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轩)殊途无归(翔霖篇1)
番外一.关于严浩翔把贺峻霖弄丢了始末
玄武皇室的皇子不论年岁大小血脉高低每人自出生时都会有一个陪伴在身边的影子,他们没有名字统称为影子,一辈子生死不论做玄武皇室的盾。
严浩翔没有影子,因为他的母亲只是宫里最末等的打扫宫女意外被皇帝看中宠幸一次后到死都未再见过皇帝,所以严浩翔跟他们都不一样,他生来是没有影子的。
不过还好,严浩翔天资聪慧又勤勉刻苦很快就成了皇子中最优秀的那个,玄武皇帝看重强者所以连带着开始关注这对母子,还曾下旨要为最优秀的皇子遴选影子。
严浩翔很骄傲,他没有影子却能得到皇帝的重视得到众人关注的目光,他是个强者,只要是强者就可以不必卑躬屈膝永远昂...
番外一.关于严浩翔把贺峻霖弄丢了始末
玄武皇室的皇子不论年岁大小血脉高低每人自出生时都会有一个陪伴在身边的影子,他们没有名字统称为影子,一辈子生死不论做玄武皇室的盾。
严浩翔没有影子,因为他的母亲只是宫里最末等的打扫宫女意外被皇帝看中宠幸一次后到死都未再见过皇帝,所以严浩翔跟他们都不一样,他生来是没有影子的。
不过还好,严浩翔天资聪慧又勤勉刻苦很快就成了皇子中最优秀的那个,玄武皇帝看重强者所以连带着开始关注这对母子,还曾下旨要为最优秀的皇子遴选影子。
严浩翔很骄傲,他没有影子却能得到皇帝的重视得到众人关注的目光,他是个强者,只要是强者就可以不必卑躬屈膝永远昂首挺胸的活着,他拒绝了皇帝的馈赠他只想一个人站在高处所以他依旧独来独往无人靠近。
到底年轻他只看到了事物的正面却没有看到角落里的背面,他所谓的强却没换来他那愚蠢苦命的母亲临死前见皇帝一面的愿望。
他在皇帝寝宫的门前跪了一夜,大雨倾盆,门内的男人没有出现,母亲就这样死了。
严浩翔不知道是谁杀了母亲,一个无名的宫女在玄武皇宫中死去根本没人在意,而自那夜后严浩翔自己也仿佛没事人一样照常的日日在书房在习武场。
三个月后玄武皇帝终于准他进入上书房同其他皇子一起学习,他也变的为人随意放浪,说话做事也圆滑周至了不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依旧没有影子。
又过了两年大皇子严绛带他随军前往玄武边境与朱雀战术学院开战,他只有十二岁却比那些为官多年的将军都勇猛可说是以一当百,玄武皇帝很高兴没几日就八百里加急给他封号玄武第一勇士,甚至还来信预备待他回到皇城给他封王。
他看了信笑了两声就回信以他不是主帅不敢邀功为由推辞了,没几日大皇子就成了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皇子。
说来也巧大皇子被封王那天严浩翔在战场上捡到个孩子,一个智人和兽人的混血娃娃,孩子说他姓贺是个孤儿,其他的都不记得了,严浩翔忍不住笑哪有失忆的人自己说自己是孤儿的,似乎是个不会说谎的娃娃。
严浩翔帮他取了名字叫峻霖,因为娃娃的眼睛很好看类似雨过树梢时山中薄雾的颜色,样子也俊很像那个愚蠢又苦命的女人
自此严浩翔有了自己的影子,说是影子其实也不是,开始贺峻霖也是尽职尽责努力学习做严浩翔的影子只是没过多久就开始变得很奇怪了。
严十三岁,贺十岁,严浩翔把贺峻霖的东西从侍卫营搬到了他院子里的耳房,安排一堆下人照顾,名头说的却是需要贺的贴身保护。
严十四岁,贺十一,贺峻霖发现严浩翔有梦游的习惯,晚上睡着了会自己走到他的卧室找地方坐下有时是地上有时是桌上,天一亮又会自己离开,贺峻霖怕他摔了就把门槛锯掉又特意准备一把椅子放在门口,严浩翔还问过为什么在门口放把椅子。
严十五岁,贺十二,严浩翔不知道从哪儿抱回来一只兔子送给贺峻霖,贺峻霖很喜欢走哪都带着它,可这野生的兔子都活不长,没过多久就死了,贺峻霖有些郁闷晚上睡不着就在御花园里溜达,结果却发现了在草丛里守株待兔的严浩翔在笨拙的抓兔子,可惜最后兔没逮到,逮到个不睡觉的“狗熊”。
严十六岁,贺十三,严浩翔过生辰贺峻霖提前酿了米酒陪他喝的酩酊大醉,喝完了索性两人睡到一处,也不知怎么的严浩翔多年失眠的毛病自此就好了,严浩翔觉得这都是贺峻霖的功劳,于是为他升官叫什么殿内伴床大将军还给了他不少赏赐,这时贺峻霖终于意识到这位皇子殿下是个十分没正形的主,眼看着那些进出搬东西的下人不知为何贺峻霖十分想扇严浩翔俩大耳光。
就这么又鸡飞狗跳的过了两年,大皇子深夜来给严浩翔送战报意外瞧见了穿着里衣的贺峻霖,接着就是对严浩翔好一番调侃,贺峻霖难得在严浩翔的脸上看到了严肃。
隔天,贺搬进严浩翔院子里的最深处,另外还获得了十来个保护他的暗卫,严浩翔还自夸说有暗卫保护影子这可是玄武皇宫的独一份。
贺峻霖瞧不得他装作嬉皮笑脸的样子,随意给了他两脚赶他出门。
同年玄武朱雀兵变,皇帝下旨命严浩翔同大皇子一起前往前线。严浩翔没空陪这俩畜牲干这内外勾结无耻残害平民的事,于是他就准备喝药装病赋闲在家。
只这大皇子不依不饶像个狗屁膏药一样最后还是拉着他一道前去,临走前严浩翔没办法只能把贺峻霖绑在屋子里,贺峻霖很生气,非常生气,那是严浩翔记忆里贺峻霖最气的一次。
无论严浩翔怎么温声软语的哄着都没用,贺峻霖说是不等他回来就准备逃走,躲起来再也不见他。
严浩翔面上还是笑的,心里却发虚壮着胆子拉着贺峻霖的手就照着他的手背亲了一口,在抬眼对视俩人都傻了,彼此一张大红脸谁也不说话。
严浩翔转身想跑,贺峻霖叫住他塞给他一个荷包,严浩翔有点奇怪为什么贺峻霖送个这么丑的东西给他,随口他就说了一句:“我一个大男人配什么荷包,而且这荷包还这么丑”
贺峻霖愣了一下脸更红了,气的一脚把他踢出了屋子
到达边境当天大皇子就不见了,只留严浩翔在边境军营,此时的边境连年战火不论是玄武还是朱雀都已民不聊生,若是进攻不知死伤几何,严浩翔一笑当即就决定采取拖延战术,只假装进攻打一打便退后些回到玄武地界,可这玄武皇帝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没多久老畜牲就御驾亲征来到边境,落地当天就送了严浩翔两百军棍。
严浩翔很乐见如此,这下正好能回去原本是装病如今倒是真起不来床。
这一趟可太辛苦了,等回到皇城得好好讨家里的兔子心疼一下。
他养了几日伤后请旨想回皇城,没想到皇帝很快就批复了,当天他就准备好骑马回去,不速度快点严浩翔怕皇帝反悔。
谁想到呢,好巧不巧皇帝遇刺了,就在严浩翔的眼前。
严浩翔给了那刺客好几剑,其中有一剑伤在刺客的眼睛上,能感觉到那是一只颜色很漂亮的眼睛,伤口从瞳孔中间划下一道,那只漂亮的眼睛失去它原有的颜色。
蒙面的布落在地上,那个所谓刺客就要没命了。
严浩翔的命,就要丢了。
书单丨朝堂权谋
♡《权奸》作者:月神的野鬼
虞姬的视线轻轻扫过余子式身旁脸色阴沉到极点的胡亥,在他的注视下,她缓缓勾唇笑道:“大人,在洛阳烟火坊遇上喜欢的人,可是要放肆一些,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喜欢他,他是你的人,不然可是容易将人弄丢了。”
“什么?”余子式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主角: 胡亥,余子式(赵高)
白切黑深情小狼狗x洒脱仗义
妙!妙!太妙了!!引用一位知乎网友所说:这里面有风有雪有桃花,有剑有酒有长夜,交错,纷飞。这是我见过最有秦时风骨的一个,没有之一,强烈安利!!
《冷香》作者:卫风
他静了半晌,道:“你真的那样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吗?”何止不喜欢。我深吸一口气,“...
♡《权奸》作者:月神的野鬼
虞姬的视线轻轻扫过余子式身旁脸色阴沉到极点的胡亥,在他的注视下,她缓缓勾唇笑道:“大人,在洛阳烟火坊遇上喜欢的人,可是要放肆一些,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喜欢他,他是你的人,不然可是容易将人弄丢了。”
“什么?”余子式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主角: 胡亥,余子式(赵高)
白切黑深情小狼狗x洒脱仗义
妙!妙!太妙了!!引用一位知乎网友所说:这里面有风有雪有桃花,有剑有酒有长夜,交错,纷飞。这是我见过最有秦时风骨的一个,没有之一,强烈安利!!
《冷香》作者:卫风
他静了半晌,道:“你真的那样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吗?”何止不喜欢。我深吸一口气,“那种吃人的地方,只有强人才可以生存,可以过得好。我没有那样坚硬的外壳,也没有长久的耐心和恒心,我没有野心,也没权欲,那种地方我得不到任何快乐,只有痛苦和压抑。”
主角: 明宇,龙成天,章竟(白风/宁莞)
儒雅俊秀x霸气帝王x穿越温软聪慧
是一本穿越,古色古香,三个人的爱情纠葛,感情都水到渠成。很好看的小说,算是我的3p启蒙文,绝对不小白,有两版结局,很经典。
[三国]焚香祭酒 作者: 积羽成扇
“嘉之所奏..意境如何?”
“我明白奉孝的意思:只要心无迷惘,坚守本我,便能拨开迷雾,寻至归宿。”郭嘉:……不,你并不明白。
“是我着相了,多谢奉孝以琴相引,助我破开迷障。”半天没得到身旁之人的回复,崔颂半支起身,挨了过去;“奉孝怎么不说话?”
“口中发苦,不愿多说。”
主角:郭嘉,崔颂
这就是一个学水利工程的工科生误入三国时代,为了避免露馅而不断装b,勤思苦学最终成为真谋士的故事。主事业线,感情线很少,攻出场较晚一定要看番外,番外=真结局。
♡《月迷津渡》作者:彻夜流香
“你当然是要留在我身边陪着我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有我没有的东西,你有着我不能保留的东西,有你我才能完整。”
我说过,展亭与江山,展亭在前,江山在后,我不会对你食言。
主角: 亦仁,陆展亭
心机温柔腹黑王爷x聪慧风流才子
攻对受一见倾心,但得到受的手段很残忍,各种算计。让受只能在男人身下取得快感,然后在受崩溃时拉他一把,让他沦陷在自己的温柔中。
《无根攻略》作者: 殿前欢
“我们没有将来”
“我只要现在”
“我比你想象中更加黑暗复杂”
“我比侯爷想象中更无所畏惧”
主角: 帛锦,阮宝玉
侯爷太监隐忍美攻x花痴聪慧腹黑谋士
少年脑仁案、永昌劫银案、天雷劈人案……
大理寺奇案桩桩件件,破案者笑意宝光璀璨,从容揭底。尘埃落定时,请君看细水长流,听这出人间闲话。 --我对侯爷一片赤忱,生死不计!大虐!
我身披大红嫁衣那日,被压上断头台的相公却红着眼对我说:“别哭”
我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秦远被推上断头台。
他已经瘦得脱了相,眼睛灰蒙蒙的。
兴许是看到了我身上这一抹红色,他的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来。傻傻地对我说:“别哭!”
这一刻,我突然痛恨起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给我太多幻想,却又什么也做不了。像我们这样卑贱的小人物,活着真的好难!
顾秋晚站在法场边,眼瞧着秦远被人五花大绑地推上断头台。
刽子手一刀下去,是鲜血四溅,一个脑袋从断头台上滚了下来。
大雪还在下,但人已不再。
顾秋晚拿着块织金的红布,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头颅,裹在了布中。
活生生的人,现在变成了两截,躺在雪地里。
这匹红布是他带来的,顾秋晚想,那便裹着他走吧。
1
二十一世纪的...
我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秦远被推上断头台。
他已经瘦得脱了相,眼睛灰蒙蒙的。
兴许是看到了我身上这一抹红色,他的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来。傻傻地对我说:“别哭!”
这一刻,我突然痛恨起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给我太多幻想,却又什么也做不了。像我们这样卑贱的小人物,活着真的好难!
顾秋晚站在法场边,眼瞧着秦远被人五花大绑地推上断头台。
刽子手一刀下去,是鲜血四溅,一个脑袋从断头台上滚了下来。
大雪还在下,但人已不再。
顾秋晚拿着块织金的红布,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头颅,裹在了布中。
活生生的人,现在变成了两截,躺在雪地里。
这匹红布是他带来的,顾秋晚想,那便裹着他走吧。
1
二十一世纪的顾秋晚未婚未育,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爱好徒步。
然后死在了步行川藏线的第二百一十九天。
生前的她相信好人死后会上天堂,却不想眼睛一闭一睁,自己魂穿成了古代某小国的战争孤儿。
父母都在大国对小国的统一战争中死去,大国的大将军定安王率领铁骑,几乎踏平了这个国家。
嘉和二十九年,在断壁残垣里,秦远成为了顾秋晚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她的新身体大概只有十几岁,骨瘦如柴羸弱不堪。
身上似乎有十来处破损,肩膀也好像已经错了位,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睁开眼,看见一个脸上有一道长疤的男人,正在喂自己喝水。
另一个大个子就在附近,对着长疤男人喊道:
“秦远,对个敌国的小娃这么好做甚?王爷不下令一刀砍死就算仁慈了。”
男人的手轻柔地垫在了顾秋晚的脑后,手中的小瓢里盛着能救她这虚弱身子的清水。
水流进口腔,顺着喉管下滑,远去的灵魂渐渐归拢。
几乎是出于本能,顾秋晚用了最大的力气,包住了男人捧水瓢的手,让他倒得再快些,再多给她一些水。
男人没有回头看那大个子,只是低声说了句:“孩子总是无辜的。”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顾秋晚记住了这个男人。
他叫秦远,他的右眼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后来定安王的大军撤走,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顾秋晚没再见到过他。
直到三年后,嘉和帝要扩建上京,从各地迁富户与匠人入城。
顾秋晚与每一户被征迁的百姓一样,带上了自己的行囊。
在官吏的催赶下,离开了自己好不容易扎下根的小城,来到了上京。
在上京不夜的元夕灯会,她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跟在定安王的身后,腰上别着剑,做王公贵族最忠诚的侍从。
元夕灯会,人忙马急。
不知哪家的千金,在乱糟糟的人流里非要纵马。
冲撞得人群四散开去,撞倒了六七个人,踩坏了一个小摊。
顾秋晚辛苦做了两个月的花灯,只想着在灯会上卖个几贯钱养活自己,却被那位千金大小姐的马儿两蹄子全都踏碎。
人群中有一富贵大官人,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那是大陈战神定安王。
定安王嗔那千金:“令仪,你又胡闹!”
虽是嗔怪,语气中却全是宠溺。
周遭遭殃的百姓原本怒气冲冲,一听那豪门打扮的老爷,称呼这位小姐叫做“令仪”,瞬间又闭上了嘴。
在大陈,能叫做令仪的,除了嘉和帝宠爱万分的小外孙女令仪郡主,还会有谁?
令仪郡主笑得开怀,从马上蹦下来,扑进定安王的怀里:
“铮哥哥,人家可是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你在州桥这里看花灯的。特地来找你,你怎么还说我胡闹?”
王公贵族,在华灯下说笑相拥,好一段佳话。
有人打量着令仪郡主的风姿,也有人瞻仰着定安王战神的英武。
顾秋晚却没什么心思看他们。她忙着收拾被踩碎的花灯架子,和被掀翻的铜钱袋子。
那匹高头大马的马尾巴在她面前一甩一甩,尾巴上粗粝的毛撞在她的头上脸上。
她挥手想驱走,却毫无作用。
是秦远看见了马,也看见了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她。
他朝定安王看去一眼,示意王爷那儿有百姓的财物被郡主的马儿糟蹋了。
定安王哪有功夫管这个,眼神一使,让秦远自己看着办。
顾秋晚被那个马尾巴烦得嘴巴抿起来,刚想再挥手赶一赶马。
一个抬眼间,看见马儿被人牵住,往前带了几步。
那个只见过一面,却让她记了三年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他蹲在她的身边,帮她一起收拾花灯的破架子。
“姑娘,实在抱歉。这些折损,定安王府都会赔付给姑娘。”
秦远看着她,歉意地说道。
顾秋晚也看着他,手里的动作和呼吸都停滞了下来,眼中逐渐有了泪。
秦远不知她怎么了,只觉得她看起来有些伤心。
“姑娘,怎么了?”
顾秋晚的泪珠子都快下来,却又忽然笑了笑。
“多谢大人帮我牵走那匹马。”
秦远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憨直:“举手之劳而已。”
定安王碰着了小郡主,身边就不准人跟着了。
秦远不必再贴身伺候他,专心留下来替小郡主收拾烂摊子。
顾秋晚捡铜钱板子,秦远捡花灯架子,都包在地摊的布头里。
放东西的时候,两人的手碰在一块儿。
秦远红了脸,小声说了句“抱歉”,飞速把手抽了回去。
顾秋晚对他腼腆一笑,秦远的脸更红了。
2
没卖出去的花灯八成已经毁了,这个晚上也没了再摆摊的必要。
秦远牵着小郡主随手丢在大路上的宝马,拎着一袋子破花灯,送顾秋晚回家。
迁进上京的这批人里,除去富户能在内城买宅子外,平头百姓们都只能住在外城墙边缘的小街坊。
元夕灯会的热闹染不到外城,一路上越走越僻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一匹马的蹄子声。
秦远送她到家门口。
她的家,说是家,无非也就是一间茅草屋加个织布的小院子罢了。
他把破花灯们摆在茅草屋前,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子。
“姑娘,我把这些灯的价钱赔给你,你说个数吧。”
顾秋晚想了想,答道:“这些都卖出去,能卖两贯钱。”
秦远便掏了三两银子给她。
一两银子差不多就是一贯钱,顾秋晚还给他一颗碎的银子:“多了。”
“姑娘也受惊了。这是补偿给姑娘的。”
顾秋晚却坚决不要,把碎银子塞到他手里。
“不用多补给我,我就做了两贯钱的灯,你给我二两银子就够了。”
秦远又挠挠头,想了想,最终同意:“好吧。”
把人安全送回家,也赔了钱,小郡主的烂摊子算收拾完了。
秦远牵着马要走,却听见顾秋晚柔声说道:“今日元夕,我请大人吃碗茶吧?”
鬼使神差地,秦远就答应了。
他把马拴在茅草屋外头的围栅上,跟着顾秋晚进了屋。
她点起蜡烛,昏黄的灯光亮堂了这一间小小的屋子。
屋中低矮的桌椅与定安王的楠木椅差别太大,他怕自己一屁股坐上去会把人家的椅子坐垮,于是只是呆呆地站着。
“姑娘一个人住?”他问。
没在屋子内外见到他人。
大陈虽允许女子立女户,但条件苛刻。
没了娘家的寡妇,或是至亲都死光了的待嫁女,才能自立门户。
顾秋晚一边煮着水,一边说道:“嗯。我爹娘都不在了,我是从边关迁进京的。”
秦远没想到这姑娘身世如此凄惨,又想起那小郡主的马一脚踩碎了她的营生,更觉得对不住她。
连话语都凝噎了起来:“姑娘…...实在抱歉,我并非有意问起。”
顾秋晚又笑了,手里冲茶的动作并不停,声音中带着点爽朗:“大人不用反复同我致歉。本不是大人的错。”
她端着两碗茶到了桌上,把家里上下最好的椅子拿给秦远。
自己坐了张跷脚的坏凳子,与他相对而饮。
秦远的鼻子很好,一闻就知道她用的不是什么好茶叶。
就连定远王府的车夫用的茶叶都要比这茶碗里的好上几分。
但他穷苦出身,又怎会嫌弃穷苦人家的东西不好。
将茶喝进嘴里,装模作样地咂摸了一阵,然后夸赞:“姑娘沏茶的手艺不错。”
顾秋晚又笑了。
这种炒过又炒的陈年茶叶,这样反复烧滚的热水,能冲出什么不错的手艺来?
就算是陆羽在世,恐怕也就是做出两碗粗茶罢了。
但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在这匮乏的古代王朝之中,生存是艰难的。
从遥远的边关来到首都,她始终不肯扔掉这批茶叶,便是怕入了京,就买不起茶叶了。
如今这些珍藏了许久的东西总算派上点用场,她还是略有些欣慰。
“大人喜欢就好。”
她的笑,让秦远又有些脸红。
从来没有女子对他这样温柔地笑,也从来没有人一声声叫过他“大人”。
在定安王府里,女人们觉得他身份卑微,从不屑于与他说话。
王府外,他能接触到的女人又太少。
脸上这样狰狞的一道疤,也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人们是不把他当作人的。
他是大主子身边的豪奴,但豪奴也还是奴,不会是什么“大人”。
可“大人”两个字从她的嘴中说出来,却不带一点轻蔑或是恐惧。
她用很平静的口吻,微笑着与他交流。
嘴中的劣茶忽然生出了几分香味。
“姑娘,我是定安王府的秦远。上京讨生活不易,姑娘若有难处,随时来找我便可。”
“好喔,我知道啦。”顾秋晚又拿起茶壶,给他的茶碗里填满。
“我叫顾秋晚,家便住在这里。大人若有难处,也随时来找我好了。我是做手艺为生的,绣花、缝补、织制都还不差。”
秦远于是点点头。
3
顾秋晚在上京城的生活很简单。
织布,绣花,做手工。
然后挑个晴朗的好日子,带着做出的成品到内城的坊市里卖了,换点钱,买点吃的喝的回家。
她一个人住,偶尔跟街坊们说几句话,也偶尔有媒人上门来找她说亲事。
但她上无高堂,家无田产,孤零零一个女娃子,媒人又能介绍来什么好亲事呢。
不是给富户当小妾,就是给缺胳膊断腿的鳏夫做续弦。
与其这样随随便便嫁出去,倒不如一个人靠手艺生活。
穿越来这个世界之前,顾秋晚以为所有的穿越者都会成为故事的主角,靠着比时代先进千百年的思想闯出一片天地来,翻身成为人上人。
毕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穿越到这个古代的封建帝国之后,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平头百姓,翻个身还是平头百姓。
王公贵族,世世代代都会是王公贵族。
什么先进的思想、什么深邃的理念。
任凭你满脑子的科学文化,都会被封建时代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和根植于百姓骨子里的皇帝是天的观念给击破。
三年的时间,足够让顾秋晚认清现实。
她不接受这个时代人分三六九等的思想,但接受了属于这个时代最平凡的百姓的生活。
她在上京城的生活很简单,无论是遇到了秦远之前,还是遇到了秦远之后。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在他出现之后,她的心里终于有了一点挂念。
上元灯会后没过多久,天气暖起来,开了春。
顾秋晚织好了几十块纹布,带到内城的店铺里。
店铺三十五文一块从她手上收走,然后六十文一块再买出去。
她忙了一个来月总算有了点收成,装满了菜篓子后,又到马行街上的的首饰铺子,想买支好看的簪子慰劳自己。
簪子很精致,但很贵。
她挑了半晌,伙计都不耐烦了,问她到底要不要。
她最终摇了摇头,把看中的簪子放回去,说了声抱歉就出了门。
刚出门,就看见秦远在铺子门口,手上持了把剑,抱臂像是等着谁。
顾秋晚笑起来:“大人,真巧,又见面了。”
秦远抱着装酷的手臂顿时间放了下来,腼腆地笑道:“啊,是顾姑娘。姑娘在这儿做什么呢?”
“买了些菜,顺道来看看簪子。”
秦远便看那首饰铺子,又看顾秋晚头上那根素得要命的木簪。
他记得,令仪郡主身边最低等的丫鬟,用的簪钗都比她头上的那支好看得多。
“姑娘是该配一支好簪子。”
顾秋晚还是笑笑,又问他:“大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秦远望向街对面的茶楼:“王爷在里头呢,我在外边候着。”
“喔,大人辛苦。眼瞧着天就要黑了,我先告辞了。”
“啊……好。”秦远稍稍有些失落。
好不容易碰上了,就不能多说几句么。
但天确实是快黑了。
“大人再会!”
顾秋晚招招手走了。
他看着顾秋晚走远,又把手臂抱上。
天快黑了,沿街的茶楼酒肆生意都好起来,而首饰衣物铺子纷纷准备起关门打烊。
他听见身后那家首饰铺子里,掌柜在骂一个小伙计。
“像方才那样的女人,一看就买不起咱们的东西,你就不该放她进来。
“咱们店都是专供贵人们的好货色,你放那女人进来,万一她偷了东西,你赔得起么?”
小伙计讪讪地道是。
秦远听进耳里,又望向顾秋晚走远的方向。
掌柜说的女人,大抵就是他。
他鼻子里出着气,凶神恶煞地走进了那家店。
掌柜见了来人,看他打扮还算不凡,腰上又有条剑,连忙变了脸色,说道:“客官想看点什么?”
秦远冷冰冰地问:“方才那姑娘看了什么?”
掌柜一眼剜向小伙计,伙计赶紧拿出一支簪子:“客官,她瞧中了这个。”
“这支要多少银两?”
“这支两贯钱。”
秦远便从袖子里掏出了银子,气呼呼地拍在桌上,又从伙计手上拿过装簪子的盒子,出门去了。
掌柜和小伙计面面相觑,有些被他吓到。
又是几天过去,秦远难得有天不用当差,拿着簪子到了外城,找到了之前来过的小茅草屋。
顾秋晚做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绣花,头上还是一支朴素的木簪子。
秦远本想敲敲门,然后发现这小破院子压根就没有门。
从篱笆栅栏的开口里跨一步,就到了她的院子中。
“姑娘?”
他小声叫她,怕把她吓到。万一她手抖,针会戳痛她。
顾秋晚诧异地抬起头:“诶,大人?”
“我能进来吗?”他问。
顾秋晚笑着放下绣花绷子,站了起来:“当然能啦。大人请进吧。大人此来,是有什么事么?”
秦远支支吾吾起来,不怎么自在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
“这个…是给姑娘的。”
“嗯?”顾秋晚接过,刚想打开看看,却见秦远又急匆匆地走了,像在逃跑。
她打开盒子,看到一支精致的簪。
鼻头又酸了。
4
那天之后,秦远总是送东西过来。
有时候送点菜肉,有时候送两块布,有时候又是一些女人家用的首饰。
顾秋晚不好意思收,可若是不收,他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于是他们达成了一种默契。
秦远每次过来,顾秋晚就做一桌还算像样的饭菜。
两人一块吃一顿,说说笑笑一会儿,她又把他送走。
他有时一个月来一次,有时隔了两三天就来一次。
下一回什么时候来,他从来都说不清楚。
他当不当差,抽不抽得出身,从来都没法依着自己。
主子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好几回都快出门了,又被主子一句话叫回去。
有时他买好了东西,却临时脱不开身,也会叫一个相识的小厮送来。
秦远这样过来探望送东西,顾秋晚的邻里多多少少也看见过。
大家不晓得他的身份,只看他穿得不像小老百姓,便穿出流言来。
说他是城里哪户人家的公子,而顾秋晚是他养的外室。
穷苦百姓对于富贵人家是没有想象力的。
他们想象不到城里公子有多少家底,也不知给豪富做外室的女人不会住在这样的茅草屋里。
最大的想象,无非是富贵人家能每天都吃上肉,每顿饭都能吃饱,家里有十间茅屋。
流言传着传着,传到了顾秋晚的耳朵里。
她也就是笑笑。人家爱传就传,自己不在意便好了。
秦远间歇性地来,她就间歇性地高兴。
直到某日,秦远不来了,那个替他送过几次东西的小厮急匆匆地找上了门。
“顾姑娘,您快去瞧瞧吧,秦制使受了好重的伤呢。”
顾秋晚手里的绣绷子掉在了地上,匆忙跟着他进了内城,到了甜水巷一处小宅院里。
秦远趴在床上,赤裸的背上血肉模糊,一个郎中正在给他擦药。
看见顾秋晚来,他生了气,对小厮道:“谁叫你把顾姑娘叫来的!”
小厮抹了把眼泪,说:“制使大人,你好歹要有个人照顾吧。”
顾秋晚瞧见他有气无力的模样,想起平日里他壮实的样子,眼角便湿润了。
她蹲在他的床边,拉着他的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的手比他的小很多,软软的,绵绵的。
秦远艰涩地张口,却被小厮抢了先:“就因为府里的侍妾冲撞了郡主,王爷便打了制使三十板子。”
“府里的侍妾冲撞了郡主,怎么要打大人呢?”
顾秋晚心疼得要命,眼睛都红彤彤了。
秦远的大手反裹住她的小手:“娘娘受了委屈,王爷有怒气,总得找个地方出出气。”
奴才就是这样。
主子的命令,哪有什么为什么。说骂就骂,说打就打。
板子打完了,发觉罚得狠了,就随手赏个养伤的宅子,把人丢过来修养。
等养好了,再回去给主子卖命。
寻常人家做几十年也买不起的小宅院,也就是挨了打之后,主子一句话的事。
于是顾秋晚住来了这里。
郎中配了药,虽不知道顾秋晚和秦制使的关系,但瞧见他们两个手拉在一起,总归是亲近人。
于是便把药膏给了她,嘱咐道:“两天擦一轮药。晚上若是发热,得拿湿布子擦擦身子,半个月不能下床。”
顾秋晚一一应下,又问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郎中是个仔细的人,什么都交代得很清楚。
小厮在王府里还要当差,见秦远这里有人照顾,当即就回去了。
顾秋晚去抓了药,又买了菜,回了秦远的宅子,才发现他这里连口锅都没有。
秦远挣扎着要起来,不想顾秋晚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把他摁回了床上。
“你若是起来,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她装作恶狠狠地威胁,他才安分下来。
那天她跑进跑出四五趟,从内城跑到外城,又从外城跑回来。
她把自家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带了过来,天黑前最后一趟,又把自己的铺盖带过来了。
秦远瞧见她在地上铺铺盖,又慌张了,怕兮兮地问:“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秋晚一边抻着被子,一边说道:“郎中先生不是说,晚上恐怕会发热么。你这里离不开人,我总得在这儿照顾你。”
她把一切都安顿好,又把外边炖着的药膳汤端进来,喂给秦远喝。
秦远一个大汉,眼泪汪汪地想哭。
“顾姑娘,你为何对我如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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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招云
原标题:《秋风晚来急》
我是表面光鲜的宠妃,可背后人人都知道,我是靠太监上位的!
只因给皇上敬了一碗茶,我从宫女一跃就成了宠妃。
人人都羡慕我的好运。
可也人人都在背后笑话我,因为我曾是皇上身边,小太监的姘头……
1
宣春宫里寂静得叫人喘不过气,半晌才听到齐妃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她正收拾东西,因在玉贵嫔茶水中下毒,不但被皇上罢了位份,还被发去冷宫。原本就憔悴的面容更显苍老,着实令人心疼。
我在旁边瞧着,偏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将眼泪堆在心底。
“溶月。”她突然停下手,将一支碧玉瓒凤钗塞到我手中,这支钗曾是她母亲赠给她的,她向来十分珍爱,此刻却送给我。
“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彤儿,她还这样小,又失去娘亲的庇护,只怕今后日子更难。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只能将......
只因给皇上敬了一碗茶,我从宫女一跃就成了宠妃。
人人都羡慕我的好运。
可也人人都在背后笑话我,因为我曾是皇上身边,小太监的姘头……
1
宣春宫里寂静得叫人喘不过气,半晌才听到齐妃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她正收拾东西,因在玉贵嫔茶水中下毒,不但被皇上罢了位份,还被发去冷宫。原本就憔悴的面容更显苍老,着实令人心疼。
我在旁边瞧着,偏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将眼泪堆在心底。
“溶月。”她突然停下手,将一支碧玉瓒凤钗塞到我手中,这支钗曾是她母亲赠给她的,她向来十分珍爱,此刻却送给我。
“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彤儿,她还这样小,又失去娘亲的庇护,只怕今后日子更难。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只能将彤儿托付给你。”
我起初不肯收,但她执意要给,好像只有收下才能教她心安。
我握住她手,斩钉截铁地道:“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守着公主,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她“哦”了声,目光虚幻空洞,似是发了会呆,许久才意识到我,不断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便放心了!”
外面的太监已不耐烦地催促,她拎着包袱缓缓走出去,脚步蹒跚,发丝凌乱,仿佛一瞬间老去十年。
望着她形如枯槁的模样,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我从五岁开始跟着她,她是我的主子,是我的亲人,更是我这辈子都要保护的人。
是她将我从人贩手中解救出来,是她给了我新生,我就算拼上这条命都要救出她。
主子是皇上登基那年入宫的,她当年也曾风光无限,因是头一个孕育子嗣,皇上封她为齐妃,称得上是后宫封妃第一人。
那时候,皇上看重公主,自然也就看重主子,三天两头就会往宣春宫跑,但凡有了好东西,也是首先想到主子。
那些巴结之人每日络绎不绝,甚至还猜测主子一定会是执掌凤印之人。
可好景不长,宜妃开始受宠,而后德妃、丽妃相继生下皇子公主,再然后玉贵嫔与和妃相继成为新晋宠妃,到最后,默默无闻的定婕妤一跃成为后宫之主。
但就是没有主子一席之地。
她家世一般,母族本欲靠她光显门楣,怎料她被彻底遗弃,连带着公主也被忘却。
当真是帝王无情。
皇上年盛,自然是喜好美色。相较她们,主子虽然气质高雅,但面貌不过端正而已。皇上忘记她,也是时间罢了。
她想过很多办法,却仍换不回帝王的丝毫怜惜,我看着她从以泪洗面到心如死灰,整日浑浑噩噩,哪里还有从前在深闺时朝气可爱的模样。
现在的她,早就沦落为这青锁红墙里的一抹孤魂,无人问、无人看。
所以她才剑走偏锋,假装给皇后献计夺回掌宫之权,实则却巴结德妃,企图扳倒皇后助德妃上位。
怎晓得皇后平时瞧着老实巴交,实际上却十分聪慧,看出主子的计谋后反将一军,这才致使主子落到这般田地。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暗暗发誓,总有一日,我会将主子重新接回来。
2
这两个月里,自从娘亲不在,公主每晚都睡不好,扯着我衣袖流着泪问:“溶月,你说娘亲什么时候才回来呀?彤儿好想娘亲!彤儿也好想父皇!他们怎么都不来呢?”
她最乖巧懂事,平常从不哭闹,看她现在如此伤心,我的心都快揪起来。
我只好哄她骗她,说等她明日醒来就会见到,可时日越长,她便知晓我在骗她。我望着窗外悬挂的明月,心下忽然打定主意。
我找来鞋底、绸布、针线,经过三天三夜的缝制,我终于做好一双黑色新靴。
针脚绵密,内里柔软,靴底加厚一层,不会脱落不会磨损,至少能穿上好一阵。
靴子看起来一般,但我特意在内里用黄线绣了一轮弯月,尽管不仔细瞧不出来,但也是尽了一份心意。
因为这双鞋要送给的是个太监,他叫陆恒。
陆恒是皇上身侧魏公公的徒弟,因魏公公年事已高,不久就要告老还乡,他如今一直在培养陆恒。
陆恒年纪不大却耳聪目明,做事勤快,又善察言观色,很快成为他的接班人,侍奉在御前,也算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就因为这样,陆恒成为后宫妃嫔争先巴结的对象,毕竟他会是和皇上相处最久的人,他若是能为谁提上一、两句,她的前途必将一片顺遂。
有的奉上银两,有的奉上珍宝,还有的送去美女。
尽管宫规严禁宫女太监私相授受,而他又是不完整的男人,可机会就在面前,谁不想上前一试。
再说了,皇上若对他私心,保不准就赐他对食,是以他成为后宫的香饽饽。就连皇后都有心拆散宫女流心和侍卫的姻缘,转而去问候陆恒。
据说曾有人瞧见流心满心欢喜地将亲手绣的荷包送给他,他却看都不看一眼,扬长而去。只留下流心一人在树下跺脚丧气。
此后也有小宫女纷纷效仿,陆恒照样谢绝。
大家觉着奇怪,都说太监最想娶妻,可陆恒这样不给面子,此事也只得作罢。
可眼下为了主子和公主,我必须也试一试。
要救出主子,就必须让皇上改变主意,我一个奴才,人微言轻,不说见不到,即便见到了也说不上话。
可若是陆恒能去探探口风,总好过我什么都做不了。若是他再说些好话,兴许主子便能出来。
我姿色尚可,模样还算标致,勾引他也非不可能。
我和陆恒算有交情。从前我和玉贵嫔的宫女撞上,不小心弄坏了玉贵嫔的吃食,是陆恒替我解了围,才免去一顿责难。
之后我为感激他,经常会做些点心送他,一来二去,我和他也算是熟悉。
不管他会不会收下鞋,他总不会拒绝太快。就算真拒绝,我也不会放弃。他是我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
不论如何,我都要成功。
为了主子,我可以不在乎他是公公,我也可以放弃此生的幸福。
只要能帮上主子,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3
漫天的桃红映着朱红色宫墙,深深浅浅,纷纷扬扬,如同一场美妙绝伦的桃花雪,瞬间掩盖整座皇城。
正是这样的三月春色,我特意选了一处僻静地将陆恒约在这里,其中含义浅显易见。
来人踩着掉落的花瓣,眉目清和,眸子里带着温暖的笑容,就连和煦的阳光都亮不过他眼底的明媚。明明是那样好看的人,偏偏是个……
“想什么呢?”陆恒一下打断我思绪,嘴角蕴了几分笑意。
“我……我没想什么。”
为掩饰尴尬,我忙将手中的新鞋往他手里一塞:“喏,这个给你。”
他甚是惊讶:“给我的?可真好看啊!”他像个孩子般紧紧抱着鞋,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忽而,他像是想到什么,神色黯淡下去,把鞋子复又还给我,语气尽是疏离:“我不能要,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我心一紧,他竟这么快就拒绝了,这怎么行!我绝不能失败!
我佯装恼羞成怒,作势就要把鞋子扔到水塘里:“你不要就算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不喜欢,那我就丢了!”
眼看我要扔,他眼疾手快就抢过去,嘟囔道:“谁说我不喜欢,只不过……罢了罢了,我好好收着就是了!”
如此,我的心才稍稍安稳,盘算着接下去该如何表明心意。
太直接,他定觉得我有意而来。太含蓄,只怕他又察觉不出。
正在我踌躇之际,他却笑着道:“今早陛下赏了我一些点心,你一向贪吃,要不要——”
一听吃的,我早忘了正事,不等他说完,我就已经打开他身旁的食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不得不说,养心殿里的点心是真不错,可不是宣春宫里能比的。我很快就撑到不行,索性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
他也躺下,从怀中掏出一根短笛,我怔怔地看着他,竟不知他还会这个。
他吹得很好,一点不比教坊司的乐人差,笛音空灵嘹亮,悠远绵长,竟还引得许多鸟儿在我们头顶上盘旋。
曲毕,他才说:“我原籍在夷春,家里也算富足,有一年镇里发洪水,家里人都被冲散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我年幼无知被人拐卖,最后卖到了宫里。”
我默然,他这样的身份本该做个芝兰玉树的富家公子,前程似锦,要不是那场洪水,他何苦会沦落到这里,成为人人唾弃的太监。
其实他人很好,我当真要骗他吗?
他见我不语,突然勾着手指在我头上敲了下,笑着问:“又想什么呢?难不成你在替我惋惜?”
他又躺下,耸耸肩:“这世间所有事都是老天算好了的,没什么可不可惜的。再说了……我不进宫的话,就不会遇到你。”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可我还是听见了,心忽地狂跳不止。
他这话是何意?难道他对我……
他突然陷入沉默,脸色也沉下来,淡淡道:“我知道我是太监,配不上你,更不该害了你,今日你就当没听见吧。”
我急了:“太监如何!我就喜欢太监!”话说完,连我自己都惊呆了,也不知怎的就说出来了。
当真是喜欢?还是为了主子?
他眼中似有惊喜,忽地握住我手,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溶月,你当真这么想?你真愿意与我在一起?”
我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点头,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在他额上轻点一下。
他高兴极了:“溶月,我知道旁人对我的心思,可我心里只有你,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他又问:“你这辈子最想做什么?”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自然是照顾好公主,公主能快快乐乐长大,我也就无虑了。”
他温笑说:“你放心,今晚等我的好消息。”
我尚愣怔,他已将一串碧玺手钏套在我手腕:“这是之前皇后娘娘赏的,我一个太监哪里用得着,还是你戴着好看。”
他盯着我的眸:“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溶月,我想对你好。”
4
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真把我的事放在心上,皇上入夜就来看望公主。
他守在殿外,朝我挤挤眼,眼中的话像是在告诉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他无论如何都会帮我办到。
我对他扬起唇角,以示感谢,内心顿觉暖暖的。
公主正在和皇上撒娇。许久不来,皇上对她含有歉疚,是以让人带了好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过来,公主拥在他怀中,别提有多高兴。
我赶忙奉上茶水,茶叶是去岁剩下的九曲红梅,我用心烹煮,色泽鲜艳,香如红梅,衬在白瓷杯中格外柔嫩娇红。
皇上正巧累了,掀开茶盖还未饮一口,突然剑眉微蹙,端茶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我不知怎么了,只以为哪里惹怒了他,吓得连忙跪下:“陛下息怒,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然而他并未开口,闭起双眼,仿佛是迷恋般地轻嗅着茶水的清香,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看着我道:“你先起来,又没做错事,何来责罚。”
我不知所措地站起身,见他又细细品尝一口,而后竟一口气将整杯茶喝完。
我一时愣怔,他却抬眼柔和地问:“让朕猜猜,这里面放了牛乳、白糖,还有蜂蜜?”
我长舒口气,恭敬一拜:“陛下都说对了,用红茶加上这些调味,烹出来的茶甘甜醇厚,清香入骨,回味无穷。”
皇上颔首拊掌:“的确好喝。不过,你是如何知晓这样烹茶的?”
我低眉俯首:“谢陛下夸赞,奴婢从前还未入宫时曾跟着府中的嬷嬷学的,公主一向喜欢,奴婢这才斗胆给陛下也奉上。”
他仔细打量我:“你叫什么名?”
“奴婢叫溶月。”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不错,好名字。从今日起,你来御前侍奉吧,朕喜欢喝你烹煮的茶。”
我震惊得呆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奴婢谢主隆恩。”
皇上走后,宫人们都跑进来恭贺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里不无羡慕嫉妒,说我是几辈子才求来这么大的福分。
毕竟侍奉御前那是多大的荣幸,不说勤政殿的宫人远比其他宫人高人一等,就说每月的银钱都要多上好几两。若是侍奉皇上高兴了,还能得到诸多赏赐。
但我心底隐隐发憷,伴君如伴虎,谁晓得哪一日就会惹怒君王呢。
隔日我早早收拾好东西,出来时正看到陆恒在等我,他面上挂着笑:“溶月,你真厉害,原来你煮茶那样好喝。不过我最开心的是,今后我们离得更近了!”
我面上浮起羞涩,低声道:“以后还要靠陆公公多多提携!”
他笑了,眉眼间皆是宠溺:“这是哪的话,我哪有不顾自家媳妇的道理。”
我只觉耳根灼烫,佯装愠怒:“你说什么呢,谁是你媳妇!”
他拉着我手一一叮嘱侍奉君王的细节,最后又说:“你放心,就算你真出错,还有我顶着呢,我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
临别,他郑重在我额间轻轻一吻,目光不舍,转身而去。
望着他背影,我死死咬着唇瓣,喃喃吐出几个字:“陆恒,对不起。”
5
我被安排在内殿,负责皇上茶水,皇上喜欢喝我煮的茶,所以几乎闲暇时刻都会召唤我奉茶。
这晚,月上眉梢,皇上仍坐在龙案前处理政务,他这几日操劳得很,几乎每天都要很晚才去别宫就寝。
主子不休息,做奴才的自然要陪着。
眼看他甚是疲倦,双手撑头在揉太阳穴,我赶忙端上茶盏,茶水甘甜,也能凝神解乏。
我轻声询问:“陛下,可要让魏公公进来?”
他摆摆手:“朕再批改一些,让他在外面候着吧。”
彼时,刻金熏笼氤氲出玉华香气,熏得殿内香甜温暖,他将茶水喝完,莫名有些燥热,额上渗出好些汗,我连忙取来团扇给他扇风。
突然,他转过头,一把握住我的手,眸中的炙热几乎要将我吞灭。我心道不好,连忙要逃开,却被他握住双手,欺身压下。
他眼神浑浊,意识迷离,不断地低唤:“朝阳,朕好想你,朝阳,朝阳……”
我吓得要推开他,大声道:“陛下,奴婢是溶月啊,陛下!”
魏公公和陆恒听到声音连忙进来,我求助地望向陆恒,他方要过来,就被魏公公拦住了,魏公公瞪他一眼,赶紧示意快离开。
我眼中噙满泪,只死死盯着陆恒,他双手握拳,眸中俱是绝望和怒火,他压根没有走的意思,魏公公在一旁急得满头是汗。
皇上闻声,怒吼道:“还不快滚!”
君命如山,他终究深深凝了我一眼,最后低下头,跟着魏公公离开了。
他们甫一离开,皇上便再也不管不顾,扯去我胸前衣襟,一片粉色海棠映入他眼眸,欲火点燃,他俯身吻了下去。
半夜,皇上终是清醒过来,看见怀中赤身露体的我,极为愧疚:“溶月,朕昨晚是累糊涂了,这才……不过你放心,朕会给你名分的!”
我在他不注意时擦去眼泪,朝他跪谢,然后捡起衣裳,欲要退出去,却被他一手拉过去:“这么晚了,你这样出去如何见人?留在这吧。”
我点点头,搀扶他到龙榻上休息,他将我圈在怀中,闻着我发上的清香,对我说:“溶月,朕每次和你待在一起就会想到一个旧人,她和你一样,身上也是这种甜甜的香气,就连喝茶也只喝甜的……”
我轻声道:“她真有福气,能让陛下如此牵挂。”
他长叹口气,将我的一缕长发挽在指尖:“只可惜她不在了,好在朕碰上了你,朕总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朕的,朕不会亏待你的!
“这些天,朕和你待在一起觉得很舒服,甚是心安,仿佛回到了儿时,朕就赐你封号为“舒”,你可喜欢?”
我点点头:“但凭陛下做主。”
第二日,我被留宿在勤政殿的消息传遍各宫,魏公公高兴地给我道喜,陆恒跟在后面,从始至终不敢抬眼看我。
我被册封为舒贵人,自然不能再住在勤政殿的宫女房,皇上知我要照顾公主,便赐我住在宣春宫的沉香斋。
公主瞧见我回来,欢喜得不得了,嚷嚷着要我带她出去放纸鸢,但我看见陆恒一直站在宫门外,便让公主出去,将陆恒唤进来。
他跪下去,开口就说:“是奴才对不住您!奴才让您失望了!您最需要奴才的时候,奴才离您而去,是奴才没用!”
我将他扶起来,凄凉笑道:“不是你的错,或许是命运如此吧,陆公公,一切往前看吧!”
他目光坚韧,一字一句道:“舒主子,您放心,奴才此生还是会护您周全!”
6
皇上热衷我烹煮的茶,这几日每晚都过来,不光是看我,也顺道看看公主。
自从皇上过来,公主性子比往常更活泼了些许,白天跟着太傅学字也更认真,每天都要练习好久,然后将最满意的字拿给皇上看。
今夜皇上来得晚,但公主仍是不肯去睡,坚持等到他过来。他真的来时,她眼皮也几乎撑不住,扑到他怀中,脑袋靠着他双腿就打起了瞌睡。
皇上一把抱起她,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然后悉心替她掖好被角,他眉眼温和,我在一旁瞧着,着实为公主欢喜。
我们正欲退出去,公主却一把抓住皇上的手。她好像是做噩梦了,小脸都皱得紧巴巴的,眼角还有泪水,不断地呢喃:“娘亲,你在哪里?彤儿好想你……娘亲,彤儿害怕!”
皇上心疼至极,握住她的手就哄着:“乖,彤儿不怕,父皇在这里!”
他一边哄一边轻拍她胸脯,神色俱是担忧,只如寻常人家的父亲般紧张着自己的小女儿。他问我:“彤儿每晚都这样吗?”
我轻声答:“公主还小,虽然平日里看着乖巧懂事,可每到夜深人静时分总会思念娘亲,她知晓娘亲犯错在受罚,所以不敢向陛下言明,更不敢求情,只能偷偷将这份想念藏在心底。”
皇上陷入沉默,摸着公主的脸长叹口气,公主已经睡安稳了,皇上慈爱地看着她,忽地又想起什么,他走到桌案前,细细翻看一沓画。
画上无一不是一家三口,或团圆赏月,或围炉吃饼,或塘前戏鱼,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笑颜开,其乐融融。
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小字:父皇,娘亲,和彤儿。
我又说:“公主最爱画画了,她经常一个人呆着,也只有这些画能陪伴她了。”
皇上望着画,嘴里却问我:“你觉得朕是不是做错了?”
我摇头,连忙跪下:“刘氏欲对玉贵嫔娘娘下毒,她是咎由自取,陛下将她关在冷宫,自然没错。
“只是公主毕竟年幼,妾身再如何怜爱她终究不是亲生母亲,妾身只希望陛下能多多陪陪公主。”
他转过头道:“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你这番话提点了朕,孩子还是要跟着亲生母亲才对啊,也罢,朕明日去瞧瞧刘氏反省得如何了!”
我内心狂喜,再次跪拜:“陛下英明,妾身替公主感谢圣恩!”
隔日,我陪着皇上前往冷宫,刚进到院子,入眼的一幕就让我的心痛得揪起来。
就见主子独坐在椅子上,发丝凌乱,面容消瘦,目光涣散,形如痴呆,她手上正抱着一件帝姬袄,口中念叨着:“彤儿乖,彤儿别怕,娘亲正陪着你呢!你放心,你父皇会来找我们的,彤儿千万别怕!”
我一下子涌出泪来。
她还未进冷宫前,神志就开始不清楚,尽管御医开了很多方子,但时好时坏。归根结底,她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皇上能念起她,这病自然就好了。
可后宫里的女人这么多,皇上只有一个,这样染上癔症的,又岂止她一个。有些最后发了疯,变得谁都不认识,还有些最后抹了脖子,连死都换不回帝王的垂怜。
皇上面露忧色,问一旁的嬷嬷:“她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病成这样?”
嬷嬷回答:“刘氏初来时还很清醒,每日抄写经书,为从前的错误赎罪。但日子一长,刘氏思念公主至深,经常夜里哭着醒来,不断地念着公主的名字。久而久之,她便病糊涂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唉……”
我小心上前,轻声对她道:“你瞧,陛下看你来了!”
她先是没动静,仍在痴痴地笑,直到我又重复好几声,她才木讷地看着我,问:“你说……谁来了?”
我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主子,陛下来了,陛下来看你了!”
这话如同一剂良药,她终于听明白,“腾”地站起来,死死捏住我的手,激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陛下在哪呢?在哪呢?
“我就知道陛下一定会来看我的,一定会的!我是他的齐妃,他说会一辈子待我好的。我还为他生了公主,我们都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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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愫藜
原标题:《后宫上位记:舒容华》
世人都说本宫是个恋爱脑,其实不假!另外,本宫还是个大色迷!
“什么?质子要归国了?”
身为周国公主的我,彻底坐不住了。
本朝第一美男要归国,本公主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这怎么行?于是我连夜收拾行囊,跟着质子要北上,到嘴的美男可不能就这样放跑了!
“若论谁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非魏国太后莫属。
她老人家一路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从来就没遇过一丁点挫折,也没有哪个狐狸精敢跟她争锋。
谁让她命好呢,年纪轻轻就看准了当时还是质子的先帝,当机立断从周国跟着先帝跑到了魏国。
单论这眼光,这胆识,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人来人往的茶楼中,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述着百姓喜闻乐见的宫闱秘史,只听得台下传来一身嗤笑,道:“周国自内乱后没落,她不过一......
“什么?质子要归国了?”
身为周国公主的我,彻底坐不住了。
本朝第一美男要归国,本公主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这怎么行?于是我连夜收拾行囊,跟着质子要北上,到嘴的美男可不能就这样放跑了!
“若论谁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非魏国太后莫属。
她老人家一路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从来就没遇过一丁点挫折,也没有哪个狐狸精敢跟她争锋。
谁让她命好呢,年纪轻轻就看准了当时还是质子的先帝,当机立断从周国跟着先帝跑到了魏国。
单论这眼光,这胆识,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人来人往的茶楼中,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述着百姓喜闻乐见的宫闱秘史,只听得台下传来一身嗤笑,道:“周国自内乱后没落,她不过一个有些姿色的民女,还不是见个魏国的皇子就紧紧攀附?”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不慌不忙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虽然咱们史书上写的是民女,可是几十年前却有传闻,太后乃是周国的公主,愿意抛下荣华富贵孑然一身来到魏国,这是不是得下一番狠心?”
公主?一时间茶楼喧嚷起来,年轻的纷纷摇头说不信,这说法怕是在给上位者脸上贴金;零星有一两个年老的却沉思起来,思索着太后当年来魏国的情景。
1
天还黑着,魏国都城城门大开,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你推我搡各个伸长了脖子向前方看着,生怕一不留声错过好戏。
等了许久,好多孩子失了耐性,叫着闹着要回家,大人也渐渐烦躁:“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渐渐地,朝霞穿过最高的观星阁,又掠过皇城的翘角飞檐,落到了高大的城楼上,将一切都镀上一层金光,恨不得闪瞎人的眼睛。
突然,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街道两边护卫的士兵挺直了腰杆,做出威武雄壮的气势,百姓也察觉到,人群开始沸腾,“来了来了!”
一匹纯黑色的汗血宝马率先穿过城门,马上的男子长眉微挑鼻若悬胆,一双眼睛射出凌厉的光芒,不笑时也微微上扬的嘴角又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这正是大魏的三皇子扈承泽。他是已故慧孝皇后唯一的嫡子,前些年被新后排挤得去周国做了质子,现在终于回来了。
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抹起眼泪,只因当年慧孝皇后至仁至善、恩泽广布,三皇子受了那么多苦才回来,怎能不让人心酸呢?
诶?三皇子背后怎么还坐了个女人?下巴圆润眼睛也圆,倒是个伶俐可爱的长相,关键是那双手,紧紧地抱着三皇子的劲腰,颇有小鸟依人之感。
有些人眼尖地发现,那女子发间别着的簪子上雕着栖于梧桐上的凤凰。这纹样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很快就得出了答案:这是只有周国公主才会有的簪子!这紧紧抱着三皇子的女人,是周国的公主!
犹如一滴水溅入翻滚的热油中,百姓更加喧闹起来,纷纷叫着:“三皇子殿下英明神武!三皇子殿下龙章凤质!三皇子殿下天下无双!三皇子殿下花容月貌!”
嗯?好像混进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过也说得通,不然凭什么将周国的公主拐回来的?
说“拐”也不合适,毕竟承泽殿下文韬武略风华绝代,即便是公主也会拜倒在他的青龙袍下。啧啧,趁着周国宫廷内乱,这胆大的公主竟然就跟着殿下回了魏国,当真是性急。
百姓们觉得此事狠狠地让魏国扬眉吐气一回。
那些周人再也不好意思鄙夷他们是礼教外化之地、莽荒不知规矩了,毕竟自家的公主都能将“叛国投敌”与“私奔”这两件对道德底线要求极低的事情一并办妥,难度还是很高的。
若再碰上周人开口挑衅,魏人只要凉凉说一句:“竟不知周国的礼节是男女私奔、皇室叛国。”对方一定马上哑火。
嘿,真是爽快!
2
周蕴嘉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周围安静得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
如果不是陌生的床帐,陌生的纹样,还有呼吸里陌生的寒冷,她几乎要忘记发生过什么事。
就在几天前,她还是野心勃勃的周国公主,密谋着怎样将皇后拉下宝座。
富贵险中求,她向来秉持此道;没想到这次富贵没捞着,只剩下了千难万险。
要不是扈承泽关键时刻拉她一把,估计这会儿她正在天牢里被严刑拷打,逼问同党呢。
正想着,门外走进一身长玉立的公子,洗去了一身风尘仆仆,焕发着天潢贵胄特有的欠打气质。
“你醒了?”扈承泽笑着问道,“睡着的时候像头猪,打雷都吵不醒你;怎么醒过来像迷途羔羊似的?想什么呢?”
周蕴嘉看他一眼,相救之恩所带来的那股感激之情原本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却生生被他这句话给压下去了。
“我想,如果我没逃出来,被我父皇抓起来了,他问我,‘逆女!谁是你的同党!’我就说,‘是扈承泽!父皇别让他跑了!’”周蕴嘉道。
扈承泽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从袖中掏出一包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羊肉酥饼,作势要走,说:“既然你这么没良心,我只好拿酥饼去喂狼了。”
两人还在周国时,有一次扈承泽讲起来这酥饼,说这店开在魏都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刮风不做、下雨不做,天气太好要晒太阳也不做,只有不阴不晴的天气恰好碰上店主心情好,才会烙上一百个,香得人走不动道。为了吃上这饼,许多高门大户专门派下人在店门口守着,不然一开炉就被人抢空了。
周蕴嘉听了馋得不得了,也专门派人到魏国去买,可惜下人相当不机灵,呆了足足两个月愣是没买到过一回,令她大失所望。
这几天疲于奔命,她本来就饥肠辘辘,闻到这香味更觉饥饿,又不好直接问他要,便问:“你本来是要给谁吃的?”
看扈承泽那一脸“这你可问到点子上”的表情,她直觉没好事。果然,他说:“本来是要喂猪的,哈哈哈,没想到吧!”
幼稚。
周蕴嘉翻了个白眼,淡淡道:“哦,原来是要你自己吃的。”扈承泽气结。
这一局,平手。
终于能安生吃个饭,周蕴嘉却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个大晴天,按理说不是不卖饼么?”
扈承泽顿了顿,“是啊,这饼是我让店主教我做的。”
“吹牛!”周蕴嘉不信。
扈承泽兴致有些低落,看着她,认真道:“我能为你做到的,你总是不信;无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周蕴嘉的脸骤然热起来,她慌张地躲开他的眼神,心跳得像是万马齐奔。
3
入夜的烛火虽有些昏暗,却总能把人照出三分温润,即便是大大咧咧如周蕴嘉,在这光下配上睡醒后微微散乱的发髻也仿佛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扈承泽不由得看得呆了。
他想,即便是如今回到了魏国暂时性命无虞,他也不过是一个受排挤的皇子,要怎样才能护她周全呢?
一室静谧中突然响起“啪嗒”一声,打断了扈承泽的思绪。
周蕴嘉慌张地用手束起散落的发丝,原来是她那支凤簪掉了。扈承泽弯腰捡起,正要给她别在发间,周蕴嘉却伸手挡住,道:“不用。”
扈承泽的手就这样滞在半空中,发力也不是,落下又不舍得,便问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簪子。”
这凤簪是周国公主的象征,华美精致,不知耗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汗水,原本周蕴嘉也是极为珍视的。可自从她学了算术,数来数去,这簪子上凤凰的尾巴少了一羽,像个赝品一般不伦不类。她自从发现这一点后就不太喜欢这簪子了,却又怕自己不懂这簪子的讲究闹了笑话,便谁都没问。
她原本以为是工匠眼花出了错,又偷偷数了嫡公主头上的簪子,才发现只有她的少,别人的齐齐整整,这才明白是皇家在用尽一切细节告诉她、也告诉世人一个道理:“嫡庶有别。”
原来是簪子的错。
不是他。
扈承泽心下稍安,劝慰道:“你既然不喜欢,那不出门便不戴;只是……日后出去还需用此物来表明身份。”
庶公主也是公主。
扈承泽当年是以使者的身份到周国去做质子,也算是光明正大地为国牺牲,都免不了受许多委屈,更别说周蕴嘉此次是为了逃命私自离国,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要欺负她。
扈承泽当然会竭尽所能护着她,可他自己也是那几个兄弟的靶子,恐怕他越是要护着的人,别人才越要攻击。
若表明公主身份还好些,那些人再怎么说闲话心里也会有一丝忌惮;若真被他们当做一个无名无姓的民女,恐怕他们杀心都敢动。
周蕴嘉也明白其中的关窍,叹了口气,点点头。
4
因身份不便,周蕴嘉大多呆在扈承泽的勋王府中,带着侍女松枝逛逛后花园打发时光罢了。可她天生又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日子一久根本憋不住,便乔装打扮上了街。
街边的面摊冒出腾腾的雾气,平添了许多暖意。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这小摊永远是来者不拒,永远是一副生意兴隆的景象。
周蕴嘉刚挑了个边上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一张桌子就坐满了人,一边呼噜着吃面一边还能腾出嘴来闲聊:“你听说了吗,勋王殿下的王府里,金屋藏娇啊!”
嗯?!周蕴嘉心说,我怎么不知道!扈承泽藏的也太严实了吧!
另一人接腔道:“肯定听说了啊,我还见过呢!”
“可不嘛,不少人都见过——那天勋王殿下回来,怀里抱着的不就是么!”
“是呀是呀,周国公主跟着私奔回来的嘛,都传遍了。”
等等!等等!
周蕴嘉正捧着面碗喝汤,突然就呛到了,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敢情听了半天的绯闻,说的是她自己!是谁把投奔说成私奔的,她要撕烂那人的嘴!
周围人用怜悯的眼光看向她,哎,哪个魏国的少女没有做过入勋王怀抱的春梦呢?可惜有了那位“娇”,多少梦都得碎成渣渣。
眼见着几个人开始嘲讽周国礼教风俗,连带着周国皇室的几代先祖都骂上了,周蕴嘉深觉此事不妥,清了清嗓子,道:“她可不是什么公主,不过一个侍女罢了。”
有人反驳道:“她头上可插着凤簪呢!不是公主是什么?”
那日街上人山人海,道路两边又有侍卫们拦着,扈承泽骑着马呼啸而过,能有几个人看得清?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周蕴嘉不慌不忙道:“你们看错了,我姐姐在王府当差,就是贴身伺候那位的,看得真切,那可不是什么凤簪,不过是鎏金的孔雀簪子罢了。那人呐,就是小门小户出身;若随便一个周国女子,魏国人都当做是公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周围的人还都将信将疑,但一想到自己可能将一民女传成公主就觉得丢脸,也不再多说。周蕴嘉趁热打铁道:“我姐姐名为‘松枝’,你们若不信,可以去王府里打听打听!”
这下人们彻底不说话了,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一丝怀疑的。周蕴嘉无心再闲逛,回王府交代松枝怎么向外传消息。
谁料,向来惟命是从的松枝说什么也不肯向外传她是“民女”一事。
周蕴嘉道:“我愿意自降身份,就算是扈承泽要为此事责罚你,也得先过我这一关。”
松枝摇摇头,道:“奴婢不怕责罚,只是眼看着王爷筹谋许久的事情就要成了,您这消息一放,恐怕要功亏一篑!”
扈承泽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归,常常深夜还有一些文臣武将上门拜访,几人在书房里忙到天亮,周蕴嘉夜里睡不着起身散步的时候还碰见过。
周蕴嘉一直以为他是在商量朝政的事情,毕竟他在外多年,虽然已经暗中培养了一些势力,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怎么现在听起来倒像是与她有关?
松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咬咬牙道:“王爷原本是想做成了再告诉您,可事到如今奴婢不得不说了。”
原来他的图谋,竟是要她这样一个亡命之人做他堂堂正正的王妃。
“为什么?”周蕴嘉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眼神却免不了泛起丝丝涟漪。
扈承泽的目光紧紧锁着她,语气却是一样的漫不经心:“看你一个人可怜,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留你喽,看在你姿色尚可的份上,做王妃倒也相宜。”
她周蕴嘉何时需要人可怜了?她嗤之以鼻:“用不着!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5
勋王的大婚安排在八月十八,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原先说要娶的是一国公主,规格自然煊赫,但婚期临近才知道不过是个平民女子,生了倾国倾城的好相貌,才迷得勋王不顾一切求亲,一应礼仪都不亏待。
周蕴嘉身穿坠着珍珠宝石的大红色婚服,安静地坐在镜前,由嬷嬷在她脸上涂抹着胭脂,天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室金黄,远处的人声也传过来,不住地“恭喜恭喜”。
她到底是没能拧过扈承泽,占了他唯一的、珍贵的王妃的位子。虽然周蕴嘉总是与他吵来吵去,但细究下来,两个人的性情都是一样的一条道走到黑,认准了的事情从来没有放过。
只不过,扈承泽认准的人是这个脾气大野心也足的庶出公主,周蕴嘉却还想着她青梅竹马暗暗喜欢许多年的黎家哥哥。
盖上红盖头,手里牵着红绸花,周蕴嘉被嬷嬷扶着一步一步走向正殿。
以她的性子,若真的不愿成婚,有的是手段阻止,往小了说有出逃绝食以死明志,往大了说更是可以杀人放火用天灾人祸往后拖,可她偏偏就被一句话问住了,乖乖做着新嫁娘的安排。
扈承泽那天红着眼睛问她:“我这么让你讨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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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色浮寒瓮
原标题:《公主夜奔》
我是狗皇帝明媒正娶的皇后,可他却在我生产时又带回一怀孕女子…
我是谢静徽,门第高贵的谢氏女。
一朝国破家亡,新帝救了我的命,又选我为后。
他说他爱我,却在我生下孩子后,口口声声叫着我儿子“杂种”。
原来,他其实早有婚约,那个女子才是他的心头挚爱……
1
城墙之上,弓箭手瞄准了广阔野田中的黑色人影。
在肃杀的氛围里,箭矢流星般划过,惊起鸿鹄,将那人影射倒。
他们在高楼上,如果离得近些,大概能听到身子踉跄摔到地上的沉闷声响。
谢静徽咳出一口血来。
她仰面躺着,冷箭深深扎在她左胸上,染红脏污麻衣。
痛,她觉得呼吸好痛。
耳边是秋日凛冽风声,有一刹那,谢静徽觉得自己会死,死在邺都外的荒原上。
秋风拂起少女的乱发,露出满是血污的面孔。......
我是谢静徽,门第高贵的谢氏女。
一朝国破家亡,新帝救了我的命,又选我为后。
他说他爱我,却在我生下孩子后,口口声声叫着我儿子“杂种”。
原来,他其实早有婚约,那个女子才是他的心头挚爱……
1
城墙之上,弓箭手瞄准了广阔野田中的黑色人影。
在肃杀的氛围里,箭矢流星般划过,惊起鸿鹄,将那人影射倒。
他们在高楼上,如果离得近些,大概能听到身子踉跄摔到地上的沉闷声响。
谢静徽咳出一口血来。
她仰面躺着,冷箭深深扎在她左胸上,染红脏污麻衣。
痛,她觉得呼吸好痛。
耳边是秋日凛冽风声,有一刹那,谢静徽觉得自己会死,死在邺都外的荒原上。
秋风拂起少女的乱发,露出满是血污的面孔。
有乌鸦停在不远处,以嘴梳理羽毛,静静望着。
可她还不能死,她还有事情未做。
求生的欲望战胜一切,谢静徽终于翻身,摇摇晃晃站起来。
居高的冷箭再次瞄准了她的头颅,远处地平线上隐隐传来奔雷之声。
当谢静徽看见箭矢向自己面门疾射而来时,为时已晚。
她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昔日好光景。
那时父母俱在,她只承欢膝下,安心做兰陵谢氏的掌珠。
死亡没有如期降临,她跪倒在地,愕然看向那击落箭矢的匕首,随即回身——
这是谢静徽此生不忘的场景。
残阳染红半幅天幕,卫玠立于天地之间,向她露出和煦笑颜。
身后大军压阵,俱着铠甲却声息不闻,神色肃穆。
她看呆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怆然呼喊:“舅父!”
斜刺里奔出一人一马来。
靖安侯的内宅里,谢静徽的伤足足养了半月才好。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昏睡着,常发梦魇,双手向虚空中乱抓,呼唤着父亲母亲。
靖安侯夫人谢氏把心都听碎了。
昔年谢、陆互为姻亲,她既是静徽舅母,又是静徽嫡亲的姑姑。
医士拔箭后,谢氏亲手为谢静徽擦洗换衣,发现薄衣之下,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家族覆亡后,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才活着抵达邺都。
前朝末帝残暴,各方势力揭竿而起,下场逐鹿。
昔日显赫的世家大族首当其冲。
谢氏是幸运的,夫君是手握重兵的靖安侯,素有贤名,成为各路反王交结的对象。
静徽则是不幸的,攻破京都的式侯率兵重重包围谢家,要家主谢茂交出藏匿的天子玉玺。
有内侍称,末帝趁夜命宫人将传国玉玺送往太傅谢茂处。
传国玉玺是秦代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篆刻。
秦之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
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
无论式侯如何威逼,谢茂咬死传国玉玺不在己手,宁死不任伪官。
贼人便将百年庄园付之一炬,谢家人在烈火中纷纷殒身。
万幸,静徽还活着。
谢静徽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姑母喜悦面容。
她抓住自己的手,眼含热泪,“上天庇佑,静徽,你总算醒了。”
谢氏问起侄女如何从烈火中逃生。
静徽沉默,垂着首,半晌才说:“雪魄是我的婢女,士兵抓人要挟父亲时,她替了我。
“父亲不肯投降式侯,雪魄阵前……受辱而死。
“至于我,母亲将我藏到书房密道里,贼人纵火时,我由密道逃生。”
说话间,她死死握拳,任由指甲深深没入掌心,挣得青白一片。
人人都死了,她却活着。
提及死者,她不能说问心无愧。
谢氏听得胆战心惊,“你舅父与东海王外出征战,邺都城内人心不安。
“城墙上的士兵远远看你,还以为是探子,要不是大军凯旋,东海王以为你是流民,出手为你挡下那箭——”
谢氏越想越怕,伸手拥住侄女单薄肩头,“好孩子,咱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靖安侯大步进来时正听见妻子这话,眉毛微扬,“这么大人了,说什么孩子话。”
他向外甥女关切道:“安心在这儿住着,从前如何,日后依旧如何。
“待天下大定,舅父为你寻一门好亲,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静徽从姑母怀抱里轻轻挣出,下榻行跪拜大礼。
她郑重俯首,“舅父舅母庇护之恩,静徽永生不忘。”
上首传来舅父声音,“静徽,你告诉舅父,传国玉玺如今在何处?”
夜里,烛火辉映之下,谢氏语带不悦,诘问夫君。
“白日你怎么换了个人似的,静徽历经大劫,你先提婚事,又提传国玉玺,这是做什么?”
靖安侯面色微沉,“静徽既来投奔我们,婚事自然要为她筹谋。
“而传国玉玺如果真的在静徽手里,只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早早问明,方能打算。”
谢氏回想着静徽神情,亦叹道:“但愿如静徽所言,她与传国玉玺并无关系。”
靖安侯没有说话。
2
乱世之中,外间风雨飘摇,邺都城却像是铁打的。
靖安侯府与东海王的两支军队驻守城外,城内繁华一如往昔。
谢静徽伤愈后便去拜谢卫玠救命之恩。
东海王卫玠本是宗室,他的祖父曾是文宗朝的废太子。
式侯率先发难时,末帝召天下勤王,卫玠遂趁时而起。
谢静徽在逃难路上,常听人赞扬卫玠爱惜人命,擅用人才。
入府前,姑母告诉她,卫玠生母是王府小妾,世子堕马殒命后,他的父王才上书末帝,将他立为世子。
东海王病逝后,他就成了本朝最年轻的藩王。
很多事,时也,命也。
她恭顺俯首:“臣女谢过东海王救命之恩。”
世家的礼仪早已浸润到骨子里,卫玠不叫起,她便纹丝不动,神色如常。
卫玠终于上前虚扶。
谢静徽方有动作,抬眼时,正对上他蕴了笑意的眸光。
尔后便听卫玠笑道:“多年不见,谢小娘子更胜往昔。”
从前谢太傅抱在膝上的女孩,已长到自己胸口处。
幼时圆滚滚的、粉雕玉琢的雪团长成后,身量纤细,仪态优雅,容貌之盛反倒在其次。
谢静徽眉目低垂,微微一笑。
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卫玠此人。
卫玠说:“我少年时入京都,曾向谢太傅请教过《尚书》。经学一脉,天下无能出其右者,可惜谢太傅未有著述传世。”
听他提起父亲,谢静徽心中再起波澜。
父亲怎会没有著述,他毕生心血,都在《尚书义疏》一书中。
只是此书尚未付梓,父亲与谢家俱罹难。
邺都城外她被一箭穿胸、生死边缘时想起此事——
如果她死了,还有谁能让这本书见于天日,能让后世之人知道,宁死不降贼虏的谢茂是何等文才!
此后数年,谢静徽只致力于两件事。
撰书,习箭。
那些承欢膝下、焚香赴宴的岁月,遥远得像是前世。
更始元年,东海王卫玠削平式侯以外的割据势力,统一全国,重建大齐政权,以邺都为天下首府。
赞颂的折子雪花似的飞来,歌颂陛下数年之间廓清四海,享有神器,实乃天命所归,式侯小人,不足为惧。
但在立后人选上,朝臣却有争议。
卫玠为庶子时,嫡母曾为他定亲。
女方霍沅君门第低微,所恃者钱财而已。
卫玠起兵后,婚事就此搁置。
群雄逐鹿,皆是用身家性命做场豪赌,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赌赢。
如今卫玠为帝,出身于商贾的开国皇后,史无此例。
霍家是知情识意的。
陛下即位月余,霍沅君请当地太守上书天子,称自己出身寒微,请陛下另择高门贵女为后。
自己愿为妾室,于帝后身旁侍奉洒扫。
末帝时的高门贵女早于兵匪祸患中凋零。如今邺都城里数得着的女儿家,都源于创业功臣之家。
朝臣争论不休,卫玠索性甩手,将此事扔给钦天监与礼部。
天子既受命于天,国母自然亦如是。钦天监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快将火引到谢静徽身上。
钦天监奏,后星见东北,永昌帝业。
都城东北方位,正是靖安侯府,家世门第、才貌品德,靖安侯府内宅里的谢小娘子会输给谁?
她代父著书,《尚书正义》付梓后一时洛阳纸贵,在士林中有极大声誉。
她出身士族,立她为后,极合大齐旧臣之心,因舅父靖安侯的关系又可堵新贵们的嘴。
出身高贵,却又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立她为后,更可免外戚之忧。
话是钦天监说的,可钦天监还不是天子喉舌?
有钦天监背书、士人舆论拥护,册立为后的旨意很快到了谢静徽手里。
她平静谢恩,领旨后背起箭囊,寻了僻静地方自顾自地练箭。
皇后而已,她早知道。
陛下登基前,舅父就同她分析过后位形势。
式侯仍在西南苟延残喘,陛下不会寒了功臣的心,但平定西南只是时间问题,陛下更不会允许后族势力坐大。
她有的,是父族的声誉和母族的靖安侯。
舅父与其他跟随陛下打天下、起于微末的创业功臣不同,虽有战功,却是前朝勋贵。
跟随陛下的时候,陛下已有声望,故而在新朝中,风头并不算足。
如果她是卫玠,大概也会与卫玠做同样稳妥的选择。
风起,谢静徽微眯眼睛,满弓,一箭中红心。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已经完成,天下凡有儒生之处就有父亲的著作。
第二件,就看上天给不给她机会。
3
更始元年七月,帝后完婚。
长乐宫内屏退宫人,早熄灯火,卫玠由始至终没有开口。
翌日,霍婕妤来见,跪还凤印。
她入宫比静徽稍早,卫玠并非沉溺美色的君主,于后宫制度上化繁为简。
后宫仅有皇后、婕妤之称,其下只设美人、宫人、采女三等。
皇后受册以前,后宫最大的女主,也便是她了。
她生就一张圆脸,两颊饱满,笑起来唇畔有小小梨涡,杏眼忽闪忽闪的。
谢静徽想起了为她而死的雪魄。雪魄也是这样可爱讨喜的长相。
她命人奉上八宝甜茶。
霍婕妤果然喜欢,“多谢皇后娘娘,妾最爱甜口。”
她眼睛亮亮的,眸光里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谢静徽顿时明白卫玠为何宠她。
她很简单,也很快乐。
宫人又端上一碟桂花糖藕,霍婕妤来了兴致,兴冲冲挽起广袖,露出白藕一般嫩生生的小臂,举筷就吃。
她身旁的嬷嬷出声阻拦,“婕妤,请注意仪态。”
霍婕妤看眼嬷嬷,闷闷放筷,将衣袖落下。
这嬷嬷不知是什么来路,竟能拿捏霍氏,谢静徽不动声色,继续与霍婕妤闲话。
霍婕妤很快打开话匣,只是没过一会,霍婕妤却不情不愿地起身行礼,“皇后娘娘,妾身体不适,请准妾先行告退。”
谢静徽早已看清那老嬷嬷的动作,适才霍氏说话时,她暗暗扯了霍氏衣袖。
谢静徽唇角浮上笑意,缓缓摘下腕上玉镯,道:“这镯子成色尚可,就当是我给婕妤的见面礼了。”
自有宫人将其转给那侍奉嬷嬷。
她伸手来接,却不料玉镯蓦然落地,跌成两截。
宫人大失惊色,急忙跪倒在地,辩驳道:“嬷嬷为何手松,摔了皇后赐下的玉镯?”
谢静徽没有给侍奉嬷嬷开口的机会,“来人,将这失仪的刁奴拖出去杖责!”
她站起身来,携霍婕妤于长阶上观刑。
嬷嬷早被堵了嘴,板子击打肉体发出的闷响听来骇人,霍婕妤望着,十余板时便忍不住开口求情。
皇后只说:“侍奉失仪,辖制主子,这样的奴婢我替你料理了,打死便是,婕妤不必求情。”
正午日光明亮,打在谢静徽身上。
霍沅君偷偷看她,由她发上金冠一直扫到裙角金线,心中愈来愈乱。
尚宫局送来的嬷嬷管这管那,处处拿宫规压人。
她想发作,可是满宫上下对她阳奉阴违。
她向卫玠抱怨,卫玠便教她,今日见谢静徽时,嬷嬷若多嘴,她就乖乖听话。
皇后会出手的。
可卫玠没有说,谢皇后会打死嬷嬷。
身后宫殿巍峨,她平静伫立在殿前,一句话主宰着嬷嬷的生死。皇后就该是这样的吧……
没人告诉她,皇后是这么夺目的美人。他们只称赞皇后的孝顺与才华。
由自己的角度看去,正见她长睫在眼睛下投射去浅浅的阴影,肌肤细腻像刚剥了壳的鸡蛋,唇色娇艳欲滴。
卫玠真的能不动心么?
此念一出,霍沅君自己也吓一跳。
不,不会,卫玠答应过她的。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这样想,明明同卫玠早定婚约的是自己,明明自己告诉卫玠,如果不能成为他的正妻,她宁愿不嫁。
可事情还是成了今天的样子。
她入宫成了霍婕妤。
成婚当夜,她攥着喜服哭了半宿,问:“为什么我是妾不是妻?”
卫玠蹲下身来,凝视着她的泪眼,一如昔日她发脾气时软语安慰:“阿沅,天下没有男人有胆量收容曾与天子订立婚约的女人。
“谢氏入宫非我本意,待时机成熟,我一定立你为后。在我的心里,我的妻子只有你。”
她与卫玠是共历患难的感情。
霍家生意做得极大,东海王府虽是宗亲,却因曾出了位废太子的缘故,备受皇族冷待。
王府入不敷出,许多银钱处全靠了霍家斡旋。
霍家是生意人,不做赔本卖卖,东海王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霍家因此提出结亲。
他们的婚事就是那时定下。
卫玠是庶子,东海王妃常苛待他。
滴水成冰的季节里,幼时的卫玠连一件棉衣都没有。
定亲后,霍家银子流水般地淌到王府,卫玠的日子好过许多。
卫玠继位东海王后,就应该娶她的。如果不是天下大乱,祖母去世,她又要守孝三年。
她忽然回神,看向那出声呼唤自己的宫人。
宫人的笑容像她主子一样平和:“霍婕妤,皇后娘娘刚刚同您说话。”
庭院内,有内侍将嬷嬷的尸身拖出,眨眼间地上血迹已被处理完毕。
谢静徽婉转声音传来,“婕妤面色苍白,不如回宫休息。”
霍沅君如蒙大赦,不自觉长吁一口气,由婢女相伴回宫。
谢静徽瞧她背影消失在长廊处,方收回目光。
霍氏是清浅小溪,一眼望底,言语中对陛下极为爱重,她不觉得霍氏能急流勇退,上书陛下推拒皇后之位。
她收敛笑意,亲自推开沉沉殿门,泻入一线天光。
这夜霍婕妤的昭阳殿,灯火通明,无眠。
4
隆冬时节,最令人振奋的消息莫过于西南的平定,式侯押送都城。
式侯入京时,黎庶将朱雀长街挤得水泄不通。
式侯暴戾天下皆知,家中小孩每每哭闹时,妇人总要吓唬说:“再闹就让西南的式侯把你捉去吃了。”
可当围观百姓看清囚车中人的面目时,不免失望。
式侯居然是个貌不惊奇的老头。
有七岁孩子定定望着他,向母亲叫嚷道:“他看起来并不会吃人。”
式侯同样瞧着他,在其放松警惕时,猛地冲上前,拍着栏杆怒吼出声,目眦欲裂。
那孩子没牵好家人衣角,惊慌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
式侯因此大笑,并不介意他人的怒目而视。
就在这时,一支箭夹杂着破风之声疾射他左眼,瞬间炸开血雾。
围观人们惊恐退散,兵士拔剑的功夫,第二支箭射入他右眼上。
第二支箭比第一支箭射得还要深,由箭羽的位置就知道。
有将领提着马鞭指着路旁酒肆,“在那,在楼上!”
行凶之人偏要和他作对,话音才落,第三支箭狠狠没入式侯喉咙。
……
浴池内水汽氤氲,池水浸过谢静徽每一寸肌肤,热意传递到四肢百骸。
她举起自己的手来看,依然白皙,却不能说细腻。
左手关节、右手中指都有习箭所致的茧子。
就在今天,她亲手射杀了式侯。
邺都城外她险些丢掉性命,却也发现,弓箭确是好武器,不必近身就能取人性命。
她唇角微弯,握紧拳头的同时,眼眶亦红了。
直到听见宫人通报声,她才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再出现时,面颊上水珠滚滚而落。
卫玠直接进了浴池。
他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俯视水中的妻,眼光像鹰隼般锐利。
他的面上不像往常那样,挂着柔和的笑意,语气冰冷,“式侯遭人行刺致死。”
谢静徽忍不住笑起来。
她下巴轻抬,下颌至脖颈延展出优美的曲线。眉眼湿漉漉的,恰如吐露的花朵。
她说:“陛下,可记得大婚时我说过什么?那时您没有说话,妾以为,你答应了。”
他微怔,尔后缓缓蹲下,伸手将人捞至自己身前。
右手掐上她尖尖下颌,审视着,目光似要将人看破。
他一字一顿,“但愿君臣,永不相负。可你自作主张杀了式侯。”
谢静徽反问:“难道陛下会杀他?”
她反握住卫玠的手,“陛下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为了不寒西南降将们的心,总要留下式侯性命。
“可式侯身上背了那么多人命,凭什么在我眼皮子下活着,徐徐图之,我做不到。”
那钳制她下颌的力量终于松开。
谢静徽从水里站起,慢慢走上来。
卫玠的视线落在她脚上。
她足弓较窄,脚趾颇细,像精心雕琢过的美玉,只是白璧微瑕,脚背上有道长疤。
看样子,是逃难路上的旧伤了。
谢静徽声音传来:“不管您信不信,我是真心想与您好好过日子的。式侯是我杀的,随你处置。”
随你处置。
卫玠恍然想起幼时东海王府厨房里,粗壮的厨娘抓住他偷食,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说的。
既然做,就早有心理准备。
抓住之后,是打是杀也无所谓,做鬼也要做个饱死鬼。
谢静徽的心境,大概同自己那时相同。
卫玠压住心头异样,清俊面容在灯火中忽暗忽明,最后却说:“此事,我会为你遮掩。”
谢静徽颇为意外,她定定望着他,心口一热,唇边不自觉绽开柔和笑意。
她向卫玠行跪拜之礼,深深埋首时,正露出纤细优美的后颈,“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陛下戡定祸乱,削平天下,传国玉玺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传国玉玺一直在她手里。
当年式侯兵围谢氏,雪魄替她受辱,她则携带玉玺狼狈出逃,后将其沉入江底,孤身投奔舅父。
那是穷途末路时才能动用的倚仗,可在刚刚,她决定把它献给卫玠,令他名正言顺,不必被有心人讥笑为白版帝王。
她低着头,故而瞧不见卫玠复杂神色。
跪着的谢静徽没能再起来,她眼前一黑,身子已不受控地倒下。
卫玠将人打横抱起,只见她面色潮红,呼吸微弱。
太医很快到来,请脉后面露喜色,“陛下,皇后娘娘已有身孕,身子虚弱,只需好生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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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子端方
原标题:《开国皇后》
“瑶瑶,你喜欢温润君子,我可以装一辈子。你别怕我。你怜怜我!”
“我早就疯了!”
萧逸神色疯狂,放声长笑,“你喜欢的那个完美夫君,全是我装的。
我惊惧看着他,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与我相伴六载的人。
萧逸双目赤红,颤着手抚上我的脸,“你在怕我?”
他痴痴地笑,眉间的疯狂散了几分,混杂着温柔,“瑶瑶,你别怕。
“你喜欢温润君子,我往后也可以装一辈子。
“你别怕我。
你怜怜我。”
1
我嫁给萧逸的第六年,才知道他竟然还有个白月光。
白月光叫江映月,先户部尚书之女。
为什么说是“先”?因为这位户部尚书贪污受贿,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被革职,全家男丁斩首,女眷发配边关。
我不知道萧逸使了什么手段把江映月救了下来,也不感兴趣。
但他这位白月光,多......
“我早就疯了!”
萧逸神色疯狂,放声长笑,“你喜欢的那个完美夫君,全是我装的。
我惊惧看着他,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与我相伴六载的人。
萧逸双目赤红,颤着手抚上我的脸,“你在怕我?”
他痴痴地笑,眉间的疯狂散了几分,混杂着温柔,“瑶瑶,你别怕。
“你喜欢温润君子,我往后也可以装一辈子。
“你别怕我。
你怜怜我。”
1
我嫁给萧逸的第六年,才知道他竟然还有个白月光。
白月光叫江映月,先户部尚书之女。
为什么说是“先”?因为这位户部尚书贪污受贿,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被革职,全家男丁斩首,女眷发配边关。
我不知道萧逸使了什么手段把江映月救了下来,也不感兴趣。
但他这位白月光,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你就是萧逸的储妃?”江映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轻蔑嗤笑,“不是传闻你容貌惊人冠绝当世吗?我瞧着也不过尔尔。”
我专心研究着手里的食谱,没计较她没给我行礼这件事,毕竟让她顶着一张抹了三层粉还没我白的脸,对着我说出“不过尔尔”四个字已经很为难她了。
江映月似乎不满我对她的态度,继续没话找话。
“看到我头上的九头凤钗了没?殿下亲自给我挑的。”
我终于从食谱中抬头,扫了她一眼,笑着道:“是吗?他还从没给本宫挑过首饰。”
江映月故作吃惊,“啊?储妃没有吗?”
她神色得意,语气悲悯。
“也是,毕竟你只是殿下坐稳太子之位的筹码,他怎么会对你过多上心呢。”
她实在太猖狂了,我不太畅快。
我这人从小脾气就怪,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于是我面无表情吩咐小桃:“让她跪下。”
小桃果然不负我望,一脚就把江映月踢跪下。
“你敢伤我?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在江映月的痛呼声里,我微微俯身,拔下她头上的凤钗,顺便赏了她两巴掌,冷笑出声。
“九头凤钗历来只有皇后和储妃才有资格佩戴,江姑娘,你配吗?”
江映月哭着滚了。
傍晚时候,萧逸黑着脸走进墨园。
他来的巧,正是饭点,我捧着白玉碟子满心期待瞧着他。
“我新学的菜,尝尝合不合口味?”
萧逸看都没看,直接拂袖一扫,白玉碟子瞬间四分五裂。
我冷下声音,“你发什么疯?”
萧逸一把捏住我下颌,“这句话该是孤问你,沈瑶,你发什么疯?谁准你伤月儿的?”
我辩解,“是她先来挑衅的我。”
萧逸冷嗤,“九头凤钗是孤给她的,孤既然给了,就说明她有戴的资格,何来挑衅一说?”
我笑了笑,嘲弄道:“照你这么说,我就该任由她肆意践踏我的尊严吗?”
我提醒他,“我才是你的妻。”
“那又如何?”萧逸手劲又加大了几分,“月儿是孤从少时便倾慕之人,可惜命运蹉跎,生生错过,如今有幸失而复得,孤绝对不会让她再吃半点苦。
“她虽比不上你家世显赫,但在太子府,孤的宠爱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今日之事,孤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他明明知道,我才是占理的那个。
但他不舍得江映月吃半点苦,所以做错事的人就变成了我。
萧逸离开之前,瞥了眼地上的碎渣,讽刺道:“一国储妃,整天钻研食谱像什么话?”
我笑了,笑着拭去眼角的泪。
萧逸,我为什么会钻研食谱,你说呢?
你从前总跟我抱怨,有人和你炫耀他家娘子厨艺特别好,你也想吃我亲手做的菜。
我从小跟着我爹长在西北,吃惯了西北的风沙,提刀握剑还凑合,掌勺炒菜那是从来没碰过。
我不擅长下厨,也不喜欢厨房里的油烟味,所以拒绝过很多次,后来被你缠的没办法,才勉强答应下来。
现在我把菜做好了。
萧逸,你人呢?
2
萧逸对江映月,说是宠上天也不为过。
世间少有的鲛人纱给她,蕃国进贡的三千两一小瓶的养颜粉给她。
就连那把我曾经求而不得的伏羲琴,也因为江映月一句喜欢,萧逸就毫不犹豫给了她。
那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劲儿,比起我们刚成婚时他对我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映月抱着伏羲琴,在我面前趾高气扬道:“沈瑶,看见了吗?你求而不得的东西,我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她大概是想看到我失落的样子,但那把琴是萧逸的所有物,他爱给谁给谁,我根本不在乎。
倒是小桃气不过,“不过一把琴而已,储妃未见得放在心上。倒是江姑娘,抱着琴四处招摇,也不知是得了琴太过欣喜,还是没见过世面。”
江映月冷喝,“我和储妃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区区一介奴婢,也配在我面前放肆?来人,掌嘴。”
“谁敢。”我放下手中药碗,“江姑娘,小桃是本宫的婢子,本宫尚在,何须你越俎代庖管教?”
日前染了风寒,我厌苦,不肯好好喝药,便一直不见好,现下正烦着,她偏不知死活撞上来。
我眸光微冷,“区区一介罪臣之女,也配在本宫面前放肆?小桃,掌嘴。”
小桃领命,“是。”
小桃手劲大,一巴掌就把江映月扇的偏过头去。
我笑了笑,甚是满意,“江映月,我说过,别再来招惹我,你不长记性是吧?”
我本以为她又要搬出萧逸来威胁我,却见她忽然摔了琴,退后半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我只是听说储妃也喜欢这把琴,所以想把它转赠给你,你如果不想收拒绝就好,为何要命人摔了它呢?”
正巧此时,萧逸一只脚迈进了墨园。
哟嚯,在这等我呢。
果然,下一瞬萧逸的呵斥声如约而至。
“沈瑶,你对月儿做了什么?”
他疾步走到江映月身边,动作十分轻柔的将人扶起来,“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江映月眼中含泪,“殿下,你别误会储妃,是我自己没拿稳,才让琴摔到了地上……”
“月儿不必帮她开脱,真相如何孤刚才全都听到了。你放心,孤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萧逸抬手擦干江映月的泪水,旋即将人护在身后,面色沉冷看向我。
“伏羲琴是孤给月儿的,储妃有不满大可与孤说,欺辱月儿做甚?”
“我欺辱她,笑话!我沈瑶若是存心欺辱人,焉能让她有力气站着?”
我看着这个挡在别的女子面前,对我一脸冷漠的男人,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自从江映月入府后,他就很少会来我这了,而且每次来还都是为了江映月。
为江映月撑腰,为江映月出气,为江映月讨公道。
他多怕她受委屈啊。
“若你没欺辱月儿,她还能自己摔在地上不成?
“月儿心思良善,但这不是你肆意欺辱她的理由。
“孤这段时间是有些忽略你了,但你心里有气,也不该对月儿撒。
“毕竟就连你现在的储妃之位,原本都该是月儿的。”
我气笑了。
我是萧逸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
他还是普通皇子那会儿,是我父亲给他让军功,让他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是我阿兄坐镇朝堂,帮他铲除异己。
可以说他萧逸能当上太子,有一半都是我沈家的功劳。
到头来,我的储妃之位,却成了“本该属于江映月的位置”。
萧逸还在说着,“孤是看在相伴六载的份上,才没让你给她让位。
“沈瑶,你该知足。”
实在太聒噪了,吵得我头疼。
我转身摆手,正准备叫小桃恭送太子。
却不想一阵天旋地转,直接晕了过去。
3
我再醒来时,萧逸正守在我床边。
见我转醒,他接过侍从手里药碗,欲喂给我。
我偏头躲过。
萧逸叹道,“孤知你厌苦,每次喝药都跟要命似的。但人病了,总是要用药才能好的快些。”
我略微思索了下,到底没拿自己的身子赌气,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
萧逸笑了笑,收起空药碗交给侍从,想来抓我的手,“你今日忽然晕厥,孤吓……”
我将手收回被褥中,“左右我无事,殿下还是去找江姑娘吧。”
萧逸动作一顿,片刻后也收回手,人却没走。
“你既有精神,与孤聊聊吧。”
我沉默未言,他自顾自开口。
“今日之事,月儿说她不怪你。
“待你身子好些,去和她道个歉,此事便揭过。”
我气得头又开始疼了。
“我和她道歉?做梦。
“今日之事真相如何,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萧逸目露歉疚。
“是,孤知道。
“但月儿这辈子已经吃了太多苦,孤不想让她,于小事上也不如意。
“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好似理所应当。
我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人,忽然觉得好笑,“萧逸,你把我当什么?”
我闭了闭眼,哑声质问,“江映月是你失而复得的宝贝,你不舍得她吃苦。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当初跪在我爹面前求娶我的时候,也发过誓说要一辈子对我好,疼我敬我,绝不会让我受委屈。
“你的一辈子就只有六年吗!”
身体现正虚弱,心绪波动之下竟呛得我连咳不止。
“你走吧,你走!去找你的江映月,我不想看见你!”
许是我咳得太狼狈了,萧逸强硬将我揽进怀里,拍着背帮我顺气,恼怒又急切。
“就让你道个歉而已,至于吗。”
至于。
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我。
明明是她先欺负到我头上。
为何要我去低头、去认错?
没这个理!
我渐渐缓过来,一把推开禁锢着我的人,冷声道:“萧逸,给我滚。”
4
萧逸离开了。
墨园里终于清净下来。
我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将军府,梳着流云髻的少女一阵风似的穿过抄手回廊,嘴里嚷嚷着,“裴景你给我站住!把我的琉璃灯还给我!”
裴景懒洋洋倚在门边笑,“送你那么多东西,要个回礼都不行?”
“不行!一盏琉璃灯够买几车你送我的东西了。”少女气炸了,撸起袖子正准备大战一场。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门后转出来。
几缕碎光映在他洁白的衣袂,行走间泠然如仙。
“你总欺负她做什么?”
来人从裴景手里夺回琉璃灯,笑着递还给我。
画面一转。
清俊温润的白衣公子在月下击缶,我躲在柱子后面偷看,不经意与他对上视线,他便直接招手,笑着给我斟了杯酒。
“还请沈三姑娘赏脸。”
画面再一转。
清俊温润的白衣公子在满城灯火里回头,递给我一盏花灯,给我系上了一段红绳,柔情似水地问我,“瑶瑶,嫁我可好?”。
他在灿烂的烟花下笑的温柔,好像真的是一位良人,值得托付终身。
画面再一转。
我的良人挡在了别人身前,皱着眉冷漠斥责我,“沈瑶,你该知足!”
画面骤然碎裂。
我从梦中惊醒。
望着床帐的流苏,久久不能回神。
我与萧逸,曾经也是很好的。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性情本就温润,成婚之后,更是待我体贴备至。
“瑶瑶爱花,把这片地开垦出来,专门种花吧。”
“瑶瑶不吃茭笋,吩咐厨房日后不必再做这道菜了。”
“这是父皇今日赏的珍奇古玩,瑶瑶瞧瞧可有看上眼的?”
他总是笑意温柔,似乎恨不得给我世上所有的好。
他会在下朝后绕远路去城北的铺子买桂花糕,只因我说过喜欢。
会在下雨之后遇到水洼时背起我,只怕脏了我的鞋袜。
宫宴上,我被人设计推下水,皇帝想将此事轻轻揭过,他却不惜顶撞他的父皇,也要给我讨回公道。
你看,我与萧逸,曾经也是很好的。
只是那些好,现在想起来,竟遥远的像上辈子一样。
因为江映月突然出现了。
“怎么这么多花?殿下,我对花粉过敏。”
萧逸命人铲平了我的花圃。
“我自小便爱吃茭笋,可惜边关苦寒,一直吃不到。”
茭笋重新出现在了餐桌上。
“储妃这里好多新奇玩意,殿下,我瞧着喜欢。”
那些珍奇古玩,便尽数搬去了江映月那里。
小桃忿忿道:“储妃,江姑娘也太欺负人了!”
我靠在门边,看着侍从将屋里的东西一件件搬走,疲惫阖眼,“算了,随她去。”
反正这些本就是萧逸的东西。
反正在萧逸眼里,只要我不顺着江映月的意,便是我的错。
“萧逸,我似乎有些记不清你对我好的样子了。”
阿姐总笑话我,是沈家最没出息的孩子。
沈家儿女,或披甲上阵,或快意江湖。
只有我被困于小小的方寸之地。
阿兄也总对着我叹气,“明明是西北风沙里的骄阳,偏要洗手做羹汤。”
但我不在乎。
我本就没什么大志向,和心爱之人白首不移便好。
可现在,似乎连这个也要做不到了。
5
今日我收到了阿娘寄来的信笺。
依旧是厚厚一沓。
前面全是问候之语,中间讲了家中趣事,直到信件末尾,才囫囵提了一句,我阿爹的旧疾又犯了,但做护心丸的药材还缺一味肉参,问我有没有办法寻到。
虽然只是一笔带过,但我明白,若非实在走投无路,阿娘绝对不会求助于我。
肉参十分难得,但好巧不巧,去年西夏的朝贡中,就有此物。
又好巧不巧,此物被圣上赏给了萧逸。
我去找了萧逸,将这件事说与他。
萧逸沉吟片刻,“镇西将军劳苦功高,也是为守国门才落下一身伤痛,元福,去库房将肉参找出来,送到墨园。”
我露出这段日子里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谢殿下。”
“口头谢谢就免了,今日孤要带月儿去鸡鸣寺,但她的身份不便出门,不如你将你的玉牌借给她。”
听闻鸡鸣寺求姻缘最是灵验,我曾多次邀他同去,他总推脱,我本以为是他不信神佛。
如今,他却要借着我的身份,带别的女人却求姻缘。
萧逸催我答复,“孤帮了你,你也该帮孤一回吧。”
我闭眼,“好。”
萧逸笑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垂首行礼,“殿下,我有些乏,先回去了。祝你今日和江姑娘……玩得开心。”
我转身,步履从容地往外走。
直到走出主园,小桃委委屈屈开口,“储妃……”
我笑了笑,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无妨,求到药便好,其他的,我早不会过多奢求了。”
却不想我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江映月。
我本不欲理她,她却在我们即将擦肩而过时,突然开口,“沈瑶,你是不是很嫉妒我呀?”
我停下脚步,淡淡睨了她一眼。
她笑的张狂又轻慢。
我轻哂,“嫉妒你家破人亡孤苦无依?还是嫉妒你入府至今没有名分?
“江姑娘说笑了,本宫可怜你。”
蛇打七寸,江映月瞬间被我气地攘袂切齿。
我掸了掸衣袖,从容错开身,继续往前走。
这世上能看我沈瑶笑话者,鲜有。
萧逸不行,江映月更不行。
我和小桃回到墨园,静等着元福把肉参送来。
只是这一等,便从艳阳高照等到了日暮西沉。
小桃在院里来回踱步,“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来。”
我立于屋檐下,眸色暗下来,“他答应好的,再等等。”
当最后一缕光也被绵延的山峦遮蔽时,终于有人走进墨园。
却不是元福,而是萧逸。
“月儿在边关遭了很多罪,身体也亏空的厉害,今日在鸡鸣寺,她忽然就呕血晕厥了。”
我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太医说,如今只有肉参做补,才能保她不短寿。”
院中灯火很暗,萧逸站在回廊下,看不清表情。
“什么意思?”
我不可置信,疾步上前,终于看清他的表情。
萧逸神色复杂,似愧疚似恼怒。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瑶瑶,肉参不能给你了,那是月儿的续命药!”
“那也是我爹的续命药!”
我急红了眼,死死揪住他衣领。
萧逸叹了口气,竟顺势将我禁锢在怀里,“但镇西将军有你们沈家诸多人帮忙寻药,月儿只有孤。”
我奋力挣扎,想要挣开萧逸的束缚。
“沈家若能寻到,我又怎会求到你这?”
萧逸沉下脸冷喝,“你能不能别闹了!”
是了,是了。
我不能闹。
我爹还等着肉参续命。
我停下挣扎的动作,搂紧眼前人,哑声道:
“萧逸,我求你了,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就求你这一次,把肉参给我。
“只要你给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和江映月起冲突,实在不行,把墨园锁了,我再也不出去,我不碍你们的眼。
“身体亏空——对了,我有雪芝,雪芝补气血极好。我用雪芝换肉参行不行?”
我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忍泪提声道:“小桃,快去!把去年年底我爹送的雪芝找出来,给江姑娘送去!”
萧逸一点一点掰开我的手,将我推开。
“太医说了,唯有肉参。”
我抬眼看着他,“可你答应过,你明明答应过……”
他错开眼,“对不起,瑶瑶,真的对不起。”
他转身,大步往前走。
“别——萧逸,你别走!”
我踉跄跟了几步,未注意到脚下台阶,一脚踏空,摔得狼狈。
“储妃——”
小桃跑过来想将我扶起。
那人分明听到动静,却始终没有回头。
我拂开小桃的手,就那样躺在地上。
四周寥落,万籁俱寂。
一片寂静里,我问小桃,“你说当初,我为什么要嫁给这个人呢?”
小桃不解道:“嫁给殿下不好吗?您是储妃,以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摇头,“有什么好?困在四四方方一片天里,无趣的很。”
“无趣的很啊。”
“遭逢两难事,方得见真心。”
“所谓山海誓,不过须臾间。”
我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孤月。
月高悬于九天,亮的就如同那个上元夜。
温润清俊的白衣公子在满城灯火里回头,目光温柔又真挚。
“若有幸得卿,定当敬之爱之,珍之重之,绝不辜负,绝不相欺。瑶瑶,嫁我可好?”
眼中的月亮渐渐模糊。
我噙着泪,忍不住笑起来。
月亮碎在眼中。
夜风疏冷,树影阑珊,我听见我的声音回荡在这清寒的夜里。
“可笑,当真可笑。”
6
“你这番狼狈,够我笑话一辈子了。”
“一味药而已,我给你寻来就是,出息。”
昏沉间,我似乎听到了裴景的声音。
裴景此人,生于勋贵世家,父亲受封一等公,母亲是圣上胞姐,何等尊贵无双。
只不过因为国公想历练儿子,便将人隔三差五丢到西北,认了我爹做义父,才让我们之间有了交集。
我与裴景,勉强算一起长大吧。
他欺负过我,也保护过我,抢过我东西,也送过我礼物。
不过那都是我嫁给萧逸之前的事了。
自我出嫁起,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却不想今日恍惚间,竟是他的模样。
我缓缓合眼,似乎躺在棉花上,又似乎有人将我抱了起来。
真真稀奇得很。
“针也扎了,药也喂了,怎么还不醒?”
“她这是急火攻心,哪能这么快醒。”
“萧逸那竖子到底会不会照顾人,看这脸瘦的。”
“当初让您去抢亲,您自己不肯,现在知道心疼了。”
什么人啊,好吵。
我缓缓睁开眼。
入目之人紫袍玉带,眉眼清绝,好不矜贵,正是裴景。
原来不是错觉,裴景真的回京了。
“你今日非得跟我呛声?”
侍从缩了缩脖子,眼睛一转,“醒了,世子快看,沈姑娘醒了!”
“醒了?”裴景低头瞧我,“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无事。”
我抿了抿干燥的唇,撑起身,环视一圈,最终看向裴景。
“可否先解释一下,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
“又或者,我为何会出现在这?”
裴景斟了杯茶递给我,语气淡淡,“安心,这是我的私宅。
“你在墨园晕厥,你夫君一心扑在他那不知真病假病的心头好上,太子府里没人顾得上你,我便将你带出来了。”
我接过茶盏,低声说了句谢谢。
片刻后,我试探道:“就这么带我出来,合适吗?”
裴景当即反驳,“哪里不合适?我是你义兄,正经娘家人,你在夫家受了气,我带你回娘家,合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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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酉扶苏
原标题:《黑月光怎么会恋爱脑》
序章
——遇宁二十年,皇后夙氏病危,久病与榻,命不久矣。终前唯一夙愿乃见四皇子谢翎慕君临天下,皇帝为完妻愿,废原东宫太子三皇子谢翎舟,立四皇子谢翎慕为储君。同年八月,新帝德舜帝谢翎慕登基,宁安帝谢倾安居登太上皇之位。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同月,皇太后夙绾璃薨世。
新帝登基后,德舜帝武不行政不能,又因嫡母薨世后伤心欲绝大病一场,皇帝势力被太上皇与摄政王架空。皇家势力逐渐衰弱,摄政王一派独揽六成兵权,一心想扶幽王谢翎舟上位。
谢翎舟×江复寒
腹黑偏执占有欲强攻×清冷刻薄女王受
强强联手
——遇宁二十年,皇后夙氏病危,久病与榻,命不久矣。终前唯一夙愿乃见四皇子谢翎慕君临天下,皇帝为完妻愿,废原东宫太子三皇子谢翎舟,立四皇子谢翎慕为储君。同年八月,新帝德舜帝谢翎慕登基,宁安帝谢倾安居登太上皇之位。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同月,皇太后夙绾璃薨世。
新帝登基后,德舜帝武不行政不能,又因嫡母薨世后伤心欲绝大病一场,皇帝势力被太上皇与摄政王架空。皇家势力逐渐衰弱,摄政王一派独揽六成兵权,一心想扶幽王谢翎舟上位。
谢翎舟×江复寒
腹黑偏执占有欲强攻×清冷刻薄女王受
强强联手
糟糕,我发现了病娇摄政王的秘密,他喜欢人妻,那个人妻还是我?
“阿照,”我眼泪汪汪看向竹马将军卫照,“你说过要娶我的。”
还未等他回应,摄政王李羡就带着御林军包围过来。
“瞻瞻,玩够了,就跟本王回去。”李羡仰着首,面色明灭不定。
说着,也不顾我反对,一把将我拽入怀中……
京城第一才俊为她投河自尽,臭名昭著的聂瞻瞻这回终于玩脱了,聂氏家佬们下了死令,再不找个正经人家嫁了,就拉去浸猪笼。
1
西北一役,年仅十九的卫照成了大梁最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这些年他在边疆饱经沧桑也算见多识广,但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会在凯旋的路上遭遇一件晦气事。
邺京城门洞开,那个妖艳贱货就站在御街中央,领着一群狐媚子,轻歌曼舞迎接他。
道旁百姓都看傻了,这么不要脸的......
“阿照,”我眼泪汪汪看向竹马将军卫照,“你说过要娶我的。”
还未等他回应,摄政王李羡就带着御林军包围过来。
“瞻瞻,玩够了,就跟本王回去。”李羡仰着首,面色明灭不定。
说着,也不顾我反对,一把将我拽入怀中……
京城第一才俊为她投河自尽,臭名昭著的聂瞻瞻这回终于玩脱了,聂氏家佬们下了死令,再不找个正经人家嫁了,就拉去浸猪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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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一役,年仅十九的卫照成了大梁最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这些年他在边疆饱经沧桑也算见多识广,但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会在凯旋的路上遭遇一件晦气事。
邺京城门洞开,那个妖艳贱货就站在御街中央,领着一群狐媚子,轻歌曼舞迎接他。
道旁百姓都看傻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放眼整个大梁也只有她敢做。
卫照面无表情地打马上前,穿过目瞪口呆的仪仗,来到那水红色身影的跟前。
冰肌玉骨,弱质纤纤,如同清晨薄雾笼罩下的出水菡萏,的确摄人心魂。
“哧”,卫照冷嗤一声,银枪倒提,打得她往前一趔趄,话音寒如西北的冰渣子,“麻烦,让一让。”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俯身时披帛滑落,露出一片皓白香肩。
两旁看热闹的人群激动了,都等着看好戏。卫照却像没看见,一夹马腹,领着副将们把舞蹈队穿得七零八落。
她聂瞻瞻纵横风月这些年,在男人面前从没如此丢面子过。
但她面不改色地披上纱帛,下一瞬以一个飞身再次震惊众人。
也看不清具体,总之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空中转体如芙蕖灼烈盛开,轻飘飘落在卫照的马上,一把搂上了卫照的腰。
竟然还习了武,这软硬兼施,对症下药的勾人水准,果然跟外面的白莲花不一样。
奈何他油盐不进。
“看了人家的身子,就要对人家负责哦。”
妖妖调调的话音还未落地,卫照已反手将她拎起,铆足劲就要摔出去。
聂瞻瞻眼疾手快,使了大力欲勾住他手臂,谁想一时落空,耳边传来“嗤拉”一声。
要不怎么说大梁国库空虚呢,堂堂将军的军服,看着是莹白如玉挺神气,实际竟脆如豆腐渣,让一个女子扯破了。
卫照的衣袖破了半截,另半截抓在聂瞻瞻手里,此时她歪着身,两条腿倔强地扒着马屁股,死活不肯下来。
裸露的右臂上遍布大小伤痕,最瞩目是一道手掌长宽的陈年伤疤,筋肉撕裂的伤口蜿蜒狰狞,当中赫然几颗牙印子——猛兽撕咬的痕迹。
两人的目光一起从伤疤上抬起,对视时心意相通,有记忆自久远处涌来。
卫照瞧见聂瞻瞻眼底氲起的泪光,胸口一堵,咬着牙蹦出两个字,“松开!”
聂瞻瞻不从,固执地紧了一紧手。
“你究竟想做什么!”
曾几何时,少年将领的怒火在边疆雪地燎过敌人的雪窝子,令各部闻风丧胆。可现在他却连一个小小女子都吓不住。
全城百姓屏息以待,直到聂瞻瞻以不大不小的嗓音平淡地说:“娶我”。
出奇一致的众口倒吸凉气。
“求求你,阿照。”
聂瞻瞻微红的双眼写满真诚,与昨夜在揽月楼饮酒作乐,调戏美貌清倌人的那个聂瞻瞻简直判若两人。
“我不同意!”卫照本人还未反应,道旁窜出来一个穿麻布孝衣的大胡子,一脸义愤填膺地喊道。
“我俩郎才女貌,轮到你反对?大叔您哪根葱啊?”
啧,瞧瞧这粗俗的言语,放浪的模样,京城百姓眼睛亮着呢,这姑娘虽出身聂氏,家中出过的公侯、权相、皇后像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但就她本人而言,那是一丁点都配不上英武非凡的卫将军的。
不知何处传来哀乐,人群分开,大胡子身后站出来一群人马,全都披麻戴孝。
大胡子痛诉道:“我便是王仪的兄长!你个负心薄幸,玩弄感情的妖女!”
“当日你招惹吾弟,好一手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等他对你情根深种,忘乎所以时,你却来了着釜底抽薪,不冷不热,不主动不拒绝,总之是不负责。害得吾弟茶饭不思,最终当着你这妖女的面投了湖。悲呼,哀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大胡子这一番话讲得义愤填膺,真乃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聂瞻瞻此时呆呆坐在卫照马后,对上他冷若冰霜的目光,讪然一笑,“这大叔口才挺好,你千万别信他。”
“卫将军!”大胡子一脸凛然,“吾弟乃京师第一才子,堂堂御史台御史中丞。他死后,这妖女算是惹了大祸,祸及聂氏百年英名。聂氏家佬们下了死令,是要替她找个正经人家嫁了,从此谨言慎行,如若不然……”
大胡子深谙吊人胃口之道,此处故意卖个关子。卫照的副将林全忍不住问道:“不然如何?”
“不然,便要拿她浸了猪笼以儆效尤。所以卫将军,您可千万莫要上当,被这妖女利用啊!”
震天的哭声适时响起,夹杂着讨伐妖女的呼声。人群开始推搡,骂架,接着如潮水汹涌,涌向聂瞻瞻和卫家军。
卫照对林全使了一个眼色,林全悄无声息地消隐了。
场面乱作一锅粥,一发不可收拾。
聂瞻瞻坐在卫照身后,由着他揽马左拐右甩,差点没被甩吐。
正当此际,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鼓声。众人渐静下来,才发现那不是鼓,而是军队整齐行进的声响。
是御林军的紫红军服。
刀兵明晃晃围了人群一圈,前头部队先与卫家军呈对峙之势,而后忽然分列两旁。
一顶软烟纱的步辇缓缓抬出。
风吹纱动,春阳轻洒,众人屏息凝神,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帘子,露出一个光耀贵气的淡紫身影。
摄政端王李羡唇角含笑,嗓音温柔,宠溺地望着聂瞻瞻。
“人走到哪,祸便闯到哪,真让本王头疼。”
话里所属之意,众人听得明明白白,转而都去看无辜的卫照。
马上聂卫,辇中李羡,目光交投之间,天雷地火勾动于无声无息。
卫家军凯旋回朝,卫照时隔四年故地重游之日,京师百姓的八卦之心沸腾了。
人群中有好为人师者,正忙着给外乡人普及——尔等何其有幸,今日齐聚在这朱雀御街之上的,实是当年大梁情感纠葛最精彩的三位男女。
2
聂卫两家世代簪缨,隔墙而居,一个名士风流,一个习武传家,原本倒是天造地设,不想风水命定,总出政敌,你死我活那种。
到了本朝,聂氏节节高升,功业鼎盛,而卫氏人丁寥落,军功不显,在朝之势只剩卫照的一父一兄苦撑,两家嫌隙,渐至于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家族是非没拦住一对儿女爬树攀墙,下河捉虾,住处最近的小卫照和小瞻瞻成了标准的青梅竹马。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而情深最好的拍档是年少天真。
家风濡染,两个小人儿俱是人精,知道家仇难以逾越,苦劝诸多烦难,索性收拾细软,相约私奔比较简便。
那年两人十五岁,聂瞻瞻方刚几笄。
约定地点在京郊突梅岭。卫照早早便提着祖传银枪去了,笃定天涯海角,他要用它保护心爱的姑娘。
冬至大雪,遍山红梅绽放,景美,情美。卫照傻笑着畅想,他们去哪里定居,以何为生,未来要几个孩子,男女都喜欢……
卫照想过无数种未来,唯独没想到他们那一夜的结局。
聂瞻瞻失约了。第二日,端王李羡送她回府的消息传遍京城。
不少人亲眼所见,李羡亲自扶着衣发不整的聂瞻瞻下轿,在聂府门前一番温言软语,聂瞻瞻浅浅一笑,抬眸望他良久才转身进门。
与此同时,卫家抬着浑身是血的卫照回来。
他没等到聂瞻瞻迟迟不肯离去,下半夜,遇着了三条饿狼。
卫老将军急得上表延请御医,幼帝仁慈,派了太医院的院判赶来,不眠不休几个日夜,才保住卫照一条小命。
只可惜,那一条右臂咬伤太重,筋骨俱断,虽有太医勉力接骨续脉,保住皮肉,但往后再提不得重物,遑论耍枪了。小将一身武艺,竟当于是废了。
卫照花去大半年工夫养伤,身上的伤可以痊愈,心上的伤却不能。
他时常站在一段垣墙下发呆,一站便是一日。那一方碧空下便是聂宅,照例的清谈朗朗,琴声缭绕。
外头关于聂瞻瞻与端王的艳闻不断传来,而聂家从未送来只言片语,卫照也没有差人去问。
三个月后,西北军报申部犯边,身为幼子本可免征的卫照主动请缨,随父兄去了朔方。
在北境,他学会了左手使枪,学会了饮烈酒,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而隐于茫茫一张冷脸。
为了追踪一个小部的狼主,他可以孤身深入,不吃不喝几昼夜,最终斩下狼主首级,并纵火烧了连寨的雪窝子。
午夜梦回,细雪纷飞,一片丘峦地空有梅枝疏影横斜,而那轻红浅妆,含羞带怯唤他“阿照”的小小姑娘,竟似从不曾存在过。
四年后,他父兄先后战死沙场,卫氏几代英豪,一门忠烈,全部的军功和爵位只得算在卫照一人头上。
老将军死前含泪嘱托,原话是,“卫家由你一力撑着,只是……”
只是什么,老将军没有说完,但那不重要了。
卫家仅剩他一根独苗,卫家不能倒,尤其在这虎狼环伺的京师,家族存续只有二途:一曰延嗣,二为结盟。
二者殊途同归,当务之急,确为娶妻。
春风迷醉,吹掀起宫纱,也吹醒了卫照。
宫纱步障里影影绰绰现出几个婀娜的身影,他知道,大梁正值芳龄的高门贵女都在那。
自然,如今好人家都愿相看这炙手可热的少年郎。
聂瞻瞻在不在里头?
只一瞬的念头,卫照皱着眉挥却了。
“瞻瞻姨娘怎么没来?”一个童稚的声音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皇帝今年十岁,他母后聂眺儿去岁病逝,那便是聂瞻瞻的亲姐。坊间传闻,聂眺儿是被自己放浪形骸的妹妹气死的,虽不知真假,但皇帝待这小姨娘还算亲厚。
端王李羡含笑看了卫照一眼,摇着纸扇道:“瞻瞻姨娘昨日冲撞了将军,回家被您外祖关了禁闭。”
一旁坐着聂瞻瞻的亲爹聂峻,此刻正面如猪肝,战战兢兢起身向着皇帝和端王谢罪。
小皇帝沉思片刻,“听闻外祖家要拿小姨娘去浸猪笼……”
此言一出,饭桌上的气氛更尴尬了,老御史甚至咳出一口残饭。
聂峻再次战战兢兢地起身告罪,“劳二圣挂心,此事是家兄秦国公的主意,不过是为让小女好好嫁人,不再惹是生非罢了。”
“但若姨娘铁了心不肯好好嫁人?”
小皇帝显然很擅长搞氛围,刚松快下来的饭桌又是一阵静默。
愣头青黄门侍郎还出来补刀,“纵是她肯嫁,也得有人肯娶啊……”
聂峻下了下决心,“贩夫走卒,渔人屠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越是豪门越是亲情淡漠,一族之内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家族荣耀面前,什么人都得让步。
聂瞻瞻这颗老鼠屎既令家族蒙羞,就只好等着被丢出去,清理门户。要么出嫁,要么去死,她没有第三条路走。
3
小皇帝不再提问,专心吃喝。于是席间诸位开始心猿意马,眼风有意无意总往端王脸上扫。卫照察觉到,不由从善如流。
对啊,聂瞻瞻不是端王的豢宠么?虽然端王似乎很大度,对聂瞻瞻的醉生梦死流连草丛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么些年出入王府,不会一点情分都没有吧?
难道吃干抹净了,他真忍心看着她或嫁或死?
李羡浅笑垂眸,只顾优雅地吃蟹肉,对众人视线浑然无觉。
直到宫人端着宝石酒盏上来,他才抬起头,朗声道:“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本王专留着款待卫将……”
“嘭!”
李羡话音未落,“军”字就被天边的一声巨响淹没了。
紧跟着姹紫嫣红,绚烂的烟火将半边天空映得通亮。
这席间人想的是聂瞻瞻,谈的是聂瞻瞻,这不,终于将聂瞻瞻召来了……
雕檐宫墙之上,漫天烟火之中,聂瞻瞻如仙女从天而降,翩翩衣袂,仍旧那么清凉。
可惜落地姿势没把握好,一气碰翻了纱帘步障,惹起一连串惊叫与仓皇奔走。
黄门侍郎啧啧称道,这下一众淑媛都没脸见人了,果真心机。
聂瞻瞻挣扎着站稳了,拾掇拾掇衣裳,向着卫照扯起一个甜甜的微笑,“喜欢吗?”
小皇帝拍掌跳脚,“喜欢、喜欢!”
聂瞻瞻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拉起卫照的手,“跟我去一个地方!”
众人尚在惊愕中未回过神,两人已经跑远。
聂峻六神无主地瞥着端王,嘴里念叨着“孽子、孽子……”
黄门侍郎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至少聂姑娘的求生意志还是很强烈的。”
李羡的脸色不大好看,这已经是两日内的第二次,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和别的男人牵牵扯扯。男人的大度终归是有极限的。
京郊突梅岭,故地重游。
月明依旧,人非当年,梅梢无花空折枝。
聂瞻瞻不顾卫照的冷漠,紧张地握过他左腕细细把脉,“可喝了那葡萄酿?”
她放开手,微松一口气,“还好还好。”
卫照抽回手,抬一抬眉,“你还会医术?”
聂瞻瞻不好意思起来,低头踢走一块石子,“我好处多着呢,慢慢你就知道了。这么些年秦楼楚馆,五湖四海,我可没白混,学了多少奇技淫巧。可惜把名声混没了……”
卫照有些诧异,不知她话里真假。
“昨日城门前那场骚乱,是你故意为之?”
聂瞻瞻骤然抬起头,“你知道了?”
“林全在高处搜出一名弓箭手放空矢,有人早埋伏的,要杀我。”
如此惊心动魄的事,卫照云淡风轻说来,似乎满不在乎,“还有今日在宫里,你不放心我?”
卫照态度的转变令聂瞻瞻不太习惯。苦衷被他识穿,委屈反而油然而生,一时红了眼。
“你笃定自己救得了我,笃定那人如此看重你?”
聂瞻瞻怀疑他话里揉着淡淡醋意,但她不敢揣测,只轻道:“挡不了,与你死在一处便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差点脱口要问,自尊心不允许。
时过境迁,他们都回不去了。
“他……”他待你好吗?
卫照没有问出口,因为远处有一道火龙缓缓靠近,队列中央是端王的软轿。
聂瞻瞻回过头,肃容道:“御史中丞王仪与我相熟,他的死是有人借我之名行灭口之实。因为,他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卫照面如止水,看着岭下御林军以包围之势停驻,李羡打帘施施然步出轿辇。
“阿照,”聂瞻瞻抬眼唤了一声,盈盈泪眸中闪着火光,“京师是趟浑水,你千万当心。”
“瞻瞻,玩够了,就跟本王回去。”李羡仰着首,一张脸如月如玉,明灭不定。“家里不想住,就住到本王府上吧。”
聂瞻瞻不答话,一味恋恋不舍地看着卫照。半晌才嗫嚅道:“保重。”
错身时有风吹过,长发翩起,缠绕卫照衣袖。
也许不仅仅是冲动使然,至于为什么,卫照还来不及细想,手已经伸出去,抓紧了聂瞻瞻的腕。
他睥睨地看着岭下,话音里掺着北境的严寒,“本将未婚之妻,再出入王府,怕是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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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兔君Chloe
原标题:《明月照我还》
听闻我夜御三男,我那“醋”疯了的未婚夫,竟当街向我扔起了臭鸡蛋?
清风楼的竹公子,余姚馆的楚郎,西里街的何秀才……
以及红袖招的头牌蔷薇姑娘,没错,这些都是我的姘头。
而我那一向端方守礼的未婚夫,也彻底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就赶了回来。
你以为他是回来教训我的,我只想说,大可不必!
他只是来看热闹的,这不,人群里笑得最开心的是他,冲我扔臭鸡蛋最狠的也是他……
今日府门前依旧热闹。
一白衣男子手执折扇,忧伤掩面:“在下与薛小姐心意相通,奈何出身贫贱,薛伯父他……”
围观众人立即大骂“有钱了不起啊”。
一红衣女子轻拭眼泪,楚楚怜人:“没关系,奴与她的情意本就为世俗不容,她不肯见我也正常……”
围观众人立即大骂“渣女”。
小翠看热闹不嫌事大:“......
清风楼的竹公子,余姚馆的楚郎,西里街的何秀才……
以及红袖招的头牌蔷薇姑娘,没错,这些都是我的姘头。
而我那一向端方守礼的未婚夫,也彻底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就赶了回来。
你以为他是回来教训我的,我只想说,大可不必!
他只是来看热闹的,这不,人群里笑得最开心的是他,冲我扔臭鸡蛋最狠的也是他……
今日府门前依旧热闹。
一白衣男子手执折扇,忧伤掩面:“在下与薛小姐心意相通,奈何出身贫贱,薛伯父他……”
围观众人立即大骂“有钱了不起啊”。
一红衣女子轻拭眼泪,楚楚怜人:“没关系,奴与她的情意本就为世俗不容,她不肯见我也正常……”
围观众人立即大骂“渣女”。
小翠看热闹不嫌事大:“情比金坚,感动吗?”
我:“……不敢动。”
1
这已经第七天了。
自打薛大小姐的风流韵事传遍全城后,夙州百姓们的食量也有了明显增加。
看来富家小姐始乱终弃小白脸的戏码很下饭。
什么清风楼的竹公子,什么余姚馆的楚郎,什么西里街的何秀才……
男主角那是一天一换,一个赛一个的俊俏。
据我所知,目前是更新到“薛小姐夜会三男,府内外两头兼顾”,堪称时间管理大师。
不过最近有些忙,我也没顾上吃全瓜。
因为这位霸榜夙州热搜头条的薛小姐,便是我。
外头虽嚷嚷得厉害,但薛宅府邸大,所以其实我是听不见的。
直到小翠探头,幽幽问了句:“小姐,故乡的百合花真的要开了吗?”
我:“……”
左右这账本是看不下进去了,不如先把那头处理干净。
思忖片刻,我让小翠先打头阵,以免如今渣名远扬的我一出门就被扔菜叶。
小翠不乐意,我说给她加月钱,她立马换上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别说几片烂菜叶了,我愿意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
然而,夙州百姓还是有素质的,没给到小翠这个机会。
许是他们也没想到我会出来,一时又都静愣住了。
那红衣姑娘反应倒快,一下就扑进我怀里:“阿真,你果然还是爱奴家的。”
这姑娘我认得,是红袖招的头牌蔷薇。
好一个阿真爱上了阿蔷。
我将目光放至远处,人群外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白衣男子合起扇子,也想扑过来,被没挣到钱的小翠一巴掌呼开了。
小丫头手劲儿忒大。
人群立即起哄,他们料我定是选择蔷薇姑娘,橘势大好。
我却道:“可是诸位,我早已与顾县令家的公子订下婚约,此事十里八乡人尽皆知。诸位如此闹事,就不怕顾大人治罪吗?”
蔷薇姑娘的嘤嘤嘤被中断施法。
“不过姑娘和几位公子这样做,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想是为人所胁迫也不定,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我始终盯着那辆马车,面不改色地继续微笑道:“这样吧,由薛家替你们赎身,如何?”
闻言,蔷薇与那白衣公子随即倒戈,忙不迭开始解释起一切都是误会来。
所以,用钱能解决的事,何必大费周章?
待人群都散去后,我才不紧不慢地走向那辆马车,欠了欠身行礼:“伯母安好,既然来了,何不进府喝杯茶?”
“闺阁女子,张扬惹眼,不像话。”里头传来刻薄的妇人冷哼。
2
薛家三代经商,在南方的名气响当当。
祖父在夙州金江县起家,父亲将生意越做越大,现已成一带富商巨贾。
兄长又南下出海,贸易活动于东南附近,也即将发展成新的商业版图。
本人薛真真,不才,目前的风评还停留在啃老。
又因着出身商户,所以与县令公子的婚约也被认为是高攀。
譬如眼前马车内这位顾夫人,便是我那不好相与的未来婆母。
对于她儿子与商贾之女的婚事,她一向致力于搞破坏。
我也不恼,笑眼盈盈道:“全赖伯母费心排得一出好戏,近来薛家名下的茶楼饭馆盈收颇丰呢。”
马车内顿时响起茶杯碎裂声:“你知道是我做的?”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她请蔷薇她们来演戏,花得是薛家的银钱。
我笑而不语,算是给她留些脸面。
“罢了,让你心里明白更好。”顾母不屑的声音中又藏着几分洋洋得意,“在珩儿高中状元前,你还是自己先退婚吧,我可不想让一身铜臭味的商女,坏了我儿大好前程。”
“母亲!”马车内有另一道女声,急促又低低地唤了句。
“你住嘴,少把胳膊肘往外拐!”顾母扬声呵斥。
暴躁小翠这就准备动手,被我给拦了下来:“顾仕珩不肯与我退婚,所以伯母便想趁他不在,搞臭我的名声,让我自己主动退婚吗?”
“没错。”一提到这个,顾母便咬牙切齿:“从小到大,珩儿一直都乖巧听话,现在却会为了你忤逆我!”
她只要一见我便有数落不完的话。
书上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书上没说,有钱也会遇到恶婆婆啊!
决定了,成婚后我便在京城买座宅子,一定要和她分开住。
“伯母,不管怎么说,算是做晚辈的提醒您一句。”我含笑的眸底神色逐渐转冷,“婚约既已定下,在这个关头,我若真有什么私情,难堪的还是您儿子。”
有时还真想不明白这位夫人。
虽说祖父白手起家时,受过顾爷爷的恩惠。
但要说报恩,那顾伯能当上县令,我爹可没少出力。
若不是我与顾仕珩有自小的情意,后又订下婚约。
凭顾家的作风做派,父亲早该与他们断了联系,这位夫人哪还有机会对我趾高气昂?
“出行的马车还不如咱府上的买菜车。”小翠如是评价。
“真真……”身后突然有人喊住我。
我回头看去,发现竟然是顾隐玉——她脸上还留有一道巴掌印。
马车刚驶去不远,我上前握上她的手,有些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隐玉是顾仕珩的妹妹,比我小几岁,但才气逼人,远胜她兄长,可惜是女儿身。
“我……我想同你住几日。”隐玉说话时双唇微颤,无声地给我传递了两个字——救我。
3
顾家重男轻女得厉害,素日里见到的隐玉都是沉默寡言,少有今日这般失态。
但她脸上的红印,我倒是常见。
记得最狠的那次,是我到顾府去拜访时,无意撞见了顾母在训斥她。
顾母先是边骂骂咧咧边掌锢,后面就直接抄起藤条抽她。
一下重于一下,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我想要上去说情,却被顾仕珩制止了。
“母亲在气头上,你贸然过去的话,会被波及的。”他用手覆在我的双眼上,温声叹气,“若是害怕,便别去看了。”
说完,就拉着我离开了那里。
我没有机会再回头看一眼,却也未曾听到隐玉吭声。
“我知道过几日你便要进京了,可否带我一道?”只消片刻,她便恢复了沉着冷静的模样。
不错,再过几日就要揭榜了,薛家赶巧有支商队要进京,我预备前去给顾仕珩一个惊喜。
“理由呢?”我笑着看她,流露出些许心疼来。
“同你一样,去找我哥。”顾隐玉道。
她思忖片刻,又挑明说自己是为了逃婚。
原来,顾母为了顾仕珩高中后的官运,竟然要将女儿许给王知州家的小公子。
那位王公子可谓是臭名远扬,仗着老爹的权势,四处为非作歹。
据说光妻妾方面,不到两年的时间,府上就抬出去了四五个。
顾夫人为了能结交到知州,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我看向隐玉愈发同情。
士农工商,她出身士家,却比我过得更艰难。
我又问她进京后有何打算,她沉默片刻,才低垂着眼眸道:“我相信兄长会帮我。”
其实我对顾仕珩没报太大期许,因为他三年前便落榜过一回。
从十五岁定亲,到如今二十有一,我已等了他六年,甚至更久。
顾仕珩年长我三岁,因两家关系,所以我与他自幼相识。
父亲重视教育,期盼兄长能走上仕途,于是花了大价钱请来名师。
顾夫人当时跑了好几趟,才将顾仕珩也送进我家学堂。
我不是读书的料,只通算术一门,文章写得稀烂,连夫子都懒得多看。
索性有他后来替我修改润色,才让我少挨许多骂。
不过若是他被兄长缠住了,我就只能去找坐在门口等候的隐玉。
说来好笑,夫子每每都能看出我是找了枪手代笔,可阅览完隐玉的文章后,还是会忍不住打上“甲等”。
那段时间快乐极了,特别是因为有顾家哥哥在。
他会在瞌睡时给我买来糖水,会在走神时悄悄提醒我,会在兄长欺负我时维护我……
清晨学堂里,午间榕树下,傍晚荷塘边。
我印象里的顾仕珩,一直都如光和煦,温文尔雅。
所以后来提亲时,父亲尚在犹豫,我便直接同意了。
还记得父亲点头那天,交换完生辰贴后,他激动得一把将我托起,说定要考中功名,为我挣个诰命夫人的称号。
其实我并不介意等他多久,也不在乎他能否高中。
大不了到时,我再给他买个官做便是。
4
此次进京,一则为见顾仕珩,二则是受命于父亲。
虽说前有未来女婿信誓旦旦的承诺,但他老人家还是坚持我要有自理能力,不能总想着婚前靠娘家,婚后靠夫家。
所以他让我随商队进京,在中原的生意,便全权交由我来负责。
出发前,顾母曾来索要女儿,但半道听闻顾仕珩会试中了亚元,立马乐呵呵地拐头回去,好几日都不再过问。
隐玉只闷头看书,除了对她兄长的事流露出些许艳羡外,也并未有其他表示。
会试揭榜后,准备殿试的时间有一个月。
原本行程是掐得将将好,因我一高兴,沿路散财行善为顾仕珩积德,便耽搁在了济州。
最近这里有个新开运河的大项目,北起京河,南抵通州,正在招揽商贾入资合作。
我私下派人去打听,原是那些王公贵族不敢在天子脚下造次,但又想捞钱,于是便在这些毗邻京都的地方下手。
简单来说,就是皇帝一张嘴,地方跑断腿。
而现在地方被皇帝的亲族搜刮得没钱了,只能退而找我们商贾帮忙。
哎,行走的钱庄罢了。
不过我对这个生意倒很感兴趣。
“不行,绝对不行!”随行的族叔立马反对,“像运河这种牟大利的项目,一向是官府包办。他们要是真没钱,为何不把摇钱树牢牢攥自个儿手上,要分利给我们?”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三叔。”我不紧不慢地把玩着玉连环,含笑看他急吼吼的模样。
“钞关收费自然他们占大头,但我也算过,入资是不会亏本的。”
伸手拢了下发丝后,我又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再说不愿也迟了,我已经画押签字,方才也给父亲去信告知了。”
“你……”他被我气得不行,哎呦着直叹气,“你们女子做事就是不行,大哥真是糊涂啊,竟让你跟着一块来!”
“怎么不行?”隐玉站在门口,冷冷地回头看过来,“别的不说,我看就单单算账目,你们这些男人就没一个比得过真真姐。”
“顾家丫头,这没你说话的份!”三叔多少知道些情况,恶狠狠瞪了眼回去。
“恐怕也没三叔说话的份。”我保持着微笑,慢慢起身,不容置喙,“您别忘了,我不是随行来的,这块儿的生意,父亲可是全权交由我了。”
三叔再一次凝噎,我看了眼小翠,示意准备送客。
他自然不情愿,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走到院里头时突然回过来,朝我高声喊了句:
“真真,你一个女子,有功夫抛头露面管男人生意场上的事情,怎么反倒看不住自己的男人?”
我皱眉,对他无厘头的喊话不明就里。
三叔见状,顿时得意起来:“看来你是忙于运河的事,还不知道吧?”
“昨日殿试结果出来了,你那未婚夫婿叫陛下给钦点了状元郎,被赐婚于明月公主了!”
未婚夫婿,状元郎,赐婚公主。
几个字眼在我脑中一下炸开了花,我眼前发黑,若不是隐玉和小翠及时搀住,险险便要昏死过去了。
我死死攥着拳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们二人:“他在说什么?!”
近来我多走动于官府,忙着运河的事,无暇他顾。
隐玉抿唇,显然知晓此事:“兄长不是那种人,他定有自己的苦衷。”
小翠目光躲闪不及,跟着劝慰道:“对,小姐,我也相信顾公子!”
5
既是皇家赐婚,又是在殿试那种事关前途的场合,圣命难以违抗,我与他自幼相识相知,不该因风言风语就断然怀疑。
我很快缓过神来,尽管三叔继续冷嘲热讽下去,也没能再激起任何水花。
济州与京城的路程,小车快马连夜前行的话只需一日。
参与运河一事板上钉钉,我留了几个可靠机灵的人在这儿处理,又好言将三叔请回夙州,才带上隐玉、小翠二人立即赶路。
现下这京都内,最热议的话题莫过于“状元郎成驸马爷”了。
有的说这顾公子文采斐然,殿试上句句珠玑,才得圣心以娶公主。
也有的说是那明月公主与他早已在会试前定情,山盟海誓,才子佳人。
更有甚者,说是因这顾郎生得俊俏,陛下才会为了爱女婚配一事,破格将他点为状元。
但我现在并不关心这些,我只想快点见到顾仕珩,听他亲口说。
陛下赐的状元府邸与公主府相邻甚近,大老远便能瞧见来往不绝拜访的人。
隐玉将车停稳后,翻身下马,隔着帘子对我道:“真真,先别下车。”
“为什么?”小翠不明白,透过帘缝有些激动道,“我好像看见顾公子了,他今天穿得好贵气!”
从前的顾仕珩专注圣贤书,鲜少会在衣着打扮上花心思,因此没少被我爹数落不像师家的女婿。
我敛神,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听隐玉接着往下说。
“兄长如今被赐御婚,那儿站的应该全是来想结交的官员。
“但你与他的婚事只在金江县为人知晓,贸然前去,怕会被认为是骗子,到时反而对你名声不利。”
我不至于失了理智,自然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见我沉默不语,隐玉以为是有什么其他顾虑,又道:“你不必主动,此事我会同兄长讲,届时让他来交代清楚。”
我撩开布帘,遥遥望了眼那个心心念念已久的男子。
其他进士都要等吏部委任授官,他却已得皇上赐官袍。站在那堆人里愈发显得清秀俊朗,叫人一眼便能瞧见。
我收回目光,勉强扯出抹笑来:“也好,你去吧。父亲交代了一些京中商会的事务,我还需抓紧去处理。”
隐玉再次替顾仕珩作出担保后,才与我们道别。
三日后,我方在南湖桥柳边见到顾仕珩。
天未大亮,除市井小贩外,少有人在此走动。
“真真。”他站在柳树的另一边,声音轻缓,荡不起一池波澜。
“我听隐玉说了,谢谢你愿意信我。”顾仕珩无奈道,“你也看出来了,如今我身不由己,只能与你这般偷偷见面。”
“你我已换庚帖,又不是私通。”我不明白,只能尽量叫自己冷静些,“你同陛下说清楚便好,又何须如此?”
“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顾仕珩叹气道,“陛下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岂能轻易收回?我若此时才提出有婚配,那便是欺君。此等罪名的后果,你我两家都承受不起。”
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对,皱眉道:“我不信他赐婚前就不曾问过你,是否有婚配。”
那头沉默了会儿,又道:“真真,你先别急,我会想办法解决,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他这是在回避我的话。
我蓦地脚下发软,声音却越发平淡:“好,我等你。”
6
说来赶巧,在见过顾仕珩没几日后,我便在一家成衣店里遇到了顾母。
“伯母,好久不见。”我提起笑来,迎上前去打招呼。
顾母正在价格最贵的衣料区挑选,闻言侧目看过来,在与我对视上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虑。
“姑娘,我们认识吗?”不似从前态度冷硬,她今日是礼貌客气的模样,甚至给我回了礼。
我静愣住的片刻之间,小翠瞪眼回去,不满道:“顾夫人,我当你以前只是厚脸皮,不成想原来你装傻也有一套呢!”
“哎,你这个小姑娘,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顾母作出长辈姿态教导道。
换做是在夙州,听到小翠这么回怼自己,她定要狠狠出口气的,怎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我心里一沉,拉住小翠,面上继续笑盈盈道:“顾夫人,就算阿珩高中了,你也不必如此着急不认人,那生辰帖我可带过来了。”
面对我明晃晃的威胁,顾母依旧镇定:“什么生辰帖?我儿如今是准驸马,姑娘你可别乱说话啊!”
果然有问题。
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真是抱歉夫人,方才是我认错人了,您继续看吧。”
说完,我便带着小翠走了。
离开前,我特意绕到掌柜那儿,同他交代了声,以便好好宰宰这位状元母亲。
她大概还不知道,这家成衣店是薛家在京店铺之一。
小翠对我方才所说表示不理解,一路骂骂咧咧问候顾母。
为了不被行人误解,我忙买了几块糕点堵住她的嘴,无奈道:“有空在这儿骂她,不如赶快回府瞧瞧,生辰帖是不是被拿走了。”
小翠愕然,险些被呛到。
我边给她顺气,边解释起来。
其实一见顾母,她的反应便叫我觉察到不对劲。
所以后面我故意用生辰帖试探她,只要生辰帖在薛家这边,那便是一条铁证,足以叫顾家全族人头落地。
顾母头脑简单,不太懂得隐藏情绪,所以我一问她便露馅了。
果然,回府后下人便告诉我,今日府上突然闯进伙凶悍的贼人。
掀开榻上的枕头,将那小木盒打开后,里头的生辰帖果然不见了。
顾家这是想销毁婚约吗?
我抱着空盒子发呆。
小翠劝我别难过。
我说你先别急着安慰我,去看看“妃子笑”的外送糕点来了没。
小翠愣住:“这就是化悲愤为食欲吗?”
7
妃子笑是京城的上流点心店,其中“荔枝香”是他家的金字招牌,顾仕珩最爱荔枝。
我叫了两份糕点,另一份是给隐玉的酸枣糕,顾仕珩对枣子过敏。
将两份书信分别藏进食篮后,便让小翠借“妃子笑”之名送去顾宅,随即开始处理商会那边的事。
我把薛家在京商铺全都转卖出去,以换取足够资金在济州开绸缎庄——这便是我参与运河开发的主要目的。
就像士卒都想做将军,我们商人自然不是想富甲一方,便是想要成为皇商。
但无论是哪里的成衣店,都只能卖给百姓。
尚衣局收各地织造局上交的布匹,为宫中贵人制衣,不计成本。
而前段时间供给生丝陈家不幸遭火,于是济州织造局只能找其他蚕丝商。
巧了,我家正好有养蚕场,规模还不小,就在通州。
日后通过运河的除了供丝,还能运销其他南方产品到北边,不仅免去大笔过关开销,也能与官府另分他船过路费。
我这算盘打得噼啪响,远在东南的兄长都听见了。
他最近来信,问我有没有意愿搞搞那个盐务专卖权。
我正准备给他回信,小翠突然带着顾隐玉过来了。
虽一身狼狈,神情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韧,最让我震惊的是她那头短发,分明是刚剪断不久的模样。
“隐玉,你这……”我一时难言,又心疼她身上的新伤,忙叫小翠去拿药来。
隐玉垂着眼眸,有些自责道:“真真姐,我没找到他们拿走的生辰帖。”
“那个不打紧,还是先瞧瞧你的伤。”我带她坐下,也跟着一起自责起来,“是因为帮我,伯母才又打你了吗?
我藏在酸枣糕里的只有一小张纸条,便是托隐玉替我找出被抢走的生辰帖。
“不,真真姐,我要告诉你另一件事。”隐玉突然抬眼看我,满含苦恨。
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她哭。
眼泪没有落下,倔强地在框中打转,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隐玉说,她已与顾家断绝关系了,包括她最敬重的兄长顾仕珩。
在金江县,无人不知县令家的千金是文曲星下凡。
哪怕顾母只让她在学堂外旁听,先生们到最后也都会对她赞叹有加,而又会为其惋惜。
因为隐玉是女子,女子无法考取功名。
她虽从未说过,但连我都看得出她的心愿,顾母又何尝不知呢?
于是为了一双儿女,顾母花钱费时许久,终于有办法了。
顾母有个弟弟,也就是隐玉的亲舅舅。
此人极善于巴结各路官兵,也不知怎地,竟让他攀上了今年会试主考官之一的刘大人。
于是顾家再次砸进大笔钱,终于叫这位刘大人松了口,同意让女扮男装的隐玉同顾仕珩一起参加科考。
结果大家都知道,隐玉落榜,顾仕珩高中亚元。
她为此沉寂了许久。
直到今日为我去偷回生辰帖时,她无意中听见顾母与舅舅的对话,才知晓一切真相。
原来是刘大人借身份之便,篡改了考卷,将隐玉和顾仕珩的名字互换后才转呈上去。
所以高中的本该是隐玉。
其实让隐玉替考本就是他们一早打算好的。
而宁愿女扮男装一辈子也要实现理想,甚至为顾母的成全还感动许久的隐玉,觉得自己简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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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容臭老板
原标题:《女主她只想搞事业》
我养的小狼崽子以为我不要他,竟把我这个师父压在榻上吃干抹净
宋景是皇上丢给我的烂摊子,他是前朝留下来的孩子,在宫里受尽了欺负,
在我把他接回家教养后,唯独对着我乖乖听话。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对我唯命是从的孩子,竟会在以为我不要他后直接将我狠狠压在榻上:
“师父,别不要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1
头一次遇见他,是在书房里。
他当时灰头土脸,穿得破破烂烂,身上也到处是伤痕,一直低头不语。
看着也就是十五六的样子。
带有血迹的手垂在身侧,紧握发颤,很是不情愿地被迫跪在皇帝面前,像个落魄的小狼崽。
他叫宋景,留着前朝的血。
简单地说,就是前朝余孽,侥幸逃过禁军的眼,活了下来。
当皇帝发现他的时候,已......
宋景是皇上丢给我的烂摊子,他是前朝留下来的孩子,在宫里受尽了欺负,
在我把他接回家教养后,唯独对着我乖乖听话。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对我唯命是从的孩子,竟会在以为我不要他后直接将我狠狠压在榻上:
“师父,别不要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1
头一次遇见他,是在书房里。
他当时灰头土脸,穿得破破烂烂,身上也到处是伤痕,一直低头不语。
看着也就是十五六的样子。
带有血迹的手垂在身侧,紧握发颤,很是不情愿地被迫跪在皇帝面前,像个落魄的小狼崽。
他叫宋景,留着前朝的血。
简单地说,就是前朝余孽,侥幸逃过禁军的眼,活了下来。
当皇帝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是开朝半年之久。
皇帝心一软,并没有将其杀害,而是丢到宫中,任由放养。
2
皇帝之位,是造反得来的。
还记得当初在造反前,他找上我,说是要谋划什么。
我当初就没有当回事,权当乐子了。
毕竟他是太子,造什么反?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
从准备兵马,到联络人脉,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两个月。
关键他还真的成功了。
他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将军提拔成镇国将军。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加上自家老爷子就是丞相的身份,于是乎,他便直接把我家老爷子职位撤了,随后将我提了上去。
记得他当时说,从小到大都是我帮他出谋划策,说我脑子比他好使,在朝廷上怕没了我干不下去。
言归正传。
皇帝把宋景接到宫中的第三年,总算是想起深宫里还有这么号人物。
所以当机立断,马上把我传了过来,又来人将那小崽子接来。
就有了眼下的情景。
3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宋進,用目光询问他是何意思。
他呵呵了两声,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怎么样,可还入得了眼?”
瞧着这厮的嘴脸,我就觉得此次前来绝非好事。
果不其然,他假正经地翻了翻面前的书,嘴中开始扒瞎。
“朕看你一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实属不放心。朕的小侄儿宋景,今年貌似十二岁,耽误了三年未读书,不如将他托付于你,收他为身边的书童,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如此离奇的话竟是从一国之主口中道出的,也是奇了。
说白了,就是嫌人家麻烦,不想给他找私塾托关系,但放着又不是那回事,于是将这烂摊子丢给我。
妙,真真是妙极了。
我皮笑肉不笑,刚想拒绝。
皇帝就着急抢在我前面开口,非常草率的就将此事定了下来。
宋景那小子听了后,没什么变化。
但看着他又把头向下低了低,微微弓起背,我就知道,他也是不愿的。
虽然我和宋進是好哥们,但俗话说的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于是,我扯了个敷衍的笑,被迫应下了这档子破事。
回府之后,我心疲力竭的让丫鬟烧水,正想舒坦泡上一澡。
没成想……
我的安逸生活,也就是止步于泡澡后了。
4
按平时也没见狗皇帝效率如此之快。
加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人就已经打包送到丞相府了。
小孩比刚才见到的时候干净不少,嫩白嫩白的,也换了身衣服。
他的脊背很挺,人长的也相当俊俏,只是眉眼间的阴沉太过深重,以及眼神中的戒备,完全没有小孩该有的样子。
我不动声色的瞧了他几眼,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小子身上套的应该是太监内服。
好歹也是皇帝的亲侄子,连一件好的衣服都不给穿。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心中不禁对他有些怜悯。
我走上前去,想和他亲近亲近,带他舒舒服服的重新泡个澡,再换个衣物。
虽然我与他无缘无故,但既然在我这儿,就归我管,自然是不能亏待他的。
只是,在我刚刚碰到他胳臂的那一刹那,手就被瞬间甩开。
他反应很大,此时的眼中不只有戒备,还有深深地恐惧。
旁边眼尖的奴才还不知道这位的身份,立刻跑了过来,看架势准备对他训斥一番。
我挥了挥手,示意所有奴仆退下。
待周围没人后,我摆了摆衣袖,轻声问道:“怕我?”
他不做反应。
我挑起一边眉,心中有些无奈。
宋景紧紧抓着身侧的衣摆,不知想了什么,又低下头。
他额前的秀发很长,只要稍稍一动,便能遮住眼睛。
让人看不懂他的情绪。
别看我贵为一国之相,但年龄也就二十有二,刚弱冠没几年。
小孩基本没有接触过。
更别说有性格缺陷的,见都没见过。
我沉住气,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慢慢来,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抱着这种心态,又耐心对他说:“我不是坏人,以后更会是你的夫子,不会害你的……”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温柔的对着外人讲话。
邪了门了。
见着他没有初见时那么防备,我便试着开始将他的衣物脱下来。
毕竟一直穿着太监服也不是那么回事。
他依旧还是很抵触我碰他,不过这次倒是没有甩开我的手。
太监服的质量自然是好不到哪去的。
少了这层雪白的衣物遮身,身上大片青紫的伤痕清晰入目。
想必是那些个宫人办事不利落,洗得不仔细,就连他身上残留的血痂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疼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转身向后面的木柜走去,拿了个小匣子回来,里面装的都是我珍藏的好药。
看他一副可怜又倔强的模样,我轻哄:“你忍着些。”然后便开始对他的伤口处涂抹药物。
几天下来,宋景对我的戒备显然轻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完全放开。
为此我还特地问过皇帝,宋景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皇帝说,他这个小侄子小时候过得就不怎么好,没人疼没人爱的,他的姨母就是王妃,除了给他找私塾教他识字以外,再没有管过其他。
我对宋景的印象又变了变。
受伤的小狼崽,没人爱。
也是从那时候,我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格外的心疼。
我对他很好,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一有闲暇功夫,就会教他知识。
若是没时间,便会请来私塾为他授课。
一个月下来,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开始主动与我交谈。
这很好,是个好兆头。
5
是夜,我一如既往洗漱就寝。
床边的蜡烛刚刚吹灭,门外就发出了敲门的声响。
我打开门窗一看,只见宋景穿着亵衣抱着枕头,安静地站在门口。
一脸犹豫的小表情挠得人心底又痒又疼。
他漆黑的眸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我愣了愣,只听他又说:“屋子里…有老鼠……”
我恍然大悟,冲他招了招手。
“那你进来吧。”
他点头,还在向我解释:“…今夜不知为何,屋中动静格外地大…我、我有些、害怕……”
说到这里,还悄咪咪地瞥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没有作答,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
说来也奇怪,他在这丞相府中,貌似只与我一人说话。
其余的,连看都不看。
我上了床,自觉地往里缩了缩,留下一大片空地,好让人睡着舒坦。
宋景初来时营养不良,瘦瘦的,皮肤也苍白的不像话。
这才过了一月左右,他便恢复了七七八八。
我这个人睡觉轻,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醒。
在床榻上躺了良久,几乎快要昏昏欲睡,身侧还是没有传来动静。
我睁开眼,向一旁看去,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入睡的痕迹。
“小景?”
我疑惑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片刻后,才听到不远处的榻上传来一些动静。
我不禁支坐起来,有些奇怪,“怎么去到那里了?快过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怕,脏了你的床……”
我怔愣住,习惯性的皱起眉毛,心中涌上一股别样的情感,多半是心疼。
“你为何会如此想?”
我拍了拍床铺,“过来,同我一起睡。没什么脏不脏的,你干净着呢,以后别说这种话。”
他迟迟没有动地。
为了加强可信度,我又说了一句:“你且放心好了,我既然养了你,就不会不管你。”
小孩子就是好哄,没一会儿,他就下了榻,一声不吭的走到床前。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害羞,小嘴唇轻抿住,讨好的笑了一下。
屋中并不是很暗,我隐约看到了他的笑容。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
那夜,他说是睡得最好的一次。
就连梦都是好的。
6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他就从一个小豆芽长成了八尺男儿。
连我和他站在一起都要矮上一些。
为了挽住自己弱小的自尊心,很少和他并肩同站了。
他样貌长得极好,说是貌比潘安也不为过。
若是生在了哪个官员家中,当个公子哥,来亲的人定是要将门槛都踏平。
连皇帝见了,也夸我手段高,会养人。
宋景的确养得不错,整日里一副翩翩公子的儒雅样,看着很是讨人喜欢。
也正是如此,一些闲言碎语也就多了些。
要知道,当今圣上登基九年,只有一名子嗣,还是个小公主。
加上本就顶着造反二字上的位,朝中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些按捺不住,有的已经开始上报奏折。
至于内容是何,看宋進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宋進后宫里住着一大堆官员千金,但没有子嗣,变相的说,也就没了掌控的权利。
眼下都知道,前朝的血脉依旧存有,并没有清空,不免心中浮躁起来。
一些大胆的,甚至认为当今皇帝不过一乱臣贼子,登不上大雅之堂,竟有意想让皇帝提携一下宋景。
不过并没有直接地表明出来。
宋進也为此找我谈过许多,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他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想让我给宋景找些不痛快,好给他随便冠个无需有之罪,贬其为庶民,派到穷乡僻壤之地,不得再回长安城。
宋進这个人我了解他,但凡是危害到他利益的,都要清理干净。
所有人,不管是否与他有血缘关系。
皇室无亲情,倒真是应了这句话。
我每次都在回绝他,他已经开始有不耐烦的意思了。
他最后一次找我谈这个事情,是在一次边境战败后。
他面色十分不悦,见到我的第一眼,连称呼都变了变,毫不在意形象。
“此次战败,邻国要求,让我们送一个质子过去。眼下,要么你把宋景叫来去当人质,要么,就把他贬为庶民,两个选择,你自己选。”
我没有言语,他有些疲惫地将头向后仰,眼底的乌青很严重。
“现在,朝廷好多官员的心呐,都是飘忽不定的,此事拖不得,你自是知道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当年姨母不喜爱宋景,是因为当时朕的姨夫在一次两国交谈中,借着醉酒,私下非礼了姨母,而姨母是邻国的公主。女子地位低下,所以当时出了事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姨母,也是那次,姨母怀了宋景,所以才不愿管他的。”
他说:“那里有他的亲属,送过去了,自然亏待不了,甚至还会提拔。这样对谁都好。”
我听了这番话,心里有些难受。
但左右一想,还是答应了。
7
我回到府中后,并没有对宋景道出这件事,而是无厘头地对他说了句:“想赏灯吗?”
他眸光似乎亮了亮,“想!”
快到上元节了,街上已经挂满大大小小的灯笼,很好看。
他跟着我的时候,一直因为忙,没怎么和他过过一次像样的节日。
虽然这次也算不上,但还是陪他看一次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的人多的数不胜数。
这次出行并没有让仆从跟随。
怕走散,我还特地抓住他的袖口,以免走失。
我们逛了很久,有说有笑的,但一想到养了六年的人既然远离,心里免不了难受,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
我怕他看出我的异样,又恰巧路过一家糖葫芦摊,于是便停下脚步,松开他的衣服,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带一串糖葫芦回来。”
我随便搪塞了一个借口,几乎是落荒而逃。
得平复一下心情了。
我并不喜爱吃甜食,所以只卖了一串。
当挤出人群的时候,看到宋景听话地站在树下等我,心中莫名满足,不过转瞬即逝。
我走到他面前,自然地将糖葫芦递到他的嘴边。
“尝尝,好不好吃。”
他笑眯眯地吃了一口,眸子都弯成月牙了。
“甚甜。”
他握住了糖葫芦的糖棍,指尖似有似无地触碰到我的手指,把糖葫芦移到我跟前。
“你也尝尝。”
我愣了一下,偏过头去。
“我不喜甜食,你吃吧。”
8
那次游览结束后,我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
但他跟没察觉似的,依旧凑在我身边与我谈这谈那的。
护送质子的人马很快就备齐了。
当圣旨传到丞相府的时候,我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仿佛送出去的,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宋景一脸不信地拽着我的胳臂与我当面质问。
我本以为他会问我为何要这样做。
正当我想好说辞对话时,他开口了。
问的却是别的话。
“你这几日对我忽冷忽热的,就是因为这个?”
我低眸,挣开他的禁锢,微微扭过身去,尽量不与他对视。
我承认是舍不得他。
但想了想,自认为还是断得干净些比较好,以免生出别的事情,以至于连我也保不住他。
我冷笑一声,说的话连我自己都恶心:“当年皇帝让本相照看你,圣命难为,不好拒绝。现下你要走了,本相自然是没有义务再对你好下去了。”
话很绝,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他依旧得理不饶人,强制掰过我的身子,逼迫我与他对视。
“我、不、信。”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说着,眼眶开始发红。
我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公事公办的让他去往质子的队伍,赶紧启程,耽误不得。
我记得,那天是他对我最后一次笑。
他走的时候表情很阴沉,眼底的苍凉悲伤深深刺痛着心。
我想,就这样吧。
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了。
我认为,此次一别,今后定不会相见。
但我错了。
大错特错。
9
我与他再一次见面,是在一场两国谈判中。
近些年来邻国发展的很好,称得上是繁荣昌盛。
我国国情不好,连打了几年败仗,终于是支撑不下去,要成为邻国的附属国。
时隔四年,我又见到他了。
他此次出行,是以使臣的身份来的。
看来混得不错,权高位重的,应该是被那边的人给认出来了。
宋進没有骗我。
当年,我多次匿名飞鸽传书,隐晦表达宋景的身份,还担心他们看不出来,眼下是我多虑了。
不过,他应该是不想见到我才是。
宴会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一直在和旁边的人谈笑。
下了宴会,我也想过私底下去找他,但始终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他。
附属国条约很简便,没有两天就完事了。
但是他们在临走之前,突然提出要带一个人回国,以免我们变卦。
宋景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竟然点了我的名,扬言要我跟着才行。
宋進自然是不同意的。
我好歹是一国之相,岂有随随便便就出去的道理。
双方都不肯退步,我的内心也有点不知所措。
但以大局来讲,他们是战胜国,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所以我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也做出承诺,在协约完成后,会将我归还,不过不是现在。
一路上,我们没有搭过话。
准确来说,是在见面后就没有搭过话。
到了邻国地区,他让人将我带到他现在的府邸暂时住下,而他则是进宫上报。
奴仆将我带到了他的侧殿,紧挨着他的寝室。
没有他的允许,我是不能出去的。
所以我一整天是在府中度过的。
路途遥远,我有些累,到地方也无事可做,便早早睡下了。
天快黑的时候,才悠悠转醒。
房间里的光线不足,显得有些昏暗,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我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猛地看到不远处的木桌前坐着一个人。
我愣了愣,这才发现是宋景。
他手中握着酒杯,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目光深沉得不行。
他喝醉了。
也说了我们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你可还满意?”他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当初不是忙着赶着要把我这个废物扫地出门,怎么今儿,又眼巴巴的凑上来?你那些个小动作,我看的一清二楚,丞相莫不是,后悔了?……”
我静静听着他的话,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是,我这不就是耍贱吗?
明知道他恨自己,却还渴望能重归于好。
我心里难受的不行,没有计较,也没有说话,而是起身,想出去叫来奴仆,给他熬碗醒酒汤。
只是,没等我走到门口,他就突然站起身来,跨着大步走到跟前,二话不说抓住我的衣领,狠狠地把我拽到床边,用力扔倒在床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死死按压住我的手腕,眼神狠戾地看着我。
下一秒,唇上一湿,他的薄唇覆了下来,带着浓厚的酒香味。
我瞬间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他对我的感情,居然是如此……
我喉咙处动了一下,开始做起挣扎,想推开他,但是力度不允许。
他察觉到了我的抗拒,于是变本加厉,残暴地扯开我的衣物,让我的隐私全部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他凶狠地咬住我的锁骨,在我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痕迹。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日暮多时了。
我掀开沉重的眼皮,失神地看着床顶,一种无助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床边早就没了温度。
我缓缓坐起身来,酸痛的身子一直提醒着我昨晚的疯狂。
门被打开了。
我抬眼看去,发现有两个侍女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她们缓缓向我走来,手中各端着一碗药。
“相国大人,请服药。”
我默默地把撕坏的外衣搭在身上,企图遮盖这些恶心的痕迹。
“…什么药……”
嗓子简直哑的不像话。
侍女恭敬的低下脑袋:“避子汤。”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嘴巴微张,却没有讲话。
两名侍女依旧站在原地等候发落。
我慢慢攥紧双手。
屈辱,绝望逐渐吞噬了我的理智。
我抛下了所有的素养与温和的面具,抬手拿起她们的药物用力摔在地上。
“滚出去!”我怒吼着,眼眶有些泛红。
二人没有说什么,对我福了个身,一同退出了屋子。
听着木门的碰撞声,我破防般将头埋在膝处,内心搭建的围墙慢慢崩塌。
预想之内,没过多久,耳边又传来了走路的声音,一步一步,如同走在我心刃上。
宋景端着一碗令人作呕的药向我走来,虽然嘴上噙笑,却丝毫不见笑的意思。
他玩味的看着我狼狈的模样,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微抬头,只见宋景使劲捏起我了的下巴,被迫我与他对视。
他的眼眸中剩的只有阴冷,让我不禁恍惚,他还是不是我所认识的少年。
我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
他对我哪有什么情感,不过是他报复的我的手段罢了。
想到这,眸中竟有些湿润,所有的情绪在此刻支离破碎,模糊成了一片。
他见了,手下的力度加重。
“喝药。”他冷冷的说。
我喉结上下一滚,缓缓闭上眼睛,不做搭理。
他对我的耐心少了很多,对此没有过多去问,而是直接用力掐住我的脸,迫使我张开嘴,暴力的把药全部灌入进去。
作罢,我弓起背,趴在床边,不禁干呕起来,而他却是蹲下身,用手捂住了我的嘴,轻声在我耳边呢喃。
“为何要吐,就这么想怀上我的子嗣?”他笑了笑,“你贱不贱啊?”
恨不能,让他现在杀了我……
10
接下的一周,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
每天都会变相的羞辱我,折磨我,强迫让我喝下连女人都不愿喝的药物。
在协议拟好后,他并没有将我带回去,而是随便挑了几个随从,启程离开。
在他走后,我的身边多了好几个仆从,每时每刻都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不让我出府,不让我碰尖锐的东西。
11
没过几日,听闻他是快马加鞭回来的。
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进宫面见皇帝,而是跑回来找我。
我以为他还没玩够,我以为,他又憋了一肚子气准备朝我发泄的时候,他突然抱住了我。
他长大了。
都可以抱住我了。
但我已经不喜欢了。
他身躯轻轻颤抖,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对不起……”
他在我耳边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想必,应该是宋進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不重要了……
我叹了口气,很是虚弱的将他推开。
这次的他好推的很,并没有往日那般难缠。
他红着眼眶看着我,可怜兮兮的,轻轻拽住我的衣摆,想要再次将我抱住。
我木讷的转过身去,不看他。
良久,才颤音说道:“…你滚吧…我不想见你……”
他跪在我的床边,眼中蓄起了泪水,嘴里一边又一边说着对不起三个字。
但我始终没有理过他。
自那日起,他好像又变回以前的模样,就像在丞相府的时候。
他对我很好。
甚至比原先的还要好。
12
夜晚,宋景悄摸来到了我的房间,一言不发走到床前,脱了鞋袜,慢慢上床,然后从身后抱住我。
我没有睡觉,当感受到身后炽热的胸膛时,身子猛的僵住。
大婚前夜,腹黑小狼狗钻进房里压着我一夜荒唐:“王爷,你是我的”
时心软留下楚冥水时我没想到,如今他会成为我的大麻烦。
他看上去像条不太聪明的土狗,却在听闻我被赐婚之后发了性。
大婚前夜他摸进了我的房间,我还来不及反抗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王爷,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江澜是个病秧子,这是人尽皆知的。
他在早些年招摇过市,风流快活,只是到后来,国家出了些变故,经历了磨难,也就成长了。
前皇帝昏庸腐败,一直相信有神明的存在,所以日日上香拜佛,嘴里头念叨着清心寡欲,专心治国,可离了寺庙,就原形毕露,连早朝都不上,日日留恋在后宫,沉醉于温柔乡。
江澜是前皇帝的长子,但并不受宠。
自古以来,立储的规矩向来是立长不立宠,这皇帝倒好,在他垂暮之年......
时心软留下楚冥水时我没想到,如今他会成为我的大麻烦。
他看上去像条不太聪明的土狗,却在听闻我被赐婚之后发了性。
大婚前夜他摸进了我的房间,我还来不及反抗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王爷,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江澜是个病秧子,这是人尽皆知的。
他在早些年招摇过市,风流快活,只是到后来,国家出了些变故,经历了磨难,也就成长了。
前皇帝昏庸腐败,一直相信有神明的存在,所以日日上香拜佛,嘴里头念叨着清心寡欲,专心治国,可离了寺庙,就原形毕露,连早朝都不上,日日留恋在后宫,沉醉于温柔乡。
江澜是前皇帝的长子,但并不受宠。
自古以来,立储的规矩向来是立长不立宠,这皇帝倒好,在他垂暮之年,忽然下了到圣旨,说是要将皇位留给最得他心的九皇子。
可这九皇子年龄不过一十三岁,还是个奶娃娃,根本把持不住朝中的大官。
太子的威严就始于此。
一年旱灾,救援灾民的银子都被贪官腐官收于囊中,皇帝对此置之不理,秉承着“钱我给了,接下来如何,随意”的理念。
民生苦,百姓怨,朝中的舆论也是铺天盖地,说得热闹。
江澜本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见状,正好天时地利人和,便趁此机会翻盘,把这个昏君推下了水。
造反说的快来的也快,江澜联络了各个武将,自己当了个幕后主使。
只不过,他在得到皇位后,并没有接管,而是将其顺理应当地传给了年仅十三岁的太子,自己封了个王,念号摄政,美名其曰专门替皇帝解除疑难杂症的。
碍于皇帝年幼,看不懂折子,所以朝廷中的折子都会送到摄政王府,由江澜亲自批阅。
皇帝倒台了,众人也没必要听信“神明”的话,所以,祭拜的人少之又少。
————序言
近日里,朝中上任了一个新官。
职位不小也不大,整天神神叨叨的,穿着奇怪,恨不能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脸上也总是带着个面具,有的小官员看热闹不嫌事大,给他举报了。
按理来说,上朝没有统一的服饰要求,只要穿个官服即可。
所以,在我看到折子的时候,并没有多管,驳了回去。
因为身体孱弱,我几乎是在府中过活,没怎么上过朝,自然对这些小事不敏感。
是夜,月过柳梢,异常的明亮。
我和往常一样,批完了折子准备就寝歇息,不料被一个小贼扰了清净。
那小贼穿了一袭黑衣,行事诡异不说,嘴里还嘀咕着坏话。
我看着墙头背对着自己的小贼,嘴唇一勾,无声地笑了笑。
真是蠢到家了。
反正也闲来无趣,左右看这贼人没什么威胁,陪他玩玩好了。
我垂眸,俯身弯腰捡起脚边的一个小石子朝他丢去,石子砸中他的后背,只听见一声闷哼,随后便见他气冲冲地扭头到处看,行为举止像个小孩,有意思得很。
不知怎的,我一时没忍住,竟笑出了声,蠢贼顺着声音低头向下看,恰好和我对上视线。
他愣了愣,呆呆地蹲在墙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个不留神,还给摔了下来。
此人武功着实不低,既能逃过士兵的眼,从高墙上摔下来还能安然无恙,身子挺壮实。
他也知道自己丢人,懂害羞,有些急促的站起身来,手无足措的扑着身上的灰。
见我一直在笑,似乎更加害羞了,想都没想就迈开步子向这边跑来。
月下,他傻乎乎的摘下面罩。
别说,长的还挺好看。
他开口说话的第一句,就是问我问芳龄几何,可有婚配,还问了往上的几辈人,从事什么职位。
见他的样子不像有假,甚至还有些真诚,合着,这是把我当成了姑娘不成?
我的嗓音说不上粗犷,但男性该有的磁性我还是有的。
这小贼,脑袋真是迷糊。
我挑了挑眉,没有计较,只是向后退了几步。
贼人见状,又是对我摆了摆手,说他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他红着脸,说姑娘长的真俊,要是不嫌弃,可以考虑和他在一起。
末了还补充道,问我知不知道摄政王那个狗人在哪里,他其实是来寻仇。
我很欣赏这位狗贼的胆量。
我退到屋里,想着以自己的实力定是打不过,这地方又小,跑也跑不到哪去。
所以,我皮笑肉不笑的伸出手,指着大厅的位置,说摄政王在那里议事,直走拐三个弯就到了。
他纯情的出乎意料,听到后脸色彤红,羞涩一笑,说了声多谢姑娘后,就连忙跳上墙头,向那边跑去。
分不清性别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跑路的声音。
墙头上是砖瓦,就算有猫走过,也会不免发出些声响,到他这,别说声响了,连个声音都没有。
为了我的安全起见,在贼人走后不久,我便叫了一大批人,让他们将府中的私兵调出来,抓人。
小贼不仅傻,还实在,说往哪跑就往哪跑。
他来的时候大厅周围已经埋伏好精兵和死士,至于我,自然是回寝睡觉。
没过一会,寝室屋外就有几个奴仆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哭喊,说那小贼实力高深莫测,赶都赶不走,更别说抓住了,就一会,虽然没杀人,但好多人都已经受伤了。
也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连个弱女子都能斩杀的身体,还要大费周章寻来这么一个能人。
我叹了口气,想着朝廷最近有些不安稳,该严治一番了。
蠢贼坐在大厅的地上,怀里抱着一把刀,怒气腾腾的瞪着周围的人。
士兵们的确没有死的,但伤的很重,算是废了。
蠢贼见了我,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凑一下站起来,大声说道姑娘怎的来了。
身旁的仆人听了虽然还是一副安静的样子,但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了。
为了自己仅剩不多的小自尊,我挺直了,只可惜长年用药,身上的那股病态的气质已经养成,所以不管我怎么装,都是那样。
我清嗓,开口问他可是眼拙,男子女子傻傻分不清。
他的确是傻,听后长啊了一声,语气颇为遗憾。
还嘀咕了几句,只可惜声音小,没听清,只是听到他说怎么知道这里和那边是一样的。
这人还真好笑,普天黄土之下,敢问哪里是不分男女的。
他的话,让我更加认准了他的智力。
既然是个傻大个,打不过也不怕了。
我虚伪地露出一个笑来,走到他跟前,蹲下来与他平视。
并且配合地问他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从未听过那个地方。
他听后骄傲地仰起下巴,小眼神里都是自豪。
这么大个人了,眼神如此干净纯粹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他说,反正比这里好。
我又问他,那他是怎么舍得到这么脏的地方,原来摄政王有那么重要。
他点头,说那狗王爷砸了他们的生意,搞得他们连饭都吃不饱。
应该是哪个村里出来的草民,加上武功高强,被有心人所蒙骗,才落得如此下场。
贴身奴仆是个护主的,她听到蠢贼对我出言不逊,骂我是狗,直接嘴比脑子快,说了声呸,敢对王爷如此讲话。
好极了,甚妙。
果不其然,蠢贼对这方面脑袋倒是灵光,想都没想直接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扯到他怀里,死死抱住我,不让我动。
他啧了一声,说我居然说谎。
事到如今,我无法,只能呵呵笑着,拍了掉掐我脖子的手,说那如何才好。
这人挺好说话,并没有得理不饶人。
他说,只要在皇城以及各个繁华地段设立神府,让人日日烧香敬神明就行了。
我应声同意,说现在可以将我放开了。
若是不小心一命呜呼,别说神府了,连根香都没有。
他很高兴的样子,嘴里哼着奇怪的腔调,松开了我,但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我问他又怎的了,他说要留下来监督。
站在身边的小婢已经看不下去了,悄悄问我要不要联动皇宫的禁军。
我摇头,示意不要冲动用事。
我想,蠢贼傻得有意思,陪他玩玩又不会损失什么。
以免引起怀疑,我装成很惊讶的模样,随后又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成吧。
自那日起,蠢贼顺利应当的住了下来。
可能也是他长的好,或是武功高,我并没有将人赶走。
一日,兴趣使然,在会寝途中折返,来到了蠢贼的地方。
就见他手中拿着面食,一点一点揪下来喂着池塘中的锦鲤,嘴一直在动,像是在说话,但没有声音。
他看到我,立刻吓的闭上嘴,手中一大块面食也没拿住,全部掉到了水里。
我笑了笑,拍上他的肩,为了寻话题,我问上了他的姓名家世。
谈到这个,他又升起了一股自信感,说念他名字可是要烂舌头的,不过见我这几日表现不错的份上,准许我念他的别名。
他说,他叫楚冥水。
好生难听的别名,也幸亏不是真名,不然父母得难受死。
只是,他浑然不知,还傻不拉几的问我好听吗,这是根据自己的名字取得。
我点了一下头。
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秘密,不过,我们也算不上熟,不好过问太多,也就此作罢了。
皇城中已经建起了几座神府,我想这就够了,被迫人民做事,那和以前的皇帝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神魔鬼怪本就是无需有的东西,我看着傻大个好玩,也不知道怎的,就给他建了几座。
蠢贼看到一些地方开始施工,便信以为真,不在问有关此事的话,而是每天都乐呵呵的过来找我。
如果我没时间理他,他就会安静的坐在屋门口,等着我完成手底的活,然后和我说话。
我也曾问过他,为何要这么做,不是挺讨厌我的。
他答,因为这里他只认识我,而且他不讨厌我。
不讨厌我的人,还真有诶……
蠢贼性情纯良,放在身边也无碍,虽然智商有限,但大不了养着他就好了。
我以神府建立时间很慢,工程大为由,让他信服我,听我的话。
想着也可笑,每次明明都很喜欢他来找我,但人真的来了,又要装成感觉很麻烦的样子,被迫同意。
一天夜晚,我拎着宝贝的梅子酒找到他,说一起品酒。
他貌似没见过这些个东西,尝的时候居然还说辣,一个果酒而已,小孩喝了都不会醉,带这个自然是给我自己喝的,反正他也不聪明,当时候倒酒是将果子酒换成浊酒就好。
着实没想到,他喝了小半壶果子酒,脸色就开始发着不正常的红,眼神迷离无神,看着是喝醉了。
见他神志不清,出于好奇,我开始旁叫侧击的问他身世。
蠢贼身上的气质金贵,不该是一个乡里人该有,但一些好点的东西他又没见过,所以是真的捉摸不透。
一提到出身,他就会莫名其妙的挺直腰板,颇为自豪的问我知道雨吗。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他又说玩笑话,也就没理他。
他说话有些弹舌,口齿不清的说这里好多地方的雨,都是他下的。
他说,他是神。
一说到下雨,他变得比清醒时还要严肃些。
他说,自从前皇帝下任,民生不相信神明,也不再烧香祭拜,神力也就自然而然的削弱。
他还问我为何现在大多数的地区出现旱灾,旱民,那都是因为神力不够,操控不了。
不下雨,人们就不相信神明,不相信神明,就不供奉,不供奉,就没有神力,没有神力,就没办法下雨。
的确是这样。
只不过,我不相信世上会存在什么神明,所以这些话,权当是故事来听了。
第二日,我就收到了仆人的传报,说小贼貌似染上了风寒,还挺严重,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不以为然,让他们多找几个大夫就行了,还嘱咐道,以后这种小事不必找我,问管家便可。
又过了几日,府中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大事发生,至于我的身体,只因为那夜没管住嘴,多喝了几口小酒,就开始连日咳嗽,以至于不得不加药。
想来有些时日没见傻大个了,着实无趣了些,所以我难得推了手中的活,前去寻他。
这次倒是没在院子里见着他,院里看守的仆人见我来了,恭敬地对我唤了一声王爷。
我点头,问那小贼可是在屋内。
奴仆听闻迟疑地点了点头,说话有些吞吐。
他说,贼子已经连续几日未曾醒来,一直处在病重的状态。
我推开门,屋里莫名其妙地飘着黑色的烟,楚冥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眉头紧锁,冒着冷汗,看着很是难受的样子。
见他这副德行,我出奇地没有看热闹,而是让下人准备一块布巾,顺便再将御医传召过来。
他变得瘦了些,肤色也白了好多。
但,在布巾刚刚触碰到他的额头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眸子冰冷不转地看着我,与我对视。
他猛地将我的手攥住,弄得我难受。
我向后挣扎了一下,面露不悦之色,问他这是做甚。
他坐起了身来,原本黝黑的瞳孔在此时变成了淡蓝色,他的声音很清淡,没了之前的热情和傻憨。
他说,我利用他。
我皱着眉,又挣扎一次无果,问他在闹什么。
他又一个狠力,将我扯到身边,把我死死地按在床上。
那眼神,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里面的纯真,也早没了。
他说,我故意让他醉酒,见他是出于最原始的状态,就套他话,让他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的情绪平稳,只是手下的力度却逐渐加深。
他说记得告诉过我,念他的名字可是会烂舌头的,更何况身份,还说我把他当傻子耍,很好玩是吗。
竟不知,一个人的反差会如此大……
还记得朝中有个行事诡异的小官,在楚冥水醒过来的第一天就要登门拜访,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楚冥水听了,如同一个上位者般,让他进来,没等我发号施令,那个裹成粽子一样的怪人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我的面前,见到我,还恭敬地行了个礼。
他们进了屋中,隔绝了声音。
我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并派了一个动作轻的探子跑到屋顶上去听他们讲话。
探子说,楚冥水坐在一个椅子上,至于那个小官则是半跪在地,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很迷,一会神一会大人的,小官问楚冥水为何恢复神志,楚冥水回答,说一开始只是想着凡人愚笨,在下凡之前特地给自己了一个定神咒,将神志调成他自以为凡人的样子。他还说,只是没想到,凡人一个个狡诈,不仅故意让他说出自己的身份,让自己收到天惩,还喜欢找人来偷听别人说话。
说到这,探子不禁抖了抖身。
探子说,接下来的内容,他们都只是嘴在动,并没有出声。
是夜,他找上我。
他变得很沉默,来找我也只是问我完工的程度如何,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气氛变得很压抑。
以后的日子里,他还会每天都来找我,见我公务繁忙,也会站在门口等着,但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我们之间没有话题可聊,我也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同他说话。
在以前,他每见我喝药,都会问我苦不苦,难不难受,要不要吃颗糖,现在见了也只是微微皱眉,八成还是被难闻的药味熏的。
我也问过他,神府不是一日能建完的,为何还要每天来找我。
他这次倒是愣了几秒,随后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说,以前我们就是这样的。
我相信了他是神明的事实,也开始建立起大大小小的神府,只是百姓不知道缘由,都在大肆宣传我要走前皇帝的老路,国要亡。
有的还说,这些东西,都只是造福于达官贵人,一些平本百姓只能有受苦的份。
朝中也开始有异议,本来我就是个乱陈贼子上的位,现下时局动荡,一些大的官员开始将心中的不满展现出来,为了安抚民心,我不得不开始娶妻。
我的身体不好,所以对这种事没感触,一是因为不知道哪天突然死了,对人家不负责,二是因为没有相中的,所以一直在拒绝朝中官员的千金。
现在……
为了稳住民心,不得不实行了。
丞相家有个千金,年芳二八,长相貌美,温柔贤惠,丞相一直有这个意思,但碍于人小姑娘可能不喜欢嫁给个病秧子,我也就没同意。
我都想好了,若真娶了姑娘,不会碰她,好让她在我死后另找姻缘。
消息传播的很快,一天的功夫,大街小巷都知道了。
他也知道了。
婚事准备的很急促,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婚服的刺绣都只是简单的基础图案。
在大婚前夕,他又来找我了。
他浑身冒着酒气,面色红润,不像以往的白皙。
见了我,他的神情委屈又复杂,嘴里嘟囔着不要让我大婚。
他抱着我,将头窝在我的颈窝处,说我不能这样。
他还说,我是他的。
我心中有些苦涩,这么一看,果然还是喜欢他以前的模样。
我想要推开他,却又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他开始吻我,开始在我的身上落满属于他的痕迹。
他的力气很大,我没能逃得过他。
第二日,我浑身乏力,酸疼不已。
他依旧安然地睡在我身边,很安静。
我照常起来洗漱,然后大婚。
也是自那日起,我没看过他了。
因为是夫妻,所以一个月里至少要抽出十天的时间陪她同床共枕入睡。
我没在她面前换过衣物,因为身上的红痕久久没有散去。
清晨醒来,看着一旁沉睡的姑娘,我并没有发出太大动静,好让她睡得安稳一些。
我悄声退出房门,入目的第一个人不是婢女,而是黑着脸的楚冥水。
他越过了我,拉着脸推开内屋的门,发现床上熟睡的姑娘时,他情绪有些激动。
他摔门而出,抓住我的手问我这是什么情况。
床上的姑娘被吓醒,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等说什么,就被楚冥水抓着手腕拖了出去。
他将我带到了他的寝室,粗暴地将我身上的衣物撕扯下来,还说几天不见,身边就离不开女人,我不是身体虚,怎的如此按捺不住寂寞。
话很难听,动作也是出奇的大,咬着我的唇,嘴里都是腥甜的味道。
这场情事维持了很久,我没有让门外的仆人进来,毕竟被另一个男人不情愿地压在身下,任谁都不愿被旁人碰见。
我身体弱,所以不能做剧烈的事。
大婚前夕,就是因为楚冥水没能把控得住,让我头昏脑涨了近半个月。
这一次,自然也是没有撑住,做到一半,眼前就开始发黑。
嗓子里发出零碎的呜咽声,脑袋几乎不清醒。
我的手脚冰凉,他却是浑身炽热,有时候都在想,大抵是没有人会愿意去抱一个身体冰如尸体的人吧。
他是第一个抱我的。
也会是最后一个。
大概,要死不活的样子让他做起来扫兴。
在他穿衣的时候,模糊听到,如若以后再发现,就把我当着别人的面处决。
身体后面难受得吃紧,他没有在这里逗留,而是转身出了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强忍着身上的疼,慢慢捡起地上的衣服,指尖都有些发颤地一点一点套在身上。
想我好歹也是个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可如今,却真真实实地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神府建立得越来越多,虽然百姓不情愿,但有些迷信的多少还是会拜一拜,北方的旱情果真有所好转,人们看了,也就没说什么了。
楚冥水这个人,很难让人琢磨透,那日过后,他又开始每日来找我,甚至主动与我说话,只不过这次我没怎么理他,也累的不想理他。
快要入冬了,天气渐凉,加上不爱惜身体,所以吃的药不得不多了几副。
那日的话我并没有当真,还是按着每月的规矩,在月初五日和月末五日配姑娘睡觉。
上次被他发现刚刚好是月初的最后一天,所以之后的几日里自然是没有在去过,想来他自以为我是在听他的话。
只不过,月末五天刚刚开始,就被他看了个正着。
还是一个早上,还是同样的人。
他眼神猩红可怕,喘着粗气,拽着我的衣领大声对我吼叫,说怎的又开始了,不是警告过我了。
说着,他跻身进入内室,单手抓着姑娘的脖子高举起来,毫不费力。
他说,既然这么喜欢找她睡,有种待这女的死后,我将她的尸刨出来,继续与她共枕,介时,他定不拦着。
姑娘双眼蓄泪,挣扎的幅度也开始逐渐减小,至于一旁的仆人,也都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敢出一言。
中堂摆着一把剑,还是当年母妃给我的。
我的脚步迈的快,也迈的沉,小时候学过一些防身术,基本的要领还是会的,我一把抓起剑柄,将其出窍,精准的指向楚冥水的喉结处。
我冷声道,放手。
他的眼里满满都是不信的目光,他的力气很大,单手就能抓起一个人高举,也能单手将一个人摔地上。
姑娘吐了很多血,一边咳嗽,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种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楚冥水一直盯着我看,他说,我居然为了一介妇女用利器指他。
那把剑说不上有多珍贵,材质有多刚硬,但至少是个护身的宝贝,可眼下,却被面前的人轻而易举的折断丢在地上。
他双拳紧握,淡蓝色的眸子逐渐加深,犹如一摊化不开的墨,阴沉可怕。
“师父不愧是当世第一谋圣,连不爱我这一点,装得也是极像的!”
我是南梁公主。
南梁国弱,皇兄昏庸,人人都说南梁必亡。
可我偏偏不信,要做那力挽狂澜之人。
我设计让当世“谋圣”成了我的师父,我爱他,我想成为他。
可他却在处处伪装不爱我……
十八岁,我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一个最好的人。
他是闻名天下的才子。
他是心肠狠毒的谋士。
他是我的老师。
也是我的仇敌。
我爱他。
我想成为他。
我想杀了他。
1
云封死去的第二年。
齐军攻破丹都,我南梁亡国。
世人评说,北齐皇帝贤明,更有云封的高徒薛湛然作幕后推手,未来一统天下者,必为齐国。
黎明时刻,我站在城楼,北望长安,漫天的火光里,仿佛看见云封走来接我。
他依稀还是从前的模......
我是南梁公主。
南梁国弱,皇兄昏庸,人人都说南梁必亡。
可我偏偏不信,要做那力挽狂澜之人。
我设计让当世“谋圣”成了我的师父,我爱他,我想成为他。
可他却在处处伪装不爱我……
十八岁,我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一个最好的人。
他是闻名天下的才子。
他是心肠狠毒的谋士。
他是我的老师。
也是我的仇敌。
我爱他。
我想成为他。
我想杀了他。
1
云封死去的第二年。
齐军攻破丹都,我南梁亡国。
世人评说,北齐皇帝贤明,更有云封的高徒薛湛然作幕后推手,未来一统天下者,必为齐国。
黎明时刻,我站在城楼,北望长安,漫天的火光里,仿佛看见云封走来接我。
他依稀还是从前的模样。
清瘦的身躯裹在宽大的素袍,戴着眉目清雅的温润面具,嘴角时刻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好像永远智珠在握。
我曾打探他的消息,听说他病逝前的那段时光,时常在窗前,对山枯坐。
有人问他:“你此生最得意的门生,是薛湛然吗?”
他含笑道:“当然。”
沉默良久,他往往又道:“其实……算了……”
长长一声叹息。
我也曾偷偷前往齐都长安,去看薛湛然,试图从他身上寻找他恩师的影子。
我一无所获。
那个年轻人有着明丽的面容,与睿智的眼睛,然而净干傻事。
——我看见他跟随一个活泼的女孩子走入一家面馆,还要假装是偶遇。
他显然不招那女孩子待见,女孩子对他怒目相向,张牙舞爪。
他笑得欣愉。
我还看见他们经过一家点心铺子,那个女孩子停下来买点心,然后极不情愿地投喂他一小块,一小块,一小块。
——她其实情愿极了。
我远远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离去。
我从薛湛然身上寻不到半点关于云封的蛛丝马迹。
这个云封最得意的门生,不羁的笑容底下饱藏深情,不似云封,饱藏深情的笑容下,心肠毒如蛇蝎。
我爱死了他的毒如蛇蝎。
也恨透了他的毒如蛇蝎。
庆幸的是,我的爱与恨,都随着云封的死消失殆尽了。
而我,也即将迎来我的死亡。
云封在城楼下接我。
他仰头,朝我张开手臂,笑容恬静又纯粹。
这是南梁永兴十七年,冬。
这是我与云封距离最近的一刻。
2
南梁永兴元年,春。
天下四分五裂,纷争不休。
各国求贤若渴,有当世大能断言说,“谋圣”弟子云封,精通筹略之能,身怀旷世绝学,得之可得天下。
然云封其人,身份家世不详,容貌年纪不详,是男是女都不详。
皇兄苦恼道:“朕多方探寻,实在找不到他。”
我说我有办法。
皇兄看着我。
我道:“丹都最大的青楼,皇兄你帮我盘一下。”
皇兄:“为、为啥?”
我:“那地方龙蛇混杂,消息传播最广。”
三天后,丹都苍洲,怡红院。
我假借云封的名义,在怡红院摆了一台珍珑棋局,由天下第一美人何年年守擂。
此消息一出,天下才子蜂拥而至。
一半为了看何年年,一半为了云封的棋局。
我躲在二楼雅间里观察。
皇兄问我,这能看出什么来。
我:“能破我棋局者,天下少有。”
皇兄:“然后呢?”
我说:“云封既然允许自己名声在外,说明他这个人注重名声,听说这里有人冒用他的名摆棋局,他怎么能够不来看看?
“恃才者大多自负,他看见这么多夯货破不了一局棋,怎么能不手痒试试?”
皇兄:“世事无绝对,万一有人在云封到来之前,破了你的棋局,你待如何?”
我道:“若有人破得,说明那人并非池中物,即便不是云封,皇兄你白得一位能臣,也不亏。”
“有理。”
皇兄:“若云封就是不来呢?”
我:“不来说明他没种,没种之人要来何用。”
皇兄再问:“若找到云封,他却不能为我南梁所用,又待如何?”
我道:“杀了他。”
皇兄一耸肩:“你看着办就好。”说完,下楼找老鸨要姑娘去了。
我望着他背影,叹了口气。
3
我在怡红院摆了一个月的棋局。
耐心差点耗尽。
我决定再多等一天,还不见云封现身,我就广邀各界名流,写诗做赋,败坏云封的名声,说他沽名钓誉。
反正他没种。
第三十一天。
才子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都散得差不多了。
何年年不知跟我皇兄暗中滚了多少回床榻,一心想要当贵妃,自然无心守棋局。
我只好自己守。
第三十一天的傍晚,红霞满天,柳絮癫狂如雪。
我记得很清楚,云封穿着一身白衣,如天上流泻而来的一抹月光。
我一下子就认出他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优雅在我对面落座,看了看棋局,笑道:
“观此棋形,杀招尽显,锋芒毕露,长公主殿下身为女子,还真是有不输男子的志比凌云。”
我道:“先生怎知我的身份?”
他拈起一枚白子,道:“我都没问你,如何知道我是云封。”
言罢,在棋盘黑子“虎口”处刺下一着。
我回以微笑:“说我狠毒,先生彼此彼此。”
“见招拆招罢了。”语气未见多少谦虚。
他再拈一枚棋子,打入我黑子阵势,下一招孤棋。
我:“只可惜,先生看不到这一处是我故意设下的陷阱。”
“殿下怎知,云某不是故意落入你的陷阱?”他自棋局上忽然抬眸,对我冁然一笑,看得我一怔。
与此同时,他快速分落三子,截我“大龙”,赌我退路,分间我黑子势力,将我杀得片甲不留。
我耗费两年心力布置的一局棋破得七零八落,顿时满盘皆输。
我亲自奉茶与他,看他接过,才道:
“实不相瞒,先生闻名于天下,归谁所有都是隐患,今日之前,我想等先生现身以后,杀了先生的。”
他悠然饮茶,问道:“今日之后呢?”
“我想聘先生为夫。”
“……”他盖碗碰了桌沿,泰然的神色有了一丝裂缝。
他道:“敢问公主,芳龄几何?”
我:“十八。”
“云某比你年长,咱俩不合适。”
我:“男大三,抱金砖。”
“云某痴长公主殿下六岁。”
我:“抱两块金砖。”
“……”他起身,道:“告辞。”
走出两步,身子晃了两晃,难言地回头看我。
“一点点蒙汗药,加软筋散,”我坐着不动,“先生棋下得高明,怎么就忘了,出门在外,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轻易进口?”
“主要是没想到堂堂南梁公主能够如此卑鄙。”
这是他失去意识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4
月上柳梢头。
婚房内,龙凤喜烛高燃。
云封双手举起,被红绸绑在床头。
他醒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问道:“这是何意?”
我亦身着喜服,怡然坐在床畔,道:“强娶豪夺。”
“……”
我一指室内布置摆设,道:“此乃公主府你我的洞房,你可喜欢?”
云封苦笑:“你一个小姑娘,这样真的好吗?”
“先生若再轻视女子,是要吃大苦头的,”我自床头小几斟了杯酒。
“别忘了,我可是在青楼里等了你一个月,多少耳濡目染了些磨人的花样,你想试试吗?”
他道:“我并非轻视女子,我只是轻视你。”
“……”
我道:“所以就栽在我手上了么。”
他微微叹气,道:
“我云游列国时,早就听闻南梁皇帝昏庸,南梁真正的掌权者,其实是长公主颜昭。她少聪颖,秀外慧中,侠肝义胆,从不强人所难。”
我:“……”
我有选择地听,道:“难为先生对我南梁国情如此上心。”
“云某对各国国情都上心。”
“我没有先生这般心胸,一生所求,不过保住我大梁这一方国土与子民,免他们乱世飘摇,先生你呢?”
“什么?”
“除了匡扶天下的宏愿,你可还有其他小一点的愿望,说一说,本公主为你实现。”
云封又看了眼身上,“我希望嫁娶自由。”
我柔声道:“换一个愿望吧。”
他:“……”
“你若想不出来,我帮你提一个,”我道,“比如收我为徒,如何?”
他道:“我从未收过徒弟。”
“难道你就娶过妻?”
“……也没有。”
“凡事总有第一次,万事开头难,先生你可以的,加油。”
他无奈道:“收你为徒与娶你为妻有何区别,还不都是要被你留在府上,百般摧折。”
我想了想,道:“有天壤之别。
“收我为徒要珍视我,疼惜我,关爱我,帮助我;娶我为妻要珍视我,疼惜我,关爱我,帮助我,被我睡。”
他:“……”
他:“假如云某此生还有收徒的机会,公主殿下一定会是我最出色的徒弟。”
意思是答应了。
我的目的达到了。
“叫我颜昭便是,”我满意把酒杯举到他唇边,“饮下这杯合卺……拜师酒。”
水晶杯底,白色粉末摇晃。
他:“……”
我:“别害怕,不过是软筋散,让你手脚绵软无力,形如废人。”
他:“一定要喝?云某一介白衣,手无缚鸡之力,你府上禁卫重重,不喝也跑不出去。”
我:“每日一杯。”
不容拒绝的口吻。
我看着他喝下去,给他松了绑,改口道:“老师安歇吧。”
他揉着通红的手腕,不大想理我。
我走出房门,想起一件事,回头道:“对了。
“老师身上的喜服从里到外都是我换的,”我咂咂嘴,回味道,“老师的玉体可真是……令人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水晶杯无力砸在我脚边。
软禁散起效了。
我笑着替他关上门。
第一步,找到云封。
第二步,留下云封,无论以何种身份,何种手段。
我做到了。
我仰望夜空,繁星如银。
杀一人容易,但是无趣。
驯服一个人,尤其是云封这样的人,其趣无穷。
我走下台阶,管家朝我走来,垂手躬身。
我:“调查得如何?”
管家道:“小人东奔西顾,多方盘问一个月,云封的确是‘谋圣’收养的孤儿,没有其他多余身份。”
各国百十年来你争我夺,不知造成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孤儿无家可归。
“谋圣”为早已灭亡的楚国遗民,举世的智者,有无上的慈悲胸怀。
他老人家年过期颐,常年隐居不出,偶然捡个孩子回去养,实在不足为怪。
我放下一半的心,道:“继续查。”
明天开始第三步:榨干云封的价值。
晚风徐徐,明日必是一个好天。
5
次日,我让人送了套新衣裳给云封,邀请他与我一同用早膳。
他甫一进花厅,看见满堂就坐的“蜂蝶”,步子稍顿。
我道:“我吃饭喜热闹,老师请上座。”
云封:“看得出来。”
安步在我身旁的位置坐了,巡视一圈默不作声规矩用膳的各色美男,波澜不惊道:“公主的喜好可谓多种多样。”
“老师谬赞。”我往他面前的碟中夹了只虾饺,“在座者合起来,风采不及老师万一。”
他身上新衣由鲛绡制成,寸织寸金,他穿来清然飘逸,恍若谪仙。
他:“我不喜欢吃虾。”
“可是我喜欢,”我道,“老师最好将你的不喜欢克服一二,适应我。”
我将虾饺喂到他嘴边,“尝尝?”
他仰了仰头,长眉微蹙,避让道:“搁这儿,我自己吃。”
“好。”过犹不及,我慢慢来。
他将那盛虾饺的餐碟推远些,改端粥碗,慢条斯理地吃。
我托腮,含笑看着他吃。
他:“……”
他:“你这辈子是没见过别人吃饭吗?”
“我是在等老师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接下来想让老师教我什么。”
他放下粥碗,道:“颜昭。”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我心间似被羽毛划了一下,不觉应道:“在。”
“你可知我为何轻视你?”
“请老师赐教。”
他正面于我,凤眸目光如电,“因为你笨。”
我:“……”
我:“……”
我:“你再说一遍?”
我三岁能诗,七岁经史子集倒背如流,十岁上打败了棋圣,让他差点羞愤自尽。
从来都是人说我冰雪聪明,颖悟绝伦,云封他居然说我笨?
当世相人的大能真得没有看走眼吗?
我杀了云封好不好?
“因为你笨。”他果真又说了一遍。
我问左右侍女:“我刀呢?”
云封对我的威胁充耳不闻,不紧不慢道:“我本想说你蠢来着,怕你接受不了,这才换了个温和的说辞。”
“……”我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从你祖上三代开始,大梁历任君主昏聩无能,毫无建树,你皇兄而今更甚。
“任谁都看得出来,南梁国力衰弱,积弊日久,早已是块腐肉,回天乏术,非一人之力所能挽救。
“而你,非要逆风而上,做那力挽狂澜之人,行无谓挣扎之举,不是蠢笨,又是什么?”
我道:“老师眼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蠢吗?”
他:“既懂得审时度势,却不知及时止损,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聪明吗?”
“……”
“我没说完,不到你反驳我的时候。”他道,“你不仅蠢笨,你还虚伪。”
我:“……”
侍女把刀取来了,我拔掉刀鞘,举在手里,“你说什么?”
他:“虚伪以外,你还怯弱,不想他人把你当女子轻视,却处处妇人之仁。”
我:“……”
他:“一如你昨日那盘棋,看似杀招凌厉,实则软弱无比。
“想取得胜利,便不该给白子留任何活路,你非但留了,还留得浅薄,让我一眼就看穿了你的软弱。
“执掌生杀大权最忌犹豫,有能力吃一百八十白子时,少吃一子就是给别人一分可乘之机,不是软弱又是什么?”
他:“再有,你口口声声为南梁的万千生民计,那么今年伊始赵国国君求娶你为后,你便该答应他,帮助赵国吞并你大梁才是。
“为黎民选一个英明的君主,而不是让他们活在苟延残喘中,方是真正为了他们好,而你没有。
“你想保住的,不过是眼前的荣华富贵,和你南梁皇族个人的安危。”
我笑不出来了。
我道:“不是的,我不喜欢赵国国君。”
云封轻笑:“国事面前谈喜欢,殿下还真是一点也不幼稚呢。你连自己的情爱都不能割舍,也好意思自诩狠心?”
我:“难道你说割舍就能割舍?”
他:“我遇到了才知道。”
他:“还不到你批评我的时候,现在我们再来说说你识人不清的毛病。”
“……”我绷着脸,“我看错了谁?”
云封:“我。”
“你说我胸怀天下,其实你错了。”云封道,“方才我说了,救世非一人所能为。我有自知之明,不蹚这趟浑水,不做无妄痴梦。”
我道:“可你昨晚明明说,你对各国国情都上心。”
他:“逸闻轶事、稗官野史、皇族秘辛,只要事不关己,谁不爱听?”
我:“可你是‘谋圣’的关门弟子。”
他:“胸怀天下的师父一定就会教出胸怀天下的徒弟吗?不尽然吧。连我师父都说,不勉强我心中有天下。”
我:“可相师‘明镜’先生说,得你可得天下。”
云封叹气:“就是说,我不过应师父所求,与这位老先生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也不知何处开罪了他,他要如此害我。”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我问他吃饭了没有,他说没吃,我说你胡子这么长,吃饭一定很不方便吧?”
我:“然后呢?”
“然后他就跟我师父吃饭去了。”
“……”
我道:“可你还破了我的珍珑棋局,你还欺负我。”
他:“欺负你?”
我把桌子掀了。
饭菜撒了一地,诸美男惶恐起立,我提刀乱砍一气,一时间花厅內汁水淋漓,杯盘狼藉。
所有人挤在墙角,瑟瑟发抖,跪地直呼“公主息怒。”
只有云封,端着粥碗,静观我发狂,岿然不动,神情自若。
我转头,看着他。
他勺子举起又放下,看我泪流满面,愣了愣。
我哭着道:“对,你就是欺负我。
“我真心实意想拜你为师,还送你新衣,你却把我责骂得体无完肤,我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羞辱。”
“此时此刻我深受打击,你报了软筋散和囚禁之仇,你满意了?”
云封:“……”
我眼泪汹涌。
他语气微软,道:“你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你长得好看。”
我一言不发,泪水决堤。
他自被我劈成两半的桌子底下捡起幸存的虾饺,道:“我尝试喜欢吃虾,当偿还这身新衣,可以吗?”
我还是哭,无声地哭,看着他。
他:“那你要我如何?”
我道:“我要你留下来,教我灭了赵国。”
他:“……”
他:“好。”
过了片刻,他道:“我都答应了,你怎么还哭?”
我道:“我还要你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不许有保留。”
他:“到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一日,我就该死了,是不是?”
我:“是。”
我:“你答不答应?”
他抬了抬虚弱的手臂,道:“难道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我:“你可以选择现在就死。
“反正我的拜师酒你喝了,到时我找一百个说书先生到你坟前去,反复告诉世人,你收了个又蠢笨又虚伪,又怯弱的女徒弟,她还识人不清。”
云封:“……”
我:“你没有胆子教好她,只敢选择赴死的方式偷懒,你辱没了‘谋圣’的门楣,也辜负了他老人家对你这么多年的教导。”
我:“你能瞑目吗?”
他:“……不能。”
我流着泪对他笑了。
他:“我错了。”
“?”我歪头,看着他。
“我低估了你脸皮的厚度,”他说着起身,“让你气得胃疼,出去走走。”
我作出乖巧的样子来,点头:“老师且去,待我梳洗一番,便去找你。”
“我能拒绝吗?”
“同样不能。”
他头也不回,低声哀叹。
我竟听出了几分纵容与无可奈何。
我望着他背影,迅速抹去眼泪,露出得逞的笑容。
他的确低估了我。
珍珑棋局下完了,我和他的博弈才刚开始。
我还有他意想不到的武器。
——漂亮小姑娘的眼泪。
他也有让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就是我的眼泪居然对他管用。
其实,方才我还有一句没能说出口。
“到时我找一百个说书先生到你坟前去,反复告诉世人,你收了个又蠢笨又虚伪,又怯弱的女徒弟,她还识人不清……你还喜欢她。”
是的,云封喜欢我。
那一番对我的抨击之言,何尝不是劝我明哲抽身的法子。
他是想告诉我,我若放弃大梁,余生怎么活都会精彩恣意。
可我生来便是大梁的公主,我生受诸般的爱戴与馈赠,已是无尽幸运。
我得享如天之福,便对大梁有托庇之责,应担起大梁的千里之任,为大梁尽力到最后一刻。
谁走了我都不能走。
大梁子民不需要别国明君,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而活。
我要他们堂堂正正地活。
这是我毕生的信仰。
这么多年来,我其实活得很累,我有昏庸的祖父、父亲,哥哥……
我哥哥今早还派人召我进宫,参加何年年的封妃仪式。
除了何年年,他还带回好几名青楼女子,在我绞尽脑汁驯服云封为我大梁所用的时候,他满脑子急于享乐。
颜氏皇族有威望的宗亲对我哥哥种种荒唐的行为不管不问,因为他们也只想着享乐。
享乐之余,他们还想着怎么把我嫁出去,因为我把持朝政,引起他们不满,耽误了他们享乐。
我在黑暗中前行,独自摸索了十八年。
今日我发现,云封他喜欢我。
如果不喜欢,他何必为我的余生考虑。
如果不喜欢,我的眼泪怎么会对他管用。
他不会知道,在他答应帮我的那一刻,留着虚假眼泪的我,内心有多震荡。
我仿佛在前行路上,看见了光亮。
不过,云封他活该喜欢我,放眼天下,除了我,哪个女子有资格配他?
只能是我。
因为我也喜欢他。
他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眼,我就已经确定我喜欢他。
他说我落子犹豫,杀伐不够果决。
他不知道,在他落座之前,我悄悄改了棋局。
我怕他看出我残忍不仁,不喜欢我。
我希望他喜欢我。
然后等我出徒那一日,我便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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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摩羯大鱼
原标题:《名师不一定出高徒》
卧底身份暴露后,敌国国君追着我打到了皇城,要我还他感情
“你偷朕的布防图,朕给了。你给朕毒酒,朕喝了,你要嘎了朕,朕也让你嘎了。全天下还有谁比朕对你好!林兮,朕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林默隔着千军万马支着下巴冷笑。我默默扭脸,其实吧,给他当皇后也不是不行,我只有一个要求——
1、
我叫林兮,是一名为数不多的,女暗卫。
按理说,暗卫不该有名字的,可是我的主人林默————当今的圣上,按他的话来说是女孩子怎么可以没有名字。
特许冠以皇姓,单字兮,全名林兮。
林默总说我太沉默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点不近人情,好像没有什么能引起我的兴趣。
“林护卫,皇上要见您。”门外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走在路上,入眼的都是高高的宫墙,算起来,这是我入京都的第五......
“你偷朕的布防图,朕给了。你给朕毒酒,朕喝了,你要嘎了朕,朕也让你嘎了。全天下还有谁比朕对你好!林兮,朕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林默隔着千军万马支着下巴冷笑。我默默扭脸,其实吧,给他当皇后也不是不行,我只有一个要求——
1、
我叫林兮,是一名为数不多的,女暗卫。
按理说,暗卫不该有名字的,可是我的主人林默————当今的圣上,按他的话来说是女孩子怎么可以没有名字。
特许冠以皇姓,单字兮,全名林兮。
林默总说我太沉默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点不近人情,好像没有什么能引起我的兴趣。
“林护卫,皇上要见您。”门外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走在路上,入眼的都是高高的宫墙,算起来,这是我入京都的第五个年头,也是进皇宫的第二年,自从林默登上皇位后,我的身份也从暗卫变成了护卫。
“请林护卫稍等片刻。”王公公拱了拱手,就退到一旁。
能坐上掌事太监的,那个不是人精?王公公看的可是门清儿,别看林兮只是一个护卫,但是就看皇上对她的态度,与别人不同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林兮将来可不单单只是一个护卫。
我倚在御书房门前的柱子上,望着天空,听着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百无聊赖。
入了宫后,我有了单独的房间,不用像之前再宫外时,夜夜守在林默的房里,应付未知的危险。
“林护卫,皇上请您进去。”王公公道。
我点了点头,拱了拱手,
“殿下。”我停在案前。
我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太子,就殿下殿下的叫着,到后来登上皇位后,也一直没有改变。他也不在意,默许了我的称呼。
“兮儿来了。”林默站了起来,阴沉的表情一扫而空,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诺。”
江湖上都传,这新登的皇帝可不好惹,是个狠角色,根基还不稳,就血洗了朝堂三遍,这些大臣也都怕他,所以前一年朝堂的氛围都是紧张的,尽管林默只是懒洋洋的坐在那,近一年,朝堂的氛围才有些轻松。
传闻也不是没有道理,一次一个小太监仅仅是碰坏了那株从西域移植来的玫瑰花,他就大发雷霆,把那小太监拖出去乱棍打死。这类事情数不胜数。暴虐之名也就慢慢的传了开来,都说他无情,冷硬,暴虐,仿佛世间所有阴暗的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可我不这么觉得,他从不似世人传的哪版,他是一个极好的人,他会温柔的帮我包扎伤口,会吩咐御膳房给我做我喜爱的糖葫芦,他也不似世人传的那般暴虐,他只是在自我保护,我想。
小时候他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也见惯了那些下人欺软怕硬的嘴脸,他从不说他不受宠的那几年受了多少苦楚,可看他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疤,我大致就能猜到一些。
林默他太苦了,以至于这争夺帝位也是被逼迫的。在登基的前一晚,他曾对我说,“兮儿,我一点都不想当这个皇帝,如果可以,我更想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而不是皇家。”
“不是说过了,准你不行礼。”林默把我扶了起来。
“外人面前规矩不能破。”我只是道。“皇上还需树立威严。”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完后,他好像变得有些高兴。
“那以后,没人时,就不必须在意这些虚礼了。”
“是。”
说完后,就没了下文,尴尬在我们中间蔓延开,我捻了捻手指。
“你可知那群老家伙,找我什么事吗?”林默靠在椅子上。
“不知。”我摇摇头。像往常一样,走到案边磨起了墨。
我做暗卫的第一天,我的师傅就告诉我,一名暗卫的基本素养:不听,不看,不说。
“还是立妃的事。”林默拿起笔来,似乎要写点什么,又烦躁的扔下,“孝期刚过,这群老匹夫就拿扩充后宫的事压我,说什么,不可一日无后,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林默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突然止住了话音。
“你怎么想?兮儿?”
我尽职尽责的磨着墨,闻言手一顿,对上他幽深的目光,“殿下开心最重要。”
“你还是只会这一句。”林默失笑。
“臣愚钝。”我忙停下手里的动作,作势就要往下跪。
“我就感叹一句。你这是做什么。”林默抬手阻止了我的动作。
“总觉得,你不如以前自在了。”林默似感叹,“以前你在府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殿下........” 我有些无措。
“你想出宫吗?”林默提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殿下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垂头,“殿下是不要我了吗?”
暗卫一生只有一个主人,暗卫只有两个结局,一是任务失败,在任务中死去,另一个结果就是为主人陪葬,还从没有过主人放暗卫离开的例子。毕竟暗卫可是为主人办事的一把利刃。
虽说我从来没有像其他暗卫一样,像影子一般,不能出现在人前,不用试毒,不用去执行那些危险的任务,只是跟在林默的身边,保护他。可我的本质还是一名暗卫,离了他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办。
我内心也是不愿离开他的。
林默笑了,“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你不如以前一般开心。”
“殿下,不开心吗?”我疑惑。
林默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如以前一般了。”林默目光有些幽远,“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用手比画着,“那时你才多大点,小小的,在牙婆子手里,显得那么小。”
“臣当时只是年纪有些小。”我有些窘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么久远的事情。
“买回来才知道,这么小的小姑娘,武功竟然这么好。”林默说。
“臣是武功世家,只是没落了,才......”我解释。
“只是,”林默顿了一下“既然是武功世家,又怎会沦落到人贩子手里?”
“臣当时年纪尚幼。”我解释,“臣只是一名女子,再加当时年纪......陛下,怎突然问起这个?”
林默不语。
被买回来之后,我就被扔进了训练营.
暗卫的训练是残酷的,服务皇家的更是残酷,想要活下来,只能不断的杀人,踩着成山的尸体爬上最高的位置。
在接受了一个月的训练,林默就把我接了出去,我的任务从杀人,变成守着林默,一宿一宿的伴着月光,守着他。
“后来你,整天冷着一张脸。”林默还了一张纸,“偶尔还会笑一下的,入了宫,整日冷冰冰的。”
“你跟了我几年了,林兮。”林默放下笔。
“回殿下,五年有余。”
“五年,五年了啊,可是他,跟了我八年。”林默点了点纸上的名字————顾原。
这不是当朝的丞相?
林默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时,顾原就跟着林默了。据说,顾原是从一个乞儿被林默一手推上丞相的位置。
“八年,八年之久”林默的手缓缓移动到墨迹未干的纸上,“可他还是....”
我顺着林默的手看去,目光落在了金国的地理位置上。
整张图纸,画出了大陆的局势,林默所在的国家为梁国,背靠大海,比邻而居的则是鲁国,在往前的就是林默所指的金国了。整块大陆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其中梁国国力最强,其次是金国,最弱的就是两国之间的鲁国了。
“殿下.....”我犹豫,“殿下的意思是,丞相,叛国?”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两张纸。
“可是,他为何要与金人勾结,中间隔着鲁国,金国不是有利的选择。”我皱眉。
“当然是,”林默抬头看着我,“鲁国也安排了眼线,他们结盟了。”
黝黑的眼神让我我背后惊起了一层冷汗。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稳了稳心神。
“不知道。”林默道,“现在还只是猜测,鲁金两国是否联手尚未可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两国都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他太过于云淡风轻了,就好像这件事情是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平常。
“殿下放心,林兮会护您周全。”
“纵然万劫不复?”
“纵然万劫不复!”
林默笑了,扶起跪在地上的我,“今夜,留在皇宫吧。”
“这..”我思量,这后宫空虚已久,若突然传出殿下与暗卫的消息,怕是又要有人作文章了。
“留下吧,兮儿,留下吧。”林默道“这皇宫太空了,空的让人心慌。”
“是。”我应下。
2.
如在王府一样,我守在窗户旁,林默躺在床上,睁眼就可以看到我。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屋内,给屋子里的物件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我算着日子,马上就春天了。
“兮儿,”林默突然喊道。
“臣在。”我应了一声。
“兮儿,兮儿,兮儿。”
“臣在。”我无奈的应着。“殿下不要闹了。”
林默这才正经开口,“如今天下三分,梁国刚经内乱,又恰逢天灾地荒,元气大伤,鲁金觊觎已久,我们和平的日子,不多了。”
“要打便打,”我抬手试图接住洒落的月光。
“若是,若是我们的行兵计划,被敌方知晓,我们有几分胜算。”林默声音再次传来。
“........”
“对待奸细,我们当如何?”
我有些烦躁,不想回答这些问题,“策反为上策,利用为中策,下策为....”
我顿了一下,听到了床上传来了翻身的声音,接着道“千刀万剐。”
黑暗里,传来了一声轻笑,似是叹息,“千刀万剐啊..”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顾丞相。”我收回手。
月光落在我身上,却不会被我握住,
“暂时,留着吧,他,还有用。”林默声音明显有些低落。
“退朝————————”
我提着长剑,跟在林默后面。
“听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林默挥退了,那长长的队伍。
“兮儿,陪我去看看吧。”林默道。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守着他,是我的本职,在哪,无所谓。
“这梅花开的倒是旺盛。”林默折下一枝梅递给我,“给你房里填些色彩,倒是不错。”
我接了过来。
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声响,在这偌大的花园,格外有突兀。
“今日在殿上,可有觉得顾原,”林默思索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想问顾原的异常,可是又觉得我心思单纯该不会注意,索性就止住了这个话题。
我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没有接话,毕竟沉默才是一名暗卫最大的优势。
林默凑近了一枝带雪的梅花,天地间,洁白的雪被,红的热烈的梅花,已经如玉的公子,我一时看的竟有些呆。
京城之前出了一个四大才女,与四大公子的榜单,一时间,风靡梁国。照林默的容貌,本可以稳居榜首,但由于登位时的狠辣手段,加上登位后的种种行为,导致榜上无他。
世人皆传,这新皇帝登位时,金銮殿血流成河,皇帝行事更是不定。狠辣,暴虐,似乎成了他的代名词。可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会送我折梅,眉眼含笑的少年。
我也是会同他闲聊的,更多时候,我们不是君臣,也不是主仆,到更像是老友,毕竟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将这事说与他听时,林默只是抿了一口茶,道了一句,“我本就不在意这些。”
当时我还反问了一句,“那殿下,在意什么呢?”
至今我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看呆了?”林默笑着道。
我低下头,耳朵莫名有些热。
“想什么呢?”林默点了点我的头。
“在想几日后的花灯节。”我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林默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个。
“你想去看花灯节?”林默问。
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毕竟理由是我扯出来的。
“到底是个小姑娘。”林默失笑,“那等花灯节那天,我带你出宫可好?”
出宫?自两年前入宫后,似乎再也没有走出过这高高的宫墙。
我点点头。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办一件事。”林默解下身上明黄的大氅,罩在了我身上,顺手拿走了我手上的剑,揉了揉我冻得有些泛红的手指。
羽林军闯进户部尚书——莫礼的家时,莫礼还在用午膳。羽林军控制住莫府,携着莫礼到了正厅后,我才护着林默踏进了门。
“莫爱卿,别来无恙啊。”林默坐在了主位上。
“陛下...”莫礼跪在地上,“臣,参见陛下。”
“哎,”林默拨弄着桌上的茶碗,盛满一杯茶水,朝我递了过来。
我眼观鼻,鼻观心。
林默又悠然的收了回去,“莫爱卿,何必行如此大礼?”
林默周围的气压有些低,这一反问,莫府候在大厅的丫鬟家仆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陛下是天子,”莫礼颤巍巍的擦了擦汗。“这是臣的本分。”
“呵,”林默嗤笑一声,“本分?天子?”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天子?你眼中还有朕这个天子吗?!!”
茶杯在莫礼的眼前碎开,吓得莫礼浑身颤抖。“臣.....臣...”
“你还知道你是臣子?”林默站了起来,走到莫礼面前。
“搜刮民脂,开设赌场,勾结外官,出卖梁国。桩桩件件,那件是你为臣本分?”林默踩住莫礼的手,“本分?好一个本分。”
莫礼被踩住手,本来还轻微的挣扎,听到林默的话,直接僵在哪里。“陛下......”
林默移开了脚,一沓罪纸扔在了莫礼的脸上,提高了音量,“本朝户部尚书,贪污枉法,叛国求荣,经查证情况属实,念此之前,劳苦敬业,特赐流放家眷,不做计较,但其情节严重,莫户部,当场斩首。”
话音落,我就要拔剑,林默按住了我拔剑的手,在我愣神时,寒光一闪,莫礼人头落了地。
我看着林默低垂的眉眼,有些愣神。
门外早就聚集了不少百姓,见林默出来,全都退了几步。人群中依稀还能听到一些细碎的言语。
“又死人了啊。”
“哎,全都是当官的,跟咱们平头老百姓无关。”
“就怕那天,这火就烧到了咱们身上哦。”
“呸呸呸,说什么?咱们老老实实做人,能有什么祸事?”
“百姓的命,有时候不是命啊。”
林默脚步顿了顿,“妄议者杀无赦。”
我收回思绪,跟上了林默的脚步。
莫礼是顾原最有力的助手,林默此意,是断了顾原的左右手。这够顾原忙一阵子了。
3.
十五这天,林默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袍,似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兮儿,怎么样?”
我低头,“殿下穿什么都好看”
“那是我好看,还是哪个护卫好看?”林默凑了过来。
“殿下?”我有些错愕,“您......都看到了?”
前天我轮休,无所事事的躺宫墙上,就听见有人喊我
“林护卫?”
我望去,是一个有过几面的同等护卫,从宫墙上跳了下来。
小护卫满脸通红的的递给我一个青色剑穗。
“我瞧林护卫剑柄上没有剑穗,就托人买了一个”
我还没反应过来,小护卫就塞我手里,转身跑了,我也没在意,拿着也是碍事,索性就挂在了剑柄上。
“谁好看?”他似乎格外执着这个答案。
我拉回了思绪,退了几步,按捺住有些快的心跳。
林默凑过来,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自是殿下。”我不由得屏了呼吸。
他满意的点点头,像是才发现我的衣着。
“你不会要穿这个去看花灯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茫然的看着他,这着装在正常不过了,一套纯黑束身的暗卫装。
“这什么啊,哪有女孩子看花灯穿着这个的。”林默止不住的嫌弃。
他似乎忘了,前几年,我们都在为了存活奔波,直到今年,才算安定下来。今天,是第一次看花灯。
“还好本殿,早有准备。”林默拍了拍手,一套套女子装束,被宫女捧进来。
“选一套吧。”林默把我推到一堆衣服面前。
一排排宫女低着头。
我无奈,这些衣服我有多少年没穿了?五年?六年?这些衣服对于女子来说,自然是最好的装扮,最好的料子经顶尖的绣娘之手,做出的成品,又能差到哪里去。可对暗卫来说,这些衣服就成了约束。
“殿下选一套吧。”这些衣服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两样。
“那就,这件吧。”林默拿起了与他身上颜色相近的衣服。
“把剑放下啊。”林默截下我手里的剑,“你不会要提着剑换衣服吧?”
现在也不会有危险,也没必要时时刻刻带着武器。
林默选的衣服,省去了很多麻烦的装饰,不似寻常女子的打扮,倒像是话本子里女侠的着装,我别扭的系紧了袖口,拉开帘子,没有错过林默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早就觉得红色适合你。”
屋里的众人被林默遣下去,他似乎格外不喜欢有别人在场。
“只是现在我们还不适宜太过于张扬,暂且是暗红色吧。”
林默把我按到了镜子面前,“我给你束发吧。”
轻轻地解开我的发带,“给我家兮儿,束一个简单的吧,配这套衣服,江湖女侠的气质”
“殿下会会束发?”
“嗯,”林默拿起梳子,笑道,“年幼时,身边的人不多,能信任的更不多,这些琐事也就自己动手了。”
我索性闭了嘴,任由他摆弄,自家殿下,要宠着。
出门时,我拿起了剑,注意到,青色的剑穗,变成了暗红色。
为了方便,林默决定不带护卫,我自信以我的身手可以护林默周全,也知道林默会功夫,但从未见过他出手。
“兮儿,你看着花灯怎么样?”林默提着一盏花灯。
“很漂亮。”我道。
“我猜灯谜得来的哦。”他看起来有些得意,“呐,勉为其难的给你提着吧。”手里被塞了花灯。
不止花灯,我手里还有糖葫芦,糖人。一路上都是林默兴奋地看着周围,提出意见的是我,玩的开心的确是他,我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殿下,也不过是一个少年。
“哪个莲花灯也好漂亮啊。”林默丢下这句话,就挤进了人群,人太多了,卖买的小贩,来往的百姓,还有哪些世家子弟以及带出来的护卫,一不留神,林默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
虽说林默登基已有两年,梁国局势逐渐稳定,大部分反对的势力也差不多被肃清。
可清理的大部分是官场上的,江湖上反对的势力还不知道有多少,若他们不知道林默今日出宫还好,若是知道,那林默.....
“殿下!殿下?”
听闻我是未来女帝后,穿越女兴冲冲抱上我大腿,“姐姐贴贴“
我的姐姐是穿书女主,
她最擅长的就是抱我大腿。
她指认恶毒女配要我提防,
可惜,我根本不怕,谁让我重生了呢!
倒是我这傻白甜姐姐,不好好谈情说爱,总粘着我做什么?
我的姐姐是穿书女主,
她最擅长的就是抱我大腿。
她指认恶毒女配要我提防,
可惜,我是重生的,根本不怕。
1
我最近在思索,我谢小六聪明一世,怎么会有谢小五这么呆这么怂的皇姐,想来想去,一定是因为我当初揍她的时候把她脑子揍坏了。
而且我抓住了她的把柄,知道她醒来里面便换了个芯子,因此她极是听我的话。
谢小五是隔壁容妃所出的五公主,我五岁那年,跟她在御花园的池塘边打架。因她太弱了,我一个不小心就把她踹下水,结......
我的姐姐是穿书女主,
她最擅长的就是抱我大腿。
她指认恶毒女配要我提防,
可惜,我根本不怕,谁让我重生了呢!
倒是我这傻白甜姐姐,不好好谈情说爱,总粘着我做什么?
我的姐姐是穿书女主,
她最擅长的就是抱我大腿。
她指认恶毒女配要我提防,
可惜,我是重生的,根本不怕。
1
我最近在思索,我谢小六聪明一世,怎么会有谢小五这么呆这么怂的皇姐,想来想去,一定是因为我当初揍她的时候把她脑子揍坏了。
而且我抓住了她的把柄,知道她醒来里面便换了个芯子,因此她极是听我的话。
谢小五是隔壁容妃所出的五公主,我五岁那年,跟她在御花园的池塘边打架。因她太弱了,我一个不小心就把她踹下水,结果这厮倒有点小机灵,在滚下去之前一把抱住了我的腿,我们双双沉了进去。
可惜我俩都不会游泳,被捞上来后都大病一场,我与谢小五“相亲相爱”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我体质好,落水后醒来得早,怕谢小五向父皇告状是我推了她,便装作虚弱的样子,带了谢小五平素“最喜欢”的吃食去看望她。
谁知道一到容妃娘娘的秋华殿,里面就哭天抢地的。
容妃娘娘看见我,抹着眼泪道:“小六你来了,我家小五许是撞了头,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的脸:三分惊讶四分愧疚还有三分懊悔。
我的内心:呵呵,变傻子了,终于不用跟她亲亲热热姐妹情了。
但毕竟姐妹一场,我便进侧殿看她去了。
谢小五呆呆地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望着床上的纱帐。
容妃看着她这样子,又发出一声极大的抽泣,“小六你和你姐姐说说话吧,我先出去了。”
我露出一个善良的笑容,走过去喊她:“谢小五,我给你带你最喜欢的芸豆卷来了。”
她“蹭”的一下弹起来,看着我,脱口而出一句。
“卧槽!大腿女配!”
完了,真傻了。我摇头叹气,把食盒搁在桌上,大剌剌地坐在她床边,和善道:“吃,吃完了不许告状说我推你,明明是你自己太轻了,不禁打,知道吗?”
谢小五蹦到桌前,一手拿一个芸豆卷塞了满嘴,讨好地冲我笑,含混不清道:“嘿嘿,谢谢六妹妹。”
我不语,慢条斯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直到她浑身不自在起来,才缓缓道:
“人会失忆,但本能不会变。
“五公主打小就不喜欢吃芸豆卷,一吃就吐,我没少拿这个捉弄她。
“你不是谢小五。说吧,你是谁?”
她呆滞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糕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2
我几乎没花力气就接受了她是个穿越者这件事情。
而且据她所言,这个世界是一本书,更离谱的是,谢小五,她说她是女主。
我觉得难以接受,不管是原先的五公主,还是现在的谢小五,看起来都像一个不折不扣的呆子,这都能当女主?
谢小五抬头挺胸,骄傲道:“我们女主,都是有气运加身的。”
我敷衍地回她:“啊对对对。”
在长春殿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乘凉时,她与我讲过这个话本子里女主的经历,她说这是一篇小甜文,她会在十七岁的年纪遇见男主,年轻的新晋吏部尚书,受圣上赐婚,然后“先婚后爱”,是很美好的结局。
我看见她讲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向往的光,便知道哪怕如她所言她是“穿书女主”,她到底也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还有很长的人生值得她期待。
所以我也微笑着答:“那很好啊。”
果不其然,谢小五十七岁生辰的前一个月,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
只因今年科举,父皇力排众议点了寒门出身的沈扶舟做状元,惹来无数奏章飞入御前,说状元门第不高,想来没什么才学,难服众议。
下了朝父皇便来长春殿发脾气,摔了好几个茶盏,怒斥道:“状元是什么门第?状元是朕钦点,是天子门生!天子门第还不够吗!”
谢小五来找我玩,没料到迎面撞上她便宜父皇,吓得攥紧袖子:“父皇安。”
父皇一愣,抚了抚胡须,和蔼地笑了:“从钰今年也十七了啊。”
翌日,父皇便当朝下了两道圣旨,第一道,破格提拔新科状元沈扶舟为吏部尚书,拨地建府,赐牌匾“天子门生”;第二道,赐婚沈扶舟与五公主谢从钰,特赦尚公主后可在朝为官,为天下寒门士子表率。
我问谢小五:“新晋的吏部尚书,这可不就是你说的男主吗?”
她扭捏地低头玩手指,突然又扑上来挠我的痒痒肉:“好哇你,还敢调笑我!”
我笑闹着躲开她,没说话。
父皇膝下子嗣单薄,拢共六个子女,只有我和谢小五两位公主。而朝中官员大多出自世家,为皇后与丞相党羽,沈扶舟是近几年唯一的寒门。
要将沈扶舟绑在父皇这条船上,若不借联姻牢牢抓住,万一被世家收买了去,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如此,只能委屈本朝唯一能嫁出去的公主,也就是谢小五了。
但我不会告诉她这些,沈扶舟本就是她认定的男主,这样很好,不是吗?
3
虽然谢小五平素呆呆的,估计不会知道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但为了弥补我的愧疚,我抽了个空闲时间,知会容妃娘娘后,带着谢小五溜达去京郊的行宫泡温泉了。
这娃脑子似乎缺根筋,在雾气缭绕的温泉里披着轻纱像二傻子一样跳来跳去,问我她像不像修仙文里的仙女。
我对她的美貌表示了肯定,同时下达任务,她嘴里的修仙文必须写成话本子交给我看,没有六个本子不准停。
眼看她预备扑过来攻击我唯一的弱点——腰侧的痒痒窝,我的余光突然瞥见一点寒芒。
对不住了谢小五,又踹你一脚。
谢小五被我一脚踹回温泉里,甫一沉下去就咕嘟咕嘟地冒出一个头,大喊:
“救命啊——有刺客———”
在她沉下去的同时我已经一把抓起池子边的长剑。
我这人比较有防备心,哪怕泡澡也武器不离身。执剑的我可以说是从普通版谢小六变成钮祜禄谢小六。
那刺客并未进来,方才那一点寒芒只是击中了池壁,我一眼瞥见是一个飞镖。
我知道还有。
他的主人不会派没本事的人在我谢六的眼皮子底下行刺。
不,他的目标就是我,可惜注定是无用功。
我迅速拔剑出鞘,往左侧一闪同时丢出剑鞘。
“叮”,一声脆响,一支淬着暗青的匕首与剑鞘同时落地。
可这足以让我猜出他的方位,我冷笑一声,以极微小的幅度依次看过四面纱制的帷幔,随着帷幔飘动周遭时隐时现,我朝着一个方向掷出长剑。
草丛传来一声闷哼,一个黑衣人往前缓缓倒下,鲜血无声无息蔓延开来。
谢小五连滚带爬从池子里出来躲到我身边:“啊——死人啦——”
直到这时,温泉外头才有大批侍卫的脚步声接近,随即呼啦啦跪了一地。
一人在帘幔外道:“臣救驾来迟,殿下恕罪。”
我随手捡起一旁榻上的外衫披上,漫不经心道:“进来吧。”
那人掀开纱帘,一副风清月朗好样貌。
我愣了一下:“杨闻?你怎么在这。”
杨闻一拱手:“蒙娘娘圣恩,赏在下行宫一日游。”
谢小五在我背后发出“嘿嘿”的怪笑声:“杨大人,好巧。”
他缓缓抬眸望向我,微不可查地笑了笑,低声道:“不巧,臣正是为殿下来的。”
我避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我这母妃,什么都好,就是太操心我嫁不出去了,可劲儿地撮合我与杨闻。
但我与杨闻的确不合适,他这样的人做我的驸马太过可惜了。
4
杨闻他爹肃国公拼了一辈子命,坐到京中显贵之最的位置,还超常发挥给了儿子顶尖的天资,这样的身世本可就此躺平,但是杨闻却不。
杨闻比谁都认真。他十八岁以前还在上书房的时候,课上一群高门世家子弟直打瞌睡,他坐在最前面,背脊挺得笔直,一派清朗风姿,没少被我随手画下卖给他的迷妹。
今年他抹了名字参加科考,结果怎么着,哎嘿,中了。圣上惊他之才,点做探花。堪堪二十岁的探花。
状元是殿试中仅有的寒门。
可这状元却逢人便叹:“杨卿何止状元之能,屈于家世罢了。”
我也是听父皇赞过,说杨闻可托以宰辅位,为天下士子表率。
若是谢小五还可以嫁得,毕竟谢小五只需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驸马自然可以入朝为官,但我不同,我有我的野心。
我还不记事的时候,二、三皇子染病去世,四皇子母家犯错被贬,生母自缢而死,等同废子,大皇子是中宫所出的嫡子,论出身自是高贵,可惜资质平庸。
不仅如此,皇后的母家许是觉得父皇就这一个嫡子,再无其他人能够继承大统,气焰越发嚣张,屡屡在朝堂上顶撞天威,满朝文武竟无人吱声。
父皇也预料到了什么,近年来对皇后愈发冷淡,反倒是颇为亲近我外祖一家,每年秋分便将我送去外祖驻守的燕城学艺。
十四岁那年,恰逢边境戎族来犯,外祖家几位表哥偷偷领我上阵,将戎族打了回去,远在京城的父皇闻言大悦,送来流水般的赏赐,赐我封号“永绶”,食户千邑。
因着这个封号,朝野上下便有些流言,说陛下莫不是要立皇六女当储君,要知道几位皇子都没有封号呢。
如今大皇子不得圣心,父皇给的封号以及他的作为皆在有意无意暗示我或许可以角逐那个位置,我要掌实权,我的驸马就只能当个花瓶。
所以在马车上,谢小五问起我的婚事,我冷静回答:“我更心悦修远侯的幼子那样的。”
修远侯长子袭爵,幼子娇养,这幼子便是柳离辞,他自小便是个纨绔子弟,斗鸡摸狗京城无人不知,当个傀儡驸马再好不过。
这一路是杨闻护送我们回宫,我并未压低声音,他骑马在外侧想必听得见。
我既是告诉他,也是告诉我自己。
谢小五听了我的话,深深地皱起了眉。
她一直憋到回了长春殿,才悄悄摸摸道:“你怎么知道柳离辞是你的官配。
“虽然我觉得杨闻挺好的,可是柳离辞才是你的官配欸。”
我淡定地看了她一眼,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其实哪有什么真正的官配,都不过是博弈罢了。
5
谢小五很快就没有时间再想我的事了,她婚期定在十一月中旬。
她按捺不住,央求我带她去百官下朝必经之路看看她的未来夫婿。
“虽然说包办婚姻,先婚后爱,可总要见见才安心嘛。”
毕竟是女主,谢小五生得极漂亮,这样一张脸冲我撒娇谁顶得住啊!那当然是——带,都可以带!
我与谢小五趴在宫道旁一棵树后探头去看,此时刚下朝,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走着,独有一个独行身影风姿出众。
谢小五兴奋地拉了拉我的袖子:“看看看,那是沈扶舟吧!”
沈扶舟一个人走在偌大人群后面,可能因为他身出寒门,而朝中多为世家子弟,所以没什么人上前与他搭话。
这时后面又快步走来一人,叫住沈扶舟,与他边走边攀谈起来。
这不是杨闻吗?我饶有兴味看着他们顺着宫道越走越近,戳戳谢小五。
谢小五便大喊道:“沈——扶——舟——”
他们俩一顿,朝这边看来。
我从树后绕出去,浅浅地打了个招呼,笑道:“沈大人,又见面了。”
父皇有意让我知晓政事,因此殿试时我是见过这位新科状元的,尽管那时我着的是男装。
沈扶舟眼底探究意味极浓,他拱手行礼:“又见到六殿下了。还有这位是……”
这不是明知故问?我一把将躲在我身后的谢小五拉出来往前一推:“小五,跟你未来夫君聊聊吧。”
沈扶舟微微一愣,浅笑道:“原来是五殿下。”
谢小五红着脸左看右看一眼,迅速抓住沈扶舟的袖子,拉着他噔噔噔就往林子里跑去了。
此刻这条宫道上仅剩下我和杨闻两个人。
一时无话,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清了清嗓子道:“咳……那个……”
谁知他也同步开口:“殿下,上次刺杀之事……”
杨闻笑了笑:“殿下先讲吧。”
我思索了一下,慢慢开口:“你与沈扶舟关系很好?”
“臣很欣赏沈大人。”
我笑了:“你倒是与其他世家所出官员不同,倒是很愿意跟沈大人共事。”
杨闻道:“殿下,沈大人不需要同僚。”
他依旧笑得风清月朗:“沈大人是陛下的‘孤臣’。这条路只能由他一个人走,不需要臣做同僚。”
“哦?”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反问,“那你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论家世你是第一流,论才学你几乎无人堪比,没有君主会不需要你,可你需要什么呢?”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他太过聪明,若不能为当权者用……即便如此,我应当也不会如何,我从来对他软一分心。
杨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拢了拢袖子后退一步,深深地拜了下去。
“臣愿做殿下的孤臣。”
“你……”我一时有些愣怔。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心跳如鼓,我深呼吸一口气,道:“好,记住你这句话。
“沈扶舟是父皇的孤臣,那你,就是我的孤臣,明白了吗?”
他再度敛衽一礼:“臣永远在殿下身后。”
我对着他含笑的眼眸一时之间思绪万千,错开视线对着林子匆匆喊了声:“谢小五,够了啊,还没互诉衷情完呢。”
谢小五蹭蹭蹭跑出来,身后跟着脸色也微红的沈扶舟,她没好气道:“催催催,催魂啊!”
又变脸冲沈扶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沈大人下次再见。”
我敏锐地发现沈扶舟腰上挂了一个新香囊。
谢小五扬扬拳头,得意地露出一个憨笑:“拜托,我可是女主,这不就直接拿下了!”
我心中一松。尽管赐婚这件事无可更改,可我还是希望她过得好一点,现在看来,她与沈扶舟相谈甚欢。
想到这里我立时惆怅起来,本朝祖制,公主只有出嫁才可出宫建府,谢小五可算自由了,我却还受诸多限制。
有自己的府邸才更好出入宫门,看来该给自己找个便宜夫家了。我思索着,抬脚往容妃娘娘的秋华殿走。
6
与我那豪放不羁的娘亲相反,容妃娘娘在闺中时便是世家女子的典范,她若要举行宴会,来的夫人小姐只会多不会少。
此番我特意让容妃娘娘请了宋丞相家的大小姐宋宁霜。
只因前不久谢小五急匆匆跑到我殿里来,她四仰八叉在榻上顺了口气,猛猛灌了一盏茶,然后她一骨碌爬起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道:“小六,糟了糟了!又有人穿进来了!”
就这?
我有些好笑地问她:“和你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让我猜猜是谁,嗯……不会是宋丞相的大女儿吧?”
“哇!这你都知道?就是宋宁霜。”谢小五惊讶地捂住嘴,但她随即又不服气地跳了起来:“我才是唯一的女主,她只是一个炮灰女配!”
“宋宁霜嘛。”我漫不经心道:“一个草包,月前被庶妹使小绊子磕破了头,醒来就好似变了个人,未免太明显了,我能不知道吗。”
“只可惜算计人的手段也太过下作不入流了。”我冷冷道:“她的庶妹与护卫私通被外人撞破,丢的还是她自家脸面,蠢货。”
谢小五又嘀嘀咕咕地给我讲她这些日子听来的小道消息。
说这宋大小姐一时与这位公子谈诗,一时又与那位公子听曲儿,她很是愤慨地告诉我,这些公子的名单中还有我的官配柳离辞。
看着谢小五一副为我抱不平的气呼呼模样,我啼笑皆非地捏捏她,故意气她道:“是哦,听说她作的诗极好呢,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听说柳离辞将她引为知己,许多世家公子争相传阅她的诗作。”
谢小五果然鼓起了脸,她怒道:“她作的诗?哼,她那是窃取的别人的诗,这样的诗我也念得千百首,但我可不像她那样,偷别人的还沾沾自喜!”
按谢小五所说,这穿书女明明知道这个世界的不少信息,却选择了作些风花雪月的诗来笼络世家公子这种手段,我实在好奇她这是什么脑回路。
行至宫宴的园子附近时,我止住了脚步,示意身后的宫女站在原地,自己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假山后的连廊处。
我坐在昏暗的廊下,听见假山后谢小五和一个女声争执,不禁想,得亏谢小五是甜文女主,否则这两人要是在权谋话本里估计第一节都活不过去吧。
这女声我没记错的话,正是宋家大小姐宋宁霜。
宋宁霜说:“我知道你是女主,你的气运轮不到我来抢,我只是想活下来。”
谢小五好像很惊讶:“在这个世界活下来还不简单吗?抱紧我妹妹大腿啊!你都是穿书的,那接下来的剧情你也知道,为什么还要惹她?”
宋宁霜冷笑一声:“我爹早就是大皇子的人了,不管怎么样我全家都是保不住的,反而是她谢从玺,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最终还不是要靠自己的父皇和情人来收拾烂摊子,若非这样,她根本坐不上那个位置。”
谢小五可能被惊到了,半晌才犹疑地问:“你有点犯病了吧。”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宋宁霜是炮灰女配了,且不说她把她家投靠大皇子的事情就这样告诉明显偏向我的谢小五,说我连个男人都看不住,就京中这群只知吟风弄月的草包,给我我都不要。
那边再没有声音,宋宁霜应是怒气冲冲地从另一条道走了,谢小五心事重重地往我这边的廊桥走,我喊住她。
乍一听见声音,她吓得蹦了起来,哆哆嗦嗦地左看右看,看见我,松了一口气,又紧张地道:“你都听见啦?”
她握着拳头怒道:“我觉得宋宁霜真的有病!她居然这样说你,你可是谢从玺欸,就京城这些男人,除了杨大人就没一个配得上你的。”
她又扯了扯我的袖子:“怎么办小六,你的官配被抢走了!”
我噙着笑,反握住她的手往长春殿走:“不就是个男人,送她了。这样的官配我不稀罕。”
7
宫宴里头熙熙攘攘,间杂了许多贵女的笑语声。
我瞥了一眼我的大宫女,她会意,站在入口处高声道:“六殿下五殿下到——”
一瞬间满园都静默下来,只有珠翠碰地的声响。穿过跪着的贵女,我径直走到容妃娘娘面前,拉着谢小五行了个礼,顺势坐在她旁边的小席上。
众人仍伏着,我目光依次扫过,与唯一一双抬起的目光对上。
宋宁霜眼神中还有未散去的势在必得,我朝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这才道:“起来吧。”
修远侯夫人先笑着出声:“许久未见六殿下了,当年殿下与我家离辞一同在上书房的时候,下了学还经常来我府上吃点心呢。”
我笑了笑,朝着她举杯,随即轻抿一口玉杯中的梅子酒。
她还要说话,我旁边的谢小五冷不丁插进来:“听说柳家哥哥文采出众,很是会作诗呢。”
软软呆呆的谢小五竟也会敲打人了?我把玩着玉盏,有些惊奇地望着她。
只听她又道:“柳哥哥的诗我是拜读过的,其中以他与宋家小姐的联诗最为出众,夫人可读过?”
那几首诗早已传得遍布京城,果然,便有大胆的贵女出声:“五殿下说的莫不是柳公子与宋家小姐那首长相思?果真是写得极好的。”
虽然当朝对女子约束并不严,但世家女子与外男若无亲缘无婚约,来往需递拜帖,需隔屏,出游需有侍从陪同,何况是饱含情意的诗词这种称得上私相授受的行为。
私下也就罢了,现下还在这样的场合被公然抖出来,她在贵女之中名声算是臭了。
柳夫人面色极不好看,那些传言她也是听过的。
柳家有意尚公主自家儿子却不争气,她对皇家不敢有意见,只得贬低自家道:“我家离辞哪里懂做什么诗,那几首诗都是些不入流的,也就一时新鲜罢了。”
话里是宋宁霜不入流,儿子只是一时新鲜罢了的意思。
宋宁霜咬着唇站起来道:“夫人此言差矣。宁霜的诗连杨闻杨大人也是赞过的,杨大人的话还能有错么?”
还敢提杨闻。
我手指不经意用力,面上仍笑意悠然地拆台:“诗是好诗,可惜无用。杨大人是这么说的吧。”
宋宁霜一心扑在抄前人那些风花雪月的诗上来博二世祖喜欢,可惜治世之人只觉无用,如果这就是宋宁霜自以为能扳倒我的手段,也太次了些。
手中那只玉盏被我随意抛出去,落在铺着毯子的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玉盏滴溜溜滚到宋宁霜面前。
她被满场三番四次地下面子,已经沉不住气地露出一点怒意,看见那玉盏时却泄了气,脸白了又白。
无他,那白玉上已遍布裂痕。
这是我给宋宁霜的一点小小警告。希望她收敛点,能知道什么人该提什么不该提。
8
我有心使人传出柳家尚公主已成定局之事,才终于得了父皇旨意出宫建府。
我与谢小五的公主府相邻建着,本着自己的宅子自己要负责的原则,我领了谢小五大摇大摆出宫了。
实则我也没有要一管到底,只是吩咐工匠:“后院地底下挖空。”
谢小五睁大了眼睛,我竖起一只手指在唇边,含笑道:“猜猜这地下室能藏什么。”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谢小五还是叉起腰,理直气壮地道:“我也要!”
我失笑,跟她说:“柳夫人邀我们去用午膳。”
谢小五不喜欢柳离辞,连带着讨厌柳家,一路不情不愿,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柳离辞居然没有按柳夫人的吩咐留在家。
柳夫人一脸焦急外带歉意地向我赔罪:“早同他说了今天与殿下一同用膳,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时,一个家仆飞也似的跑进来,急道:“夫人,二公子又去常欢居了,在门口还看见了宋家的马车。”
柳夫人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去,把这个逆子叫回来,如若还不愿意,就捆回来!”
“我也一起去吧,小五就留在这等我。”我如没事人一般站起来,含笑道:“夫人,不能再纵下去了,今日拂我的脸面,来日怕是要拂天家脸面。”
家仆踹门进二楼包厢的时候柳离辞正在作画,宋宁霜在一旁磨墨,两人柔情蜜意,几乎快贴到一起去了。
我抱胸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不紧不慢地对柳离辞道:“夫人喊你回家吃饭。”
他们吓了一跳,迅速分开来。
柳离辞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眼里出现一丝不耐:“六殿下,我已经有心悦的人了,不可能和你成亲的。”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我示意家丁去拿绳子。
一旁的宋宁霜突然嗤笑了一声,道:“你不就是想要柳家的兵权吗。”
她转头对着柳离辞,语气自信又嚣张:“柳郎,我说得没错吧,她就是有不臣之心,就是想靠你家来谋权篡位!”
不是吧,敢情这穿书女跟柳离辞说我想造反?
而且柳离辞好像还信了,这智商,我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只见他握着拳头,有些难以置信又带着语重心长地对我道:“六殿下,你只是一个女子,自古哪有女子当皇帝的。况且家中有我兄长承事,您若是想要兵权,为何不嫁给我大哥?何苦来为难我。”
“你也知道兵权是你大哥的啊。”我漫不经心地道。
对啊,那我嫁给他并无兵权,有何益处呢,柳离辞茫然地发现了不对,下意识看了眼宋宁霜。
宋宁霜也呆了呆,不死心地找补:“这婚事若成了,柳家便与她一党,都是一样的!”
我不想再听这些废话,冷着脸喊人:“把宋小姐捆进马车,送回丞相府。”
宋宁霜气急败坏地跺脚道:“谢从玺,你敢!”
“本宫有什么不敢的。”
我不屑地朝她勾起一个笑:“过了这么久你还没认清楚现实吗?在这里本宫是六殿下,陛下亲封的永绶公主,你又算什么东西?”
“你说在这里?……难道……”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想到了什么,声嘶力竭地道:“你知道了什么?你难道也是……”
柳离辞上前几步想要拦住我:“六公主,这样未免太过分了些!”
我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打量了他几眼,垂眸道:“宋宁霜这样不是因为你吗?”
“什么?”柳离辞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想等他反应,我后退几步,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9
柳离辞捂住脸,眼底是尚未褪去的震惊,就连宋宁霜也吓得噤声。
我捏了捏手腕,冷冷道:“这一巴掌打你不敬皇室,目无尊长。你拂皇家面子,又忤逆你母亲,身上担着皇家的亲事与旁人私相授受,你就该知道你的心上人什么下场。”
柳离辞脸涨得通红,他反驳不了我的话,只得不管不顾地嘶吼:“可我的亲事凭什么不能自己决定,我就不能娶自己喜欢的人吗!为什么非得是我?”
受不了这蠢货了,当初在上书房就该让他多读点书!
我烦不胜烦,干脆挑明了跟他说:“你父亲深受我父皇器重,你兄长未来要袭爵,前程可期。只有你,不必担重任,最适合尚公主,你只是个工具人,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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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抒抒崽
原标题:《重生后的女帝之路》
(源轩)殊途无归62
第六十二章 布局
帝都主街,芳香楼。
暗香浮动,软玉温存,风吹进楼内最为宽敞豪气的一间客房,满室凉风阵阵,却也挡不住那悠远的女子香,这个时辰的男女总逃不过酒色逾举。
红色劲装的俊美男子坐在敞开的窗沿上,眼波迷离手中梅酒浓烈,场下为他弹奏的女子是一派清丽佳人的模样,怀中凤头琵琶被她的柔荑轻拨,若飘然便要消失的春雨般细密。
:“丁将军足听了有半日了,当真不必回那玄甲营去“女子柔声道
丁程鑫拿起一颗葡萄丢到嘴里:“回去做甚,这会子太平回去就是个闲溜达
:“从前将军可是正经的很早早......
第六十二章 布局
帝都主街,芳香楼。
暗香浮动,软玉温存,风吹进楼内最为宽敞豪气的一间客房,满室凉风阵阵,却也挡不住那悠远的女子香,这个时辰的男女总逃不过酒色逾举。
红色劲装的俊美男子坐在敞开的窗沿上,眼波迷离手中梅酒浓烈,场下为他弹奏的女子是一派清丽佳人的模样,怀中凤头琵琶被她的柔荑轻拨,若飘然便要消失的春雨般细密。
:“丁将军足听了有半日了,当真不必回那玄甲营去“女子柔声道
丁程鑫拿起一颗葡萄丢到嘴里:“回去做甚,这会子太平回去就是个闲溜达
:“从前将军可是正经的很早早便就离去,如今这般做派,难不成是从前因着在储君手下做事不敢放肆,怕他摘了你玄甲卫首领的帽子”
丁程鑫一挥袖大笑着坐回椅子上:“这不还得得了钱好养你这个可人儿”
:“怎的将军现下倒不怕了,储君依旧稳坐朝中,我瞧着不曾有丝毫动摇呀”
丁程鑫做懒散状:“凭储君是多么高深莫测胸有城府,此时于我也无甚干系,左右人不在帝都”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清丽女子搁下琵琶盈盈上前,替丁程鑫斟酒。
:“妙儿如何理解便是什么意思喽”
:“帝都人人皆知玄甲营与医官署皆听命于储君麾下,如今看难道不尽然“
丁程鑫眼波流转,凝神望向柳妙:“妙儿今日是怎么了,竟这般想了解本将军的事“
柳妙抿唇轻笑:“将军如此抬爱妙儿,妙儿也想为将军分忧“说着她自然的将手搭在丁程鑫的手背上,柔柔弱弱的坐至丁程鑫旁边。
窗外松柏沙沙作响,丁程鑫眼神微飘到底勾了唇角,善轻身者大多耳聪目明,不肖多想便知十丈内有人几许。
想来要瞧这出戏的人不少,亚轩所料不差。
:“那储君府中就一名病歪歪的幕僚先生,怎么说还不得听本将军做主“
:“二殿下府中之人,是上次见过的那位“
:“对,这位先生是个忠心的,如今怕是在盘算着为二殿下的前程努力“
:“哎,世道艰难呀,我个小小女子总盼着太平些,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丁程鑫伸手轻敲柳妙的额头:“你不懂,乱世出英雄,你可曾听过六年前边境和帝都同时被袭”
柳妙点头:“那时我还未曾来到帝都,但也听家中长辈说起过”
:“那会儿玄武长驱直入打到帝都,可帝都这边前期却没得到任何消息,周边各郡都仿佛死人不但没有上报连增援也姗姗来迟,就这么让玄武大军来到城门底下咱们的军队才想起抵抗,陛下……”
丁程鑫靠近柳妙耳语:“陛下原本是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嫡子,未待公之于众就赶上了帝都大乱,这孩子就在这节骨眼上莫名奇妙的死了,那位魏皇后因失子没两年也疯了,从此以后陛下明明身强体壮却再没有过一位皇子皇女“
柳妙表情显出一些讶异:“将军这话是说这些都与那位先生有关“
丁程鑫:“有没有关系的我可不能说,只不过这位先生六年前可就在帝都,帝都大祸的时候他也消失了,六年后再回来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管他们做什么也与我们不相干不是,左右谁当了皇帝都动不了玄甲卫首领将军的官职”
柳妙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碟子点心捻了一块送到丁程鑫嘴边。
丁程鑫叼着点心,眼角尽是平日里玩味的笑,他伸手一把抱起柳妙,转身往隔间里走。
夜幕沉沉,隔间的门已关闭,隐隐的似乎还能听到架子床那些木制的连接处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遥遥丝竹之声已歇,远处隐秘在屋檐上的人也随之离开了。
勾陈部的人通过密道进入隔间三言两句回报说周围隐匿的人都已离开,丁程鑫不禁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柳妙郑重其事的行了个礼道谢:“多谢姑娘大义相助,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柳妙姑娘原谅”
柳妙面上含笑:“丁将军这说的什么话,我还在想该如何报答将军与二殿下多年的帮助,如今几次能帮到二殿下,我真的很高兴”
丁程鑫点头,但依面带忧色:“帝都现下凶险,我们信任的人不多,日后也许还会有劳烦姑娘之处,还要烦请姑娘帮忙”
柳妙心思细腻也瞧出了他神色不明
:“丁将军不必客气,若是有其他需要柳妙的尽可直言“
丁程鑫话中有言外之意但当下不好让柳妙知晓太多,于是也只交代了希望柳妙帮忙散播关于六年前帝都大乱事有蹊跷的传言,其他的只字未提。
说到底,方才他的忧色是想让六年前那些被宋亚轩救下的人能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们,但宋亚轩与张真源做的事又岂是救了这一两个人,守护了这一两个城池,可说的太多,可听的人却一无所知。
本该走在光下的英雄隐匿于深海,伟大本身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接近太阳升起,丁程鑫才回到储君府,天还未亮但灯还亮着,他一路翻墙隐秘行踪,此时看见那昏黄的烛火心情却更加沉重,夜夜不熄的烛火已不知是多少天了。
没人回来,没有信,连口信也没有,宋亚轩就像是早就猜到这一切,依旧如他所说将所有事安排的井井有条,丁程鑫心头的不安与之俱增,但看着宋亚轩却又觉得自己的担忧似乎还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几日前落月老师同他们告别回了边境,又过了几日火急火燎的李亢背着三大包边境独有的草药乔装入了储君府,丁程鑫把家里所有马嘉祺写的医术都拿给他,凭着李亢那与马嘉祺相似的医术,这两天总算能在宋亚轩的脸上看到些血色。
丁程鑫飞身落在院子里,迎面碰上了要离开的严浩翔,也就是黑云。
:“他好些了吗“连日相处丁程鑫已与严浩翔相当熟识,见面也就直接询问状况
严浩翔不语,倚靠着一旁的院墙:“不坏就已经很好了,还好落月先生有先见之明,这位新来的小大夫作用很大”
:“这会他还没休息吧”
:“玄武带来的人里有几个军衔高的,这些日子开始拿着玄武太子的首肯进入帝都,禁军营内剩下的将士最近都或多或少的染上了腹泻的毛病,那位小大夫被亚轩差使着去了禁军营帮忙,营里的情况也时好时坏,他的身体是愈演愈烈”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不知说些什么,说起来两个都是跳脱的性子,如今倒没话讲了。
:“你进去吧,他在等你问进展的情况,往后你等多加小心,明日一早我就该潜行回玄武了”
丁程鑫稍有惊讶,但旋即也明白,不论发生任何事,现在大家都已坐上了同一艘迷航的帆船,除了向前别无他法。
:“峻王殿下也要小心保重,莫要忘了朱雀还有人在等你”
丁程鑫推门进去的时候不出所料又被这苦涩的药味迎了个满怀,屋子里炭火热气笼罩,宋亚轩的脸也是粉红的瞧着似乎精神很好,若是没有手臂上渗着血的纱布和那碗永远冒着热气的汤药,也许丁程鑫会觉得他还是六年前的宋亚轩。
见丁程鑫回来宋亚轩放下手中那本永远搁在手边的山海经,他露出笑容,圆圆的脸颊透着稚气,眼孔弯成好看的弧度,整个人都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永远有着难以想象的朝气
如今是他在感染着周围的一切,就像一颗定心丸,按部就班的生活让所有事都有被解决的可能,到底是被张真源养大的孩子他们俩说话做事总有三分相像。
:“我竟然也会被你骗这么久,这世上哪来的这么相像的人“
宋亚轩推了茶杯给他:“丁哥怎么突然翻起旧帐,这是在恭维我演技好?“
:“我是在说你演技好,而且也足够心狠,你骗骗真源也就罢了,连我和嘉琪也一起瞒的团团转“
:“多谢夸奖“
:“所以你这些年在外面为什么不回来“丁程鑫直截了当的问出口,但马上又后悔:”算了,就当我没问“
宋亚轩笑着说起其他的:“今天,还顺利吗”
:“嗯,明日怕帝都的街头巷尾都会听到关于六年前的传闻,到时白老贼必定乐见这样的局面有他推波助澜不怕那玄武太子不听到消息“
:“白司戈希望我最好能抢在真源回来之前命丧于此,但那位玄武太子此时应该更想把真源留在江城,我的死会加速真源回来的速度,这并不是玄武太子想看到的,他们两方分歧,就是我们的机会“
:“本也不是一处的,想要搅弄一二也容易的很” 说着他手指沾着茶汤在桌上写下一个杀字,眼下也不用避讳这是必然要走的一步,张真源走了前面的一半剩下的就由宋亚轩来完成,这样很公平也对得起他们这许多年的艰辛。
:“白司戈在朝中多年,盘根错节之处不知多少,还是要想想如何让这些人自己走到台前”
:“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一举一动都被注视,你每隔几日还要以真源的身份入宫,想要做什么不太容易”
:“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对了,宫里面的长公主还有那个叫眷儿的孩子一定要保护好”
:“你放心,宫里有玄甲卫她们不会有事“
丁程鑫无奈叹气:”瞧瞧这张真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平白捡回来个媳妇随便养一养就呕心沥血的替他着想为他卖命,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呀“
丁程鑫有意逗他将话说的直白,宋亚轩难得的脸和耳朵都有些红下意识去摸袖间的金色枪头。
:“丁哥,内个叫眷儿的孩子是真源的养女?”
亏大发了,我捡到的娇憨皇帝夫君,看上的竟然是我的……狗?
我在山里捡了个男人。
见他长得溜光水滑,我决定留下他做个童养夫。
可他却一声不响走了。
直到再见面时,他摇身一变成了傀儡皇帝,
刚看见我,他就哭唧唧抱向我……的狗?当晚,狗睡地上,他也睡在了地上。
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成为四只狗的电灯泡……
我在山上捡了个男人。
见他长得溜光水滑,还穿着绫罗绸缎,
我当即决定狠狠敲他一大笔银子。
1
我是大青山脚下的一个孤女。
一日,我带着招财进宝上山打猎,它们突然狂吠着,自半山腰的山洞里拖出一个浑身血污的男人。
我见这男人长得白净俊俏,还穿的甚是富贵,便把他扔肩膀上,扛回了家。
两日后,他醒了,望着自己被烂布条紧紧包裹......
我在山里捡了个男人。
见他长得溜光水滑,我决定留下他做个童养夫。
可他却一声不响走了。
直到再见面时,他摇身一变成了傀儡皇帝,
刚看见我,他就哭唧唧抱向我……的狗?当晚,狗睡地上,他也睡在了地上。
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成为四只狗的电灯泡……
我在山上捡了个男人。
见他长得溜光水滑,还穿着绫罗绸缎,
我当即决定狠狠敲他一大笔银子。
1
我是大青山脚下的一个孤女。
一日,我带着招财进宝上山打猎,它们突然狂吠着,自半山腰的山洞里拖出一个浑身血污的男人。
我见这男人长得白净俊俏,还穿的甚是富贵,便把他扔肩膀上,扛回了家。
两日后,他醒了,望着自己被烂布条紧紧包裹的双腿,和眼前四处漏风的茅屋,他一时瞳孔放大,震惊到无语。
我站在炕头,居高临下冷冷的问他:“是我救了你,你打算拿多少银子谢我?”
他挣扎着自火炕上爬起,眉头微蹙,“你要多少,本——我便给多少。”
我暗自弯了弯唇角,强忍喜悦,朝他镇定的伸出三根手指。
“我要三——三两银子!不过,我不要银角子,我要铜板。”
“咳咳咳——”
男人仿佛被我的狮子大开口惊到了,一口气猛地噎到了胸口,他忍不住顷刻重咳了起来。
“你没开玩笑吧?!”
他看起来颇为懊恼,一双如青墨的眉紧紧拧在一起,像极了暮日时分的山峦连绵。
见他不乐意,我一声冷笑,决定横下心来与他辩个分明。
“我看公子穿着不俗,难道你的命还不值三两?且这三两,绝非是我信口开河,我将你扛下山,算五十文;为了救你,我采药熬药喂药,算两百文;你身上缠的布条,是我撕了我唯一的一件单衣,算二十文;还有我——”
我掰着手指,颇有耐心的打算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与他听。
但他却突然咬着牙,不耐烦的朝我一摆手。
“三两就三两!但银角和铜板,我现在身上都没有!”
“无妨,等公子养好了身子,写个欠条即可。”
他再次咬了咬牙,“行!但我有个要求!”
“公子请说。”
“我要吃肉粥!喝肉汤!”
“肉???”
我疑惑的望了他几眼,刚醒就要吃肉,富家公子难道都如此挑食吗?
有心想拒绝,但想了想那三两银子,我还是忍痛同意了。
屋外飘飘洒洒,下起了小雪,大青山的冬天来了,山上的野鸡和兔子,得赶紧抓来吃了。
2
既然金主有要求,我自然会全力做到。
于是当晚,俊俏的公子就喝上了暖暖的肉粥。
贵人们家里常吃的米,我是买不起的。
所以我把野鸡肉剁碎,加上一小把黍米,再撒点秋日晒干的野菜,一大锅热乎乎的肉粥就算熬好了。
粗是粗糙了些,但公子居然还挺爱喝。
昏睡了两天两夜,任谁也得饿疯了。
屋外寒风料峭,屋内的公子一口气喝光了三大碗肉粥。
“好喝!想不到,你这个——咦,你叫什么名字?”
他鼻尖渗着汗珠,白净的脸颊泛着暖润的红,连嗓音都透着心满意足的微懒。
我略想了想,“公子就叫我恩人吧。”
“嘁!村姑!”
这公子挺有意思,他瞥了瞥我身上打着十几个补丁的棉衣,立即颇不见外的给我起了个外号。
我丝毫不在意他言语中的讥诮,“敢问公子,肉粥还吃得下吗?”
公子撇了撇嘴,心满意足的往火炕上一躺,“不吃了!”
我弯唇一笑,将剩余的粥倒进瓦盆里,然后朝着屋外喊了一声“招财进宝开饭”,电光火石之间,四条狼狗立刻裹着寒风闯进了屋。
公子猝不及防,被寒风呛的一阵猛咳,再定睛一瞧眼前这四条凶戾健硕的狼狗,他登时就吓得战战兢兢缩到了炕角里。
“这、这、这是狼还是狗——”
“公子莫怕,它们四个也是你的恩人呢。”
我蹲在地上,一边摸着吃得最欢的阿宝,一边给公子介绍我的家人。
“阿招是条母狼狗,阿财阿进阿宝都是它的孩子,那日就是它们把你从洞里拖出来的,你要谢谢它们。其实那三两银子,有二两我是替它们跟你讨的,你——”
一提“三两银子”,公子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焦躁。
“别说了!我问你,为何它们也喝肉粥?”
我看向他的眼神,像看一个说胡话的傻子,“因为是它们猎的野鸡啊!你一动不动,整日在火炕上躺着,尚能喝上肉粥,它们不惧风雪,亲力亲为,反倒不能喝了?”
“可——难道让我和畜牲吃同样的饭食?!”
他扭曲着脸,极度不可思议。
我却轻蔑的一笑,自怀中掏出比石头的还硬的黑馍啃了一口。
“我家的畜牲,好吃不懒做,贴心不矫情,岂是人能比的?”
3
山里的黑夜,又冷又长,寒风顺着茅草缝拼命的往屋内钻。
公子不堪忍受与狗同食的侮辱,他赌气盖着被子,躺在滚烫的炕头,一双大眼望着屋顶,不再与我说半句话。
我幽幽的暗自叹了口气。
哎,这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吃饱就生气,真是有病呦。
关门落锁,将干柴填进灶坑,我和招财进宝也上了炕。
公子听见动静,一扭头,正好与趴在他身边伸舌头“呼哧呼哧”的阿宝来了个四目相对。
“啊!!!”
公子分明腿脚有伤,可此时此刻,他的伤口仿佛不疼了,不然,他不会一蹦三尺高。
“你有病吧!畜牲怎么也上炕了?!真、真、真是有辱斯文!”
我脱下满布补丁的棉衣,扯过一张虎皮躺在了火炕的另一头。
“辱你啥斯文了?这本来就是它们夜里睡觉的地方。”
公子用被子将身体裹得紧紧的,脸皮已经被气成了猪肝色。
“我绝对不会和狗同眠!”
我吹灭了灯火,屋外的雪色自茅草缝一缕缕的透了进来,火炕真暖和啊。
“家里就烧得起这一个火炕,你若想出去睡,我不拦你。”
公子的身影在雪色中僵硬如铁,似强撑着最后一丝倔强与纠结。
“让我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伤者出去睡,你还有没有人性?”
“狗不通人性倒罢了,难道你也不知廉耻?”
“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深山老林,孤男寡女,你怎能与我同睡?”
“......”
这公子不仅矫情,嘴居然还挺碎,在炕头上聒噪个没完没了。
我实在被他吵得受不住,朝他冷冷嚷了一句:“你我之间,这不还隔着四条狼狗呢嘛!我已然把家里唯一的被褥给你用,你就别再啰嗦!闭嘴,快睡!”
“汪汪汪——”
“嗷嗷嗷——”
“空空空——”
我一怒,招财进宝也跟着发狠,深夜的茅草屋顿时人犬沸腾起来。
许是狗吠声着实太大,屋顶的雪顷刻被震落了不少,“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令人心惊胆寒,紧张兮兮。
公子当即很识相的闭了嘴。
伴随着一声冷哼,他颇没好气的翻了个身,火炕滚烫,周遭终于寂静下来。
第二日清晨,我起了个大早,先把火灶重新燃起,然后拿着扫把将院子里的雪扫出一条小路。
做好饭,撩帘进屋,公子正在频频打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望着他异常红润的脸,我不由的一惊。
“公子这是怎么了?”
公子欲哭无泪,“还有脸问?你那破狗夜里一直用屁股顶我,你这茅屋偏还四处漏风,我受寒了!发热了!要死了!”
“盖着棉被还能受寒?”
“你那也配叫棉被?有棉花吗?几两啊?一股子霉味,盖几年了啊?”
我惭愧的摸了摸他的额,很烫,这矫情包还真发热了。
“我穷,棉被是芦花做的。你莫怕,我一会儿熬姜汤来,喝完发发汗就会好。”
吵闹间,招财进宝也伸着懒腰自炕上爬了起来,八目灼灼一齐盯着他。
尤其是阿宝,因着暖烘烘的一夜之交,它还欲用鼻子嗅他的脚。
公子顿时紧张的头皮炸裂,我看得出他很想发火,可是四狗环伺,他终是认怂,没敢再多牢骚半句。
4
我用两只野兔,去村里换了两块姜和三碗米。
公子发热了,便不宜再吃肉,我决定给他熬点粥。
正经的白米粥。
公子吃完粥,喝过两碗姜汤,然后身子一歪,盖棉被躺炕头,又赌气不说话了。
他上辈子一定是只气蛤蟆,不然今生不会如此爱生气。
趁他休息,我带着招财进宝又上了山。
山上的雪不是很深,不出一个时辰,招财进宝便猎了四只野兔和三只野鸡。
我兴高采烈的拿着猎物去村里换了几张草帘子。
公子矫情,身子也弱得很,为了那三两银子,我得把漏风的窗和屋顶补好。
果然,补好的屋子,夜里暖和多了,公子的脸上也勉为其难的露出些许笑意。
“坑人精,你总算有了点人性。”
隔着招财进宝,他欢欢喜喜的赞扬我。
我懒得与他斗嘴,只微微“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
吃饱喝足炕也暖,他的风寒来得快去的也快,大青山的漫漫冬夜,伴随着招财进宝的鼾声,他似乎有些睡不着了。
“你不盖被子,会不会冷?”他问。
我在黑夜中摇摇头,“我盖着虎皮呢。”
“那张虎皮不错,怎么得的?”他又问。
“招财进宝猎来的。”
公子立马来了精神,“你这四条狼狗挺凶啊,连老虎都不惧?”
“嗯,它们四个一起,老虎也不是对手。”
“那虎皮呢?你自己剥下来的?”
“不是,是村里李大叔帮的忙。”
公子衷心赞叹,“还是乡野之地民风淳朴啊。”
我无需看,也能想象他摇头晃脑的模样,忍不住出言嗤笑他,“花了三十文钱呢。你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睡觉!”
公子又急了。
啧,他怎么这么爱生气啊?!
一夜无话,又至天明。
公子今日挺精神,他看我穿戴整齐要进城,在滚热的炕头上裹着棉被对我欲言又止。
我瞥了瞥他,“公子有话请直说。”
“那个——你若进城,可否帮我留意些消息?”
我点头应允,“可以的。不过是何消息?”
公子挠挠头,“都行。”
“哦,知道了。粥和馍馍在灶上温着,你饿了先随便吃点,等我回来给你买肉烧饼。便盆在门后,天寒地冻,在屋里解决就好。”
公子:“......”
公子红着脸把我和四条狗都轰走了!
5
我是大青山脚下的一个孤女,平日靠着打猎为生。
昨日的野兔和野鸡还剩了几只,我带着招财进宝到相距五十里的县城来卖,一来一回,就是一整天。
说是县城,其实也不过是个不甚热闹的小城镇。
胡人入侵,九王之乱,十几年来,天下的百姓十不存一,买卖更是难做的很。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可虽然苦,大家却都在努力的活。
我用猎物换了一斗米、两斗面和三斤棉花,临出城前狠了狠心,我又买了些许吃食和半斤糖果。
腊月了,给公子甜甜嘴吧。
一路风雪,披星戴月,待望见茅屋里隐约露出的光亮时,我的嘴角不知不觉微微弯了起来。
公子没睡,他还坐在炕头等我。
“怎么才回来?”
公子善怒,一见面,他便蹙着眉埋怨我。
我将藏在怀里尚有余温的肉烧饼递给他,“雪天路难行,公子饿坏了吧。”
“不饿!”
公子大口大口的嚼着烧饼,大言不惭,谎话连篇。
待吃饱喝足,他的眼神围着我的身影转来转去,似乎有很多话想问。
我只当没看见,待脱衣熄灯上了炕,才缓缓的道:“县太爷前日娶了第十六房小妾;城东刘掌柜的家昨晚被盗贼翻了,听说还死了人;还有赵家的坞堡——”
公子又焦躁了,“谁要听这鸡毛蒜皮之小事?!”
屋外的月光似黯淡了些,我摸着虎皮,又道:“听说广平王被长林王杀了;胡人想浑水摸鱼,被李盛将军拦在了山海关外;大司空王骥建议皇帝迁都,但皇帝不愿走。老百姓皆传,其实皇帝不是不愿迁都,他是丹药吃多了,身子软,走不动。”
深夜寂静,唯有此起彼伏的四狗鼾声。
“这些,是你想听的吗?”
我望着墨色的屋顶,在黑暗中抿着唇问。
山风呼啸,草木皆惊,而茅屋里却异常沉默。
扭过头去,虽看不见公子的神色,但我知道他在听。
果然,他微哼一声,骂了一句“蠢材”,然后翻了个身,留给我一个焦躁的后背。
神经病,骂谁蠢材呢啊!
肉烧饼吃撑了吧!
我不知为何忽然恼了,也翻了个身,盖紧虎皮,准备睡觉。
但忽而,他又开了口。
“你是哪里人士,父母尚在吗?”
“九王之乱那年,他们饿死了。”
“那你怎么没饿死?”
我抽了抽鼻子,“我也差点,是路过的好心人给了我一口肉,我才活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人肉。”
“呕——”
公子骤然吐了,猛地坐起身来,万般惊惧。
“你居然吃过人肉?!!!”
我嗤笑一声,冷静的不像个人,“味道还不错呢。乱世,人吃人有何稀奇?若怪,不如去怪司马家那些禽兽败类!”
6
十二年前,胡人入侵,九王作乱,龙椅上的人走马灯似的接连换了三位。
北方的门阀贵族们为避战祸,纷纷南迁。
而蝼蚁百姓们,便只能任人宰割,听天由命。
我一家九口,原也是京城人士,可那一年,天灾人祸不断,我们全家无奈,只得跟着贵人们出逃。
可不料没出半月,我的家人们便饿死在了荒野之上。
死了的人,不用担心尸身会腐烂,因为不仅附近的野狗会来啃噬,连饿疯了的人都会来分食。
我也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狗和灾民的嘴下抢回尸身,将他们好生安葬的。
后来,我行了千里,终于在大青山安定下来。
这里虽然也不太平,但毕竟远离京城,胡人的战火烧不到这里。
其实老百姓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我们只不过,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我救的这位公子,真的是太矫情了,自从知道我吃过人肉,他便视我如洪水猛兽。
甚至,连我做的饭,他都不太敢吃了。
难道他以为,我会将他害死,然后做成人肉包子?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于是从那以后,我便开始天天蒸包子。
白面的皮,纯肉的馅,这日子简直是不过了,我就不信我香不死他!
终于半个月后,公子不再矜持,开始和狗们抢起了包子。
“喂,阿宝,你慢点吃,给我留点——”
“阿招你还要不要脸,你都吃了十几个了,也不怕撑死!”
“你们这些畜牲,到底有没有点人性——”
“......”
我在一旁边剥狐狸皮,边摇头叹着气。
这公子便是再俊俏,也不能要了,因为他脑子里长了泡,竟然跟狗们谈人性。
果然狗们也觉得他有病,一齐朝他“嗷嗷熬”一通乱叫,然后追得他满院子疯跑。
没错,他的腿伤已经大好了,虽然他还天天哼哼唧唧的赖在炕头,像是产妇做月子,但其实,他的身子已经全然无碍。
“你虽然吃过人肉,但我还啃过熊掌呢,哼!我厉害不?”
我朝公子挑了挑大拇指,“厉害!有银子可真好。”
公子白了我一眼,“钱串子!”
转眼就是腊月底,我拎着两只熏兔子,想去村里找老秀才写幅春联。
没想到,公子一把夺过了兔子,“何必舍近求远,还白搭两顿红烧兔头。”
我撇着嘴给他拿来纸笔,没想到,他的字居然写的极好。
“百年天地回元气,一统山河际太平,横批:国泰民安。如何啊?”
他的神色里透着骄傲与得意,拿着毛笔,挑眉盯着我。
我点头,剥了一颗糖塞进他的口中,“挺好的。”
公子不乐意了,“只是挺好的吗?”
“是极好。”
我很配合的将春联贴在了茅屋的门框上,这个家顿时平添了许多的喜气,连招财进宝都跟着雀跃的摇起了尾巴。
7
离乡十二载,终于又有人与我一起在山风寒雪中守岁了。
虽然,这个人,好吃懒做又矫情,但我不是很嫌弃。
再怎么清苦,年夜饭还是要丰富些的,于是我做了红烧兔头、野味熏鸡、清炖萝卜和凉拌野菜干。
二人四狗坐在火炕上,我们美美的吃了一顿团圆饭。
没有红包压岁,我准备不论人和狗,都给一颗糖。
招财进宝有点不解风情,叼进嘴里,就“嘎巴嘎巴”的把糖嚼碎了,而公子就知礼多了,他居然郑重其事的将糖果放在了袖口里。
我眼角的笑意顿时有些藏不住了。
“傻妞,你笑什么呢?”
公子不知从何处忽然变出一枚光洁如牛乳的玉佩来。
我不解,“这是何物?”
公子挑起眉,脸上得意之色尽显,“给你的压岁礼。”
我接过,指尖所触之地,温润生香,滑腻如脂,我一时愣住,双眼紧紧盯住了公子。
公子更得意了,“家传的如意佩,我一直贴身戴着,今日送你图个喜气吧。怎么样,是不是高兴傻了?”
我将玉佩揣进怀里,淡淡的瞥了瞥他。
“早知你如此富贵,当初该跟你要三十两银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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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莞彼青青
原标题:《捡个皇帝做夫君》
冷冰冰的小暗卫,却在被你捆住鞭打他时变得异常火热…
本宫拿着这匕首的刃处,就在他腰上滚了好几圈,寻找适合落刀的位置,也不知是无意间撩拨到了他哪处,竟听得一声极隐忍的喘息。
“主、主人……”
“嗯?”我笑了,转过匕首,刻意地以匕身反复摩挲在他左腰后某处,果不其然看见了他身体本能的颤抖以及他疯狂克制本能,臣服在本宫身下的模样。
不听话的狗,可以杀。
那不听话的人,要怎么处理呢?
杀了吧。可惜了他那副好皮囊。可不杀吧,又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那能怎么办呢?
只能本宫委屈委屈——睡够了再杀。
要是睡不够……那就多睡几次好了,本宫可不养废物。
1
本宫的小暗卫又犯错了。
我那么宠他,他却仗着救过本宫,给本宫暖过床,一次比一次放肆。......
本宫拿着这匕首的刃处,就在他腰上滚了好几圈,寻找适合落刀的位置,也不知是无意间撩拨到了他哪处,竟听得一声极隐忍的喘息。
“主、主人……”
“嗯?”我笑了,转过匕首,刻意地以匕身反复摩挲在他左腰后某处,果不其然看见了他身体本能的颤抖以及他疯狂克制本能,臣服在本宫身下的模样。
不听话的狗,可以杀。
那不听话的人,要怎么处理呢?
杀了吧。可惜了他那副好皮囊。可不杀吧,又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那能怎么办呢?
只能本宫委屈委屈——睡够了再杀。
要是睡不够……那就多睡几次好了,本宫可不养废物。
1
本宫的小暗卫又犯错了。
我那么宠他,他却仗着救过本宫,给本宫暖过床,一次比一次放肆。
这一次,更是不知暗中成了谁家的走狗爪牙,竟然敢去盗先皇留给本宫的圣旨——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该杀!
我握着见血封喉的匕首靠近暗卫十九,三寸锋芒逼上他脖颈刚刚痊愈的疤。
十九没躲,只低声答了一句:“但凭主人责罚。”
这道疤我记得,是一个月前,他替我挡周侍郎的暗杀时留下的。我一时心软,觉得在他救我处伤他,未免恩将仇报,寒了众暗卫的心。
于是我的匕首顺着那道疤往下划,一寸一寸,撕开了他夜行衣的领口。
暗卫十九的胸口上也有伤,是三个月前的五皇子干的,他在本宫的酒里下毒,被暗卫十九察觉,以身试毒后的后遗症。
御医说这辈子都治不好了,就算本宫要诛御医全家,要御医提头来见,也治不好了,能活下来已经是暗卫十九命硬了。
好吧,出于人道主义,本宫也不能一刀刺他心脉了,那这匕首只能从胸口一路下行,直至撕开他整件夜行衣。
2
常年不见光的肌肤白皙胜雪,若非纵横交错了许多狰狞的疤痕,这本该是一副诱人的躯体。
而这上面的疤痕,大多数皆于本宫有关。左腹部的烫伤是他为救我被郑尚书生擒后,为逼问我的下落而留下的。右腹部的那处烙印,是前太子某王看不惯本宫却又干不掉,只能为难他泄愤留下的。
而背上至后腰的数道鞭痕,是本宫赐他的。整整半月的严刑拷打,他倒是能忍,一句饶没求,一个幕后主使也没供出来。
这样的忠心耿耿的硬骨头,可遇而不可求,若不能为本宫所用,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匕首锋芒绕过腹背,撕开旧伤的纹路,缓缓落在他腰上。
看在他曾为本宫出生入死的份上,本宫是想给他一个痛快的。所以这匕首的刃处啊,就在他腰上滚了好几圈,寻找适合落刀的位置,也不知是无意间撩拨到了他哪处,竟听得一声极隐忍的喘息。
“主、主人……”
“嗯?”我笑了,转过匕首,刻意地以匕身反复摩挲在他左腰后某处,果不其然看见了他身体本能的颤抖以及他疯狂克制本能,臣服在本宫身下的模样。
原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那一刻,本宫突然想到了比杀死他更有趣的惩罚。
3
本宫给了小十九一个明面的身份:庭花苑的客人——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点讲,就是以色侍人,咳,以色侍本宫的男子们住所。
本宫就是这么放荡不羁。
庭花苑是三年前先帝病入膏肓时,文武百官为本宫建的——因为国师说本宫生来便是佐君的命数,而先帝,又将立太子的遗诏交到了我手上。
从那时起,来讨好本宫的人多了起来,有想打探消息的,也有想拉拢的,所求的嘛,不过是那遗诏上的名字。
皇兄皇弟自己贪图美色,便想当然的觉得本宫也贪图美色,纷纷借朝臣党羽来向我示好,庭花苑,因此而盛。
呸。
把本宫当什么人。
本是同根生,但他们还是不懂,本宫所图谋的是更大的东西,所以比起美人,我更喜欢忠心之人。
本宫讨厌背叛。
能随随便便送进庭花苑的狗东西,也配侍奉本宫?所以这庭花院是建了,三年来本宫却极少去,如今也没剩下几人几花了。
把小十九送进来,算是一时兴起。
上好的绸缎拧成绳,将他禁锢在红烛帐暖里,再拨开薄如蝉翼的衣衫,手里依旧还拿着那把匕首,可换了地点,这味道就变了。
小十九趴在床上,被蒙面的黑巾蒙住了眼睛,一动不动,一脸的视死如归。
我拎着一壶酒,赤足上榻,将那酒水自天而倾,一滴一滴地浇灌在他左腰后某处。
冰凉的酒水,温热的肌肤,蚀骨的痒,揉进伤口的疼。
而我就这么看着,看着他的坚强忍耐在我面前一点点瓦解,从无坚不摧直到溃不成军,直到压抑的欲望败给了身体的本能。
“小十九,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的指甲划过了他左后腰最痒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痕。
“说!你是谁的人?是谁派你来盗取先皇遗诏的?”
4
此刻,他为鱼肉,我为刀俎。让他生,让他死,或是让他生不如死,都只在我一念之间。
“属下,属下一直、一直都是主人的棋子,主人的……剑。”
小十九还在垂死挣扎,尽管手腕处清晰可见的青筋,还有无法自抑的呼吸,已经暗暗昭示他身体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还真是冥顽不灵,忠心耿耿啊。”我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你可知入了庭花苑,无论你说与不说,你的旧主都不会再信任你,说不定还会灭口。所以说,你的忠诚,一文不值。”
“倒不如做本宫的人,本宫,可保你一世无忧。”
我勾起他的下颚,私心觉得这副诱人的身子在成为冰冷的尸体前,还是应该享用一下的。
更何况他伤的从来只有身体,而非脸。
而他脸上现在的表情,本宫很喜欢——隐忍挣扎,自我博弈,坚毅痛苦,远比地牢受刑时那一声不吭的模样惹人喜欢多了。
“属下,属下一直、一直都是主人的棋子,主人的……剑。”
该死,又是这句话。
我真的听烦了。
“这么想做本宫的棋子,本宫的剑,是吗?好啊,那本宫成全你。”
我欺身压上,匕首一层层撕开那些未愈合的伤口,“既是本宫的剑,自然是要好好打磨一番的。”
言谈间,我空的五指亦在他最敏感最畏痒的后腰反复摩挲,“既是本宫的棋子,自然要拿捏在掌心,好好把玩一番。”
“你说对吗,小十九?”我俯身吻了上去,却未曾落吻在他唇上,而是轻咬耳骨,以杀人诛心的笑容,大胆地给出了一个猜测,“我想我的兄长,也是这样认为的吧?你与他,是否也是这样的关系呢?嗯?”
话音方落,我如愿在小十九如死水般的眼里看见了惊起的万丈波澜。
看来,我猜对了——他是兄长的人?
5
我猜对了。
或者说,我以为我猜对了,但现实很快打了我一个响亮巴掌。
一袭白衣与三尺寒芒从梁上袭来。
朝我袭来。
我来不及反应,做这种事的时候,普通暗卫一般都在门外候着,一时也进不来。
身下的暗卫小十九被绑着,起不来身,好像我的命运就只能终结在此刻了。
但,意外总是有的。
身下人于须臾间挣断了绫罗绸缎拧成的绳,飞身跃起,抱着我滚到一旁,躲过了偷袭。
“主人,得罪了。”他抱着我,飞速说了这么一句,拔下我发髻上的金簪做暗器,一根朝门外射去,警醒外面值夜的暗卫。余下的金簪,则纷纷对准了那名白衣刺客。
在本宫发上金簪被拔完的那一刻,白衣刺客中簪而伤,跪倒在地,门外后知后觉的暗卫们也赶了进来。
但他们来得太迟,没帮上什么忙,只看见我和小十九衣衫凌乱,以及我一头青丝枕在小十九腰上的模样。
“属下告退!”暗卫们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更慌慌张张地告退。
我披了件小十九的衣服,拿着匕首勾起白衣刺客的脸。
“啧,好漂亮的一副皮囊,做什么刺客,可惜了。”我轻声笑着,任锋芒自刺客眉骨而下,绘成一道狰狞的疤痕。
他嘶喊,绝望,但被小十九擒拿着,所有挣扎皆无济于事。
“告诉本宫,是谁派你来的,本宫可以赏你个痛快。”
白衣刺客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但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刀封喉,要了他的性命。
“罢了,本宫平生最讨厌不忠之人,你说了,本宫也不会信。”
温热的血飞溅到我脸上,我没有擦,冷笑着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请罪的小十九:“别以为救了本宫,本宫就会饶你。”
我微微侧头:“你是自小就跟着本宫的暗卫,若让本宫查到你背叛的铁证,断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
6
因为白衣刺客,我的兴致被扫了大半,小十九又救了我,致使我一时半会既不能要了他,又不能杀了他。
所谓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既然怀疑了,他便不能做暗卫了,索性就被丢在庭花苑过了一季冬。
那一季冬,本宫忙着处理各种政务,和各种势力周旋,刺杀也多了起来,尤其是赵钱孙家的刺客,专挑饭点来,我一时也没空管小十九,直到有暗卫来报,说小十九偷偷溜出宫,去了上元灯会。
有趣啊,上元灯会,一夜灯谜,倒是传递情报的好机会。
本宫放出的线,大鱼,要上钩了。
暗卫们自然也有这个警觉,在庭花苑搜了一夜,搜出了七根银簪。
样式很简单,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本宫明白,能让小十九偷溜出去的事,必是极重要的,这七根银簪,不会这么简单。
于是当天夜里,我又去了庭花苑。
我捧着暖炉,故意将窗开大了些,小十九跪在窗下,冷风嗖嗖,一言不发。
我当着他的面,折断了七根银簪,取出了藏在里面的银针,薄如细发,藏得很隐秘,太适合暗杀了。
“这银簪,是谁给你的?你又打算用它做什么?”
小十九不说话,我便也不客气,将这银针一根一根刺入他左后腰,看着他疯狂隐忍挣扎的模样,笑得恣意。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故事的最后,是小十九昏厥在窗下,只说了一句话:“庭花苑,属下查过,除我以外,尚有七人,分别是周侍郎,五皇子,郑尚书,前太子王和赵钱孙府的人……上次庭花苑的刺杀,就与他们有关。”
话说完才晕,不错,是个合格的工具人。
本宫很满意。
7
我倚在床边等小十九醒来的时候,百无聊赖,想起了我与他的往事。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对我而言,小十九和小初一,初二,初三……十八没什么区别,都只是护着我的暗卫罢了。
一定要强调区别的话,大概是初一到十八都死了。
早些年护着我的暗卫,活下来的就只有小十九。但暗卫营的人一直都在招,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如果他真是别人的人,那初一到十八的死,可能有蹊跷,我不会放过他。但若他真的一直忠心耿耿,那证明他功夫确实不错,是个人才,我该好好怜惜。
仅此而已。
小十九醒来的时候已是夜半更漏,暗卫们处理好了庭花苑的余下七人,尸首整整齐齐地摆在他床前。
“本宫已经很累了,你若不想成为第八个,就老实交待。”
小十九咬了咬唇,没说话。
“你放心,本宫一向赏罚分明,你检举有功,本宫的人也查到了他们的罪证,只要你交待清楚,你想要什么,皆可告诉本宫。”
小十九还是没说话,但本宫就当他默许了。
“七根银簪,是给他们准备的?”
小十九摇了摇头,望向了我,终于开口了。
8
“庭花苑刺客,我借了主人金簪做暗器,这七根,是赔礼。”
“里面的银针是我藏的,我知道主人现在信不过我,不会让我去杀他们,所以在簪里备了银针,主人可以亲自动手,抑或是日常做防身之用。”
“属下那日是去主人房中翻了东西,但找到先皇遗诏只是意外,原本属下要找的,只是三皇子与官员结党营私的罪证。”
“所以你果然是皇兄的人。”我掩面哀叹,有些可惜。
毕竟这世上忠心耿耿又好看的人不好找,怎么就被我皇兄抢先了呢?
“不。”
小十九坚定地摇了摇头。
“属下去找三皇子的罪证,并不是为了替三皇子开脱,而是因为属下和九皇子有交易,要用三皇子的罪证换六公主的秘密,好要挟祈大人交出丞相的罪证,再和大皇子置换国师的秘密和安插在主人身边的细作的真相。”
这七拐八弯的很复杂,但好像听起来是为了我?
小十九突然交待得这么清楚,我还有点不习惯,无论是情感上,还是逻辑上。
但他毕竟说了,这是个进步,我觉得我该给他一点回应。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庭花苑刺杀那日,你借本宫的是金钗,为何还时却成了银簪?”
“……”
彼时月光大明,晒干了沉默。
小十九面露难色,良久良久,才低声道:“暗卫营的俸禄不高,打七根银簪,已是属下全部积蓄。”
9
听说小十九嫌俸禄少,正好我有言在先说要赏他,便让内官随意从珍品库里择了些小玩意。
什么南海的珍珠,西域的翡翠,东境的黄金,北国的鹿茸……还命御医给他诊治。
金银珠宝大约拉了五车,送到庭花苑。
可不过一柱香的时辰,小十九给我都退回来了。
“你这是,嫌本宫赏的少了?”我摆驾庭花苑质问,可来得不巧,御医刚备下要泡足三个时辰的药浴,小十九这会刚入温泉药池。
听说我来了,他起身要迎,被我一把按回了水中。
“小十九,你好大的胆子,本宫赐的东西,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我不喜欢别人触我逆鳞,哪怕是救命恩人,说到底小十九不过是一介奴仆,凭他也配逆我的心意?
怒急攻心,我也懒得听小十九解释,把那些金银珠宝统统扔进池子里,然后按着他的头往水里灌。
“莫说金银珠宝,本宫今日就算赐你鸩毒砒霜,你也得老老实实吞下。”
小十九没有反抗,任凭我折腾了几个来回,全身湿了个透彻,才低声开口。
“若主人想属下死,不必如此辛苦,吩咐一声,便是了。”
小十九用池边的衣物擦干了我足上的水渍,然后捞起一块金子就往嘴里送,像是要吞金自尽的模样。
我抬脚踢飞了他手中的金块,以足背勾起他的下颚,冷声质问。
“你都愿为本宫一句话而死,为何不接赏?”
“主人不必拿这些金银俗物收买属下的心,只要主人记得昔日承诺,属下就甘愿为主人生,为主人死。”
小十九望我的眼神既温柔又坚定。
但尴尬的是,我完全不记得我给过他承诺这件事。
10
关于我在温泉药浴把小十九灌醉这个事。
听上去,很像我沉迷美色想要他。但实际上,我只是不好意思说我忘了承诺,采取了某个曲线救国的方式套套话。
七七四十九杯七杯醉,终于让他意识混沌,眼神迷离。
“小十九,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我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的目光只看向我一人。
他点了点了头,虽然意识混沌,但还没糊涂。
很好,是我期待的状态。
但下一步我有点懵。毕竟套话这种事,我只擅长严刑拷打。可小十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我沉思了一会,尴尬地避开他的目光,去看天上的月亮:“十九啊,你看,今天的月色不错,像极了你与本宫初见……”
“主人,你记错了。我们初见那日,没有月光,只有窗外嘀嗒嘀嗒的声音……”
“嗯,本宫记得,那日夜雨……”我迅速找补,但多说多错。
“窗外滴答滴答的声音,是血,不是雨。”小十九的目光涌起了一丝委屈和怨怼,“主人,其实你不记得了,对吗?”
我不擅长编理由,索性沉默。而小十九很快说服了他自己。
“嗯,也是,只是一个无风无月的夜晚,很寻常,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但——主人应该还记得,那晚我本是将死之人,是主人亲手替我解下锁链,救下了我?”
小十九目光恳切,我难得心软,不好意思说不记得了,只能继续沉默。
“还有上元节,主人您曾施舍我过一碗热粥,在属下最绝望之际。”
嗯,我果然不记得了。
“还有六月初七的那场夜雨,属下未完成任务在雨中罚跪,还是小主人的您曾路过属下身侧,为属下挡过一柱香的雨。”
嗯,还是不记得。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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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宸烟词
原标题:《本宫心狠手辣》
我是当朝第一贪官,她是当朝第一女帝,我敛财她花钱,简直绝配!
作为大魏朝第一贪官,我声名在外。
朝中大臣都想参我一本,可惜我不怕,谁让女帝是我的靠山。
我负责大肆敛财,她负责大肆花钱,我俩简直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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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大魏朝第一贪官,我往日声名在外,站着不动也能被人当成活靶子,这不,今日早朝才刚上了一半,我就又被言官给参了。
言官王大人一把年纪,平日里喘口气都要抖三抖,偏偏御前陈词十分慷慨激昂,他说:“朝中有如栾大人一般的蛀虫,实在是大魏清明盛世下的一大败笔,陛下是圣君明主,万万不可姑息养奸。”
高坐上首的那个人垂着眼,自打她登上御座那日,就学会了何谓“喜怒不形于色”,往日她听政也喜欢垂着眼,如此一来,臣子们都觉得她高深莫测,御前奏对时,常常战战兢......
作为大魏朝第一贪官,我声名在外。
朝中大臣都想参我一本,可惜我不怕,谁让女帝是我的靠山。
我负责大肆敛财,她负责大肆花钱,我俩简直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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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大魏朝第一贪官,我往日声名在外,站着不动也能被人当成活靶子,这不,今日早朝才刚上了一半,我就又被言官给参了。
言官王大人一把年纪,平日里喘口气都要抖三抖,偏偏御前陈词十分慷慨激昂,他说:“朝中有如栾大人一般的蛀虫,实在是大魏清明盛世下的一大败笔,陛下是圣君明主,万万不可姑息养奸。”
高坐上首的那个人垂着眼,自打她登上御座那日,就学会了何谓“喜怒不形于色”,往日她听政也喜欢垂着眼,如此一来,臣子们都觉得她高深莫测,御前奏对时,常常战战兢兢,更有甚者话都说不利索。
可但凡有人胆敢在这朝堂上说我一句不是,她定然显示出帝王之威,一个眼神遏制住大臣的控诉,再一本正经来上一段“栾大人为国为民,此事定然是误会”的说辞,好先发制人,叫人无话可说。
只是今回却跟往常不同。
她听着王大人句句诘问,非但没有喝止,好似还表现出饶有兴味的模样。
我见没人肯站出来为我说话,便自己举着袖子咳了两声,说:“王大人日夜忧国忧民,实属难得,不知大人是从何处听来了这般子虚乌有的传言,定是有人刻意挑拨。”
这话撂下,我又转头瞧着御座上那个纤瘦人影,“陛下当知,微臣满腹冤枉,无处可说。”说罢轻拭眼角,满脸痛心疾首之色。
王大人看了看我,略一迟疑,也转头瞧着御座说:“陛下圣明,这本账册足以佐证老臣的说法,还请陛下过目。”
御座上那人瞧着我,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翳,似是询问。
我摸摸鼻子,示意我也不知哪里多出来的一本账册。
若说我平日行事不拘小节,好在还有随身侍女靖柔,替我收拾残局,靖柔一贯心细,应当不至于落下一本紧要账册,还让旁人捡了去。
御座上的人,眼里微小的波澜一闪而逝,嘴角带着和煦笑意说:“王大人不愧是大魏的肱骨之臣,这本账册,朕定然叫人彻查,今日早朝便到这儿吧,余下的事明日再议。”说罢起身,明黄色衣裙曳地而过,盘旋的龙尾扫过白玉台阶,背影杳杳不复见。
众臣纷纷作鸟兽散,我撩起袍子也要往外迈时,被身后一个内侍唤住,他说:“栾大人且慢行,陛下有请。”
我脚步一顿,她竟还敢在这风口浪尖单独召我,由此观之,女子心思果真猜不透,不论是寻常女子,还是如今贵为一国之君的魏华妆。
2
御花园最高处的凉亭内,一人翩然而立。
她穿惯了明黄龙凤袍,连私底下会面也要端出一副俾睨天下,高不可攀的神情,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旷世明君一样。我也只在年少时见过她着纱裙的模样,纤腰素束,杏儿眼,瞪人的时候有核桃大。
只可惜她后来总用规矩束着自己,倒不如从前那般可爱。
思绪才要飘远,就被她一句轻叹打断,她说:“栾爱卿,今日朝堂上,实是委屈你了。”
我脚步一顿,心里的苦意猝不及防化开,面上却笑:“陛下这话说得生分。”
她又转过头去,望着匍匐在脚下的皇城,只留给我一个孤傲背影,全然不似当年,那个手足无措只会躲在我怀里哭鼻子的小女孩……
犹记当年,先皇暴毙,燕王魏朔起兵谋反,情势何其凶险。
我受她母后所托,拼尽全力带她逃出皇城,谁料魏朔暴虐,竟将她母后斩杀,尸身挂在城楼上逼她现身赴死。
消息传来,她怔怔地看着我说:“云哥,我没有母后了……她要我先走,说好的随后就跟来,她怎么能骗我呢……”
那日我到底是一掌把她劈晕了,纤瘦的小人儿缩在马车里,眉头一直蹙着,连睡梦中都在止不住地流泪。
我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不知哪里来的一腔孤勇,只清点了几个得力的人,便夙夜杀回皇城去。
我身边原本并不起眼的侍女靖柔,也是在那时,自告奋勇假扮成华妆吸引叛军注意,为我争取最重要的时机,只不过,我为取回高挂在城楼上的皇后尸身,中了结结实实的一箭,箭头贯穿右臂,挑断了整条手筋。
后来华妆是如何踏着鲜血和尸骸一步一步登上帝位的,时日太久,我早已记不分明,只知栾家许多儿郎死在皇位之争的战场上,好在大权没有旁落,乱臣贼子尽诛。
唯一的美中不足,恐怕就是连年内耗,国库空虚,加之魏朔在位时挥霍无度,到头来留给她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当年多少蛮夷之国虎视眈眈,不论是修筑边防还是养兵买马,都需要钱。
她身居高位,左右为难:“现今国库空虚,若要充盈国库,免不得强征重税,朕好容易得来这天下,怎忍心看百姓继续受苦?”
她要做圣明君主,登上帝位的头一件事就是清减税赋。可我知晓她每走一步有多难,从来只要是她想要的,我便给她。
她好像也默许了我不择手段地四处敛财,只是没想到,我这大魏朝第一大贪官,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3
她望着脚下匍匐的皇城,良久才说:“朕明日会给王大人一个交代,告诉他那本账册是有人捏造,并不属实。”
闻听此言,我有些失望,原来她费心叫人传召我前来,就只是为了说一本账册。
我存心戏弄她,笑说:“陛下明知那账册真假,现今包庇罪臣,可不是明君所为。”
她头上一根金钗的流苏晃了晃:“云……云臣,你这些年来殚精竭虑为朕,旁人不明白,朕又怎会疑你?”
她是从何时起,再也没唤过我一声“云哥”的呢?
我把视线转到别处:“陛下还是头一回叫臣的名字,往常听惯了‘栾爱卿’,今回倒还真有些听不惯。不过后宫之中,臣不能久留,若是陛下没有旁的吩咐,臣告退。”说罢规规矩矩行了君臣之礼便要离去。
她转过身来唤住我,金缕裙摆扫过小亭的栏杆,身上端华之气尽显。她说:“云臣,朕知道你心中抱负,这些年来不得已与三教九流为伍,舍了一身清白名声,全是受朕带累。
可你纵然一身污名又如何,朕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你何必要处处小心,刻意与朕疏远呢。这些年每每见面,你我都隔着大半朝臣,朕有时觉得,在这帝位上久了,实在孤独,皇城里没有人再与朕亲近,连你也要离朕而去了。”
她为了坐稳这帝位,早学会了事事隐忍,朝臣轻她是女子,她便像个男儿一样强做出一副坚毅不屈的模样。许多年来她在御座上,留给群臣的都是冷傲面容,今日不知怎的,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我心里其实动容,可我如今这副样子,又能给得了她什么呢,唯有在面上摆出一副冷峻模样,谦恭有礼地说:“陛下言重了,臣食君之禄,万万不敢弃陛下而去。”
她眼里原本燃起的一小簇光晃了晃,到底是熄灭了,垂下眼挑了个别的话头说:“王大人自诩清流,一贯与你不对付,这次的账册,外人轻易不可得,许是你身边人出了岔子,近日查一查吧。”
我道:“好。”
她叹口气:“前日你写的奏疏,字迹越发进益了,右手的伤可是大好了?”
我恭恭敬敬地回:“臣谢陛下关心,只是小伤罢了,如今早已无碍。”
她放下心来,摆摆手叫我退下,我垂首道“是”,长袖一揖,余光里望着她乌发如瀑垂在腰上,暗地里告诫自己不该贪恋不属于我的东西,转过身随着内侍步出小亭,寒风如诉,吹皱御园春水。
我笑笑,前日那本奏疏是侍女靖柔代为写就的,而我右手筋脉尽断,怎可能大好。
宫门口,我的贴身侍卫云浮早已等得焦急不已:“公子可算出来了,李尚书今日邀您到软香苑听曲,这会儿得等了大半天了。”
我坐上马车听着底下车轮辘辘,云浮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说:“公子从前诗画一绝,往来结交的全是文人墨客,哪像如今,软香苑、宜春阁,酒色财气,平白玷污了公子的清贵气。”
我把玩着手里一柄紫竹扇,心道做贪官哪有这么容易,想要多贪些墨,就要多结识些人,还得装作纵情声色,与三教九流不分你我。
快入夜时我才从一众大人里脱身,回到府上,靖柔正捧着药碗等在书房前。
多少年来,我早已习惯夤夜归来,合府上下都睡去,唯有书房那一盏灯未熄。不管是冬雪满地,还是夏虫和鸣,靖柔总是站在那里,半分不逾矩,也半分不容情。
她许是闻到我身上浓重的酒气,当先瞪了云浮一眼。云浮胆小,不等她训斥就逃到不知何处去了。
我摸摸鼻子,实则连我也怕她。果不其然,她才扶我坐下,就一叠声数落:“公子的身子,每日拿药养着还来不及,怎能由着你这么糟蹋?究竟为何饮了这么多酒,莫非朝中出了什么事?”
她从前最不耐的,就是听我说朝中事,今日许是关心则乱。
我敷衍着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满朝文武之中,最最清正廉洁的王大人,不知从哪搜罗出一本关乎我贪墨罪证的账册,呈至御前罢了。”
靖柔眸光微晃:“是何账册,要不要紧?”
我朝她一笑:“若是要紧,我岂不是一早就下了大狱,哪还能让你见到我?”
她松了口气,好像还要继续数落,我索性端起一盏茶,佯装被水呛着咳起来,她好歹知道心疼,把茶盏接下来:“公子还是先喝药吧。”
4
药极苦。
多年前挑断我手筋的那一箭,其实还淬了毒。积毒入骨,后来但凡有点儿名头的大夫,都断言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这碗药喝与不喝,其实没甚差别,不过是让靖柔宽心罢了。
谁知不等我喝完,云浮在远处一声惊呼:“不好了,老爷听了言官王大人的糊涂话,竟然……哎,公子您还是自己看吧。”我就着这话将云浮手里的檄文接过来,入目是几个刺眼的字:“宗谱除名”“断绝关系”。
看来我爹这回是铁了心要与我划清界限,一封断绝父子关系的檄文底下还盖着国公府金印,倒是颇像样子。
我问:“他还说了什么?”
云浮咬着牙:“老爷还说,祖上清白传家,你这个……”
“说下去。”
“这个……逆子。”
我闭上眼,心说早该如此。
栾家祖上至今几世清名,原不该毁在我手里,这样划清界限也好,有些事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这道理打从一开始我就懂。
第二日早朝,此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我站在大半朝臣身后,终究是避无可避地,迎上华妆担忧的眼。
我报之一笑,她却眉心紧锁。言官王大人借此良机,又旧事重提那本账册,御座上的人一手支颐,视线落在打磨得油光水滑的龙椅扶手上:“王大人久在京畿,许不知边关事,昨日西北送来了八百里加急文书。
朕以为,边关不保,则边城不保,边城不保,则京畿不保,如此生死存亡之时,区区一本账册,还是待边关事了再说。”
如此明目张胆地护短,我自然也要表一表态:“臣虽不知何事上做得不妥,叫王大人误会至此,但臣敢对着历代先贤起誓,臣这一颗拳拳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昭,日月可明。”
王大人除了瞪我,无计可施。
待到下朝时,汉白玉石阶一层一层铺在脚下,分明满朝文武,伴我同行之人却寥寥可数。
天际洋洋洒洒飘落一场小雪,云浮照例等在宫门外,见着我,面带忧色:“公子,今日收到急报,边关缺粮,御寒的棉衣也远远不够,怕是撑不到天气和暖的时候了。”
边关苦寒,京畿却有人正温香软枕,我掀开车帘对云浮道:“随我去一趟尚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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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做贪官时日久了,我已深谙贪墨之道,就算是一头羊羔打我眼前过,也得给我薅下三两毛来。今晚撞在枪口的李尚书抽着嘴角说:“栾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到寒舍来?”
我抬袖抿了一口茶,直言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如今边关危矣,大量银钱缺口,从前官员贪墨,尝到了不少甜头,而今正到了清算的时候。
他日京畿大小官员数十人抄家问斩,罚没家财充入国库,煊赫之家一夕陨落,也不过是在这一盏茶里。
不到一日工夫,官员贪墨的证据如雪片一样落在陛下案头。
我知如此内忧外患之际,换做旁人,恐怕不敢动摇士族的根基,但华妆不同,她定有如此破釜沉舟的胆量。
当晚,内侍传旨召我入宫。
这时节,御花园的梅花开到最浓时,小亭的石桌上,温了一壶酒。
她换了常服,一袭红裙,素手为我斟酒:“朕记得从前,你的画在京中千金难求。”
我坐在她下首:“从前陛下却总说,我画得不成样子,石榴画得像红豆。”
她笑,杯中酒一饮而尽:“朕那时年纪小,却也知道红豆,寓意是相思。”
我右手一顿,如常饮下那杯酒:“陛下今日召臣前来,恐怕不是为了说一幅画吧。”
良久,她凝视我的眼睛:“你筹谋十载,明日到了收网之时,此番牵连数十官员,到时他们众口一词指向你,朕该如何保你?”
今日的她,皎白容颜,不染点脂,眉峰不似以往那样故意化成凌厉的剑眉,唇上也不点深红的胭脂,整个人看起来,弱不胜衣,好像风一吹就要飘走。
我垂下眼,如一个忠义之臣一样谏言:“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当一视同仁。”
可惜这话落下,那袭红裙猎猎扬起:“好一个一视同仁,你打算与他们同罪伏诛吗?你可知史官会如何写你,后世会如何评你,难道你连栾氏一族的清白名声都不要了吗?”
怒极的她,气势压得周遭宫女太监跪倒一地。我也撩袍跪下:“陛下好像忘了,臣如今与栾家,早已没有关系,清名也好,污名也罢,身家性命亦舍得,何况是一个虚名。”
她倒退一步:“你竟果真没有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我默然。
她发狠捏碎了一只酒杯,末了只对我说了三个字:“好,好,好。”
翌日早朝,涉案官员一个又一个被点了名字,他们跪地喊冤,死命哭喊,随后再被手执刀斧的御林军拖出门去。
我站在文武百官中间,位置既不算靠前,也不算靠后,御座前一摞奏折一本又一本被她掷在堂下,每一本落下,堂上就会有一个官员被御林军拖下。
李尚书被拖走时,只沉痛地闭上了眼睛,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奏折只剩最后一本时,华妆抬手拾起,却没有如先前那样掷在地下,而是捏在手里把玩,迟迟不发话。
满朝惴惴里,她凌厉的目光直视我,我心知那本奏折写的应是我的名字,她不肯念,我便静静地等。
这须臾小半生,我从未觉得有哪一刻的心境像现在这样平静。
从前十数年的时光,就从我与她的对视里打马而过,有身着绿罗裙的她,着染血长衣的她,着缟素的她,和后来着明黄朝服的她,也有微笑的,流泪的,盛怒的,所有的她。
若说我此生还有什么遗憾,便是无缘见她凤冠霞帔,红妆十里,也无缘见她满鬓白发,儿孙绕膝吧。
罢了。
片刻沉默过后,她终于启口,却是说了几句不相关的话,她说:“朕于朝政日日勤勉,却总有人爱拿朕的子嗣说事。先皇独宠母后,致使大魏皇室血脉单薄,才有后来的魏朔之祸,朕不想重蹈覆辙,如今,朕已满二十,当是时候选立皇夫。”
满朝哗然,站在最首的丞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知陛下心中,可有皇夫人选?”
她举目望着我,停顿了许久才说:“栾爱卿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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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眠的猫
原标题:《天下第一大贪官》
(源轩)殊途无归61
第六十一章 离魂
见那人已然倒地,白忠趁他尚有一息抄起腰间的刀狠砍向那李儒的身体,直砍的血浆横飞烂肉模糊不成人形才收手。
白初轻轻起身远离了那肮脏的地方,自顾自的用洁白的帕子擦着染血的手指,语调柔的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我等的诚意相信玄武陛下也都看见了,只不知使者带来的陛下所言到底是何意”
方才一直静坐着的蒙面男轻笑:“我国陛下的态度如何,取决于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毕竟未见任何成效之时,做出什么决定都太早了些”
白初面带微笑抬眼看着那人,一道风声在她耳边掠过,白忠满身是血的来到蒙面男人眼前,用那还散着森森热气的钢刀...
第六十一章 离魂
见那人已然倒地,白忠趁他尚有一息抄起腰间的刀狠砍向那李儒的身体,直砍的血浆横飞烂肉模糊不成人形才收手。
白初轻轻起身远离了那肮脏的地方,自顾自的用洁白的帕子擦着染血的手指,语调柔的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我等的诚意相信玄武陛下也都看见了,只不知使者带来的陛下所言到底是何意”
方才一直静坐着的蒙面男轻笑:“我国陛下的态度如何,取决于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毕竟未见任何成效之时,做出什么决定都太早了些”
白初面带微笑抬眼看着那人,一道风声在她耳边掠过,白忠满身是血的来到蒙面男人眼前,用那还散着森森热气的钢刀架在了蒙面男的脖子上
:“谁允许你这样跟我姐姐说话!”他嘶吼着,没有了丝毫方才卑微俯首的样子。
那蒙面男倒也不急,只微微颔首做道歉状:“方才是在下失礼了,眼下看白丞相诚意,以这一城人做担保,想来我国陛下也可安心与白丞相合作”
白初挥手示意白忠退下:“使者可去回禀玄武陛下,江城地处朱雀腹地,一旦发生变故就可将朱雀拦腰斩断并分割成南北两块,使者且看着最多七日江城内千万百姓便可通通沦为兽奴,到时玄武陛下可与玄武太子殿下一同起事,帝都,江城,渝州城,同时发难,谅他张真源有通天之能,也决计无力回天”
蒙面男倒也不隐藏他的得意,上前抓起白初的手:“好,待七日后我必定亲自带人来迎接白姑娘,姑娘忍辱负重为帝国费尽心机是帝国的功臣,帝国不会忘记你,我主陛下也不会忘记你“
白忠在一旁气的猩红了眼,白初则面上分毫不显只轻轻抽回手:“还烦请使者先生将我等情况同玄武陛下细细讲述清楚,还有这兽奴是个什么样子你我可都心中有数,若是起事时出现任何意外,我怕会有敌我不分的局面,到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蒙面男了然似的拿起一旁自己的披风:“白姑娘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我主陛下自有安排”说完便转身离去。
:“姐”白忠递上手帕给白初
白初擦拭着被那人碰过的地方嘴角勾起:“没有几日了,待咱们入主帝都,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这老东西”
夜色无边唯见月寒星暖,此时凡尘疾苦,似千秋万载般来煎人寿{1}。
蒙面男不显疲累的急速离开江城,待走至江城后山的茂林才见停下脚步,他似乎已然有所察觉,泰然自若的抱臂等待,风声鹤唳间似有几名暗卫徘徊在蒙面男左右,其中一个暗卫落在蒙面男身边同他耳语几句,蒙面男轻笑着合眼稍歇。
彼时月皎如勾,泼墨漫天的林间风声潇潇。
铁器的寒光擦过风声不知是暗卫中谁人飞出几枚暗器掷向远方,接着又被金属碰撞声给打了回来,眨眼间不知何处而来的暗器将还在树梢上的暗卫一一击落,除却皮肉沉重落地的声音没人看见究竟是什么动的手,只能看到那些在空中飞舞无声无息的冰针瞬间便伤人性命。
维护在蒙面男周围的暗卫若惊弓之鸟,蒙面男抬眼看向山林,缓慢的黑气开始从他身体里散开,四溢的灵力形成无形的光束,几乎是同时一股无名的蓝色气息开始与之对抗,较量一触即发瞬间震倒了面前一排高耸入云的松柏
蒙面男示意残存的暗卫退出山林,自己加重了灵力的释放,这等级别的战斗本事不济者分分钟会爆体而亡,他此时也不敢放松细密的威压编织出一张大网将对战二人笼罩其中。
张真源也不在纠缠,他难得一见的握着一柄足有三尺长的冰刀,脚下飞速落地,扬刀挥起地上枯枝尘土遮挡视线,自己则直取对方面门。
蒙面男举剑格挡,剑刃一滑刚好擦过张真源的脖颈,脖子被剑气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张真源侧头躲过以腕抵住,两厢对峙,如此近的距离,张真源终于看清对方的容貌,竟是个老人。
冰刀插入一旁的树干,蒙面男随着张真源逼近逐渐后退,粗壮的树被刀刻下深深的划痕,树木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发出刺耳的咔咔声,此时蒙面男也看出了张真源的目的,忙撤掉力道连连后退,躲过了倒下的树干。
张真源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反手抓住对方的衣领,转身就是一刀割破了蒙面人的腹部,旁边残存的暗卫似乎有所察觉纷纷抛出长剑剑指张真源的背心,张真源忙转身左右挡开飞来的长剑,那蒙面男见有了可乘之机不顾重伤,抬手将灵力打出,眼看要打中张真源的命门。
正此时又一黑衣人从天而降挡住了蒙面人的一掌,顺带又飞出几枚暗器取了那些暗卫的性命。
张真源也顺势直刺上前,自上而下劈砍向蒙面男,蒙面男依旧勉力格挡二人身影在林间闪烁刀剑相撞之声愈演愈烈,眼看那蒙面男体力愈加不济,张真源抓住机会翻身将那人踹倒在地。
露出面容的老人此时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气喘不停,张真源上前卸掉了那人的下巴,但可惜为时已晚那人咬破了口中毒药已然奄奄一息。
:“朱雀二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公公也老当益壮”
:“殿下……不想问些什么”
:“不必,公公在此已然告诉我许多事了”
:“呵,想来也是,若是朱雀没有你和那位宋将军恐怕……亡易”说到这儿那老人吐出一口黑血猛喘几下后就已归西。
方才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扯下面罩,俨然就是被宋亚轩遣来送物资的贺峻霖。
贺峻霖听那老人提到宋亚轩,又想起宋亚轩在帝都的处境脸色更沉了些“二殿下,玄武太子把身边心腹的大公公都派了出来,可见对江城已胸有成竹”
张真源收了手上的冰刀,转而看向风满楼:“阿轩,派你来的”
贺峻霖怔愣,听张真源如此唤宋亚轩,想来他已经知道宋亚轩的身份。
:“是,亚命我送来两车药品,两车干粮,还有一百人的勾陈部众”
张真源略微低头:“风将军,现下事态紧急,你速速带着这一百人悄悄潜入江城知府府邸给我将白司戈的一双儿女带过来见我,期间有顽抗,阻拦者就地正法不必回报”
风满楼震惊,但转而大致也猜出是怎么回事。
:“是,殿下”
:“注意安全,事成之后江城城门内三里处见”
贺峻霖心中愤恨,拱手领命,提刀便跃上树梢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待他离开张真源才似是放松神经,缓慢走至密林深处,体力不支时他倚靠着树干坐下,再次抬起头已然满头大汗,眼睑白痕浮现眸底一片血红,那覆骨食肉般的疼痛骤然袭来,片刻不停的折磨颠倒着眼前的景物,他幻化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臂让自己清醒,又掏出马嘉祺给的药死马当活马医的吞了一颗,反复喘息着总算压制住了那随时要离开身体的魂魄。
山风刺骨,久久寒意自背心遍布四肢百骸,他太熟悉这灵魂涣散的感觉,疼痛仿佛没有尽头吞噬着听觉嗅觉触觉,那样静谧且空无一物的孤独,多年常伴左右。
这是他自己选的,也是他失去的许许多多事物中最为值得的一样,离魂,顾名思义,张真源的魂魄是残缺的。
(过往)
小将军自有记忆以来便是有许多事是不懂的
不懂母亲为什么心在四海却甘愿囚于深宫最终早殇,不懂父亲为什么护不住母亲却还要强留她在身边备受伤害,不懂骨肉血亲的兄长为什么从小厌恶自己至极,不懂抚养他长大的长姐为什么决意将他远远送走多年不见。
小将军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拥有一切却又像是总在失去,这个名叫张真源的人可以是万人瞩目的储君,可以是所谓帝国的猛虎边境的战神,唯独不能是他自己。
将军开始是不懂得,后来就渐渐不想懂了,无知无觉的尽力做好所有事,然后也许哪一天就留在这边疆的漫漫黄沙里,让自己的心归于平静,可这老天安排的命数总是这样不遂人意,谁能想到,他张真源除了这岁月里的峥嵘坎坷,竟也有如明月这样可照见的悲欢。
自阿轩出现,也就是张真源十二岁那年起,他做起事来好像就放缓了许多,按部就班的扶着那少年长大享受着除却天命以外的片刻温存,四季轮转世事变幻张真源每当回到有宋亚轩在的地方,他总要长出一口气,还好他还留着这条性命足矣回到他身边。
可惜,又是这样的可惜,即便张真源在小心却怎么也留不住,他恨自己的无能,卑劣,恨自己得到了少年又害他孤零零的离去,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保护好他,到头来就同那自私的父亲一样,永失所爱。
就是这样的失去让他开始迷失,他走遍了朱雀帝国,翻阅了不知多少咒书灵法,希望可以通过交换留下些什么,哪怕留下的是自己永远也看不见的也好。
以亡者生息为引,以生者心头血聚魂,剥施咒之魂魄,引已故生灵归来。
这是他找回来的唯一办法,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想试一试
张真源在他们的家里开辟出一块地方,就选在他们一起种下的那棵骨里红下,搜集了所有宋亚轩用过的东西,在那个屋子里呆了三天。
魂魄撕裂,经脉尽断,形同废人。
这是马嘉祺发现他时看到的,并且即便他成功剥离了自己的魂魄,那个阵法似乎也并没有成功。
:“没有引魂归来,是因为那个人还活着”这话出自落月老师
:“对,他还活着,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你的母亲还在天上看着你,你不能死知道吗!”这句出自长公主张若悠
没人知道阵法未成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大家都希望‘将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