨柔顺,我当真不知道官家有什么好生气的,“是不敢揣测还是不愿揣测,是心里没我,还是想不起我来?”一句话被他说得好没意思,我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回他的话也带着锋芒,“是是是,官家惯会嘲讽臣妾,心底的怒气、不甘酝酿了一晚上换得这几句刺伤小女子心上的话来。”
我怎会不知道官家听到这话会瞪眼,我只是不知道……下一刻他就紧紧把我抱在了怀里,一时心里乱乱的,他近来长了一点胡茬摩挲在我脸上,惹得脸颊痒痒的。“哪有人像你这样,刚才还冲我拍桌子又瞪眼,这会又把我抱在怀里……”
我在他怀里微低着头,好像只是在看窗外透进来的明月光。他按着我的头狠狠亲了一下,好像在发泄心底的什么愤恨不平,“臣妾在官家心里就这么可恨?”
官家在我耳边悠悠地叹气一声,热乎乎的气息拂得我耳尖发烫,“您这是感慨什么呢?”他就那样凑在我耳边,“后来好在是韩琪宽慰了我几句,心底的气就不那么大了,他说边境的子民也深信他们的官家不会辜负他们的期待,会保卫国家的安定……”
这几句话是他想跟我说的,后面几句才是他要对着我说的,“你的可恨在于明知道朕的心思,故意假装不知道,偏要朕来说给你听。这几日朕把自己关在福宁殿里,梦里时常是那几个去了的孩子,有时候是长大的模样……”官家说着就开始弹上几滴眼泪,肩膀微微颤动,
“有时候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夜里总是惊醒,整个人恍恍惚惚,你要我怎么来后宫,又怎么来见你呢?前日茂则替我针灸了几次,疼是疼,终究是心神安定了,安定了,我就念着你,想抱你在我怀里……”
我凑在他的耳边告诉他,“我本以为你是不想我的,我就想着不去想你了。”他追吻着我的脸颊,“我还以为咱们是心意相通,彼此想念呢。”那一寸的时光,只能用温软来形容,烛影晃晃,火光暖黄,屏风上印得人影一双。
他的唇轻吻我眉眼,我的眼眸描画他的轮廓,我俩忍不住厮磨耳语,互诉衷肠,“我想丹姝你记得,无论见不见面,我心里都是念着你的。”好时光只有贪得二字配得上,我赖在他怀里,他也赖在我的心里。
同我待了一会,官家说趁着陶陶还没睡着,他再去看看孩子,陶陶被抱在官家怀里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刚开始孩子精神头还很足,跟爹爹笑着闹着,一会就赖在爹爹怀里犯困,迷迷糊糊之中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惹得他爹爹同我说:“男孩子精力还是旺盛一些,徽柔小时候被抱着一晃,一会儿见在我怀里睡着了,身上还有一股香香软软的味道,跟这个臭小子可不一样。”
“不臭!”陶陶坚决抵制他爹爹的话,甚至把小手手伸到了他爹爹的嘴边,作爹爹的顺势抓住了他的小手,在他肉乎乎的掌心上亲了一口,“以前还不信他们说的什么老来得子,只有了这孩子,我算是信了几分。”小拨浪鼓在陶陶耳边摇呀晃呀,他在爹爹怀里笑呀唱呀,反正都是咿咿呀呀的,怎么听都是奶呼呼的声音。
官家还亲自过问了陶陶一顿如今能吃多少,又能吃些什么,甚至还问了如今奶娘的奶水如何,我掐着小陶陶的脸跟他说:“隔几天抱起来就觉得重了,可见奶娘的奶水是不错的。”“哪里重了,我抱着还觉得轻呢。”那个小坏蛋在他爹爹怀里得了势,也摇着小脑袋说自己,“不重不重!”他爹爹在怀里颠了他几下,偏要再回应他那个臭小子一句,“爹爹说不重,咱们就是不重。”
我从官家怀里接过陶陶,谁知那个坏小子到我怀里就撅着小嘴,好像我说了他天大的坏话,我捏捏他可爱的小耳朵,凑过去跟他说:“只能听得别人歌颂你的好话,说你一点不好就听不进去了,你这样子是随了谁呀?”我故意拉长了调子,惹得官家也凑到我身边,故作牙齿痒痒,我只一副当着孩子的面,你又能把我怎样的模样。
只是刚出了暖阁的门,官家便来掐我的脸颊,一时吃痛,我瞪了官家一眼,“你们瞧瞧,在这后宫除了皇后还有谁有如此大的胆子?”惹得彩衣和茂则也忍不住抿嘴偷笑,我一时装作委屈的样子,低头敛目,“是臣妾一时轻狂了,还请官家赎罪。”
官家先不回我说的话,只揽着我的肩膀,抓我进了内间,一副要找我算账的样子,进去以后还不忘将大门推好,只隔着门告诉镣子和彩衣,“你们只在外间候着就是了,今夜没有吩咐就无需进来了……”
b:谁更喜欢谁的时候,谁就会选择让步吧。温软的时光,我写下了这样一章故事,期待你们的支持。
终不似少年游(186)【帝后】
回到坤宁殿的时候,我总觉得那一方天地透着安静的凉意,树荫盖地,满耳蝉鸣,却静无人语。先是走过了宗实住过的暖阁,隔着窗户都觉得那屋子清净明亮,从前那个小人的影子就印在窗子上,他最是喜欢坐在窗边读书了,听着鸟叫虫鸣。
观音和滔滔住着的屋子里也没什么动静,司予在门外等着我,只我一人悄悄溜了进去,滔滔那个小丫头歪倒在绣塌上胡乱睡着,还压着绣花的撑子,也不嫌硌得慌,我悄声问奶娘,观音去哪里了,谁知奶娘跟我说了一句,“那孩子不知怎的,一天倒三次去翔鸾阁安慰那位去……”
“若是她再去的时候,劳烦您告诉她一声,若是喜欢翔鸾阁就搬过去,若是那么喜欢张娘子,就认她当娘。”奶娘怎么也想不到我会这...
回到坤宁殿的时候,我总觉得那一方天地透着安静的凉意,树荫盖地,满耳蝉鸣,却静无人语。先是走过了宗实住过的暖阁,隔着窗户都觉得那屋子清净明亮,从前那个小人的影子就印在窗子上,他最是喜欢坐在窗边读书了,听着鸟叫虫鸣。
观音和滔滔住着的屋子里也没什么动静,司予在门外等着我,只我一人悄悄溜了进去,滔滔那个小丫头歪倒在绣塌上胡乱睡着,还压着绣花的撑子,也不嫌硌得慌,我悄声问奶娘,观音去哪里了,谁知奶娘跟我说了一句,“那孩子不知怎的,一天倒三次去翔鸾阁安慰那位去……”
“若是她再去的时候,劳烦您告诉她一声,若是喜欢翔鸾阁就搬过去,若是那么喜欢张娘子,就认她当娘。”奶娘怎么也想不到我会这般直接,她一时神情有点为难,我心里倒没什么不舒服的,“您要是不好开口,这话我就亲自跟她说了。心不在我这里的人,我也不想偏留着她。”
随着一声叹气,我从暖阁里出来,带着司予往我那里走,奇怪的是今日居然没有人来迎我们,身处其中只道是一种舒服的沉静,屋子里也是静静的,侧耳听好像有研墨的声音。“丹姝?”寻着声音而去,官家正坐在我的桌案前,研着朱红色的墨。
一壶清茶,一炉清香都放在眼前,茶香袅袅,香烟缠缠,我跟林娘子一同给官家行礼,官家浅笑着望向我,“又是打佛堂回来的吗,又没有旁人不用行礼了。”我拉着司予的手走得离官家近了些,“怎么还亲自研墨,不要她们服侍你?”
官家听到这话又笑了,“朕近来心里总是不安定,想借你的地方清净清净。”我想笑着回他一句,皇宫里这么大的地方,怎我这里偏是好的,可那时司予就在身边,我便不想和官家说什么俏皮话,随意笑闹了。
看出官家还想同我说话,司予便要行礼告退,我只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官家一定还有很多政事要处理,你只留着陪我,他略待一会就得去福宁殿了。”我这么说了,官家还摆出一副偏不要走的架势,赖在坤宁殿里,一会要倒茶一会要研墨,不让别人来做,偏要我陪着他,凑到近前的时候,他又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我的手……
又燃了一柱香的时间,他倒真的该走了,我跟司予又起身送他,官家还是想凑近我说几句话,我却装作一副疏离冷漠的样子,只说处理政事重要,只说有什么话还是日后再说吧。官家原本是走了的,谁知心里又不甘心,退几步回来,一个弹指落在我眉间,惹得司予偷笑出了声响。
屋外的竹子斜斜地倚靠着窗扉,替我们阻挡了日光,在幽窗旁我跟司予一起下棋玩,这套棋子是前几日官家赏赐的,记不清是哪里进贡来的石料再由宫里面造作所制做的,张先生清点仓库的时候,他看着觉得好拿去呈给官家,官家看了就说玉色温润,拿给皇后她一定会喜欢,谁知张先生听了也笑了,“臣猜到了,官家看了一定喜欢,喜欢了便要留给娘娘的。”
每一次落子的时候,指尖都留得一丝清凉,司予也喜欢这棋子的雅致,说见它们排在棋盘上都觉得好看。她的棋艺远在我之上,跟高手对弈之时,我不过是玩一个高兴,落子无悔,输赢我也全不在意,只当是借此来提升自己的棋艺。
“官家是极喜欢下棋的,有机会呀,你也跟他来下一盘,他的棋艺比我是好多了的。”司予只静静听着我说话,一半听得进去,一半假装听不进去,听到喜欢的话就跟我笑笑,听到不喜欢的就假装在想下一步的棋怎么落下。
哪是她需要仔细算计的,哪一步棋难倒的也是我,进不是,退也不是,回想自己在应当好好学下棋的年纪,我只知道跟着兄弟们出去跑马打猎,哪里肯沉下心坐在那里好好听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夫子一步一步慢慢讲解。
跟着他步步为营见招拆招,只是午后盯着他愁眉惨淡的一张脸,我就昏昏欲睡,有一次望着棋盘真的就睡着了,支着脑袋的手都垂了下去,脑袋彻底一歪换得夫子用扇子柄狠狠敲了我一下。
只可惜这样僵持的棋局并没有维持了片刻,
半路上来了个调皮鬼,以他那经久不衰的摇晃步伐杀到我们面前,是那迅雷不及的快速抓起,是那小手一挥就将棋局搅乱,玉石的棋子散乱一地,司予不心疼棋局也不心疼棋子,只喊着陶陶别踩到再滑倒伤了自己。
陶陶见散落一地的棋子只觉得好玩,在原地蹦蹦跳跳着,好在孩子还挺机智,只寻着空地拍着小手,我故作感慨,“好好的一盘棋,怎么就被个小陶陶给毁坏了!”“唉呀呀,小皇子一下倒解了娘娘的困局呢!”
我笑着凑过去点她的鼻尖,“唉,那当真是有点可惜呀。她抱起陶陶来亲了一下脸颊,“宁……娘娘!”陶陶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们,一会看看司予一会又来看看我,“亲你林娘娘一下,”我笑着跟孩子说,谁知他抻着小脑袋先亲了我一下,转而飞快地又来亲司予。“这是谁家的小宝宝呀,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司予不过是逗着他说了这么一句,谁知道他认真地想了一下,“爹爹、娘娘、宁娘娘家的!”
亏他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亏他能体会到谁对他好,我们正笑闹着,禾儿就带着徽柔停驻在门口,我的笑意挂在脸上,延续到了她们面前,伸手去拉徽柔和禾儿的手,“那个小臭蛋终于睡醒了,你们替我逗他一会儿去。”徽柔见是司予抱着弟弟,只跟在禾儿身边,司予见禾儿的时候依旧规矩地低头叫她一声,“苗昭容。”
她轻轻把孩子送到禾儿的怀里,禾儿这才叫着徽柔跟弟弟玩。我拉着司予又回到软榻上,只拿着给陶陶绣的肚兜让她替我添补几针,她只静静替我绣着,嘴角也不笑了,目光也收敛了,闲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说着。
一时张先生又替官家来送什么武夷山的茶叶,那茶叶前日先生就来送过一次,我知是官家想借着张先生说他晚上要到坤宁宫来,可眼见苗娘子也在,我只低声告诉先生,让官家改日再来吧。
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张先生又来了坤宁殿这次依旧说自己是送茶叶来的,他忍不住笑着悄传了官家的一句话,“改日什么改日,朕今夜就要去她的坤宁殿。”
张先生遵着官家的命令,一字不差地跟我学了,学过之后又赔罪说自己有所冒犯,“先生是一向谨慎当心,有您在官家身边我们后宫中人都是很放心的。”坤宁殿里这会人多,我也只能同张先生说这些客套的话,张先生也恭敬欠身,“那臣先告退,一会儿随着官家再来一趟娘娘的坤宁殿……”
b:困顿的时光,灰暗的天气,还好有清平乐的故事可以一直让我写下去,写我心中那座孤城里的故事,感恩大家的支持,也期待你们提给我宝贵的意见。
终不似少年游(185)【帝后】
“小时候自从记了事儿,一入夜爹爹就在自己的桌案前读书写文章,阿娘就陪着他,时常爹爹想不通一句话怎么写才好,阿娘总是在旁边提点着他,爹爹总是夸阿娘的文采远高于他呢。”
我望着司予的样子,风吹着她月白色的衣摆,她的身姿倒比一阵风更多一丝清冷、宁静,出尘二字配她是最合适的,我忍不住去推想,司予的阿娘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是兰心蕙质、纤纤淑女,还是豁达开朗、性情可爱,霁月风光。
“我小时候就坐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你来一句,我往一句,不觉间背会了很多的诗句,通晓了很多典故……”她不自觉地就笑了,笑颜如花,还是春日里簌簌开放的梨花,清丽可爱,惹得我也忍不住去想那些年的好时光。
我是东京...
“小时候自从记了事儿,一入夜爹爹就在自己的桌案前读书写文章,阿娘就陪着他,时常爹爹想不通一句话怎么写才好,阿娘总是在旁边提点着他,爹爹总是夸阿娘的文采远高于他呢。”
我望着司予的样子,风吹着她月白色的衣摆,她的身姿倒比一阵风更多一丝清冷、宁静,出尘二字配她是最合适的,我忍不住去推想,司予的阿娘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是兰心蕙质、纤纤淑女,还是豁达开朗、性情可爱,霁月风光。
“我小时候就坐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你来一句,我往一句,不觉间背会了很多的诗句,通晓了很多典故……”她不自觉地就笑了,笑颜如花,还是春日里簌簌开放的梨花,清丽可爱,惹得我也忍不住去想那些年的好时光。
我是东京城里离经叛道的小姑娘,我是曹家明艳快乐的小妹妹,那时候是什么快意什么潇洒就做什么,可如今呢,自在二字又何从谈起,远望着南归的大雁,越过了重重的宫墙,我只有一声叹息。
回不去了,这四个字我们两个都不忍心谈及,一时沉浸在各自的回忆里,她又跟我讲起了在爹娘身边,那些静谧可爱的夜晚,阿娘温柔地扇着蒲扇,爹爹身上有散不开的温柔,窗子里透着的光是暖暖的黄,不是这座孤城里惊艳华丽的灯火辉煌。
恍然间想起了爹爹还没进京之前的时光,隔着太久我记不得那是哪里,只记得在南面不算荒远的地方,一到夏天总是阴雨不断,我们一家人守着一方小小的院子,看屋檐下落雨,也盼着屋檐下透出晴光,小小的我总是盯着一方屋檐,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就是地老天荒了。
一只小蝴蝶翩飞着过去,身上是红底带着一点金色的花,司予看见那个忽而跟我说着,
“小时候怎么那么奇怪会盼着出嫁呢,也学着家里那些姊姊给自己绣过嫁衣裳,若是知道将来是给人家做妾的,何苦一件衣服绣了七八年的光景……”
我不忍心去问她,嫁衣上的金线曾经勾勒了什么样的图案,只是做妾两个字无意中割伤了我的心,“小时候总以为洞房花烛夜是盼着心上人来看自己,那时候怎么会知道,没有谁来看过出嫁的我,我也没为了谁点了一宿的花烛。”
司予不忍再跟我回忆了,不忍回忆她是被一顶小轿子抬进这座孤城的,“没有分毫的光彩,他们好像故意趁着阴天下雪把我送进来”雪花轻轻飘落,天际一点阴霾,少女的心境旁人难猜,透过轿帘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一步步走着,离家就远了,离那曾经的温暖就远了……
庭院里的杨柳树,池塘里的大锦鲤,自己亲手栽种的幽兰花,幼年时的幻想,豆蔻年华的憧憬,好像都已经远去,成为无法倒回的过去,过去的时光就此隔断,扣着小窗的关节渐渐发白,谁也没有问过轿子里那个姑娘,从前她应该怎样去忘记。
“我爹爹为什么要把我送进来呢,送给一个我不会去爱,他也不会去爱我的男人?”没有几分痴心的人不会这么来问我,只是我除了一声叹息又能回答她什么,好在她并不会追问着我,要出一个答案,抬手替司予别好耳边的碎发,“你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只是将一切都看得太透彻了。”这一次她还是追问了我,“太透彻有什么不好,他们不是说人生看得几清明吗?”梦境被戳破了,现实也无有什么好的光景,我又叹了一口气同她说,“我怕你最后总是惹得自己伤心。”
在司予眼里,入这孤城就是从青春正好被一身囚禁,直至生命暗淡无光却也不得自由自在,好好的女子聚在一起,又为了一个男人争来斗去,在她眼里在这座孤城之中的人已经是富贵到了顶点,又何须争伐抢夺,谁的流年又不是默对孤月,静听更漏,到最后谁又不是子孙不得相聚,家人无有相守,“到那时候再追顾这一生,那才是恍然如梦呢……”我第一次见司予如此感伤,几滴眼泪也弹在了一方天青色的绣帕上。
秋日午后的阳光还是极暖的,只是风一吹落叶纷飞,看了总教人心里难受,我拉着司予的手就回了坤宁殿,还记得她同我说:“一进宫里来便是张娘子算计了我,前日还妹妹妹妹地叫着,在人还不知道防备的时候就插了一把刀子进来,娘娘,你知道,我是绝不会带着什么香,什么味的去害小皇子的……”
我凝视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我信你呀,我一直信你的,甚至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林娘子有多冤枉。”司予说她本是不想哭的,谁知道眼泪它就自己往下掉,“明明是她害的我,可今儿我瞧着她那个样子,怎么反倒心疼她了?”
这世间大多事情都不讲道理,这一件事上恰巧又是这样,可怜我面前这个想不通的小姑娘,红着眼圈,琢磨着世间这些难解难分的事情。
“这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好的、坏的,深宫之中更是如此,这宫里面什么人都有,什么人你都会见过,我只希望你保持着自己的性子,别让什么人改变了你才好……”这话我到底是说给谁听的,连同我自己也不知道,一声叹息随着秋风,我心里想着哪一日会不会也有人为我,望着秋风轻声一叹。
b:缘分是这世间最奇妙的东西,时聚时散,聚散之间又隔着机缘巧合,一旦错过就什么都不对了。
最近很多地方都在下暴雨,希望大家照顾好自己,保障好自己的人身安全,有能力的小伙伴转发一些救援信息,感恩。
终不似少年游(184)【帝后】
我同后宫里的人一样,一连几日没有见到官家了,他不来的日子我倒也清净,清晨跟着大相国寺的方丈念上一个上午的经书,下午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逗逗孩子,宫里有丧事,走到哪里都有一种压抑的氛围,好像天空上悬着的不是蓝天也不是白云了。
只在佛堂和坤宁殿这两个地方,只有这样看似闲散的生活,能使我的心觉得透了一点空气进来,不是那么沉闷着难受。跪坐在蒲团之上,我的心总是赤诚的,每一句经言是为了逝去的小公主,更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们祈福,静下心来的时候,我一念就是好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差点以为眼前的檀香浮沉,木鱼声响就是地老天荒了。
那一日的经念到了一半,就听到有环佩轻微的撞击声,步伐放得极缓,我...
我同后宫里的人一样,一连几日没有见到官家了,他不来的日子我倒也清净,清晨跟着大相国寺的方丈念上一个上午的经书,下午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逗逗孩子,宫里有丧事,走到哪里都有一种压抑的氛围,好像天空上悬着的不是蓝天也不是白云了。
只在佛堂和坤宁殿这两个地方,只有这样看似闲散的生活,能使我的心觉得透了一点空气进来,不是那么沉闷着难受。跪坐在蒲团之上,我的心总是赤诚的,每一句经言是为了逝去的小公主,更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们祈福,静下心来的时候,我一念就是好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差点以为眼前的檀香浮沉,木鱼声响就是地老天荒了。
那一日的经念到了一半,就听到有环佩轻微的撞击声,步伐放得极缓,我睁开微阖着的眼眸往那边一瞥原来是张娘子来了,我跟她之间的缘分最是奇怪,在这偌大的后宫里,最不想见到的人是她,可每一次遇上了她,我又忍不住对她留心,她穿了什么,戴了什么我总是要看个清楚的。她是一身素白的衣衫,从前做的衣服如今穿到有一点松垮,好像是薄纱柔柔弱弱地搭在她身上,不知怎的,我微地叹息一声。
张娘子见着我也不行礼,只是默默跪在我身边的蒲团之上,也双手合十目光虔诚,可她一来我的心就乱了,越想念好的经文,越是想静下来的心,却越得不到一点安宁。张娘子手里的念珠也拨得很快,只是不知她又是在心间提起哪一桩不能放下的心事,后来再遇着了她,她同我说过,那一天她看我的表情和善,原本是想静下心来同我一起好好念经的。只是最后的结局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她捻在手里的金丝楠木手串被拨断了线,细小的珠子噼啪着散了一地,她身边的宫女急着要去捡,说那是官家赏赐的,谁知张娘子只是淡淡一句,“我不要了。”
我不要了,这四个字听到我耳朵里倒有了别样的锐利,心中的执念那么容易放下的吗,我一时倒有几分佩服她如今的境界,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借着佛堂里留有的昏黄油灯,她一个人趴在佛堂的地板上把散落的小珠子一颗颗找了回来,又在夜灯之下将珠子一颗颗串好,她虽然不算年轻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有时候又太过天真烂漫了些,散落的珠子找回来容易,失了的人心便不是几根红线能串起来的。
我哪里会知道,出了佛堂她同我说得第一句话就是:“官家近来如何了?”我都还没有顾上看佛堂外秋海棠开得如何,“这话你何苦来问我?”她嘴角是几分淡漠的讥笑,我不知她在嘲讽什么,“这后宫里若是连娘娘都不知晓,还有谁会知晓?”每一次同她说话,我都尽量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可越是挺直了,好像冷风越喜欢往后背上吹,见我还不回答她的话,“算了,官家已经十几日没有去过后宫了……”她的一声叹息里也有我的一声叹息,“我知道只有你知晓官家的心境,他的什么……你什么都知道的。”
张娘子的声音显得凄婉,一切源于心中的执迷,我也不知怎么劝她,勘破二字最是难得的。在这繁华迷眼、争权弄势的地方就更难以勘破了,这座孤城里总是什么都要夹杂在一起,帝王情爱与家世位份交杂在一起,怎么不会惹得人去贪心呢,一如官家一次将我兄长的儿子曹评跟徽柔拉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想着这两个小娃娃若能凑成一对该有多好,富贵了总想再富贵,得宠了就想着去触碰永远,生怕得到了的有什么会失去,从前是难勘破一转眼倒成了恨无常。
最不想读懂的人,这一日倒是读懂了几分,自己心里更是觉得无趣了,被佛前的明灯晃久了眼睛,看待一切都有着雾蒙蒙的美,看秋海棠亦牵扯出了缠绵的幽情来,只是我还没有细赏出海棠花的凄艳,她就又来问我,“你说官家以后还会来看我吗,娘娘,你同我说说……”我进宫这么多年了,她唤我娘娘的时候屈指可数,有几次官家硬要她叫我娘娘,可她呢,宁可跪下给我行礼也不愿叫我一声皇后。
她也挺可怜的,只不过被可恨二字掩盖了,“只是你别再说是官家的儿子,我们的陶陶,害了你的女儿,若是他久不来看你,寻着机会的时候,我会跟他说说的……”她一声叹息之后,倒给我行了一个礼,她的娇纵在我眼前就这样坠落了,好像风吹秃了一树的霜花傲骨,只是我没有受她的礼,只留给她一个远去的背影,背影无言,却掩藏着我内心挥之不去的哀伤,为着恩宠两个字,在这座孤城之中最是惹人难忘。
从佛堂出来,倒见司予来迎我,远见张娘子的身影她倒觉得奇怪,“怎么偏要同娘娘一起呢?”我只回答她一句,“谁知道呢,可能是恰巧遇到的吧。”她并肩与我一起走着,心里却念着方才张娘子那般落寞的样子,“世道人情变得可真快呀……只是那么几天前,她还趾高气扬同我说着后宫的女人无宠是何等的可怜无依。”一时我握紧了司予的手,别说她这么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不能理解,连同我都混淆在内了。“进得宫里来,真是没意思,从豆蔻的年华开始,一生就被囚禁于此,无宠的多,恩宠的少。”
后来我才知道,林娘子那般孤傲的性子,全是爹娘宠出来的,林学士与夫人感情甚笃,自加冠之年成了婚,林学士就再未纳过一房姬妾,只一心与林夫人厮守,本朝女子不能说无才便是德行,却也不是提倡女子弄文舞墨的,可这位林夫人却是自小习文,专注读书,寻常女孩子做的刺绣、烹饪、煮茶她倒是一个也不精通,“我爹是那一年科举的第四甲,是我外公好不容易抢来的女婿,出嫁前一天,我外祖父还在担心我阿娘不被夫家喜欢。”
我认真听着司予给我讲的故事,一说到家里以前的事情,眼前的司予就变成了闺阁中小女孩的样子,举手投足间也不是那般稳重了,“谁知道呀,那才是金风遇着玉露,相逢便是好景……”才子佳人的故事谁不喜欢听,小时候听着话本里的故事都盼着他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也想起自己出嫁的那天,在红轿子里的是满心的欢喜,憧憬着以后的日子,以为日子会过得像是话本里一样,一样的明艳动人,那一天的阳光极好,冰雪消融了,趁得一切都是极好,除了如今心头想起来的酸涩,真的什么都好……
b:总是在不断反思自己,害怕有一天会对这个故事失去灵感,失去热情,好在时常提笔的时候,那些字句还是会出现在脑海里。终不似少年游不是一个纯粹帝后爱情的故事,更多是丹姝在孤城里面对的得失,她觉得张娘子可怜,是出于理解之后的慈悲。感恩大家一路而来的支持,这可能不是一个看着很爽的文章,但我希望你们可以读出般若寄予在丹姝身上的那种细腻的感情。
终不似少年游(183)【帝后】
回了坤宁殿,彩衣她们没有想到官家会随着我回来,又听得官家夜里没有饮食,一时又开始张罗,官家只叫着她们不要再忙,“这几日宫里有事,你们随着皇后也不得歇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只皇后去年做的荔枝膏子还有吗,你们替我冲一点水来喝。”
她们都以为是官家去年喝过了觉得喜欢这时候才要,只有官家和我知道,他喝掉的是去年对我的亏欠,亏他到如今还能想起来。彩衣原本要用冷水调给官家喝的,她怕官家这几日忧心火气重,我只说用热水调了就是,喝得凉了,空着的胃也不舒服。
[图片]
这荔枝膏子还是娘亲教我熬的,小时候我也最是喜欢的,说是荔枝的膏子里面却没有荔枝,只是用乌梅佐以丁香肉桂等香料熬在一起,...
回了坤宁殿,彩衣她们没有想到官家会随着我回来,又听得官家夜里没有饮食,一时又开始张罗,官家只叫着她们不要再忙,“这几日宫里有事,你们随着皇后也不得歇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只皇后去年做的荔枝膏子还有吗,你们替我冲一点水来喝。”
她们都以为是官家去年喝过了觉得喜欢这时候才要,只有官家和我知道,他喝掉的是去年对我的亏欠,亏他到如今还能想起来。彩衣原本要用冷水调给官家喝的,她怕官家这几日忧心火气重,我只说用热水调了就是,喝得凉了,空着的胃也不舒服。
这荔枝膏子还是娘亲教我熬的,小时候我也最是喜欢的,说是荔枝的膏子里面却没有荔枝,只是用乌梅佐以丁香肉桂等香料熬在一起,东京不比南方吃不到新鲜荔枝,吃一次又总是难忘,阿娘就给我熬了这个,说是荔枝煮的水,其实不过是哄骗小孩子的一点把戏。官家一如我小时候那般虔诚地捧着碗,无论是什么的思绪都等着这一口酸甜的滋味来救赎。
翔鸾阁里的张娘子则是一个人对着她心中苍凉的月光吃着金桔,她一直喜欢吃那个,从南方运过来不论费多少的人力精力官家总是要给她弄来的,甚至有前朝的大臣专门在大殿之上跟官家提了此事,官家只说张娘子有身孕用金桔压压胃里的难受也没什么,可自那之后张娘子的金桔就吃了七八年,每年的秋日她都是要吃那个的。
后宫里对这个也有埋怨,我只对她们说来年南方再来人的时候,叫他们弄几盆金桔树回来,谁在自己宫里养活了就慢慢吃。只那么一个晚上,张娘子就吃掉了一瓷盆子的金桔,后来她再要宫人们都不敢再给她了,怕她吃多了胃里反酸,可她还是跟宫人要着,酸到鼻子难受,酸到眼睛流泪,酸到胃里痉挛。
张娘子原本是不想哭的,孩子走了,她以为自己的泪已经流干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又来招惹自己,又有宫人来劝她,“娘娘,您别再吃了……”谁知她闻着金桔皮清新酸涩的气息,哀哀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不吃够了,以后谁还会给我呢?”
我不知道是谁的一场好梦,一如云烟般转瞬消散,心里品味起只觉得一切皆是可悲,一切皆是无聊,寂寂的宫墙之中,深深的宫院之中,哪有那么多深不寿的帝王与绝代佳人搏出了天长地久,演出了地久天荒,好梦之所以是好梦,大概是因为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吧。在这座孤城之中,容下不谁夜里的梦,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了,只可惜我忘记告诉了徽柔,也忘记告诉了观音。
官家捧着白瓷的小碗,凝视着窗外的月光,我猜他心里依旧惆怅着曾经许下的地老天荒。可能在他心中,往日的时光一如这荔枝膏子一般,闻起来全然是荔枝的香气,只可惜这香气只是障眼法,甚至酸甜的味道也只是哄骗着你去相信。从前以为是彼此全然的深情交付,不知是哪一步走错了或是说造化弄人,自此再尝不出新鲜荔枝的娇艳欲滴,满口都是灸制乌梅的烟熏气息。
一碗水官家都喝尽了,他才同我说着,“丹姝,你这荔枝膏子怎么是涩的?”我只说:“官家心里是涩的,尝什么都是涩的”。他不说话,只静静拉着我的手,我的目光不望向他,只望着幽幽月光透过窗扉,腊梅的树枝偏倚在窗纱之上,虬枝弯曲,却是没有了点点梅花,在官家心里,梅花谢了,落了一地花瓣,嫣红的颜色,从前何其灿烂。
我俩相守在一起,岁月静得不像话,更漏的点滴,风吹树叶的沙沙,又过了很久官家才同我说:“丹姝,今夜我想陪着陶陶在暖阁歇上一夜……”官家没想到我会笑着跟他说好,当我真的要送他走的时候,他似又不舍只拽着我的手,“真的舍得我走吗?”
“是官家要走的,臣妾何苦留您呢?”他抬手轻刮一下我的鼻尖,“朕知道,丹姝懂我,只是你若能挽留我一下……”我捏着他的手心,其实也舍不得他走,可嘴上说得却是,“官家真是奇怪,怎么自己要走,还偏想我留你?”
我知道放下一段往事哪有那么容易,我望着香炉里熏起的袅袅檀香,回想着自己也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劝告着自己放下,放下从前的往事,忘记曾经那个策马扬鞭、飞扬明艳的少女,只静下心来做国朝贤良淑德的皇后,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旧梦总是纠缠不休,惹得清泪落在枕头上,不知是因为回不去而遗憾,还是因为忘不掉而烦恼,最终的解释只有三个字……意难平。
我没有什么想劝官家的,需要时间去疗愈的事情,一点都急不得,该他自己舔舐的伤口,谁也帮不到什么。我静静地随着他去了暖阁,小陶陶还没睡,被奶娘在怀里拍着,官家从她怀里接过了孩子,也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他轻轻拍着。
拍着拍着官家就哭了,陶陶眼底还没有多少困意,凑在爹爹跟前用小嘴轻轻吹着爹爹的脸,“怎么了?”陶陶憋出四个字来,“吹吹,不痛!”只这么四个字也快憋红了小脸,可官家看待他的眼神越发疼惜了些。
这几日实在是有些疲累,回去以后我就睡了,只夜里飘飘忽忽听到了古琴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到我的耳边,眼睛闭上时就听得真切些,待你清醒了几分去追寻好像又没了声响,哀哀婉婉,让人总觉得心里难受。早起的时候,我问了守夜的宫人,“昨夜你们可听到有人弹琴的声音?”她们说昨夜里静悄悄的,蝉鸣声都没有听到,很是安静,我笑了笑不再追问。
我又问她们官家是在暖阁歇着还是出门去了,她们只说出门去了,只是整理暖阁的时候发现案子上放了一张桃花小笺,笺上有几行的字,她们便拿来给我看,那时天还是蒙蒙亮的,屋里的灯刚被我吹了,只能靠着窗边的一点天光,我只看得什么,“不敢思忆是从头,”又是什么,“夜雨潇潇,风落飘飘,”再看得一句是什么,“今宵酒里,明宵梦里,”到最后一句,读在嘴边的是这几个字,“痴人旧梦自此销……”
春光曲(番外)
天色尚未拂晓,大街上已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早起的摊贩们接替夜里收工的商贩,叫卖声依然在不息的蒸腾热气里此起彼伏。东京这座繁华的城市,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便如同汴河河水一般永不停息。汴京城内河的渡船夫们倚在水道城门的护栏上,一边啃着在扁担郎那里匆匆购买的炊饼,一边骂骂咧咧。“哥几个有热茶没有?这张家炊饼做的是越来越硬了!”旁边的弟兄拍了他一下,笑骂:“死懒鬼!等着,我给你拿。”春雨昨夜刚落一阵,虽说今明两日都是极好的万里晴空,但石板上未干的积水填满了其中的坑洼,光镜平滑。船夫轻轻提着皂色的短打衣衫,躲着台阶上雨日里滋生的青苔,扶着石壁缓缓步下船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栽到河里去。“让我找找,嘿!...
天色尚未拂晓,大街上已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早起的摊贩们接替夜里收工的商贩,叫卖声依然在不息的蒸腾热气里此起彼伏。东京这座繁华的城市,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便如同汴河河水一般永不停息。汴京城内河的渡船夫们倚在水道城门的护栏上,一边啃着在扁担郎那里匆匆购买的炊饼,一边骂骂咧咧。“哥几个有热茶没有?这张家炊饼做的是越来越硬了!”旁边的弟兄拍了他一下,笑骂:“死懒鬼!等着,我给你拿。”春雨昨夜刚落一阵,虽说今明两日都是极好的万里晴空,但石板上未干的积水填满了其中的坑洼,光镜平滑。船夫轻轻提着皂色的短打衣衫,躲着台阶上雨日里滋生的青苔,扶着石壁缓缓步下船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栽到河里去。“让我找找,嘿!奇了怪了,这水壶去哪了?”正当船夫转出舱房向岸上走去时,一个身着体面的小娘子温声出言拦住了他。“老伯,您这船得啥时候才能开?我与母亲还想快些去水市里头看看。看着小女孩虽然才十岁出头的样子,可这一身的云锦纱衣,玉簪束发,就连绣鞋尖上都嵌着粉色的珍珠。上下打量,不由得疑惑,这样富贵的小娘子来得这样早,去那市井百姓去的地方干啥?
船夫客气推开了她攥着银角子的手,中气十足的说道“小娘子怕是第一次来?那您有所不知了,这汴京河现下正是夜船收尾的时候,里头鱼龙混杂,大船一不小心就能把小船掀翻了。这水市啊,又多半是小船做铺,怕是还得会儿才能成集。要不您先找地方用些朝食?”
“就是,就是。咱小老儿别的不敢说,这水市周围的朝食点心,保管啊是您在深宅大院里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辣菜饼子,烤馄饨,七宝素粥,豆沙包子,爆肉角子,时果毕罗……保管叫您满意!”
赵元晞今日是第一次单独和娘亲“离家偷跑”。刚刚下马就望见了别具一格的水门楼子,一时激动就跑了个没影儿。昏沉未明的天色里船家的灯火,照着船夫们半露的强壮手臂与胸膛,映射着铜色的光。河道里搬运的力夫们也逐渐上岸,像是一座座高大的山,嘴里高声谈笑,声音粗犷嘹亮,和自家爹爹那儒雅的样子风马牛不相及。船夫们的过分热情和力夫们的摩肩接踵,使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有些害怕彷徨,顾不上船夫们的早餐推荐,四目举望。
“我说去哪里了?原来我们的小好奇鬼跑这来了。”
一双柔夷牵住了赵元晞的手,热流传动,轻轻的将她的手掌揉开。四周嘈杂,赵元晞没听清楚声音,脑子里还未反应过来,平日里苗母妃吓唬徽柔妹妹的抓小孩的故事立刻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不会让她给碰着了吧!她猛的回头,只看见自家娘亲那张满是笑意的脸。
“诶呀,难不成是娘吓到我们元元了?”曹丹姝对着自己的女儿,笑意满是促狭。
“才...才没有,娘亲别乱说!”十一岁的赵元晞浑身上下哪里都像是曹丹姝的缩小版,可就是这别扭的性子,和她那嘴硬的亲爹像了个十成十。虽然看到母亲松下一口气,但也还是撑着样子,不想让娘亲看出自己的窘迫。
“是是是,娘亲的元元最是勇敢了。那现在娘亲饿了,元元要不要和阿娘去用些朝食点心呀?”
“阿娘牵着我,我就陪阿娘去。”赵元晞紧紧拉着曹丹姝的手。
“好好好。”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这副“外强中干”的可爱模样,曹丹姝觉得好笑得很,忍了许久,才管住自己的手,不把女儿抱起来再捏一捏她那张自以为严肃的小脸。看着自家傲娇女儿恼羞成怒的样子,一定有趣极了。
赵元晞和自个儿娘亲偷偷跑出来的,所以也就放肆了许多,一味的对曹丹姝撒娇卖痴。好吧,她平时仗着宠爱也这样。明面上,皇后娘娘和大公主殿下正在城外的皇家寺庙里闭关为国祈福。可实际上这不过是曹丹姝出宫游玩的借口罢了。十年了,在行宫里待腻了就用这个借口跑出来,曹丹姝可谓是屡试不爽。毕竟哪个臣子真的闲得慌去皇家寺庙特意看一看皇后娘娘是不是真的在为国祈福?臣子们是想开了,不是活够了。至于赵祯嘛,在床上哄哄不就好了?哼,男人!不过嘛,毕竟自己个儿真的是上天眷顾能够再来一次,所以该诚心的时候绝对得诚心。至于祈福完成后剩余的时间,那就是母女两个的“快乐时光”了。想来诸位神仙大罗对此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母女两先是在曹家当了两天大霸王和小霸王后,不出所料的就被曹夫人给一大一小两个踢出了家门。好嘛!不愧是亲娘和亲外祖母,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算了,那就和女儿在自己的陪嫁庄子里多待几天好了。毕竟城外的自然风光也是说不出的漂亮还有汤泉泡。总比在家盯着一个一心学业的闷骚大儿子和两个小哭包强多了。曹丹姝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却百漏一疏,忘了自己个儿的大女儿也是个闲不下来的,庄子上压根就待不住。再这么下去,怕是庄头的牡丹花都快让赵元晞给祸祸光了!看着庄头那张欲哭无泪有口难言的脸,没办法,只好带着女儿到东京城里有名的水市里溜溜了。才不是她自己也想去呢!
东京城号称当今第一大城,人口百万,聚货天下,繁华自不必多说。而这东京城之所以繁华,一方面得益于赵祯和曹丹姝十年来推行新政,开疆拓土,国风上下为之一变。另一方面自然也仰赖东京优越的地理位置。诸河流经,陆路枢纽,周转四方。而东京城内两河流入,也造就了繁华的水市。盖因为城北内河主要运输粮食盐菜,而南河则周转商品货物。所以也有着南贱北贫的俗语戏称。也正因货物商品的聚集,南市也就形成了繁华的水上集市,以供东京市民购买外来货物。
赵元晞坐在朝食铺子的凳子上,看着杂木桌上光可鉴人的油层,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咽喉。腆着眼看了看自己家娘亲若无其事甚至有些雀跃的脸色,赵元晞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
朝食铺子狭小但除了桌子以外也还算得上干净整洁,灶塘里的碳火正旺,散发着荧荧火光,照亮了赵元晞的眼眸。清晨的早风划过店家屋檐上的旌旗猎猎作响。赵元晞抬眼望去,看着旗帜飞扬,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在她的眼中,娘亲一向是端庄大方的。仪态万千,淑和持重,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国朝皇后。虽然私底下也是一个有些“调皮”的人,但在今天以前她从未见过母亲越过所谓雷池一步。
纵马东京城虽说是膏梁纨袴们的代名词吧,但其实也没有几个世家浪子真的敢这么做。毕竟东京城游人如织,摊铺如云,自己个儿纵马京城还不出事,要有这本事,早就去军营御前里搏个功名了。谁还在这喝花酒靠家里啊?笑话!所以,赵元晞其实一开始并不真的相信会有人敢在闹市纵马。可是看到自家娘亲操马飞驰的样子,嗯!?
黑色的骏马犹如蹄下生风,灵活的躲开行人和摊贩。鞭花作响,曹丹姝清越的喊避声响起,明媚飞扬。赵元晞缩在母亲的怀里,披风包围,暖烘烘的。汴京不息的灯火在她的眸中流转,像是瑰丽的珠宝。她耳边风呼啸而过,她不由得张开了嘴巴,由着风灌进嘴巴里,凉丝丝的。曹丹姝从缰绳上收回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感叹“再等会儿就到水市用朝食了,这风儿把元元喂饱了可怎么好?”赵元晞这才反应过来一向立的冷艳高贵人设的自己做了一件怎么样的囧事。“阿娘!!!”“哈哈哈哈”曹丹姝的笑声响起,满是快意。
正当赵元晞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曹丹姝可不想那么多,她馋街头小吃馋了许久。可赵祯那家伙在这方面管得严 ,从不许自己偷偷买街边的东西吃。这好不容易这家伙最近朝堂上事情多,没工夫在床上和她“妖精打架”,自己这才能跑出来的。可不得好好过过嘴瘾?
“娘子别来无恙啊?”
在这水市周围,店家主打的一个平易近人薄利多销,店里头雇佣的人少,女掌柜也兼职跑堂伙计。赵祯曹丹姝新政以来,女子出门做工的大有人在,这也没什么。曹丹姝以前和赵祯出来巡查水道的时候也没少老光顾这里,所以和老板娘也说得上几句话。
“还好还好,您生意也还不错吧?”
“托贵人的福 ,还算不错就是了。”
“哟!这是您和郎君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曹丹姝和赵祯这辈子颇注重保养,三十岁了还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小伙子似的光彩照人。也难怪老板娘惊讶。
“小娘子可是不喜这些味儿重的?嬷嬷这就去给你上别的!”
赵元晞还没反应过来,老板娘就自顾自的走进了后台。
“看什么呢元元?”
赵元晞用手指了指旁边临近街道。只见一个年轻的娘子从窗边伸下来一个吊蓝子,街边的叫卖店家就麻利的打包好一碗抄手放入篮中,娘子拉起关窗。
“呀,这个啊。娘亲当年也干过,没啥好惊讶的。”
“啊?”
“没什么,当年路见不平一声吼,行侠仗义去了。没想到出了点小麻烦。你外祖母生气,说让我好好饿饿,少点力气去惹是生非。”
“后来呢?您不会用这个东西来……”
“我崽真聪明!你三舅舅也是侠肝义胆的,每天晚上就负责给我用吊蓝子送吃的,要啥有啥。”
“三舅舅那不问俗事的神仙妙人也会做这鸡鸣狗盗的事?”赵元晞化身好奇宝宝。
“什么鸡鸣狗盗!不过也没什么,就是我被关起来之前。唉,你三舅舅好巧不巧的路过(才不是她故意绕路!) 我趁机拉住他叫他给我送。要是不送,我出去就打断他的腿,再把他偷偷画的你舅母的美人图给你舅母送过去。然后他就答应了”
“哦~娘您年轻的时候还真是,‘有个性’啊!”
“嗯?我感觉你在骂我啊赵元晞。”
“没有没有,诶,我东西好了!”
正好嬷嬷拿了个碗,里面是磨好了的茶叶,拿热羊奶一浇,羊奶和茶叶在热气里交融。
“谢谢嬷嬷!”
“小娘子慢用。”
曹丹姝和赵元晞两个吃饱喝足了以后就雇了搜船,慢慢悠悠的债水道上面晃荡。汴京南河历经扩建,可以说是贯穿了整个东京。曹丹姝抱着女儿躺在船舱的床榻上,透过窗子,欣赏着南城烟火人间。
正在曹丹姝和赵元晞两个正在吃喝玩乐游戏人间的时候。辛苦的赵祯刚刚结束了几天以来辛苦的劳动。
“一会儿和你娘她们去樊楼吃一顿,再去庄子上泡一泡汤泉?你娘也是,这几天都不见送汤点来福宁殿犒劳一下我们爷俩。”赵祯瘫在椅子上对着自己儿子赵昱闲聊。
赵昱看着自己老爹那懵懂无知的样子,“爹爹,你不会不知道阿娘和大姐姐早就出宫了吧?”
“嗯?!”
难怪前几天床上那么主动(bushi)原来打的这出。行吧,出去就出去了吧。自己个儿的媳妇自己还得宠着。还能和离了是咋滴,孩子都四个了。赵祯无奈的捏了捏眉间,行吧。
“那你什么安排?”看着大儿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赵祯不禁有些好奇。
“没什么,苗母妃带着徽柔回了趟外租家。给儿子带了不少书,再加上以前阿娘送的,儿子可以在坤宁殿里待上不少时间。”
“您还是好好担心一下您自个儿吧,毕竟几位妃母都有事。如果您愿意吃御膳房就当儿子没说就是了。”说完赵昱就起身施施然的的走了。
“哦,对了,儿子愚笨,照顾弟妹这事还得您来。”
“这倒霉孩子!”
赵祯没法,用手敲了敲桌面。“去查查看,娘娘和殿下又去哪里潇洒了,咱们桓王殿下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也叫朕去会会佳人才是。”没办法,山不来就我,我便只去就山。再说了两个小的教他们宠坏了,也只有曹丹姝才能镇压得住。
曹丹姝和赵元晞一路买买买,吃吃吃。不一会儿船上就塞入了不少东西。每到靠近港口了便停下来让船工休息片刻。
船夫停在泊口,大口的喝着船上贵客给他们买的冰镇的甘豆汤。赵元晞窝在母亲的怀里和母亲撒娇逗笑,撒娇卖痴的时候透过纱窗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阿娘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爹爹?”曹丹姝抬眼望去,一个穿着墨色衣袍的俊朗男子翻身下马,朝渡口走来。
???
他还真行啊,这都能找到!
当即摇了摇铃铛
“船家,开船吧。快些!”
“好嘞!娘子小姐坐稳了!”几个船夫把碗一撂,高声用力,竹竿在水面上荡起波澜。
“嘿!这船家真的是。还愁不知道是哪一艘呢!”赵祯抚掌,暗卫们便寻来了一艘船。
“不急 我们去前一个渡口。”他也起了些促狭心思,打算和娘子女儿好好玩玩。
“阿娘,我们这么做爹爹不会生气吧?”
“爹爹要是逮到我们不会打我们吧?”
“咦!爹爹真可怕,不像我只会心疼阿娘!”
赵元晞窝在她怀里打趣自己个儿的阿娘和爹爹。
曹丹姝无语了,现在只想把她推下床榻。这戏精黑心棉袄哪家的?有没有人管啊?好吧,是自己家的,那没事了,接着搂着吧。
船行得远了,看见后面没有什么大船跟上,曹丹姝也放下心来。嘿,哪能让你这么轻松?回家看孩子去吧你!也该你尝尝看两个小魔王的厉害。就在曹丹姝和女儿商量一会儿午膳吃什么的时候,彭的一声传来。
“找死啊你!知不知道这船上载的贵客!”船夫对撞上他们的船怒骂。曹丹姝给的钱多,态度还好,船夫们也乐的给她撑场子。
赵祯立在船头,满面春风的出声“教你家主人出来说话!”
曹丹姝可没那么笨。笑着对传声的力夫说“你让他有本事进来说话。”
赵祯明白,这是激他呢!难道他还怕了不成?自己可是她曹丹姝的正经夫婿!难不成还要搞得跟偷情似的?
刚刚跳过去。嘿!赵元晞这倒霉孩子立刻就窜出来跳到了他的船上就叫开船了。不过赵祯也没工夫搭理他,他可是打算好好修理这倒霉孩子的娘!没想到他刚刚打开船舱的门,曹丹姝也一个抱了上来。
“郎君久不至,妾身可是久等了!您家中胭脂虎可见也是个厉害的。”赵祯也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了。这是怎么了?路边小摊还下迷药?不能吧。周遭的船夫更是把自己缩得跟个鹌鹑似的。搞什么,这俩人认识!还有这关系~。算了,汴京里头贵人多的是,看着两人还有那小娘子的衣装打扮,想来也是个高门大姓,这种门第里的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曹丹姝拉着赵祯入了船舱,暗卫丢了包金叶子给几个船夫 。去另一艘把我们家小姐伺候好了, 这里我们管了。要是多了嘴巴,我们不介意把你们多出来的舌头割下来。
曹丹姝搂着赵祯,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郎君莫怪,我家那口子看得紧,久不见郎君,心里头欢喜得紧!”赵祯这才明白过来,好嘛!戏精上身了是吧,就坡下驴“诶,我家那头胭脂虎也是厉害,要不是和小女去寺庙祈福,我也没这机会得会佳人啊。”
赵祯上下其手,就想着把曹丹姝脱个干净。“诶!玩笑玩笑,怎么还动起手了?”曹丹姝两手推脱着某个久不吃肉的饿狼。
“夫人怎这般好笑?你我私奔见面,这良宵苦短自然得分秒必争才是。”
曹丹姝明白了,这家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都想占了!也不扭捏“那郎君动作可轻些,别弄坏妾身给家中小儿带的东西。”赵祯扫了眼堆满了半大船舱的玩具话本吃食,嗯?怎么大半都是她喜欢的玩意儿?
“你买的这些东西怕是够分给数十个小孩了,不知夫人再说了,谁家小孩看话本子啊?”
“《西楼春风》?闺阁情爱,令媛当真好雅兴啊。”
曹丹姝也不理会他的打趣,玉臂抬起,环住了赵祯的颈脖。“家中孩童淘气,远不及郎君英慧。要不妾身郎君生一个?想来必定聪慧。”曹丹姝咬住他的耳朵,轻轻喃语。“夫人倒是说一说,如何生?”赵祯两只手承住床板,压在曹丹姝的身上。
“想来郎君家中夫人少不得给郎君开枝散叶,自然是和郎君这般生!”曹丹姝猛的吻住赵祯,两手用力,丝绸撕拉一声破碎。
人声鼎沸,春风袅袅,小船摇摇。烟火人间中多了一缕情爱的欢愉。
日头西沉,暮光撒在江面上,赵祯和曹丹姝一起躺卧在床榻上。两个人的身子赤条条的,就披了一件曹丹姝的广袖。
“你带衣服出来了没?”曹丹姝推了一下赵祯。
“没有。怎么了”
“那还不快叫人去买换上,热得慌。”
“谁让你撕扯人衣服啊?现在知道羞了?”
当时曹丹姝两手猛的将赵祯的衣服撕开,分成两股。把赵祯捆了起来……
赵祯把头埋进她的丁香小乳中,“我可不买,又不是我撕烂的。”
曹丹姝觉得好笑,打趣道“我家夫君在这方面可是比郎君强上不少。”
“那夫人不还是偷跑出家 来和我这人颠鸾倒凤?”
曹丹姝装作无奈“家中小儿顽劣,妾身实难忍受,这才出来与郎君一叙。”
“既然如此,何不与我远走高飞?想来你家夫君和孩子也是不值得留恋的”赵祯打趣。
曹丹姝猛的推了他一下,“好哇,赵祯长本事了你。离间起我和孩子们了。”
“这不是看你戏精上瘾了吗?玩玩别当真啊。”赵祯抱住曹丹姝,温柔的哄着,给她顺毛。曹丹姝倒也是感动,轻轻的在他的喉结处吻了一口。
夫妻两个躺在床上互诉衷肠,正是郎情妾意,再赴巫山的时候。赵元晞这倒霉孩子拍响了门口“爹爹阿娘,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弟弟妹妹又闯祸了!”
“要不咱真的远走高飞?”曹丹姝试着问一下。
“等赵昱那小子成亲了,咱们就跑 让儿媳妇去管几个小的。”赵祯刚刚攀上媳妇,正要雪中赏梅的时候骤然被打断,愤愤不平的说。
“那现在怎么办夫君?”
“当然是给我买一件衣服送进来先啊!”
曹丹姝看着自家夫君那出师未捷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由得大笑不止。赵祯一把扯过她的衣服
“我没得穿,那你也别穿了。”
曹丹姝哪里愿意,和他反复拉扯,最后以夫妻两个双双滚下了床榻告终。
听着船舱里两个老不正经的声音,赵元晞蹲在船头一阵无语,用手撑住下巴故作沉思。“这个家,还得是看我啊。”
终不似少年游(182)【帝后】
“原来不久前,官家还尚在年少呀。”许他调侃我,不许我来说一句话问问他嘛。谁知在这夜风萧瑟处,倒牵扯了他的伤心,我俩又一起走了一段很长的路,直到小桥的边上。
疏林影摇摇,枫落红叶翩,见到这更让人伤怀动情的景致,他才肯同我说了后面的话,“朕早就不是当时的少年了,一晃也是快要四十岁的人了……”我从小还被抱在祖父怀里的时候就知道,帝王是世间最怕老的人,可我还没察觉到,自己枕边的他也开始怕老了。
“没有到的事情,提前说什么,官家不老,正值盛年呢。”官家笑我不听他说完一句话,“只是从前,总是将年少的感情萦绕在心上。有时躺在榻上就开始回想,回想那些年的光景,意气风发的是我,天真烂漫的是她...
“原来不久前,官家还尚在年少呀。”许他调侃我,不许我来说一句话问问他嘛。谁知在这夜风萧瑟处,倒牵扯了他的伤心,我俩又一起走了一段很长的路,直到小桥的边上。
疏林影摇摇,枫落红叶翩,见到这更让人伤怀动情的景致,他才肯同我说了后面的话,“朕早就不是当时的少年了,一晃也是快要四十岁的人了……”我从小还被抱在祖父怀里的时候就知道,帝王是世间最怕老的人,可我还没察觉到,自己枕边的他也开始怕老了。
“没有到的事情,提前说什么,官家不老,正值盛年呢。”官家笑我不听他说完一句话,“只是从前,总是将年少的感情萦绕在心上。有时躺在榻上就开始回想,回想那些年的光景,意气风发的是我,天真烂漫的是她……”我才不会被他的话牵引着去联想,联想那一年的三月桃花开在枝头,不想那一年风筝长线越上墙头,不想那年风吹温软豆蔻结在相思梢头。
“您是想同臣妾说……您喜欢那一年的张娘子,还眷恋那一年爱着她的您自己吗?”我故意在他面前装作吃醋的样子,只可惜我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没有夹杂一点撒娇的意味,官家却伸手捏了我的脸颊,“你这个小姑娘,聪明太过了一点,说话总是不饶人的。”
有时也不是真的想听谁解释什么,只是把心里小小的别扭说出来,呼吸之间都觉得畅快了一点。“我如今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失去的东西也太多了,知道什么可以留住,什么只是过眼的云烟,最为珍视的……心底只有你的名字,所以别再同旁人吃醋了。”
“听得这话的意思,官家如今是放下了年少时的情爱吗?”他笑意里皆是自嘲,笑意落在旁人耳朵里只有清冷的意味,“她一次次伤害了你、伤害了禾儿与徽柔、我所爱的所眷恋的,所想要维护的……”
官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她便不再是我能爱的人,以前……多少有几分不死心,如今这颗心静了。”不自觉地伸手摸在他的心口上,官家轻轻握着我的手,让彼此的温度相交叠。
“这颗心真的静了?”我轻声问他,他握紧了我的手,“一味只是索取,一味只是勉强,那她便不再是我能去爱的人了。”我故意在他耳边说上一句,“臣妾想听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今这颗心面对臣妾的时候,又是如何呢?”
官家附身捡拾起湖边的一小块碎石,费了点力气投掷在了水里,原本平静缓流的秋潭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我本是这潭水,偏遇上你,心里就起了涟漪。”
一句话没由来地勾起了心动,只是此刻我小小掩藏着、不动声色着,不想被他所察觉。“官家什么时候也会说哄人的话了?”他搂我在怀里,声音凑到我的耳边来,“我同你说过的话,没有哪一句是为了哄你骗你的,都是藏在心里的真话。”
“只是我怕若是都当成真的,伤心难过的又是自己了。”我以为我这般回答他的话,他会觉得堵得心里难受,谁知他只轻轻吻着我的唇边,“咱们不要跟往事纠缠,朕只想拉着你的手好好走下去。”
说过了这个,官家又吩咐茂则,小公主的灵柩在宫里多停上一天,他只说自己舍不得女儿,也愿意大相国寺的方丈继续持经超度为孩子积攒功德,而我知道他是怕小公主出殡的日子被东京城里的人去推算,正好是曦儿的生辰。后来是张先生同我说了,我才知道小公主去的时候,官家就下了命令只许说公主是九月十六走的,任何人要是在外面胡说一律按着宫规处置。
夜里的路,有人并肩走着,风吹着吹着就软了,人的心走着走着就静了,飞鸟不惊,树影不乱,秋蝉不鸣,虽说不上岁月静好,也是一时无虞了。约莫着走到南门附近,柳树婆娑摇曳,月冷清波潺潺之间,依稀听见有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音调不高,却能听出一种怯生生的可爱,原本只当作是几个小宫女私下里说什么话,官家忽而有了兴致,偏要过去看看,“我原当是谁那样可爱,原来是咱们两个的女儿。”
是徽柔跟着滔滔一起,跪在青石板上,她们学着大人的样子祭拜着月亮,不远的地方怀吉静静地陪着她们,身边没有跟着其他的人,两个小姑娘也是穿着单衣披散着头发,一看就是奶娘已经哄她们睡了,自己又偷偷溜了出来。偷偷溜出来的,观音跟滔滔住在一起,怎的偏又不见她呢。
偷偷听着两个小姑娘在说什么,只是听着听着官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对着月亮说着,“保佑我们的瑶瑶妹妹一定要去一个好地方,她那么小又受了好多的苦……”说过了这个小徽柔又对着月亮许愿,“也要我最喜欢的陶陶弟弟平安长大,爹爹娘娘早日走出阴霾。”
说了这些愿望还不够,徽柔还要祈求这个未出生的小娃娃一定要是个小妹妹,她说她一定会好好来爱护她,要把最好吃的糕点都分给那个小娃娃,还有最漂亮的衣服,甚至她还说了爹爹送给她的,她一直挂在腰间的小金丝铃铛也要给了她。
听到这儿,官家又忍不住笑了,走到小姑娘们的身边去,“怎么许了那么多愿望,月亮他老人家忙不过来怎么办?”徽柔和滔滔见了爹爹也从青石板上起了身,小徽柔一时就向爹爹扑了过来,官家俯下身子用了点力气才把她抱起来,“朕的小徽柔,你亲亲爹爹好不好,你亲亲你爹爹,好不好……”
b:相伴走过的岁月,虽然很多苦涩,可回味起来总是有点甜意,连我也开始启待,丹姝生一个小公主,一家人和和美美了。渴望大家的小心心和小手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