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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帝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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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的青橘

梦你|当你忽然失忆了(4)

李帝努篇


       跟小狗去江边骑车,路上有一块突出的石头,一没注意,摔了个狗啃屎。他急急忙忙把你送到医院做检查。

  医生说你头部有块瘀血,压迫神经可能会影响记忆,他看着醒过来问“你是哪位?”的你,嘴角一撇哭了起来。

  眼泪汪汪地蹲在病床前哭泣,拜托真的很像小狗耶!你最喜欢这种大型犬了,威风凛凛很帅气,哭哭啼啼的也很可爱!

  虽然你失去了记忆,但是爱狗的本能还在,他一哭你就忍不住伸手撸他的头发,好软和的金毛呀,可爱小狗乌卒卒!

  李帝努说是你的男朋友,跟你大概说了一下相爱的经历,还说了一些你的爱好喜......

李帝努篇


       跟小狗去江边骑车,路上有一块突出的石头,一没注意,摔了个狗啃屎。他急急忙忙把你送到医院做检查。

  医生说你头部有块瘀血,压迫神经可能会影响记忆,他看着醒过来问“你是哪位?”的你,嘴角一撇哭了起来。

  眼泪汪汪地蹲在病床前哭泣,拜托真的很像小狗耶!你最喜欢这种大型犬了,威风凛凛很帅气,哭哭啼啼的也很可爱!

  虽然你失去了记忆,但是爱狗的本能还在,他一哭你就忍不住伸手撸他的头发,好软和的金毛呀,可爱小狗乌卒卒!

  李帝努说是你的男朋友,跟你大概说了一下相爱的经历,还说了一些你的爱好喜欢来佐证。

  出院之后他带着你熟悉这个陌生的世界,带你回了共同的家。他会把你们这几年做过的开心事重新做一遍、去过的好玩的地方再故地重游。但是,他明明专门有一间房放跟自行车相关的东西,怎么从没见他骑过自行车呢?

  某天,你看到他在把自行车拆装,问他干什么呢?他居然说要卖掉!

  “为什么呀?我看你挺喜欢自行车的呀,而且还没看你骑过呢。”

  他低着头不看你的眼睛,“可是就是因为跟我骑车你才受伤的,我不想再骑车了。”

  “那也是我骑车不小心而已啊,大不了我不骑了,你自己骑也可以啊!”

  “不了,我看到他们就会想起宝宝头破血流的样子…我不想骑了…”

  你急了,担心他真的就此放弃自己这么热爱的事情“萨摩耶!不可以!放下!”

  他被你的称呼和语气惊到了,因为萨摩耶是你对他的爱称,而在你失忆之后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个,甚至这种训狗式的话也是以前的你才会说的。

  “宝宝你…”

  “诶,我恢复记忆了!萨摩耶!我恢复记忆了!”

  你兴奋地蹦到他身上,他也稳稳地接住了你,抱着你兴奋地转圈。

  “太好了!所以,现在可以不卖自行车了吧!以后我看着你骑好吗?你也要注意安全哦!”

  “嗯,遵命!汪汪汪!”

Mocha

诺你|终会遇见你 9(完结)

*校园/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完结章

“无论我们的距离有多远,我都会拼尽全力奔向你。”


9.(接开头)

*

“那你呢?”


看了好几分钟信息框下的已读两字,李帝努伸手摸摸躺在旁边的猫咪。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女孩也许不想回复他这个问题,可下一刻他又想起以前每次自己给女孩发信息,除了对方陷入在情绪里无法抽离的时刻以外,每条信息她都一定会回复。李帝努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打给女孩。电话很快接通,意料之中听到女孩隐忍的抽泣声。


哪怕已经过去两年,但李帝努听到女孩的哭声时内心还是忍不住会开始不安,那种想立刻赶到她身边给她一个拥抱的强烈冲动让他不禁深吸口气,思......

*校园/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完结章

“无论我们的距离有多远,我都会拼尽全力奔向你。”


9.(接开头)

*

“那你呢?”

 

看了好几分钟信息框下的已读两字,李帝努伸手摸摸躺在旁边的猫咪。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女孩也许不想回复他这个问题,可下一刻他又想起以前每次自己给女孩发信息,除了对方陷入在情绪里无法抽离的时刻以外,每条信息她都一定会回复。李帝努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打给女孩。电话很快接通,意料之中听到女孩隐忍的抽泣声。

 

哪怕已经过去两年,但李帝努听到女孩的哭声时内心还是忍不住会开始不安,那种想立刻赶到她身边给她一个拥抱的强烈冲动让他不禁深吸口气,思索几秒还是打开抽屉拿出没抽完的烟,刚用打火机点燃女孩颤抖的声音就传过来。

 

“对不起。”

 

“帝努,对不起。”

 

你是在为什么道歉呢,是在为哭泣而道歉呢,还是为当时说出那样的话而后悔呢,或者还是为我们的错过而愧疚呢。你又哪里有错,你只是想要尽力活下去而已,我从以前就知道你会很努力地往前走,所以我也很努力地去忘记你了。

 

为什么要道歉呢,他不明白。

 

然后女孩的第三句话还是对不起。

 

他听着女孩停不下来地哭泣着,他只是无奈地笑,“你哪里需要说对不起。”

 

“提起这样问题的也是我,可让你忘记我的人也是我,对不起。”

 

李帝努扬起嘴角,他一点也不生气,他明白女孩的选择。已经两年没与女孩说过话了,但对方的声音依旧如以前那般温柔又熟悉。

 

他其实想跟女孩说没关系,毕竟谁都会有突然被过去的记忆所洗刷的时候,他也不需要女孩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两年前的答案。就算不知道答案他也可以在这通电话结束后继续毫不在乎活下去,只是让那些不甘与遗憾继续在深夜里压得他喘不过气而已。

 

他刚想开口说没关系,女孩就开口了。

 

“我有。”

 

他手中的烟灰被阳台门外的风吹得掉落在地上。

 

然后他自嘲地勾起一个笑。

 

李帝努啊,你这两年可活得够像是笑话啊。

 

大学刚开学的两个月,无数人出现在他社交账号列表里,白天逃掉不喜欢的课,夜晚就被班上最爱玩的同学叫去酒吧。认识或不认识的女孩们看到他都很主动地搭上他的肩膀,等差不多散场了还搂着他不放的他几乎没怎么拒绝过。

 

只是每次看着带着期待的眼神看过来的女生,最后还是有些狼狈地说声抱歉跑去楼下付了房费后走掉,如此两三次后他去酒局看见靠过来的女生都会婉拒说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

 

但哪里有什么女朋友,只有一个两年了也依旧忘不掉的女孩罢了。

 

每次结束散场后他坐在回家的车上,总是打开聊天列表划到底下,打开跟女孩的聊天界面,背景依旧是很久以前偷拍对方睡觉的那张照片。


他不由得想着荷兰那边现在是几点。已经很晚了,她应该睡了吧,睡着的模样是像以前枕着自己手臂时那样吗,她在那过得开心吗,一切顺利吗,有找到更适合她的人吗。

 

好想她。

 

等到大学开学已经第三个月时已经接近圣诞假,阿文开始约中学玩得好的同学们一起吃饭,最后大家一起约定晚上去吃甜品。他把去酒吧穿的衣服都扔了,换上普通的黑色卫衣出门。李漪芸看到他时露出大大的笑后给了他一个拥抱。

 

等大家到齐后李漪芸拿出手机跟大家一起拍照,吃甜品时李帝努点开李漪芸的社交账号,发现她在动态里发了大家刚刚的合照。他放下手机就看到李漪芸对他笑,“我把照片发给启诗了。”

 

他愣了愣,不由得点开女孩的账号,她还是只发了一个帖子,是张美术馆门口的照片。启诗跟别的女孩不太一样,很少看到她的社交账号里有自拍,偶尔发动态都是拍些食物与画作,很少是她自己,但每次看到她的动态都会让他觉得安心许多。

 

突然间啪地一声,李漪芸的手机掉到地上。李帝努刚想弯腰帮她去捡,对方就已经立刻起身把它捡起来。她站起身直接扯住李帝努的卫衣袖子往外走,“你跟我出来一下。”

 

李帝努懵然地被李漪芸用力扯着一路走到甜品店外面。他从未见李漪芸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她把自己的手机屏幕给他看,“我同学在酒吧见过你几次,说见到你的那晚她的朋友直接跟你去开fáng了,是真的吗?她还说你基本上天天晚上都呆在酒吧街,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李漪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快要掉下来。在李漪芸心中那个不管在任何方面都永远克制自己,平和又温柔的李帝努竟然变成了每夜都徘徊于酒吧跟不认识的女孩随便开房的烂人。李漪芸最气的是她不敢想像如果邓启诗知道李帝努变成这个样子之后她会有多难过。

 

“你要喝酒,可以,你要解决你的需求,可以,”李帝努听到李漪芸的声音在发抖,“但是,邓启诗呢,你还记不记得她是谁啊!”

 

“我没跟她们发生任何事,付了房费就走了。”

 

“而且…是她叫我忘记她的啊!”

 

李漪芸愣愣地听着眼前的男生发出的低吼,在店外等位的许多人往这边看过来。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忍不住在原地蹲下,双手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李漪芸看着男孩整个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她用力擦掉自己的眼泪,蹲下身拉住男孩的手,不断安抚着李帝努的背。

 

她听到李帝努不断地重复着,“我做不到,我好想她。”

 

“那时我好想你,我每次入睡之前躺在床上,总会想起跟你一起上学时的场景。”

 

电话那边偶尔还是会传来女孩的抽泣声,安静地听他讲话。李帝努深深吸了口气,他不清楚女孩知道自己曾如此堕落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也像李漪芸当时那么难过。他不知道,但他永远无法对女孩撒谎。

 

“漪芸跟我说我不可以继续这样下去,我就把那些人的联络方式都删除,每天就只是上课和下课,开始健身跑步,一切又好像慢慢稳定下来。然后有天我在学校课室见到一个背影很像你的女孩,她拦住我问我有没有上一堂实验课的笔记,我们系很少女生,她这样一问我才知道我跟她是同系的。”

 

“她的样子,漪芸跟我说确实跟我挺像的。”

 

听到女孩小心翼翼地说着,李帝努立刻补充道,“不是的,你跟她很不一样。”

 

“她是个直来直往的女生,很少管其他人怎么想,是个坚持自我到底的人,但她很难察觉到其他人的情绪与感受,所以有时也会觉得很累,而且我总觉得自己现在很难去喜欢一个人,她一直想跟我复合,但我没答应。”

 

而且就算她再怎么与女孩相像,也终究不可能成为他弄丢的那朵向日葵。

 

“我其实跟她分手快一年了,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来关注你,可能她还没放弃,但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打扰到你。”

 

他听到女孩轻声开口,“但是听上去她很帅气呢,比起我的话,我就是无法把自己大方地展现出来的人,我总是没自信,也没她这么优秀。”

 

“不是的,启诗,是你没看见你的优点而已。”

 

他听到女孩温柔的声音。

 

“这样吗,那我以后尽量再努力变得自信一点?”

 

“不用急,现在也很好,”说到这里李帝努忍不住叫了女孩的名字,女孩轻声地回答他,“嗯。”

 

“其实刚开始我很难接受,我觉得好像只有我被留在原地了,但我很替你开心,你能离开一个让你伤心的地方,我希望现在的你是快乐的。”

 

过了好几秒女孩才开口,“其实…其实我一直以为帝努你没喜欢过我,因为你一直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当时的我完全不敢想象这种可能,因为你对每个人都很好,所以我以为你对我和其他人的温柔都是一样的。”

 

李帝努忍不住扬起苦涩的笑,他的温柔只有在面对女孩的时候才会更加柔软。可她那时所有注意力都用来对抗自己的情绪,他怕稍微推一推她都会碎,所以他总是克制而冷静地跟在她背后轻轻地走,希望哪天她回头就能看到永远追随她步伐的自己。

 

两年了,他放弃过也逃离过,可青春末尾的那幅画作永远都最动人又美丽地刻在心上,此后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及他美丽而忧郁的向日葵。他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言语已经难以表达自己昔日对女孩的心意,“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我也是,我觉得我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力气与时间去喜欢一个人了。”

 

李帝努愣了愣,女孩大概也是意识到什么,立刻止住自己的声音。反应过来女孩的意思后李帝努忍不住笑了笑,他终于知道自己对于女孩来说始终是特别的存在了。

 

“帝努。”

 

“嗯?”

 

“其实漪芸说得没错,我说希望你忘记我,其实是我自己希望我忘记你,这句话肯定让你很难受吧,对不起。”

 

听到女孩语气有些微颤的道歉,李帝努立刻开口,“不,我变成那样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没走对的路。”

 

“但是,我啊…其实到现在也没法忘记帝努呢。”

 

李帝努愣了好几秒,只觉得有些微凉的情绪瞬间发着热地融进他身体里。青春末尾的一切在他眼前如旋转木马一样在他眼前放映,如同一场青涩美丽的梦,而现实是依旧如以往那样柔软的女孩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那就不要忘记。”

 

“可以吗?”

 

“嗯。”

 

电话那边的女孩满足地笑起来,她尽量放轻声音地跟李帝努说着话。

 

“荷兰那边是怎样的?每天都要上课吗?”

 

“不用每天去学校上课,每个礼拜抽两天出去写生,平时会在房间里画画,自从有了能打折的学生卡后我就经常去逛美术馆,会带着炭笔和速写本进去临摹。”

 

“那你平时在那里都讲英语吗?”

 

“对,但星期六会去补习班学当地的语言…”

 

那边的声音越来越轻,李帝努还想再说什么却只听见女孩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对方应该是睡着了。他不禁笑了笑,把没挂断的手机放在一边,自己也躺在床上闭了眼睛。

 

*

 

你是被闹钟叫醒的,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回忆起昨晚的一切,有些懵然地想着那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便拿过手机。通话纪录里第一个就是李帝努的名字,看到通话时间是五个多小时,一下子愣了愣,明白是两人聊着聊着就都睡着所以忘记挂掉了电话。


突然间想起今天早上有课,立刻起身冲进厕所开始洗漱,舅舅正在客厅旁的餐桌上给面包涂黄油,又倒了两杯牛奶,把面包递给从厕所冲出来的你,“慢点慢点,能赶上的。”

 

你努力把面包吞下,一口气喝了半杯牛奶后拍拍舅舅的肩膀便跑出去,“我出门了喔!”

 

“好,今天也要加油。”

 

“好!”你关上家门拿着钥匙下楼,给停在楼下的单车开锁。

 

学校离家其实有一段距离,巴士错过一班又要等很久,在连续三天赶巴士失败后你便只能开始学骑单车。现在你骑车速度又快又轻巧,跟李漪芸说对方估计都不会相信,那个当年体育课测验倒数第一的你现在能骑着单车轻松飞驰过无数条马路了。

 

这是你大学第二年,到了第二年终于确定专业方向后便陷入每天都坐在画布前的生活。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开始放暑假了,舅舅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你忙着把眼前的画框包起来,说有时间就看机票,等把画框包好抬起头便看见舅舅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个白色信封。你莫名地觉得眼前的信封很眼熟,舅舅把信递给你,信封上整齐地写着英文地址,左下角是四个工整的中文字。

 

“给邓启诗”

 

启诗:

 

那晚聊完天后一切还好吗?这两年来,每当我感到孤独或痛苦,我就会想起你总是更愿意在我面前展现的笑脸,有时是高兴的,有时是无奈的,有时是带着些勉强的,这样想来很久没见到你的笑了。

 

原来我们之间的回忆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偶尔从漪芸那听闻你的近况,知道你过着充实快乐的生活我很替你开心,你现在高兴的时候肯定比以前更多吧,以前总是很少机会能看到你开心的样子,若有机会的话很想再看看见你笑呢。

 

说起来我要感谢你原谅我曾经那样地轻浮,其实我无法肯定我说出来之后你还会愿意跟我做朋友,但面对你我无法撒谎,你是我在人生中见过的最能宽容别人的人,所以我才总是会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你,想到你的善良,坚强以及宽容。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现在在做一份兼职,是拜托许老师介绍给我的,是在免费心理咨询中心做负责接通自杀求助电话的工作。你还记得中学时你真挚地与我分享你对于自身情绪的感受,每当在辅导需要帮助的人时,那都变成了很好的助力,借了你的感受与说话,真要多谢你与我诚挚的分享,又要向你求得一个原谅。

 

除了你,我想我今生很难再有勇气去走进一个这样的世界,它很特别,也很美丽,令我到现在都印象深刻,你总觉得你因为病而拖累了别人,但那晚与你交谈后我发现你比以前又自信坚定了许多。真是不可思议。


你的善良与宽容好像都没有一个底,总是敏感地去察觉并照顾其他人的情绪,永远都谦虚而坦然,我相信正是因为你经历了这样的痛苦所以才成就了更好的你,所以你总是能成为我的力量,谢谢你。

 

很想念你,祝一切安好。

 

夏夜 书于客厅

李帝努

 

把信又重新看了一遍,你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每次往返不同地方时自己都会带上当初自己住院时李帝努给你写的那些信,就像是一份陪伴与寄托。你轻轻把信重新整理好放回包里,然后起身去拿行李。

 

你把行李箱放到推车上,周围的人说着你许久没听过却再熟悉不过的语言,你推着车往前走,路过接机口团聚在一起的人们。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你的视线里,他依旧还是像以前那样瘦,却似乎又更高了些。

 

难得能见到对方神色紧张地四处张望。你在原地停了下来,在与他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向他扬起一个笑。

 

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李帝努愣了愣,你看着他立刻跨步往你所在的方向跑过来。恍然间你好像回到了某年的夏日,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孩在两年后依旧毫不犹豫地朝你奔来。

 

而你笑着细细念他的名字。

 

帝努,李帝努。

 

-完-

Mocha

诺你|终会遇见你 8

*校园/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下一章完结


8.

明明只是谢师宴,你却紧张得像要去参加考试,隔几分钟就要问帮自己在卷头发的李漪芸,自己的打扮怎样,穿着黑色吊带裙的李漪芸到最后直接开口,“不要再问了,说不可以的人不存在,我会让所有人都给我说可以。”


这下你安静了,过了两分钟后忍不住又问,“要不我还是换一条裙子吧?”


“拜托,我只有身上这条可以跟你换,“说到这李漪芸明显一顿,“我这是吊带裙。”


你撩起裙子的长袖,看着手臂上无数条可怖的疤痕,李漪芸立刻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没关系,你穿这样的裙子更好看,”她挥挥手中的卷发棒,对镜子里的...

*校园/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下一章完结


8.

明明只是谢师宴,你却紧张得像要去参加考试,隔几分钟就要问帮自己在卷头发的李漪芸,自己的打扮怎样,穿着黑色吊带裙的李漪芸到最后直接开口,“不要再问了,说不可以的人不存在,我会让所有人都给我说可以。”

 

这下你安静了,过了两分钟后忍不住又问,“要不我还是换一条裙子吧?”

 

“拜托,我只有身上这条可以跟你换,“说到这李漪芸明显一顿,“我这是吊带裙。”

 

你撩起裙子的长袖,看着手臂上无数条可怖的疤痕,李漪芸立刻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没关系,你穿这样的裙子更好看,”她挥挥手中的卷发棒,对镜子里的你露出一个笑,“我保证李帝努看了都不会移开眼睛的。”

 

听到李帝努的名字你立刻忍不住要打起退堂鼓,李漪芸看着你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摇头,“不行,不能不去,车我都提前叫好了,”说着便继续认真地帮你卷头发,“你别担心,到时候你站在我旁边就好了。”

 

为了遮住手臂上的疤痕,你挑了很久才买了条长袖的连衣裙,配上一双绑带高跟鞋。这条裙子李漪芸夸赞过很多次。你本还觉得会不会穿得太正式,但等看了李漪芸社交账号里其他女孩们发的穿着闪闪发亮的裙子的账号动态,你便觉得自己这套算低调了。

 

出院后你便没怎么用年轻人们喜欢的社交软件,社交账号里除了李漪芸和亲近的几个同学以外便没其他人,但你还是没勇气像其他女孩们自信地用闪亮亮的滤镜展示自己的裙子,因为李帝努的关注列表里有你。

 

你几乎是被李漪芸推上车,一路上紧张的喘息声让李漪芸忍不住牵着自己的手,这是你出院后第一次去见李帝努。你不知道对方会怎么看待现在的自己,毕竟全级都知道你患上抑/郁症进精神科病院接受治疗的事,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住过精神科医院的人了。

 

从小到大你听过不下十次同伴拿这间医院来开玩笑,那时你从未觉得这样的笑话有何不可,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变成从那间病院里出院的人。

 

谢师宴的举办地点是在市区一间酒楼里,李漪芸牵着你下车,不远处有两个身影跟你们挥手。你直接整个人愣在原地,懵然地被李漪芸拉着往前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李帝努和阿文,你差点连路都忘了怎么走,他直接朝这边走过来。

 

李漪芸正开口念着还好有你们下来接,不然她和你真的会找不到地方。下一瞬间李帝努伸手扶住因为不习惯高跟鞋而差点迎面摔倒的你,你控制不住地整个人都靠在对方身上,连忙慌张地道歉起身。下一刻李帝努笑着拉过你的手勾住他手臂。

 

李帝努今天头发稍微往后梳,黑色泪痣嵌在他五官锋利的面庞上,今天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胸前是一条深色的领带,瘦削修长的身躯衬出西装利落的线条。看着眼前的男孩,对方仔细低头看你花了很多心思化着妆的脸。

 

“你今天很漂亮。”

 

热度无措地攀上脸颊,此刻你只想扯住李漪芸跟对方一起走进去,可李漪芸听完李帝努的话后满意地松开你的手,直接站到阿文身边去。阿文立刻接过李帝努的话对李漪芸说道,“不用我夸赞你你也知道这个事实吧。”

 

李漪芸拍拍阿文的肩膀一脸果然是我好兄弟的样子,他们两人直接掠过你和李帝努就径直走进去。你鼓起勇气想问李帝努是否确定要和自己一起进去,但看着李帝努温柔笑着的脸,感受到对方挽住自己的手,便又忘记了要讲的话。

 

李帝努的步伐并不快,你知道这是对方在顾及穿着高跟鞋的自己,不好意思再跟李帝努道谢。两人一起站在会场门前。你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抬头看李帝努,“你确定你想跟我一起走进去?”

 

*

 

李帝努没再露出温柔的笑容,只是认真地直视着女孩点头。很久以后李帝努也依旧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受,却只是在那个瞬间觉得身边的女孩好轻,如果不拉着她留在自己身边,那她也许就会在某个瞬间轻巧地消失。

 

他知道如果在这一刻放开她的话自己一定会后悔很久很久,所以他松开勾着女孩的手臂,直接牵住她的手。

 

“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然后他本能地用手去接住女孩从脸颊上滚落下来的眼泪。

 

李帝努到现在都还记得女孩在那个瞬间对他扬起的笑容和她掉落的眼泪,还有到现在都没有等到的答案。

 

他们花了几分钟时间才进了会场,他在洗手间门口等女孩重新整理好再出来,他依旧牵住她的手,而她摊开着她柔软而冰冷的手掌。


李帝努知道李漪芸很久以前就意识到自己对女孩的想法和态度,但她从没开口调侃和问过那束许老师小心翼翼交到他手里的百合花,还特意留下两个连在一起的席位给他与女孩。

 

他不知道身旁的女孩在面对所有人的打量时会是什么反应。那时他只顾着对每个人扬起体面的微笑,紧紧牵住她的手,只希望她能更安心地留在自己身旁。

 

要是在那个时候稍微看看她的脸就好了,女孩总是自己沉默着吞下所有的一切,不管那是桃味糖果还是玻璃碎片,只把疼痛与铁锈味独自生生地忍下去,哪怕伤口溃烂疼得掉眼泪也不会说一句痛。

 

要是他能更认真地感受到她的情绪就好了,若能体会到她的紧张、不安、焦虑还有害怕,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去做那把她最喜欢的伞,用自己的所有全部撑着她。

 

聚餐的过程中李帝努感受到女孩的状态很游离,人虽然坐在座位上,却似乎只剩下一副躯壳,内里的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大概是属于她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在她紧张或者不安得不知怎么办时整个人的注意力便会分散,让巨大的压力暂时得到缓解。


李帝努很少看见这样思绪漂浮完全不在状态的女孩,有点无措的他还没想到自己能做点什么就被许多女生拉着一起拍照。

 

*

 

你坐在李帝努身旁,愣愣地看着他跟别的女孩们不断拍着合影,直到李帝努走到自己身边低下头说话时才回过神来。他很轻很轻地拍了一下你的肩膀,“来,我们拍一张。”

 

你愣愣地抬头看着模样英俊而得体的李帝努。给李帝努及其他女孩拍了许多合影的李漪芸终于扬起嘴角,不断让你们两人凑近点换不同的姿势拍。李帝努的手轻揽着你肩膀,你紧张得忘记了笑,幸好李漪芸出声提醒自己,不然就会得到很多张李帝努笑得很好看而自己嘴角僵硬的合影。

 

这时好几个班上的女同学突然凑近这边,里面甚至有许静思。你安静地让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好让她们可以跟李帝努合影。结果送你千纸鹤的女同学走过来对你说,“启诗,我们能一起拍一张吗?”

 

你愣了愣,眼神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女孩,当你的视线对上许静思的双眼,你清楚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愧疚与期盼。本以为对方是来为难自己的你彻底松了口气,礼貌地笑着点头站起身跟她们合影,拍完照之后许静思走过来轻轻地抱了抱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听到许静思颤抖的声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红着眼眶离开,忍不住叹了口气,教自己不同科目的老师走过来问你能不能一起合影。一直温柔待你的视艺老师甚至忍不住有点眼圈发红,不断地拍着你的肩膀说自己做得很好,“你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听完这话的你也忍不住眼眶酸涩,姗姗来迟的许老师一进会场就立刻找你拍照,站在他旁边自己忍不住就笑得更开心了些。

 

等重新坐下时李帝努也从漫长的合影时间里解放出来坐回你旁边,你正想稍微起身,李帝努便直接给你盛了一小碗炒饭,“你比较喜欢吃这个,我没记错吧?”

 

没想到李帝努连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都还记得,其实整个晚上你都很紧张,出院以后你很难直接面对其他人的眼神,总忍不住想躲避,尤其是其他人来找李帝努合影时总会打量几眼在旁边的你。但李帝努一直没走远,合照一结束就立刻坐回你旁边。

 

感受到李帝努这份软软的温柔,看着眼前热闹的会场里同学们笑着聊天开着轻松的玩笑,你也慢慢安定下来,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能稍微融进这片气氛里了。

 

突然间手机闹铃声响起把身旁的李漪芸吓了一跳,你拿起桌上的手机把闹钟按掉,才发现已经有点晚了。大家早就吃得差不多了,都在随意聊天。你拉了拉李漪芸的手,“吃药时间到了,我想先回去了。”

 

现在你早晚都在准时服用抗抑/郁药物,你把手机放回包包里,李漪芸拉住你,“晚一些我们会去KTV,大家都去,你来吗?”

 

一直处在许多人的环境里坚持着没离开的你已经没多余的心思再去参加别的活动了。你轻轻摇头,李漪芸看你疲惫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刚想说自己可以搭的士回去,下一刻身边的李帝努开口,“我送她吧,晚点我再去KTV找你们。”

 

你连忙摇头,“不用了,帝努,你看还有很多同学想跟你交流,我自己回去没关系的。”

 

李帝努眼神望向你穿着高跟鞋的脚,突然间开口来了一句,“脚很痛吧。”

 

刚想说没关系,李帝努便蹲下身把自己高跟鞋的绑带松开,然后脱下你的鞋子。你这才发现脚趾两边磨得发红,好几只脚趾都已经磨破,甚至有几处伤口渗出了血迹。你没想到自己今天明明没走多少路脚也被磨得这么严重,李帝努抬起头对你说,“这双鞋不要穿了。”

 

自己的高跟鞋被对方直接脱掉,男孩背对着你蹲下身,显然是让你攀上去的意思。

 

你看了眼会场里还在聊天而没注意到这里的同学们,又看了看自己满是伤口的双脚,犹豫两秒还是决定把手勾上李帝努的脖颈。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你突然回想起初夏时平凡的某天,也是你在这个夏季里最难忘的那天。

 

在那样美丽的夏日里你跟男孩曾笑着一起奔赴宽广的大海。你永远记得那天埋在内心的憧憬,你天真又坚定地承诺着自己一定要在李帝努存在着的世界活下去。你感受到李帝努一如既往地如那天一样稳稳地背着自己向前走,可只有你知道,自己最美好的一切都已经留在那个夏天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李帝努在的士门外等你下车,继续背着你在漆黑的小区里走着。明黄色的路灯洒在你们身上,地面上便有两个融合在一起的影子。你低头看着影子发呆,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你很长时间内最后一次见到李帝努了,毕业后他会被本地极好的大学录取,而你再也不会留在这里。

 

你跟他以后会隔着接近一万公里的距离,每天经历的时间与看到的天空颜色都不一样,想到这你用了些力地抱住李帝努的肩膀,只希望能把跟他最后在一起的记忆紧紧抓住在手心里,但你怎么会抓得住呢。看着地面上两个相融在一起的影子,你不禁想着如果这一刻能持续到永远该多好。

 

很快就到了你家楼下,李帝努把你轻轻放下,开口问重新套上高跟鞋的你,“不用我背你上去吗?脚还痛不痛?”

 

你眼神轻轻望向李帝努,李帝努看到你这样的眼神便没继续说话,你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狮子陶偶,“这是我很久以前旅游时买的当地的吉祥物,很可爱,会带来好运,送给你。”

 

李帝努轻轻接过那个小狮子,扬起一个柔软的笑,“我可以放在百合花旁边了。”

 

此刻你觉得自己的心都颤动了一下,原来自己送的每一样东西李帝努都有好好珍惜,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陷落进李帝努的温柔里,怎样也无法逃离。可是自己这样的人有资格获得李帝努给予的温柔吗?自己这样残缺破碎的灵魂也有资格被他珍视保护吗。

 

今晚所有人看着自己与李帝努站在一起的眼神都带上了暧昧的意味。许久以前的传言在众人眼里似乎终于得到证实,李帝努看起来倒是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整个晚上都没有离开你的身边,对于自己来说这个夜晚就像是一个再美丽不过的梦。

 

而梦总是要醒。

 

你深深抽了口气,再也不敢去看李帝努柔软的笑容,你的灵魂早就肮脏而破碎,你的喜欢永远也无法变得漂亮而珍贵,从那个晚上之后你便腐烂在不见天日的泥土里,没人愿意再靠近你。

 

可李帝努依旧义无反顾地站在这样丑陋的自己面前,你却无法鼓起勇气向他敞开自己脆弱溃烂的内心。如果他知道真相会怎样看待自己呢,你不敢再想,只希望李帝努记住的是你还未彻底被染上淤泥前的模样,永远也不要知道真实的肮脏的自己。

 

*

 

李帝努看着眼前快哭出来的女孩,他好想给她一个拥抱。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一切都到时候了,女孩这么努力地爬出黑暗重新碰到天光。每次看到女孩那明亮的双眼,李帝努便觉得那些藏在心里的期盼与喜欢如果可以细细地说给她听,那该有多好。

 

他承诺过自己会等到女孩毕业,他会等到一个满是星夜的夜晚,告诉女孩自己一直以来所有对她的喜欢与期望。他看着眼前眼神柔软的女孩,扬起一个微笑。

 

“启诗,我…”

 

“帝努。”

 

“嗯?”

 

“对不起,忘记我吧。”

 

明明女孩望过来的眼神是这样温柔,对他扬起的笑容是那么柔软,可是为什么却说着这样如同一把利刃捅进他心口的话。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女孩捂着嘴巴背过身逃离自己的背影。

 

*

 

你怕自己再看多一眼李帝努都会奔溃,怕自己又再沈溺进这份情感,尽管你已经再也逃不掉。眼泪不断从眼里涌出来,出了电梯跑到走廊尽头时你摔倒在地,慢慢站起身,血渐渐从膝盖上流下来,扶着墙壁慢慢往里走。

 

女人听到开门声时还笑着问怎么这么早回来,转过头却看到你头发凌乱地赤着脚走进家里,立刻上前扶住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还受伤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你看着眼前女人难得关切的眼神,紧紧抱住她,忍不住失声痛哭着,哪怕看过你在医院里最绝望与难过的时刻,女人也依旧心惊地安抚着你的情绪。你的妆早就晕得不成样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轻声地不断呢喃着。

 

女人凑过来听了好几次后才大概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他了。”

 

*

 

已经是夏季中旬,穿着一身西装站在室外其实很热,女孩快速地消失在李帝努眼里。他脱掉黑色的外套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才想起今天因为会见到女孩所以根本没带烟出来。他沉默地走进便利店要了包纯曼和打火机,刚把烟点上手机就不断震动起来,他拿起来划过接听键。

 

“李帝努,你送了启诗回去吗?我们在以前一起去过的那间唱,我已经快到了,你也快点来。”

 

没听到回答李漪芸在电话对面疑惑地叫了他一声,过了两秒后他终于开口,“我有话要跟你说。”李漪芸听出来李帝努语气的不对劲,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李帝努却只简短地说了句我现在去找你就挂了电话。

 

在李漪芸眼里,不管什么时候李帝努都应该是站在光下的,可此时对方靠在小巷墙边,把自己隐藏在漆黑的角落里,没有一点光能再落到他身上。烟雾里李漪芸看不清楚李帝努的神情,便再走近他一些。

 

“我没有留在她身边的机会了。”

 

李漪芸因为李帝努的这句话而露出无措的表情,走近了她才看到李帝努阴沉的神情。对方只有在抽烟时才会露出最真实的带着点颓废与戾气的那一面,所以只要邓启诗在他身边,他身上就不可能有烟,以至于到现在女孩都还不知道李帝努抽烟这件事。

 

李漪芸听到李帝努开口,“她叫我忘记她,她说完之后就丢下我哭着跑掉了,我连开口问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李帝努转头看着李漪芸,“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吗?”

 

李漪芸把快要烧到李帝努手指的烟扔到垃圾桶里灭掉,“不是,其实是她想要忘记你,所以她希望你也能忘记她。”

 

“她想要忘记我?为什么?”

 

李漪芸叹了口气,“我不是跟你说启诗暑假要去荷兰旅游的事情吗,她其实之后可能会留在那里上大学。”

 

她看着李帝努愣了好一会,然后深深抽了口气,“你的意思是她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肯定还会回来的,毕竟她妈妈还留在香港,荷兰那边你不用担心,启诗的舅舅移民很多年了,对她也很好,”李漪芸顺手拿过李帝努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但我觉得她想要忘记的不只是你。”

 

看着李帝努没于黑夜中面无表情的侧脸,李漪芸继续往下说道,“她大概想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这个地方这么多年来给予她太多痛苦,我那时也赞成她去一个新环境重新开始,所以我理解她为什么要对你说这样的话。“李漪芸呵出一口烟雾,“她觉得你记住她是不值得的。”

 

李帝努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不断地跳动,这才有了自己还是一个人类的实感。如果这个瞬间他是一个机器人的话,那他就能在大脑里选择听从女孩的话删除关于她的所有记忆,但他身为一个懦弱的人类根本没有彻底失去女孩的勇气,对方永远是他内心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啊。

 

他知道女孩从小到大已经背负太多的苦痛,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秒都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虽然至今他都没开口问对方那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可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最可怕的遭遇是什么他又怎会想不到。


每当想起在医院里女孩刚醒时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握紧拳头,他很想为女孩做些什么,哪怕是减轻她一点点的负担也好,可是她对自己却只有一个请求。

 

“对不起,忘记我吧。”

 

“好。”

Mocha

诺你|终会遇见你 6 下

*校园向/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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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帝努跟李漪芸说自己与他们不同路,目送他们走进车厢,列车在李帝努眼里走远。他本想直接回医院病房门口,却在附近一条小巷停下来。许老师正站在垃圾桶旁抽烟。李帝努有点意外但还是走到对方旁边,跟着拿出口袋里的烟。


许老师露出一副讶然的表情,穿着校服的李帝努趁着深夜外面空无一人随意地点了烟,便听到许老师开口。


“很难受吧?”


“你指什么?”


“就算很担心难过也要忍住,明明很痛苦却还要假装没事般安慰身边的人,怎样都放不下歉疚和自责。身为社工我不想看见自己的学生如此难受,”许老师拍拍他......

*校园向/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


*

李帝努跟李漪芸说自己与他们不同路,目送他们走进车厢,列车在李帝努眼里走远。他本想直接回医院病房门口,却在附近一条小巷停下来。许老师正站在垃圾桶旁抽烟。李帝努有点意外但还是走到对方旁边,跟着拿出口袋里的烟。

 

许老师露出一副讶然的表情,穿着校服的李帝努趁着深夜外面空无一人随意地点了烟,便听到许老师开口。

 

“很难受吧?”

 

“你指什么?”

 

“就算很担心难过也要忍住,明明很痛苦却还要假装没事般安慰身边的人,怎样都放不下歉疚和自责。身为社工我不想看见自己的学生如此难受,”许老师拍拍他肩膀,“我没法告诉你启诗究竟经历了什么,这只能由她来决定是否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相信你也更听想她亲口告诉你吧。”

 

李帝努沉默地抽烟,许老师没说错,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跟女孩的关系原来这么遥远,说是同学虽比同学要亲近,可说是朋友自己又做得远远不够。他到底有什么资格站在这担心她呢,想到这他不禁对自己感到愤怒,女孩从头到尾都没有逃避自己的靠近,那样小心翼翼心思敏感的女孩甚至允许自己走进她的世界。

 

可他做了什么呢,他什么也没有做。

 

明明知道女孩身上承担着巨大的痛苦,明明从刚认识她时就已经感受到她内心隐藏着沉重的伤痛与绝望,他却只是远远地看着,以为不靠近便不会有伤害,所以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做。

 

他自以为的小心翼翼是在保护她,却只不过是任由她的痛苦随着时间一点点加重。眼睁睁看着女孩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是自己,在这里怀着无用的歉意与愧疚的也是自己。他的拳头握紧,只觉得自己被扯入沉重的漩涡,无尽的痛苦就快要把自己撕裂。

 

许老师深深看了他一眼,“其实我的负罪感也很重。”

 

李帝努知道许老师身为社工一直认真勤恳地在帮助女孩,他不明白对方的负罪感来自于哪里。

 

“两年前开始她的状态就已经不太好,我一直有提醒相关老师们关于她不稳定的状况,告诉学校必须采取措施来帮助她,但他们总觉得事态没这么严重。我身为社工不能直接插手,直到最近我一直强调她的情况已经很危险,学校才决定要开会讨论应该怎么帮她,”说到这许老师把烟头扔掉,“会议的时间恰好就是明天,而这个会议来得太迟了。”

 

“我任由启诗一个人在钢丝上走了那么久,却从未真正帮到她,由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苦苦坚持,如果你觉得这件事自己有责任,那我又怎会没有呢,但责怪自己是没有用的,更重要的是我们以后如何帮助她。”

 

听到这李帝努才反应过来许老师是在安慰自己,“许老师,谢谢你。”对方拍拍李帝努的肩膀,“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回学校开会,等开完会我就过来。记住,帝努,你是启诗的朋友,她绝对需要你。”

 

李帝努目送许老师走去的士站,他转身走进医院,宽敞明亮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人,女孩的母亲坐在病房门口睡着了,他低下身把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盖在对方身上,在她身旁坐下来。

 

此时此刻巨大的焦虑与痛苦终于是压得他忍不住靠在墙上,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让女孩好起来,眼泪与自责都是无用的,帮不上女孩一丝一毫。而等女孩醒过来他一定要说给她听。

 

我是你的朋友,请放心依赖我吧。

 

只是这句话从女孩醒来到现在为止李帝努依旧没能亲自说出口,他想着自己在这坐着也许会帮上忙,万一女孩需要他呢,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陪伴着入睡了的女孩母亲。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窗外漆黑的天逐渐变得灰蒙,接着染上浅浅的蓝,他去了医院里的餐厅两回,给女孩的母亲带早饭和午饭。中途女人进去两次病房,他安静地在外等着,直到一个声音把他叫住,他抬头一看,是许老师和李漪芸。

 

李漪芸立刻冲到他面前,“你怎么不回我信息,也没跟学校请假,你不会一晚上都呆在这吧?”李帝努刚想说什么,护士和女孩的母亲走了出来,所有人安静地站在那等护士开口。

 

“邓启诗今天得转到精神科病院了,在转院前你们现在可以进去陪陪她。”

 

李帝努看着探视完后从病房里走出来的一脸欣慰的李漪芸,想到女孩说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他不禁开口问道,“我是不是没机会再弥补这一切了?我是不是再也没机会站在她身边了?”

 

“不是。”

 

*

 

李漪芸坚定地看着李帝努,“启诗现在在经历着很艰难的时期,她已经决定不再放弃了,所以你也不能放弃。你要相信她,她需要你。”

 

李漪芸看着因为这段话男孩的眼神重新燃起一点光亮,他想站起身却又一下跌坐回去,她这才发现李帝努苍白的脸颊泛着红色,立刻把手贴上对方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惊了惊,“李帝努,你在发烧!”

 

许老师立刻扶着李帝努起身去急诊室,护士替李帝努量体温,听到护士说四十度时李漪芸叹了口气。李帝努不知已经强撑了多久,她本想开口数落对方几句,可看着对方呼吸急促比平时脆弱许多的模样便又忍下来,安静地坐在李帝努旁边,然后便听到男孩轻轻的声音。

 

“启诗还好吗?”

 

哪怕发着高烧李帝努也依旧还在关心女孩,李漪芸不由得想起女孩抱着自己说她已经没资格喜欢李帝努时伤心哭泣着的模样,她的心情变得越发复杂,纠结半天后她开口道,“她现在精神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目前诊断她有严重的抑/郁倾向,具体病情还要等精神科病院的医生诊断,不过那间医院没人会打扰她休息,之后情况应该会好些。”

 

李帝努的下一个问题有些出乎李漪芸的意料,“你会放过那些让她难过的人吗?”

 

李漪芸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李帝努在指谁,“你是说她们吗?”

 

“嗯。”

 

李漪芸看着李帝努严肃的眼神,显然对方是回想起那些伤害过女孩的人,想了想她便直接开口,“她们不重要,不值得我们在意,之后班主任会说明启诗的情况,细节虽然会保密,但为了她以后能重新顺利回到学校,大家有必要知道她的病情。而当班主任说出来以后,”李漪芸把护士给的冰袋敷上李帝努的额头,“那许静思她们就已经得到惩罚了,她们如果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会陷入无尽的自责里不断循环。这够她们难受很久了。”

 

看着李帝努沉默地点头,此刻的他终于显露出些许疲态,李漪芸问李帝努要不要让家人来接他,他摇摇头,“我爸在别的城市做生意,没人在家。”

 

“那妈妈呢?“

 

李漪芸只是随口一问,却只得到李帝努黯淡的眼神与无奈的苦笑,“她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李漪芸本想立刻开口道歉却被李帝努摆摆手止住,“没关系,就算我不说,身为朋友你之后也总有机会知道的。”

 

怪不得李帝努昨晚在医院坚持等了一夜,原来是根本没人在等他回家。

 

这时医生走进来给李帝努做了第二次检查,得知对方拿了药就能回家休息后李漪芸这才松了口气。李帝努让第二天还要上学的她早点回家不用陪自己,李漪芸摇摇头,“我现在是完全放心不下你们几个了。”

 

两人上了同一辆的士,下车前李漪芸特意叮嘱李帝努要在家好好休息,结果第二天一进课室便看见在座位上病怏怏的李帝努。想到医生特意给对方开的两天假条,她忍不住翻了白眼,同时也懒得理会许静思三番五次看向自己旁边空座位上的眼神。

 

有好心的女同学过来问邓启诗怎么连续好几天都没来上课,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漪芸耐心地告诉她们关于启诗的情况要等班主任来说明,感受到许静思再次扫过来的眼神,李漪芸看也不看地无视了对方。

 

下课后她背起书包便想找李帝努一起去医院,看到许老师站在课室门外,李帝努和她往门外走去。两人跟着对方到走廊角落,李漪芸听着对方开口道:“启诗已经转院了,医生说她需要静养,除了家人及老师外其他人暂时最好不要探望她,给她多一些与自己相处的时间。”

 

李漪芸抬眼便看见李帝努严肃的表情。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离考大学已经只剩下几个月,启诗跟我说你们别担心她,认真做自己该做的,如果你们考得好她也会很开心的。”

 

如今哪怕女孩在最艰难的困境里不断痛苦挣扎,却依旧全心全意在为身边的人着想。李帝努沉默几秒,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雪白的信封递给眼前的人,“许老师,这是我写给启诗的信,请帮我在她状态允许的情况下再交给她。”

 

男人接过李帝努的信,信封上工整地写着“给启诗”三个字,他点头,“好,我会帮你转交给她。”

 

*

 

“所以他希望你情绪稳定的情况下再看他写的信。”

 

你接过许老师手里的信,对方一星期写一封,如今自己才真的体会到什么是见字如面。只要看到信封上写的“给启诗”这三个字,自己迟钝的大脑就会跳跃着运转起来,想起男孩的面庞,便带着快乐的心情去拆眼前的信。

 

信的内容也没什么特别,只是简略地写对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例如物理测验拿了第一名(你忍不住想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或是告诉你阿文的装置艺术做得很好笑,还有班里的女同学托他给你带来漂亮的千纸鹤,加上李漪芸今天又在念叨“启诗什么时候回来教我画画”之类日常而普通的内容,但却总能带给你很多快乐。

 

每次看到李帝努的信,你总能想像到对方写信时认真思考的模样,他把你缺席的学校生活认真地讲予你听,也是为了让你在中学最后的时光里少些遗憾。毕竟不管怎么说也已经是中学最后一年,大家总说这是青春的末尾,而对方并不想你感到遗憾的心意让你觉得很温暖。

 

这半个月以来你情况已经稳定许多,病房里有许多严格的规定,有时总让你感到些许的失落,例如不允许有任何样式的笔,但在这里你认识了许多跟自己不一样的患者,最近病房里来了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总是一个人在哼歌,但非常愿意教你折纸。

 

对方教你折百合花和千纸鹤,你拿出今天新折的千纸鹤给许老师,这阵子你每次都会拜托对方带千纸鹤给李漪芸,希望对方知道自己一切都好,不用对方担心。李漪芸刚开始收到会发照片给你看,而视艺科的项目截止日期越来越近,所以最近对方忙得给你发讯息的时间也没有,但李帝努的信照样一周一封。

 

“你想不想写回信给他?”

 

听到许老师的话你笑着摇头,前几天你把铁丝绕上绿色纸作为花茎,再把折好的百合花固定在上面。这些工具都不能留在病房里,母亲便在探视时间带工具来让你做。你把眼前的百合用包装纸包好再用丝带绑蝴蝶结,便做出一束漂亮的百合花。

 

“许老师,这束花帮我带给帝努吧,这比我写的回信好多了。”

 

此时母亲被护士叫去见医生,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许老师认真地问你,“启诗是不是喜欢李帝努?”

 

你没有否认地点点头,“很喜欢,”说到这你顿了一下,然后赶忙补充道,“但这束花是感谢他写信的谢礼,不是要告白的意思,他不能知道我喜欢他。”

 

许老师明显愣了一下才问你,“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

 

“因为我身上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吗,大家也知道我进了精神科病院,我又得了抑/郁症,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的,但我还是不想自己的存在会打扰他。”

 

李帝努对你来说是明亮而温暖的光,对方一直以来给予了自己许多温暖,李帝努的光是要照亮这个世界的,应该要跟配得起他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內里全是伤痕与缺陷的人。

 

“其实就算帝努有一点喜欢我,我也没法靠近他,我从心底里就觉得自己根本配不起他,所以如果他真的喜欢我的话,无论是我或者他都一定会很累很苦吧。每次站在他面前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在追随太阳的向日葵,尽管只能这样远远看着他,但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你把百合花束放到许老师的手里,“所以就拜托许老师了。”

 

*

 

收到花束时李帝努愣了好一阵,他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花,每一朵百合花都折得工整漂亮,他抬头望向许老师,“启诗真的要把它送给我吗?”

 

许老师点着头,“嗯,她折了好几天了,”说到这他顿了顿,“过几天她就可以出院了,”看到李帝努一瞬间明朗起来的表情,许老师回想起女孩那天说的话,他不由得沉默下来。

 

李帝努看着对方陷入沉思的样子,安静地等他继续往下讲。犹豫许久后许老师开口,“帝努,你是不是喜欢启诗?”

 

李帝努丝毫没要隐瞒的意思,坦然地点头,“是,很喜欢她。”

 

“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她你喜欢她,我是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她发展到那一步?”

 

李帝努听到这句话这句话不禁皱起眉头,说话的语气依旧柔和,“你是觉得我会对她不好?还是觉得我会影响到她的病?”

 

“帝努,你没接触过抑/郁症患者,启诗现在的病情你也理解。我知道你一定会尽力保护她,可她不能再承受任何东西的失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但如果她也有点喜欢我的话我就能帮她了,”李帝努抱紧怀里的百合花束,“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保护她,也绝对不会离开她,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她。”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现在就依赖你,她还没学会独立地与这个病相处,她告诉我她不希望你因为她有一点点的辛苦,这样的话她会很难过。”

 

听到许老师的话后,李帝努猛然地被痛苦和激烈的情绪席卷着,一直以来他所有心思都放在女孩身上。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女孩的每一秒对李帝努来说都是难忍的煎熬,不知是思念加剧了喜欢还是喜欢加剧了思念,他现在当然能向这个世界保证自己一定会一直喜欢女孩到心脏停跳的那一刻。

 

可他一直没想过跨出这一步的后果。

 

许老师说得没错,女孩已经被抑/郁痛苦地缠绕太久,如今才正式学着与它相处。她的未来充满挑战与煎熬,如果自己作为朋友陪在她身边,他就能陪伴她在这个过渡期里安稳地毕业,如果他真的与女孩更近一步,他们必然会不断磨合与纠缠,女孩不稳定的情绪必然会导致她要比自己承受更多的疼痛与折磨。

 

但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他已经因为曾经的迟疑而差点永远失去她,李帝努不会容忍自己再次错过她,只要女孩有一点喜欢他,那么他愿意承受所有的苦痛。

 

“那我会给她时间,等学校的一切结束,等她安稳地毕业了我再告诉她。”

 

许老师明白这对李帝努来说是多么艰难的让步与等待,他知道自己无谓再说多余的话。世间上还有什么比得上青春里的勇敢与爱,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也好过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Mocha

诺你|终会遇见你 3

*校园/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


3.*

逼仄的屋子里只放得下一张双人床和一张沙发,一打开门就是个有着木书架的书桌,你面对镜子正犹豫要涂哪只唇膏,想了好一阵还是选了只低调的颜色。


对着镜子确认妆化好后,你换上挂在衣柜前的连衣裙。沙发上的女人正抽着烟,在烟雾缭绕里你还是没忍住走到厨房把窗户打开,女人打量你两眼,“外面有男人啦?这么认真打扮。”


从出生到现在眼前的女人都说过几句好话,你已经习惯也懒得反驳,女人见你不声不响收拾着自己,“样子生得是像我年轻时那么漂亮,但性格可真是像极那个男人。”


你忍不住抽口气,至今也没见过自己所谓的亲...

*校园/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


3.*

逼仄的屋子里只放得下一张双人床和一张沙发,一打开门就是个有着木书架的书桌,你面对镜子正犹豫要涂哪只唇膏,想了好一阵还是选了只低调的颜色。

 

对着镜子确认妆化好后,你换上挂在衣柜前的连衣裙。沙发上的女人正抽着烟,在烟雾缭绕里你还是没忍住走到厨房把窗户打开,女人打量你两眼,“外面有男人啦?这么认真打扮。”

 

从出生到现在眼前的女人都说过几句好话,你已经习惯也懒得反驳,女人见你不声不响收拾着自己,“样子生得是像我年轻时那么漂亮,但性格可真是像极那个男人。”

 

你忍不住抽口气,至今也没见过自己所谓的亲生父亲到底长什么样,也不想跟眼前的女人多话。尽管不想承认,但你跟女人确实有几分相像。忽然间你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阵恶心,捂住嘴巴啪地一下把镜子收起来,看时间差不多便起身打开鞋柜,犹豫一下还是穿上那双刚买不久有点跟的鞋子。

 

一只胖胖的黑猫绕着转了一圈,你摸摸它的头后拉开门往外走。

 

你提前跟住得离自己近的李漪芸约好了一起搭地铁,见到李漪芸后你立刻朝她挥手,把手中纸袋递给她,“生日快乐!”

 

李漪芸笑着说了谢谢,把袋子打开后看到漂亮的粉色礼物纸包裹的小礼物盒,李漪芸笑着牵你走进地铁车厢后找位置坐下,然后她分享了个令你发懵的消息,“你知道吗,许静思喜欢李帝努!”

 

你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李漪芸发出一声轻哼,“对,就是许静思把书扔到你身上那天,李帝努后来与我说许静思跟他告白了,不过我觉得,全校里喜欢李帝努的女生肯定不止她一个,他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很多女孩想追他。”

 

像是心里无数个泡泡被戳破的感觉,你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李帝努也抱着一种模糊的憧憬,但你从未抱过什么期望,你们只是最近经常一起吃饭才渐渐熟悉,但也就止步于此罢了。

 

“不过我觉得,启诗你说不定有机会跟李帝努发展下去。”

 

听到李漪芸的话你慌张地拍了拍对方肩膀,自己可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对李帝努的想法,而且还是在这份想法如此模糊不清的情况下。而李漪芸已经自顾自地讲下去,“他看起来对我们学校的女生都没什么兴趣,但我觉得他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无措地绞紧手指,在所有人眼里李帝努一直都是最优秀的学生,人有礼貌,性格也随和z这样的自己竟对那样出色的人怀有憧憬的想法,说出来一定会被笑话吧。而且你从未觉得李帝努对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分别,他本就对每个人都很温柔,所以总是很多人围在他身边。

 

其实自己有见过其他同学邀请李帝努一起吃午饭,而他总会淡淡笑着婉拒,说自己已经约了人,接着就会来找自己。

 

“我只拜托过他带你吃一次饭,结果每次我不在他都来找你,你应该还不知道,现在年级里很多人都已经在传你跟他在一起了。”

 

听完这话你沉默下来,李帝努本就是那么好的人,明明可以与其他同学结伴吃饭,却还是怕自己落单所以继续来找自己,想到这你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麻烦着李帝努。如果他想跟别的同学亲近,却又因为自己而不得不拒绝别人的话,就好像是自己在缠着对方不放了。

 

你不想自己对李帝努来说是个推脱不掉的负累。

 

李漪芸与自己一起走去大家约好的地铁站出口,隔得远远的你就认出李帝努和阿文,还有几个平时交好的同学。一走近他们李漪芸就被塞了好几个袋子,李帝努送的是李漪芸最喜欢的兔子玩偶,李漪芸开心地抱住,一手牵着你一手抱着玩偶上扶手电梯。

 

出了地铁站后李帝努和阿文走在你们几个女孩后面。李漪芸的步伐比你要快些,你不由得加快速度跟上。周末的人行路上全是来来往往的人,你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双脚发酸,走路速度不由得慢下来,在某个瞬间里自己跟李漪芸牵着的手无意间松开,接着你感受到身后有人扶住自己。

 

你无措地抬头看向站在身后扶住自己的李帝努,对方眼皮垂下看着你,你刚想说自己没事对方便开口问你,“是不是鞋子磨脚?”

 

你听完这话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脚后跟的皮肤已经磨破了,怪不得总觉得脚一直有些酸痛。这时李漪芸他们已经停下来在等你们,本想说不要紧,李帝努就拉着自己手腕走到人行道靠里的位置,然后蹲下身牵着你的手放到他肩膀上,他抬起你的脚帮你把鞋子脱掉。

 

你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快飞出来,剧烈的心跳声占据脑海,看着自己好几处被磨得发红的双脚,却讲不出一个字。他从背着的黑色包里拿出创可贴,撕开再轻轻贴到你脚上被磨到的地方,贴创可贴时他抬头轻声告诉你扶好他的肩膀不要摔倒。

 

男孩低头时,你能看到对方长而密的睫毛和漂亮的泪痣,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烧起来,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就像是被夺目的阳光晒得一阵眩晕的感觉涌上来,你不自觉就要往前摔,下一瞬间眼前的人立刻站起身,自己便一下扑倒在对方怀里。

 

感受到李帝努的手有力地扶住自己的肩膀,听到李漪芸在身后发出一声“哇喔”后你才反应过来,立刻松开对方,脸颊发红地低头走回李漪芸身旁,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跟对方道谢,不禁懊恼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贴了创可贴的原因,脚不再那么酸痛。你们一起走进老旧的大厦,几个年轻人都没见过这种需要自己拉门的老式电梯。派对室在走廊尽头,老板开门带你们换鞋,给你们挤消毒洗手液,带你们走进去。

 

房间非常宽敞,有大大的屏幕与投影仪,麻将桌和几部街头游戏机,可以说基本的娱乐设备都齐全。这是自己第一次来派对室,以前一直想来可一直没其他朋友跟你一起,跟李漪芸关系还不错的女孩阿韵兴奋地开口问大家,“我想打麻将,你们玩吗?”

 

除了你及李帝努以外的人都举手,阿文走去拿麻将盒,“我们随便打几铺吧!”

 

虽然不会玩但你依然饶有兴致地看他们打了一阵,觉得脚还是有点疼便去坐在沙发上,李帝努正在投屏前选电影,问你想看什么便把遥控器递给你。你摆手说看什么都可以,然后随便选了部动作片。

 

李帝努用遥控器按下播放键后便坐在你旁边,你把贴满创可贴的双脚盘在一边,对方坐下时你感受到自己脚尖触碰到他裤腿,立刻缩了缩,然后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

 

李帝努感受到身旁女孩的瑟缩,过了一阵觉得女孩目光似乎总停留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回去时女孩眼神又立刻移向屏幕。他借着要去拿身旁枕头的动作靠近一点女孩,过了一会女孩又悄悄旁边挪了挪。他立刻明白有哪里不对劲。

 

下一刻他起身走去柜子旁倒了两杯饮料,走回来时把其中一杯递给女孩,女孩小声道谢着双手接过,把饮料放到一边,起身朝房间尽头的洗手间走去。李帝努看了眼专注打麻将的四人,也跟着起身走过去。

 

他耐心地在洗手间门口靠墙等着,女孩一打开洗手间的门便看见站在外面的他,眼神立刻带上些许慌张。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不由得低头问她,“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女孩立刻慌张地摇着头,“怎么会!你怎么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李帝努不再靠着墙,而是起身走近女孩两步,女孩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他继续往前走,直到把女孩圈在墙角。彷佛是确认了某个事实,他稍微低下身凑近去问她,“但你好像想避开我,确定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不是,”因为距离的缩近女孩只得睁大眼睛望着李帝努,他看见对方眼睛里是自己的倒影。

 

“帝努你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女孩急切地否认着,“我很开心跟帝努成为能一起吃饭的朋友,但这样我占据了你更多的时间,我感觉自己有些自私…”说着的时候女孩不由得低下头,小声地说了抱歉。

 

李帝努在与女孩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已经清楚认识到对方是个敏感又温柔的人,她会随身带着罐头,中午在学校后门喂已经习惯在那里等她的流浪猫,她会在他忘戴眼镜来学校时,把自己的笔记递给他小心翼翼地问他需不需要。当他因为好奇而去看阿文做的装置艺术时,女孩总是耐心地在教李漪芸画画。

 

每次经过贴着视艺科学生作品的走廊时,他总会忍不住停下来看女孩的作品,女孩画作的笔触总是很温柔,就像她本人一样柔和而细腻。

 

如果女孩没有告诉自己她的想法,李帝努大概怎么也无法猜到对方在想这些。当他总以为女孩已经足够温柔,对方又会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向他袒露着表里如一的柔软。可就算是这样敏感又绵软对这个世界永远怀抱善意的女孩,也依旧会有人把她珍贵的真心狠狠地践踏。

 

李帝努的手指紧握成拳,他好想给眼前的女孩一个拥抱,但又怕吓到脆弱的向日葵,最后便只是伸出小拇指去勾住女孩的手指。

 

“我愿意与你成为朋友是因为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做你的朋友我很开心,以后也一直想与你是很好的朋友。朋友是平等的,我在付出的时候你也在付出,不要觉得自己是负累,如果你有哪里不开心或者不喜欢,你要告诉我,好吗?”

 

女孩认真地点头,手指勾着男孩手指,两只大拇指碰到一起,许下一个郑重的约定。

 

两人一起走回大厅,其他几个人已经七手八脚地把披萨外卖放到桌上,招呼他们两人过来坐。大家拿着枕头坐在铺了软垫的地上,女孩跑去拿杯子给大家倒可乐,李帝努趁着这时给了阿文一个眼神,阿文立刻露出一副“兄弟我明白”的神色就跟他换了位置,李帝努顺利地坐到女孩身边。

 

他见女孩并着腿坐着小心地压自己的裙子,便去拿自己的外套盖住女孩双腿。女孩立刻对他扬起一个笑,眼睛微微眯起,露出整齐可爱的牙齿,李帝努瞬间感受到加快的心跳。

 

吃完披萨后阿文他们几个继续进行未完的麻将比赛,李帝努和女孩坐在一边,关了大部分灯放恐怖电影,播之前说自己不会害怕的女孩吓得缩在沙发上发抖,李帝努便把电影关掉,提议拿纸牌跟她玩潜乌龟。

 

发牌前抽出一张牌放在旁边,发完牌后把自己手上能组成一对的牌全部抽出来,接着两人互相抽牌,谁最先出完谁就赢。玩了没几盘女孩就瘫倒在地上打滚,嘴里不甘心地喊着怎么连续三盘我都是乌龟啊,语气委屈得李帝努笑得鼻子都皱起来。

 

“你还笑⋯”女孩哀嚎着坐起身,李帝努笑得停不下来。那边四人打完最后一局麻将终于起身。时间已经凌晨,阿文说不如大家一起看部电影,便随便选了部漫威的电影来播,然后把灯都关上。

 

李帝努坐在女孩身旁,女孩看着看着便逐渐闭起眼睛低下头,李帝努让女孩的头靠到自己肩膀上,对方靠着他很快就睡着了,李漪芸和阿韵也互相靠着躺在沙发上一起睡过去。

 

李帝努把电影调小声,和阿文一起把结尾看完,刚打算关掉投影仪时,女孩迷迷糊糊地醒了,看到李漪芸她们已经睡着,她轻声问两个男孩,“电影播完了?”

 

“刚播完,你想看结局吗?”阿文晃了晃手上的遥控器,女孩摇头说自己累了。阿文站起身说自己去楼下抽烟,李帝努转身看了眼女孩,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对方,“阿文要抽烟,你要去吗?”

 

还困着的女孩茫然地摇头,“我妈抽烟,我不抽的。”

 

李帝努点点头,“那你睡吧,我陪阿文下去,很快回来。”女孩迷糊地点头,找个枕头就躺下了,李帝努拿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便跟着阿文下楼。

 

凌晨的天空不再像深夜时黑漆漆,带着点矇矇的白。阿文从口袋里抽出包万宝路,随口问了句李帝努要不要,李帝努接过去,熟练地拿过打火机点燃烟,又再帮阿文点上。

 

阿文吐出一口烟雾,看着李帝努瘦削的侧脸在烟雾里显得有些朦胧起来。旁人无法看清他的情绪。此刻阿文才意识到李帝努一直以来对身边所有人都留了一线,平时露出的总是无害而平和的一面,真实的自己全都埋藏在深处。就像如果今晚他不下来,那么他永远也无法知道李帝努这样的好学生原来也抽烟。

 

“想不到你也抽。”

 

李帝努没摇头也没点头,“从小到大一直看我爸抽,十八岁生日他递了支给我,有时熬夜就会抽,”他抖了抖烟灰,阿文本想说些什么便听见李帝努又开口,“不要跟启诗说。”

 

阿文有点没明白过来,“说什么?说你抽烟?”

 

李帝努沉默地点头。

 

两人站在街边路灯的光照不进来的黑暗小巷,围在塞满烟头的垃圾桶旁。阿文低声说道,“没想到你真的喜欢她。”

 

“怎么?不可以?”李帝努抬头看向阿文,夜里他的眼神比平时更加锐利。

 

“不是,只是她⋯她跟一般的女孩不太一样,你明白我意思吗?”

 

李帝努微微皱眉,听阿文继续往下讲,“我讲不清,但我觉得她很不一样,我的意思是她虽然很好,但好像怎么也抓不住,就好像…随时就会消失一样。”

 

李帝努听完阿文的话后便陷入沉默,眼皮低垂着望向地面,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让阿文无法猜测到李帝努的情绪。

 

李帝努看着阿文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掐灭在垃圾桶顶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你别在意了,就当我没讲过,启诗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值得。”

 

李帝努看了眼阿文,拍拍对方的肩膀,两人一起搭电梯回到房间。女孩已经躺在软垫上蜷缩着睡着了,身上盖着属于他的外套。他重新给女孩盖好外套在她旁边坐下,两人中间放上一个枕头。

 

他低头去看女孩睡着的脸,蜕去无措与不安神色的女孩让李帝努看了好一阵,忍不住拿出手机悄悄拍下来。他笑着看女孩睡着的模样,自己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

 

你迷迷糊糊地觉得有点冷,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的脸庞,不由得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立刻倒抽口气。男孩闭着眼睛,泪痣落在他苍白瘦削的脸庞上,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你能数清对方密而长的睫毛,甚至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你刚想起身,却觉得自己的头下好像枕着什么,不自觉地摸上去,是温暖的肌肤的触感,你这才意识到自己枕着李帝努的手臂,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看着眼前人睡着的模样,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

 

下一秒男孩睁开了双眼,眼睛眯起勾起一个好看的笑。

 

你几乎是立刻跳起来,迈着凌乱的步伐冲向洗手间,没听到李帝努在你身后笑出声音。等你出来后大家都已经起来,阿文说自己晚点有兼职,李帝努也说自己还有事,大家便收拾东西下楼,然后在地铁站门口分别。

 

李帝努恰好地铁跟你和李漪芸搭同一条线,李帝努给你们两个女孩找到座位,自己则靠在座位旁的玻璃站着。

 

你带着困意地靠在李漪芸的肩膀上,手机震动的那刻你懒懒地拿起来看,点开是一张对话界面的截图。在看到图片第一秒你就捂住嘴巴,顶端的联系人名字是你,聊天壁纸是自己在软垫上睡着的侧脸。

 

看了眼发送者的名字,你立刻抬头看了眼对自己笑着挥手的李帝努。对方不仅偷拍了你睡着的照片,甚至还设成了聊天壁纸。

 

你刚想说什么地铁便刚好到站,李帝努对你和李漪芸露出笑容便挥手下车,你连开口让对方把照片删除的机会都没有,你深吸一口气,然后忍不住给李漪芸看,“这也太幼稚了吧!”

 

李漪芸在你哀怨的眼神中忍不住笑了,她拍你的肩膀做出安慰的模样,“你想想昨晚他就只拍了你,只有你有这个特别待遇了。”

 

“实在太丢脸了!”你忍不住抱紧李漪芸的手臂哀叫。

 

Mocha

诺你|终会遇见你 2

*校园向/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


2.*

转学第一天些微的紧张感被淅淅沥沥的雨浇透一半。李帝努站在巴士站看在风中飘落的雨,直接冲也不是不行,只是转学第一日,他不记得学校位置便犹豫地站在原地。


下一刻他眼前走过一个女孩,女孩毛衣上印着跟他新校服同样的校徽,他下意识伸手拦住她。


举着伞的女孩抬头看他,扎着马尾的她背着红色书包,左手拿着被报纸包住的大画框,右手举着把印着碎花的伞。


她有点怯然地看自己,他正想问对方往学校的路要怎么走,女孩便开口问没伞的自己,“你是不是想要我的伞?”说完后便把伞放到他手里。他莫名其妙地接过伞,还没来得及......

*校园向/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


2.*

转学第一天些微的紧张感被淅淅沥沥的雨浇透一半。李帝努站在巴士站看在风中飘落的雨,直接冲也不是不行,只是转学第一日,他不记得学校位置便犹豫地站在原地。

 

下一刻他眼前走过一个女孩,女孩毛衣上印着跟他新校服同样的校徽,他下意识伸手拦住她。

 

举着伞的女孩抬头看他,扎着马尾的她背着红色书包,左手拿着被报纸包住的大画框,右手举着把印着碎花的伞。

 

她有点怯然地看自己,他正想问对方往学校的路要怎么走,女孩便开口问没伞的自己,“你是不是想要我的伞?”说完后便把伞放到他手里。他莫名其妙地接过伞,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女孩继续跨步往前走去。

 

他本能地立刻跟着走出去,撑伞遮住女孩。女孩走了几步没感受到湿淋淋的触感,抬头看见自己正给她打伞,连忙说了句谢谢。

 

李帝努有点无奈地想着,不给你打伞难道就直接拿着你的伞走掉吗,看着女孩茫然的模样他便开口:“其实我是想问你学校位置在哪里,你也是去上学吧,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

 

女孩抿着嘴点点头,两手抱着画框走在前面。他走在她身后一步,举伞给她挡雨,以免雨淋湿她和画框。眼前的女孩被浅蓝色的校裙包裹着,湿润微凉的风吹过她,李帝努隐约闻到对方身上衣服柔顺剂的香味,又夹杂着淡淡的烟味。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并不让李帝努觉得反感,只是他有点难以想象这么文静的女孩抽烟的样子。

 

直到走进学校室内操场他才收起伞,他握着湿透的伞身,把伞柄那头递给女孩。她礼貌地道谢后再离开。李帝努走进校务处问自己的班级在几楼,等他跨进六楼走廊便看到站在课室门口的女孩。

 

女孩一手拿着画框一手拿着伞不好开门,李帝努默默走过去帮她推开课室的门。女孩转头看见是自己,惊讶地露出笑容,问自己是不是他们班的新同学。他看着课室的门牌然后点点头。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女孩在看到自己后温柔的笑,眼睛里有几分碎光,被雨稍微淋湿裙角的她就像是雨中的向日葵,没有灿烂的阳光也依旧生动地绽放着。只是以后的日子里,她那般生动活泼的模样总是很少出现。平时的她倒更像是梵高画作里的向日葵,依旧柔软却带着苦涩的忧愁,就像是许久都未见过令她幸福的阳光一样。

 

看着眼前瘦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背影,李帝努甚至有种自己若不紧紧抓住便会彻底失去对方的错觉。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叫住逐渐走远的女孩,对方却停在原地看向不远处站在走廊里的两个女生。那两个女生正看着墙上视艺科学生的作品,他正想走去与女孩讲话,便看到那两个女生停留在一幅画前,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女孩的作品。

 

“这不就是视艺科里那个女生的画?”

 

“是吗,就是那个被经常叫去见社工老师的…邓启诗?”

 

“是啊,她在学校总是一个人,好像都没谁想要靠近她。”

 

“我听我们以前跟她同班的同学说,她以前会自残,超可怕。”

 

“那怪不得没人敢跟她说话。”

 

看着纤弱的背影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那些话语,李帝努忍不住开口叫她的名字,“启诗。”

 

跟女孩同时转头看来的还有站在女孩作品前的那两个女生,当对面两人反应过来女孩就站在身后的下一刻她们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李帝努迈步走到她身前,看着女孩低下头无措的模样,他不由得放轻语气,“你不是在上视艺课吗?”

 

“但是社工老师让我现在去见他。”

 

“许老师想见你?”

 

女孩点点头,顿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社工老师说,有老师觉得我这学期开始精神状态不太好,想跟我聊一下。”

 

他走到她身旁,“走吧,我送你去社工室。”

 

女孩立刻慌乱地摇头,“你不是要上物理课吗?”

 

“没关系,送你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听到女孩小声道谢后慢慢往前走,他不自觉扬起一点嘴角走在女孩身侧,用余光打量女孩侧脸。女孩的皮肤是白净的,像是没被太阳亲吻过的脆弱而美丽的向日葵开在他的心上。

 

看着女孩背着书包,他下意识就把对方书包拉下来用手提着。女孩满脸无措地望向自己,他匆忙想了个理由,“怕你累而已。”

 

女孩诚恳地道谢,失去身上的负重,她的步伐明显轻快了。李帝努忍不住想,原来身旁的向日葵是那么脆弱,脆弱得只是书包都似乎能把她压弯了腰,又不自觉地绽放着自己柔软的花瓣。

 

他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忍不住想要更靠近女孩,却不知自己能为对方做什么,哪怕一点点小事也好。他从未了解女孩的一分一毫,可还是不自觉地被对方吸引,就像是坠入向日葵里的蝴蝶一般。

 

社工老师打开门时便看见他和女孩站在门口。老师打量他两眼,他是今年才转来的新生,对方大概还不认识自己,他朝老师微微弯腰打招呼便把书包递给女孩,轻声说道,“下次不要背这么多画具了,会很重。”

 

李帝努转身离开时听到女孩轻声道谢,他回头对女孩扬起一个笑。

 

*

 

许老师倒好水又在桌上放桃子味软糖,他记得你喜欢这个味道,你看着软糖不由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你今天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你笑着说了句是吗,对方点点头,开口问你,“怎样?最近好点了吗?”

 

“还是不太能睡着,总是翻来覆去一睁眼就天亮了。”

 

“那跟妈妈的关系呢?最近她有对你说什么吗?”

 

看着许老师关切的表情,你摇摇头,“最近几天她都留在男朋友家,很少回来,没机会说话…但是…”你犹豫几秒后继续往下说,“这样讲也许很自私,但自己一人的时候,总觉得比两人一起待在家里时要轻松,不用再忍受她说的难听话,也不用再按照她的意愿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可我依旧觉得很低落,没有想要做的事,找不到令自己开心的方法,好像没有任何努力的动力,面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反应,就像一切都被掏空了。我甚至会觉得,人生继续下去没任何意思,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消极了?”

 

你眼眶酸涩地看向许老师,许老师拿出一张纸,是辅导学生的报告,名字一栏写着自己,你的眼神停留在最后一段久久不能移开。

 

“透过与该学生多次深入沟通,她的大多数情绪变化与面对外界所作出的反应与抑郁症非常相似,我认为她的情况需要寻求专业人士的诊断与意见。”

 

你不禁茫然地问许老师,“我…有病?”

 

“我不是医生,这只是我站在社工角度所持有的意见,我希望启诗你能去咨询专业的医生。”

 

“那…我一直以来的感受并不是因为我太脆弱,而是我生病了,是吗?”

 

许老师立刻开口说道,“你当然不脆弱。”

 

你只觉得喉咙干涩,一直以来你都觉得自己与其他同学处在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里,活着的许多时刻对自己都是煎熬。以前的朋友看起来总比自己要快乐许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忘记快乐到底是什么样子,许静思甚至问过自己为什么永远也不会笑,就像是商店橱窗里的塑料模特。

 

你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一直觉得活着是很辛苦的事情,我以为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有一次我跟静思说想去死,她觉得我只是敢嘴上说说其实根本没胆,但我真的有站在走廊的栏杆边想过要不要跳下去。”

 

“我以为活着这么难受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所以永远没法让别人喜欢我,我也不喜欢我自己,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病,如果我能好起来,是不是活着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你忍不住擦掉眼泪,许老师连忙递纸巾和软糖,你把软糖放进嘴巴,桃子的甜味与鼻尖的酸涩感同时蔓延。许老师认真地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自己从来没做错过任何事。

 

从来没有做错吗?你默默走出社工室,如果你什么都没做错,那为什么许静思她们不愿再跟自己做朋友了呢。如果你什么都没做错,那为什么母亲总说当初不该生你就该自己死了算了呢。如果你什么都没做错,那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难过呢。

 

忽然间一个声音叫你的名字,阳光落在李帝努好看的面庞上,他朝自己招手,你好奇地问他,“下课了,你不去吃饭吗?”

 

李帝努有点无奈地笑着,“漪芸今天中午要留在学校复习,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她让我来监督你吃饭,不然我们两个都不能进课室门。”

 

你不由得愣了愣,无奈地叹口气,这确实像是李漪芸会说的话。你之前胃口一直不好,很多时候都不想吃午饭,有时便会胃痛,现在你明白大概是因为抑郁而导致的食欲下降。

 

最近李漪芸每天带着你一起吃饭,胃痛的情况有些许好转,只是没想到李漪芸不在时她还能找人来监督你,而且还是李帝努。

 

下一刻李帝努十分自然地拉过你的书包肩带,看到外面下着小雨,李帝努从你书包隔层里拿出你的伞,不知为何他扬起一点嘴角,他把伞打开遮住了你。你走着走着稍微抬头,才发现他把伞身大部分都倾向自己。

 

李帝努问你想吃什么,你说都可以,你们两个自然地走去商场里的茶餐厅。路上有好几个同级生望向这边,你早就习惯自己是他人窃窃私语的对象,所以没去在意。你从没想去强调或澄清什么,这既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

 

这是你第一次与李帝努吃饭,还是单独与对方一起,不得不承认有点紧张。不仅因为自己很少跟男生单独相处,而且不知为何在见到李帝努那刻心脏就会加速跳动。一直以来你总会隐瞒自己低落的情绪,很少显露出真实的自己,不知不觉到最后又变回自己一个人。

 

所以从第一天李帝努跟你打招呼的那刻起,对方的温柔便成了你的憧憬。你终于成为一个被平等对待的人,原来你也可以被同学打招呼,原来你也可以与同学一起撑伞,原来也会有同学愿意分担你的重量。这样想着你空荡荡的内心好像被填上几块甜蜜的糖果,你悄悄打量一眼李帝努,却发现对方似乎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你,你不由得愣住。

 

“好像第一次见你这么开心,发生了什么让你开心的事吗?”

 

看到李帝努笑着这样问你,你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来自己的心情与感受也值得说吗,原来别人也会留意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吗,你忍不住点头,“帝努能像漪芸这样愿意跟我一起吃饭,我很开心,因为我总是自己一个人,没人愿意靠近我,所以如果有人愿意靠近不会被别人注意到的我,我很开心。”

 

能把这番话坦诚地说出来对你来讲并不容易,但你愿意把自己的感受告诉这么耐心温柔的李帝努。下一刻却只见李帝努皱起眉头,你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对方严肃的面容又碎裂成眼睛微眯的温柔的笑。

 

“你从不是在人群中不会被注意到的人,我转学来的第一天就留意到你了,而且李漪芸和阿文他们现在都是你的朋友,我也很开心能与你这样相处,因为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你没反应过来,“我和帝努…是朋友了吗?”

 

看着你惊讶的表情,李帝努不由得笑了,“不是朋友的话为什么会一起吃饭?”

 

你忍不住悄悄勾起嘴角。

 

*

 

李帝努看女孩犹豫好一阵才点了图上看起来没这么大份的炒饭和奶茶,他点了份炒面,然后他看着因为自己一句“你吃不下可以放一些来我这“而不断把饭拨到自己碟里的女孩,赶紧开口阻止对方,“够了够了,你也要留些给自己吃吧。”

 

看着女孩小口小口吃着自己碗里的饭,李帝努彻底明白对方为什么看起来被风一刮就会被吹走,他不由得有点好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而吃不下东西?”

 

女孩很明显愣了愣,过了几秒她轻轻摇头,“不是,只是经常没胃口。”

 

李帝努点了点头,“那如果你下午饿了再去小卖部买东西吃吧。”

 

女孩摆手,“不,我已经很饱了。”

 

看着女孩连忙拒绝的样子,李帝努不由得就想开对方的玩笑,“我是负责监督你吃饭的人,你如果变得更瘦了,李漪芸可能不会放过我噢。”

 

果然女孩的模样立刻变得慌张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我会跟她讲清楚,不会让她责怪你。”

 

李帝努笑了,轻声叮嘱女孩再吃点,“别胃痛了。”

 

女孩因为他及时止住的玩笑而松了口气,笑着说了声好。

 

两人买完单走出餐厅门口没几步女孩突然啊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对方便重新跑进餐厅,然后拿着自己的伞走出来,原来是差点把伞忘记了。李帝努想接过她手上的伞,却听到女孩的自言自语,“这是我买的第三把了,买的时候已经是店里最后一把,我不想失去它。”

 

他不禁有些疑惑地开口,“之前的都不见了吗?”

 

女孩朝他摇摇头,“不是,之前的两把都被静思她们借走了,还没还给我。”

 

李帝努没开口说话,沉默地替女孩撑伞。下一刻他看见前面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走来,戴了眼镜的他一下就认出来是许静思与她朋友,两人手上都分别拿着把跟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伞。李帝努不禁回想起转学第一天自己拦住女孩的那瞬间,对方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自己要去拿她手中的伞。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看到许静思的眼神望向自己这边,他伸手揽过女孩的肩膀。女孩感受到肩膀上的触感后抬头看来,李帝努稍微低头凑近她一些,“靠近我一点,不要淋湿了。”

 

女孩乖巧地点头说好,任由自己搭着她的肩膀。

 

走进课室看见李漪芸那刻对方的声音就已经响起,“你们有没有好好吃饭?”

 

李帝努点头表示肯定后便看见女孩有些无奈的笑容,李漪芸满意地点头。班主任此时也走进来,等大家坐下,便让课代表许静思给所有同学发学校统一订好的课本,接着背过身去开始板书。

 

李帝努拿起许静思轻轻放到他桌上的新书,还没准备翻开,下一秒却看见一本书在自己面前飞过,然后砸到旁边女孩的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女孩伸手捂着自己的左脸,许静思发的不是薄薄的作业本,而是有两指节厚的中文课本。

 

下一刻女孩身旁的李漪芸已经站起身把手上刚拿到的课本直接扔向许静思,女孩看了眼还在板书的老师,赶紧拉着李漪芸坐下,跟李漪芸低声说了几句话,李漪芸夸张地翻着白眼,但还是就此作罢了。

 

看了眼面无表情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许静思,李帝努又看了眼女孩,却隐约看见女孩左脸上迟来地出现一道很浅的血痕。他立刻从书包里翻出创可贴,也不顾老师在场就起身走到女孩面前蹲下。

 

女孩本在打量着课本,感受到有人走近便转头看来,她十分惊讶地看着蹲在她身旁的自己。李帝努撕开创可贴,轻轻捧起她的脸,把创可贴小心贴到女孩伤痕上,轻声开口,“流了点血,放学回家记得要消毒。”

 

女孩身旁的李漪芸听到动静后赶忙查看女孩的脸庞,他攥着创可贴的贴纸回到座位坐下,看也没看一眼此刻的许静思是什么反应,只是趁老师不注意从桌柜拿出手机。许静思与他聊天界面的上一条讯息还停留在一天前对方发送的“我喜欢你”。

 

李帝努终于给许静思发了第一条讯息。

 

“别再欺负邓启诗。”

 

Mocha

诺你|终会遇见你 1

*李帝努x你/校园向/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


0.*

此时你站在阳台边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微吹过自己的风。


最近夜晚随着夏天到来而逐渐缩短。此刻已是晚上九点半,天空是带着浅红的橙色,散开的云朵被夕阳的余晖染上浅浅的橙黄,就像在美术馆里的油画那般美丽。你想象着眼前是画布,提起笔描绘眼前的景色,然后睁开双眼,拿出手机拍下眼前的天空。


在照相前一秒你看到来自社交软件上其他账号的关注请求,你把通知划掉,拍完照片后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张在自己账号上发了出去。这时舅舅从客厅走出来,“启诗,你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早点睡吧。”


你点点头...

*李帝努x你/校园向/双向暗恋/互相救赎/破镜重圆

 

0.*

此时你站在阳台边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微吹过自己的风。

 

最近夜晚随着夏天到来而逐渐缩短。此刻已是晚上九点半,天空是带着浅红的橙色,散开的云朵被夕阳的余晖染上浅浅的橙黄,就像在美术馆里的油画那般美丽。你想象着眼前是画布,提起笔描绘眼前的景色,然后睁开双眼,拿出手机拍下眼前的天空。

 

在照相前一秒你看到来自社交软件上其他账号的关注请求,你把通知划掉,拍完照片后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张在自己账号上发了出去。这时舅舅从客厅走出来,“启诗,你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早点睡吧。”

 

你点点头,“好,现在就去。”

 

洗完澡的你回房间躺到床上,这是表姐以前的房间。对方几年前去了其他城市工作,舅舅便把房间留出来给你住。房间不算大但对你来说已经很宽敞,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书架上放了些从家里带来的书,不像以前在家时总跟母亲待在一间不能再狭小的屋子里,压抑得你喘不过气。

 

算算日子你离开国内已快两年,但来到这后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像是昨天。你抬头看了眼两年前贴在衣柜上的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总是回想起走进卧室看见舅舅为自己收拾得这么整齐的房间而不由得流泪的那天。那些在国内艰难得心脏都发痛的日子似乎逐渐离你很远。

 

你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这才看清楚刚刚那条通知,是个陌生账号的关注请求。你有点诧异,一直以来你帐号互相关注的寥寥几人都是中学时关系密切的朋友,除了他们你只关注了几个喜欢的艺术家与乐队,一般来说不会有不认识的人随便关注你。

 

你点进对方账号主页,对方也设定成仅关注者可见的账户。你凑近屏幕去看对方头像,确定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但又觉得对方眼熟。过两秒你突然呼吸一滞,眼前的账号头像是一个长发女生的自拍,白净的面庞和扎成马尾的黑色长发。复杂的情绪像海浪不断拍打你心口,让你只觉得一阵苦涩。

 

你不由得点进另一人的账户主页,对方今天发了一条限时动态,点开来是对方拍的自家猫咪在他怀里安静睡着的影片。你轻轻呼出口气,自己已经太久没跟对方联系过,偶尔看见他账号动态你便知道对方过得还不错。他的猫咪和你家猫咪一样都是从动物救助站带回来的,家里养只宠物能让现代社会的人们减轻些许压力。

 

这样想来对方已经很久没发过与女朋友相关的内容了。以前他女朋友隔段时间便会出现在他账号里,如今却像是完全消失在他生活里一般。

 

以前昔日中学朋友偶尔会忍不住给你发信息,感叹说他女朋友长得真有点像你。其实仔细看也并没太相似,但对于朋友的话你只觉得眼眶酸涩,把苦痛从喉咙咽下,如今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去问他呢。

 

但你怎么也没想到他女朋友会无缘无故来关注你。你是个很难向陌生人敞开自己的人,实在无法点下同意对方关注的按键,但直接删除请求又有些不礼貌,纠结一阵还是打算先放那不管,结果又被手机突然的震动吓一跳。

 

你拿起跌在床上的手机,点开看到对方头像出现在聊天界面最顶端时,你连呼吸都停了一瞬,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给你的限时动态发了信息。

 

“你那边的天空很漂亮”

 

你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恍惚间你好像回到了那年秋天,那天他第一次在全班面前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轻轻念道,李帝努。

 

国内时间已是凌晨,你没想到李帝努这么晚还没睡,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上次你们两人最后发讯息还停留在两年前。对于李帝努突然发来的讯息你有些意外,等反应过来对方那里会显示你已读他的信息,便迅速启动脑子思考着如何回复,斟酌几秒还是把讯息发出去。

 

“嗯,这里晚上九点多天空还亮着,天空被夕阳染成橙红色,我也觉得很漂亮。”

 

李帝努立刻已读你的讯息,你想了下还是决定问他,“你这么晚还没睡?”

 

“嗯,刚在修一样东西,我前任把它跌坏了。”

 

你有些愣住,前任?也就是说李帝努已经跟他女朋友分手了,那他前任为什么还来关注自己?你想不明白,还是把对方请求关注你的界面截图发给李帝努。

 

“这位应该是你前女友吧?她给我发了关注请求。”

 

李帝努立刻回复,“对不起打扰到了你,我会跟她说清楚,你放心,我没跟她讲任何关于你的事情。”

 

你整个人僵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才快速回复,“没关系,我没有介意。”

 

你把头埋进枕头里,果然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李帝努也还是这么了解你。你总不愿意让陌生人知道自己的事,因为你不是个可以鼓起勇气揭开伤疤向他人笑着说出过往的人。你把伤痕都藏在常年穿着的长袖下,可你的胆小与怯懦却无处可逃,而李帝努从来都一清二楚。

 

你尝试告诉自己这不要紧,因为李帝努从来跟你就没任何关系。

 

下一瞬间李帝努发来的信息又让你愣了愣,映入你眼前的陶偶小狮子让你一下就回忆起两年前那个热烈的夏夜。小时候在南方一个城市旅游时你看见小狮子是当地的吉祥物,毕业时你把它送给李帝努,希望能给对方带来好运。

 

如今两年转眼过去,对方的信息让你瞬间恍然过来。

 

“我前任把小狮子跌坏了,我刚试着把它粘好,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出来。”

 

你仔细看照片,发现小狮子耳朵上真的有两道裂痕,下一刻你看见小狮子背后是那束再熟悉不过的百合花,是当年出院后自己亲自做了送给他的。你看着小狮子耳朵上的裂痕,“那你还打算留着它吗?”

 

“当然,它一直放在我房间柜子里。”

 

李帝努至今都还如此珍惜自己送给他的礼物,心脏处因为回忆而隐隐的钝痛被快乐的情绪逐渐填满,你不禁眼眶发热,如今已经毕业两年多,可对方依旧把你放在心上。

 

“她把小狮子跌烂后我没忍住发了脾气。”

 

通过这句话你能想象到李帝努皱着眉头把愤怒隐藏在双眼中的样子,从认识对方到现在你几乎没见过对方生气。李帝努是个柔和的人,跟人说话时总是耐心望着对方的双眼,別人与他讲话时常会因为他认真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紧张,他便会勾起一个笑容耐心去听。

 

你不知道李帝努与对方分手的原因,昔日的回忆不断涌上脑海,几秒后你给他发了讯息。

 

“你最近过得好吗?”

 

李帝努很快地就回复,“一直都还好,你呢?”

 

“我也都还好。”

 

你点进李帝努账号主页,他平时很少发照片,稍微往下翻就能看到两年前他在谢师宴上与其他同学的合照。李帝努是中学最后一年从别的男校转到你们学校的,在你们学校一直很受欢迎。谢师宴那晚有许多女生找他合影,你的朋友李漪芸也帮你与他拍了合照。关于谢师宴那个帖子,明明李帝努有许多张与其他同学的合照,但放在帖子里的第一张偏偏是你与他,显眼地成为他极少帖子里的其中一个。

 

之后在每次浏览李帝努账号的时刻里,你总是忍不住想自己对李帝努来说是不是曾经也有过点特别,但如今再去追究已毫无意义。你不得不提醒自己要往前看,可许多东西拿起来容易,想放下却很难,例如多年的暗恋与习惯。

 

不知是从哪来的一点勇气,你发信息的手指不由自主开始颤抖,只能不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我们中学时算不算暧昧过?”

 

看到已读两字你立刻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其实本想问得更直接一些,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更怕换来对方冷漠的否定。尽管你知道这个答案对如今的两人早已不再重要,可多年的暗恋到最后还是让自己忍不住再试图勇敢地追问一次。

 

没想到李帝努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依旧回答得很快。

 

“我觉得算有,而且我一直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的鼻尖立刻泛起一阵酸涩,指尖不由自主地发抖。你忽然意识到眼前一切似乎在往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的方向发展,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你本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问出这个问题已经耗尽所有勇气,过了好一阵便只能发了一句,“我也想知道你有没有。”

 

“我有。“

 

在看到这两字后,你不由得双手捂住脸颊,眼泪啪嗒啪嗒从指缝里落下。昔日所有纠结与挣扎如同荆棘一样攀满内里,锐利的刺扎进内心深处,动一下都疼得忍不住想落泪。

 

原来那些日夜孤独而沉重的爱意从不只属于你一人,李帝努就这样默默陪你度过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却到最后分别前都没告诉你他的心意。你至今不知是为什么,但整整迟到两年的勇气终于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可你们再也不是当初毕业的男孩女孩,两人早就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路。李帝努去念了本地最好的大学,而你表面上是去异国留学,其实只是换个地方试图轻松些地活下去而已。

 

手机再次震动,你看着眼前的信息。

 

“那你呢?”

 

 

1.

你一直很喜欢红色,书包和书包旁隔层里的雨伞都有着点点红色的碎花。调色盘里的红色恰好用完,你起身走去放着各色颜料的讲台前,手刚往红色颜料瓶伸去,下一瞬间另一只手抢在你面前把它拿走。

 

“不好意思,我要用红色。”

 

眼前女生嘴角轻蔑地上扬,拿过瓶子转身就走。她拿着颜料瓶回到自己座位上往调色盘里挤着,你想等对方用完自己再过去拿,下一秒女生抬起头来,“你要用吗?”

 

你点头的下一瞬间,瓶子被高高抛起扔到你脚边,女生扬起讥讽的笑,“不好意思,扔偏了。”

 

你没开口,只是沉默地蹲下身捡起颜料瓶回到座位,往调色盘里挤出红色,再把颜料瓶放回讲台。刚坐下来画了几笔,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哇,你画的玫瑰好漂亮啊。”

 

是李漪芸,你有点意外地看着鲜少与你讲话的她走到自己身旁仔细看你画的玫瑰,不由得有点无措,“啊,没有,你也画得很好。”

 

这时身后传来另一个男声,“哈哈,漪芸,听到没?视艺科全级第一赞你了。”

 

李漪芸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我?你的装置艺术做了半个月进度有到一半吗?”

 

看见坐在另一桌的李漪芸与她同桌的同学们开玩笑,你忍不住也被眼前轻松的氛围感染,露出浅浅的笑,刚仔细描摹好其中一朵玫瑰的轮廓,下课铃声恰好在此刻响起。

 

看着全班同学陆陆续续离开课室,你坐在位置上拿着画笔正想继续画便听见有人叫你,“启诗,”站在门外的李漪芸看过来这边,“下课了,不去吃午饭吗?”

 

你无措地僵在原地,却听到身后视艺老师的声音,“去吧,总不能整天都不吃饭吧。”

 

听到老师这样讲你也只能放下画笔跟李漪芸走出课室。这是对方第一次邀请你一起吃午饭,你看见刚与李漪芸说话的阿文也在等你们。你很少与除了以前朋友外的同学一起吃饭,而李漪芸从不是会熟悉到会与你一起吃饭的人。此时对方走在你身边主动牵着你的手,久违地拥有同伴的感受令你的心些微晃荡起来。

 

下一刻你看见前方走来两个人,看见她们的瞬间你身体立刻僵硬了几分,李漪芸留意到你的脸色,又看了眼前面走来的两个女生,她笑着走前两步把你隐隐挡在后方。你反应过来后立刻低下头,却依旧感受到对面两人望过来如针刺般锐利的眼神。

 

等在餐厅坐好下单之后,阿文突然开口,“邓启诗,怎么刚才她们几个女生都不理你啊?你们以前不是朋友吗?”

 

你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李漪芸就立刻拍了男生肩膀,“阿文,你不要这么八卦!”

 

被打了一下的阿文继续说道:“那她们之前玩得那么好,现在突然变成这样很奇怪嘛。”

 

看李漪芸还要再拍阿文的样子,你轻轻拉了她一下,“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哪天开始就突然疏远我了,可能我做了什么让她们不喜欢的事情吧。”

 

“但不管怎样,向你扔颜料瓶实在太过分了。”李漪芸这样讲着,你很快明白过来为什么李漪芸要拉完全不熟的你一起吃饭,也许是不想失去了朋友的你落单。你不由得感激地看了眼李漪芸,对方只是给你来筷子,问你喜不喜欢吃豆芽,你点点头,她便从自己碗里夹了点给你,“刚好我不喜欢吃,给你一点。”

 

“看来你们很合得来嘛,漪芸之前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吓到你。”毕竟大家从低年级就是同学,你听说过李漪芸以前是个多叛逆的女生。也许是对方当年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没什么人敢找李漪芸的麻烦。看着如今眼前散发着善意的女孩,对方眼里那种对一切不屑的眼神如今早已消失不见,蕴满她独有的鲜活与生动。

 

你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对所有人都是从许久前固定到现在的刻板印象,却从未察觉到每个人都会在青春里成长成独一无二的模样,似乎只有你被抛在原地。你瞬间恍然过来,原来是因为这样,所以以前的朋友才都抛弃你吗?你还没来得及多想,李漪芸轻拍你肩膀,“你这么好,是她们错过了你。”

 

你不由得问李漪芸,“我真的很好吗?”

 

“当然,如果是我被她们扔东西,她们死定了。”李漪芸的语气就如说今天天气很好那般淡然,你明白对方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只有你是空有无数焦虑,却什么也做不出的那个最无用的人。

 

吃完饭后李漪芸牵着你与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往学校走去,你终于有了找到同伴的实感。曾以为能一直在一起的朋友离开后,你才知道白天原来也可以跟夜晚一样漫长与孤独。直到已经逐渐习惯这般的孤寂,如今你反而对有了同伴后的安心感到些许无措了。

 

忽然间眼前出现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你轻轻抽了口气,时间好像在这个瞬间停止了几秒,下一刻李漪芸开口叫住不远处的他,“李帝努!”

 

走在前面的男孩转过头,没戴眼镜的他稍微眯起双眼,认出来是李漪芸一行人后露出淡淡的笑,朝你们挥挥手。你愣怔着看向不远处的身影,迟来地意识到对方刚才的目光顺带着也扫过了自己,虽然近视的他大概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脸,但你还是不由得低头笑了笑。

 

短暂的安心感在回到班里以后又迅速消失,以前跟你玩得不错的许静思坐在你座位旁边写着试题,看到你与李漪芸一起走进来时,对方也愣了愣,又面无表情低下头,一点也没要跟你打招呼的意思。

 

你经过许静思身后再坐回自己位置,以前对方与隔壁班其他几个女生下课了总会找自己一起吃午饭,现在她们再也不会叫上你。每次她们笑着过来叫许静思时,你只能低头假装自己没听见,但从头到尾觉得尴尬的似乎只有你,其他人一点也不在乎你是什么反应,一个眼神也没给过自己。

 

想着想着你用橡皮擦画本的力度不由得大了些,旁边的桌子也随着自己的桌子而微微摇晃。许静思面无表情地看了你一眼,你轻声说着抱歉,得来的只有让你难堪的沉默。

 

这时课室门被推开,班主任进来后课室一下子安静许多。随着学校广播结束,班主任让大家自由调换座位。许静思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笑着去问别的女生能不能跟她们一起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毫无留恋地离开了。你只能沉默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下一刻手被人牵过,李漪芸把你拉起来,“我旁边没人,你跟我一起坐吧。”

 

你转头看见原本跟李漪芸一起坐的阿文从原本位置挪到最后一排,对方空出了自己身旁的位置给你。你点点头,把书搬到李漪芸那,回头发现阿文已经把你书包提了过来,便道谢接过,接着发现隔着走道旁的另一边就坐着李帝努。

 

李帝努不戴眼镜时的五官看起来比平时更锋利些,不笑时显得有些严肃与冷漠。他扫视一圈周围的同学,在把目光即将转过来时你立刻回过头,接着听见李帝努与李漪芸说话,“李漪芸,我可以借一下你的英文笔记吗?”

 

李漪芸正准备去拿,眼神无意间扫过你放在桌上的本子,上面写满了英文课记录下来的重点。李漪芸转头对李帝努笑了笑,“不如我把启诗的借给你吧,她写得比我工整,”然后李漪芸望向自己,“启诗,你不介意吧?”

 

李帝努淡漠的神情让你内心立刻慌乱起来,刚想说要不还是别了来拯救眼前的寂静,下一刻男孩冷漠的神色破裂成温柔的微笑,望来的眼神带着真挚的询问。你立刻说了句没关系,便把笔记本递给李帝努。

 

看着李帝努翻开笔记本,眼神认真地盯着笔记,你抿着嘴有点紧张地悄悄打量他,男孩的嘴角微微扬起,抬头朝你笑着轻声说了谢谢。

 

你立刻整个人僵住,反应过来后也跟着扬起礼貌的笑容,转过头后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

Mocha

诺你|盼你回头说爱我 8(完结)

破镜重圆/完结章

“无论距离有多遥远我都爱你。”


8.

“然后呢?”黄仁俊有些无奈地问我,看来他很不想我与李帝努是这个结局。


“然后啊,”我露出一个浅笑,“我下飞机告诉他我到了,他说好,接着我们两个多月都没说一句话,直到他打电话跟我说生日快乐,告诉我他不回英国了,要gap一年,还已经找到一份实习了。”


“我就说恭喜他,然后我当时其实……太难过了你知道吗,就是,我那时就知道了,我们一起看电影、玩游戏、喂天鹅,那些时刻都不会再回来了。”


“帝努,祝你一切成功,祝你顺利,祝你幸福。”


可是我多么希望你的幸福里有我啊。...

破镜重圆/完结章

“无论距离有多遥远我都爱你。”


8.

“然后呢?”黄仁俊有些无奈地问我,看来他很不想我与李帝努是这个结局。

 

“然后啊,”我露出一个浅笑,“我下飞机告诉他我到了,他说好,接着我们两个多月都没说一句话,直到他打电话跟我说生日快乐,告诉我他不回英国了,要gap一年,还已经找到一份实习了。”

 

“我就说恭喜他,然后我当时其实……太难过了你知道吗,就是,我那时就知道了,我们一起看电影、玩游戏、喂天鹅,那些时刻都不会再回来了。”

 

“帝努,祝你一切成功,祝你顺利,祝你幸福。”

 

可是我多么希望你的幸福里有我啊。

 

这次我没有再哭,只是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然后你们再也没联系过?”

 

“没有了。”

 

黄仁俊沉默了好一阵才重新开口,“其实我很久之前问他公司里有没有同事追他,他说有,我问那他有没有看上谁,他说没有,”他又看了我一眼再把话说下去,“然后我问他是不是因为喜欢邓启诗,他就什么都没说。”

 

我有些讶然,“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我看着黄仁俊差点要翻起一个巨大的白眼,“天啊,基本上全班都知道好吗,除了你自己!”他忍不住晃动手上的叉子,“而且我们几个一起住了整整一年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还问他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他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沉默地放下叉子,过了好几秒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太渣女了?“

 

“你渣他什么,你骗了他财还是色。”

 

“都没有!”

 

“那不就行了!但你不是也喜欢他吗!就因为你不想你妈担心啊?“

 

“当时我妈妈癌症初期,只顾得上照顾她,我告诉自己不能想别的,后来李帝努也没联系过我,估计也是觉得没可能。看他刚刚视频时那副不想继续聊下去的样子,他可能也不想再见到我了。”

 

黄仁俊立刻摇头,“你不知道,他送我去机场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跟我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个小时都没讲一句话,最后我要走了,他也只是让我替他问一下你过得好不好。他那副样子啊,我都快要替他哭了。你不知道啊,启诗,我从没见他那般失落过……就好像心里的光被夺走了一样。”

 

我的心瞬间彻底崩塌,我好像再一次回到预科时前往机场回国的那条路上,李帝努看着窗外却悄悄牵紧我的手,我当时只顾着难过,在机场他眼圈发红我也没能安慰他。

 

直到走出餐厅跟黄仁俊道别时我都还没彻底回过神来,寒风刮过身躯,我孤独地走在街道上,好像灵魂再次随着风而飘走了,可这次却没能飞,而是挂在树枝上,被风扯着刮着,过了好一阵才在街上发出无声的哭喊。

 

我其实以为李帝努早就把我忘在那个春天尾末里,把我独自扔在那个机场里,让我永远变成一个孤独而再不能回头也不会飞的人。如果他真的还喜欢我,那最自私的人难道不是我自己吗,这何尝对李帝努又不是一种残忍呢。

 

想到这我不禁又想起那晚李帝努落在我额头上的吻,那个紧实而温暖的拥抱,那句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应的告白。原来留在那场孤独回忆里的不仅是我,还有李帝努。

 

原来他还在等我。

 

我拿出手机想了好几秒,还是决定打给母亲,只是一开口我的眼泪就忍不住从眼睛里滚落,我努力止住哽咽,“妈妈,最近这几天治疗得怎样?”

 

“没有不舒服,外婆会照顾好我的,你不用担心。”

 

我深吸一口气,“好,妈妈,我想跟你说两件事。”

 

“好。“

 

“第一件事就是,我真的很喜欢电影,第二件事就是,预科时有个读电影的男孩子喜欢我,他喜欢我喜欢到现在,两年了。”

 

我没想到妈妈第一句话不是阻止,而是问我,“那你喜欢他吗?”

 

我不由得抽噎,“喜欢,很喜欢,可是我不敢,我怕你会难过。”

 

电话那边只是沉默了几秒,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我就知道你一直心里有事不肯告诉我,你就这么怕我不喜欢或者反对你是吗?”

 

“可是你不知道,你从小到大都一直是个很好的孩子,不管我是对的错的你都永远站在我这边,既然你是这样对我,那我为什么不这样对你呢?不管你喜欢的是谁,妈妈只是想让你幸福而已,我不会阻止你跟谁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你要开心。”

 

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我看着眼前发黑的手机屏幕,意识到它没电了,然后突然回想起李帝努在我吃饭时发给我的那条信息。

 

我努力深吸好几口气,下一秒我拼命往回宿舍的路上跑,寒风刮着我,所有的建筑都跳跃起来,但我的灵魂不会再飘走,它就在我心里沉甸甸地晃着。

 

现在,我要学着去飞了。

 

第二天我趁着国内刚吃完晚饭的时间打给李帝努,只是重新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瞬间我又忍不住想要哭,只得努力忍住抽噎,却还是被对方听出来。他的声音很明显急切起来,“怎么了?启诗?发生什么事了!”

 

“帝努,你还喜欢我吗?”

 

李帝努瞬间回想起这两年来孤独着徘徊的每一个深夜,如今他站在寂寞的垃圾桶旁,听着自己最想念的人开口与他说话。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着,“喜欢,很喜欢。”

 

“好,那我也告诉你,我喜欢你,李帝努。”

 

我不再掩饰自己的哭声,我从一起淋雨的那个夜晚就喜欢你了,我喜欢跟你一起上学,喜欢跟你一起半夜散步,喜欢与你一起喂天鹅,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喜欢。

 

听完我这一堆叨叨絮絮,那边的李帝努轻轻地笑了。

 

“谢谢你,启诗。”

 

“我之前一直想着自己能不能等到你跟我说这句话。我明白你的想法,我总怕我等不到你,也觉得我不够勇敢,但我更怕过了的勇敢是过火,所以我只是一直想着,再等等,再等等。”

 

“我想我现在等到你了,我想对你再说一次。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他听到女孩笑起来的声音,“好。”

 

*

 

看到女孩又坐在那里发信息,黄仁俊有些无奈地拉着女孩的衣服带他躲过又一个差点撞上她的行人,罗渽民也笑着拍拍女孩的肩膀,“别玩手机啦,难得一起来到天使街,要好好看看天使才是啊。”

 

我看完李帝努发来的信息,抬眼望向笑着的两个人,陈旧庄严的建筑立在街道两旁,我抬头努力看着远方,马路中间好像有着什么形状的点点光亮,我笑着问他们,“是那里吗?”

 

李帝努说很可惜当时错过了伦敦圣诞节才会有的天使灯,让我今年一定要跟仁俊和渽民来看看,顺便拍点照片给他看。

 

“对,你快来啦!”黄仁俊站在前方忍不住再次催促我。

 

我赶忙点头说好,手机却再次震动,我忍不住低头又看了眼屏幕,上面是李帝努发来的信息。

 

“过了马路应该就能看到天使灯了。”

 

我抬起头,黄仁俊和罗渽民却不见了,我四处张望,茫然地跟着人群过了马路,攥着手机往那有着灯饰的马路走去,仁俊和渽民就在前面了吧。

 

我正想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他们两个,李帝努却又发来一条信息。

 

“抬头看看天使灯吧。”

 

我看完他的信息后抬头望上去,只见马路中间挂着用点点灯光组成的人形天使,如星光闪烁着展开的双翼,漂亮的蓝光飞扬着组成她的衣裳,好像随时要在这黑夜里飞走一样。无数只天使落在我眼里,我望着天使灯一步步往前走,不小心撞上一个行人。

 

我赶忙用英文说抱歉,抬头却看见一个许久未见却又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我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泪眼模糊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朝我走来。

 

我轻轻念他名字,帝努,李帝努。

 

穿着长风衣的李帝努紧紧地抱住我,我的眼泪陷落在他怀里,却听见他关切的语气,“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接着便松开我,如以前一般把自己的黑色围巾解下来围到我脖子上。

 

他这次没有用手指擦我的眼泪,而是轻轻地吻我的脸,“别哭,我在这里。”

 

是的,他终于在这里了,他紧紧牵住我的手了,我再也不会随风飘走了,我抬起头笑着说,“我想听。”

 

他想也不想地就用粤语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很港式的发音,我慢慢用我的老城口音纠正他,“是我、爱、你。”

 

他笑着开口用粤语回答我,“我都爱你。”(我也爱你)

 

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我看见不远处站在天使灯下面朝我们挥手的黄仁俊和罗渽民,我笑着拉过李帝努往前跑。

 

这次,我们一起飞。

 

—完—

 

 

Mocha

诺你|盼你回头说爱我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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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此刻餐厅里的客人已经不如我刚来时那般多了。黄仁俊看着服务生走过来替他和我把杯里的奶茶续上,“那你们那晚还聊了什么别的吗?”


“没有了。”


我并不想把李帝努身上发生的事情随意往外讲,如今的李帝努已经从茫然的雾中走出来触碰到清晰的美丽世界,无畏无惧地奔赴向自己想要的人生,便无需提起他昔日的伤痛与难过。


我会替他好好保存这个秘密,永远的,就像我兩年前离开英国前一晚他所做的一样。


“你想不想试试这儿的红酒?”黄仁俊突然问我。


难不成我心事重重的模样太明显了吗。他见我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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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此刻餐厅里的客人已经不如我刚来时那般多了。黄仁俊看着服务生走过来替他和我把杯里的奶茶续上,“那你们那晚还聊了什么别的吗?”

 

“没有了。”

 

我并不想把李帝努身上发生的事情随意往外讲,如今的李帝努已经从茫然的雾中走出来触碰到清晰的美丽世界,无畏无惧地奔赴向自己想要的人生,便无需提起他昔日的伤痛与难过。

 

我会替他好好保存这个秘密,永远的,就像我兩年前离开英国前一晚他所做的一样。

 

“你想不想试试这儿的红酒?”黄仁俊突然问我。

 

难不成我心事重重的模样太明显了吗。他见我露出一副深沉的样子便不由得笑了,“这是我两年后跟你吃的第一顿饭,喝点酒庆祝一下也没关系吧。”

 

服务生给我们拿来红酒与高脚杯,替我们一人倒了半杯。黄仁俊笑着与我同时举杯,红酒的醇香同时漫入我的鼻尖与口腔,在我的味蕾上铺散着跳跃。

 

突然间一切的场景在变幻,厨房里明黄温柔的灯光落到我和黄仁俊的面庞上,他笑着与我碰杯,包括我在内的另外三人同时向他念着祝福,“祝李帝努生日快乐!”

 

李帝努笑得很开心,鼻子都微微皱起来,说着谢谢大家。我从沙发上拿起用印着可爱图案的礼物纸包装好的礼物双手递给他,他认真地伸出双手接过去,眼睛弯起笑着问我是什么。

 

“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我也跟着勾起一个笑。

 

李帝努看着包得很漂亮的礼物,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能现在拆吗,我笑着点头说当然没问题。

 

修长的手指拆开礼物包装,李帝努有些讶然,礼物纸拆开后,眼前是动物森友会主题的switch。黄仁俊大概早就知道礼物是什么了,笑着跟李帝努说道:“这下你终于能来我们的小岛玩了!”

 

最近罗渽民和黄仁俊还有我都沉浸在名为动物森友会的switch游戏里,这是个很适合与朋友一起玩的生活类模拟游戏。每个玩家在游戏里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岛,还可以跟朋友去互相的小岛一起玩乐。这个游戏刚出时switch一瞬间全网卖光,甚至炒高价,还好李帝努的生日晚些,我便买到任天堂出的动森主题版本的switch。

 

李帝努已经看着我们三个经常坐在厨房沙发上沉浸于动森好一段时间了,他也曾好奇地来看我们的switch屏幕,观察这个游戏是怎么玩的。我明白他并不是没兴趣跟我们玩,只是他很忙,但最后我还是决定送他一部switch。

 

我不想他在宿舍看我们三人一起玩游戏时觉得寂寞与孤独。

 

李帝努把包装盒拆开,认真地看了那部已经被贴好膜的switch好一阵,接着抬头望向我,对我扬起淡淡的笑,“多谢你,启诗。”

 

我不知道他何时已经学会用粤语念我的名字了,愣了两秒才忍不住笑起来,罗渽民立刻抱来自己的switch。黄仁俊把我放在桌上的那部也递给我,他笑着欢呼道,“今晚就是动森之夜了。”

 

看着黄仁俊和罗渽民在沙发上坐下,我拉过椅子坐在桌子旁边,忽然间我感受到耳边有点温热的气息,转头便看见李帝努望着我,因为笑容而微眯起来的双眼,碎裂的光落在他眼里,瞳仁里隐隐约约有着我的倒影。

 

他有些温热的呼吸洒落在我脸上,笑着问我,“能教我怎么玩吗?”

 

此刻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其他人的笑闹声都传不进耳里,只剩下我剧烈的心跳。反应过来的我立刻笑着点点头。他拿着switch坐到我旁边,因为拉开的距离我立刻悄悄长出一口气。

 

坐在沙发上的黄仁俊朝我念叨,“启诗,你快来我小岛,我带你和渽民看我种的花!”

 

还没等我答应他便是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罗渽民立刻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朝我们用手势示意一下便起身去了走廊,黄仁俊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声音不由得放轻,“应该是家里打来的,可能是关于订机票的事情,”接着他又转头问我和李帝努,“你们的机票呢?订好了吗?”

 

如今疫情已经在英国大规模蔓延开来,预科的课程已全部改成网课。今晚我们都喝了点果酒,不仅是因为庆祝李帝努的生日,而且黄仁俊凌晨就要搭车去机场准备回国,东西都提前好几天收拾好拎去寄存了。只有我和李帝努还没定下回国日期。

 

这时罗渽民挂了电话重新回到厨房的客厅,“家里已经帮我订到回去的机票了。“

 

“好,”黄仁俊站起身拎起桌上的酒杯,“来,我们干一杯,祝我们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大学开学回来再见。”

 

但谁也没想到那是我们四人最后一次替对方过生日。

 

我跟黄仁俊的高脚杯碰到一起,他抿了口红酒,“我记得我是最早回去的,然后是渽民,接着过了一个多月你才回国,帝努比你还要再晚点。”

 

“对,因为当时老城有案例,机票也难买。”说到这我潜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酒杯,企图避开一些不必说的话题,但并不是关于李帝努的,而是关于我自己。

 

“那李帝努应该能比你更早回来才对啊。”

 

我瞬间恍然过来,当时我还苦于订不到机票,每天便问李帝努订到没有。他总是笑着说还没,有点难买。但其实北城那时并没听说有案例,我记得我当时还替他一脸遗憾,他还安慰我说不急的,没关系。如今回想起来,“他大概是因为我没订到机票所以才一直拖着不回去吧。“

 

对面的黄仁俊无奈地笑了,“的确,他像是会这样做的人,但那时疫情那么严重,镇上除了超市什么店都关门了,你们到底是怎么过的?”

 

其实回想起来那是很快乐的一个半月,说实话那大概是我在预科时感到最轻松快乐的时候。其实在罗渽民和黄仁俊走了之后我便对动森兴致缺缺,但李帝努却开始认真地玩起来,每天带着我在他小岛上种花除草,我都已经很熟悉他岛上的居民了。

 

刚开始我们都一起坐在沙发上,隔的距离很近。我总是学不会抓蜘蛛,经常被毒晕,他直接双手握住我拿着switch的手,稍微侧头便能看见他垂下眼皮盯着我手里的switch。直到他抬头准备笑着要跟我讲话时,我们两人都才意识到距离实在太近。

 

我赶紧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便听到他轻而有点慵懒的笑。

 

游戏里的小人正在庆祝抓到的蜘蛛,而我的心也早就被某个人抓住了。

 

因为上网课可以偷懒所以我整个人便懒散起来,而李帝努也忙着作品集的事情,所以有整整一周时间我们基本上每天都只会在厨房短短地撞见对方一两次。刚开始我会因为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而有些尴尬,但李帝努每次都很自然地笑着跟我打招呼,问准备倒果汁的我要不要来杯咖啡。

 

那天起来得有些晚,厨房里没有开灯,我打了个哈欠,一开灯便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客厅里,差点吓了一跳。李帝努也因为突然亮起的灯光而晃了晃神,看见我来了便淡淡一笑,“我在调试新买的投影仪,今晚想看电影吗?”

 

“哇,真的吗?“看着李帝努笑着点头,我把灯又关掉,白墙上一片方形的蓝光。我打开冰箱,看见李帝努买了许多不同的果汁,我想可能是因为每次他在厨房见到自己时都在喝不同的果汁。

 

身后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声,我打开橱柜拿出果汁和伏特加,用之前罗渽民教给我的调酒方法调鸡尾酒,把其中一杯递给李帝努,抬眼望见墙上映着电影画面,李帝努用电脑把进度条拉回到最开始那幕。

 

他接过我递来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才知道是鸡尾酒,微微地笑了,又对我做出邀请的手势,我便笑着坐在沙发上,李帝努按下电影播放键,坐在我身旁。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Me Before You这部电影,当时正是北方的冬天,那时离前任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除过了好几个月。晚饭后他在明黄的灯下望着寂静的雪夜,独自在家看了这部电影。

 

电影讲的是热爱运动而事业有成的年轻男主William因意外瘫痪而完全失去对生活的希望并决定要安乐死,温柔乐观开朗的女主Louisa的出现让William重拾对生活的快乐,但在最后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选择,并在离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Louisa对生活的希望。

 

在那个夜晚,听到William对Louisa说“I have become a new person because of you.”这句台词时,李帝努便觉得自己生命中好像被点燃了一点光亮。曾经许多个夜晚中的他在雪夜里穿着单薄的风衣迈步走许久,却依旧找不到一盏属于他的路灯。

 

而如今他在汹涌的大海里看见了属于自己的灯塔,内心的海浪在翻滚涌起,心下却一阵平静。他知道亮着光的灯塔永远都会在他心中的那一处,而他因为女孩,可以无所畏惧地勇往前行。在电影音乐悠扬的结尾时,李帝努轻声对女孩讲William在电影里讲过的话。

 

"You make me into someone I couldn't even imagine."(我因为你而变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自己。)

 

看到女孩因为电影的结束和自己的话而忍不住流泪,李帝努抑制住自己想要轻吻女孩的想法,轻轻用手指擦去女孩的眼泪,“想出去走走吗?”

 

女孩似乎没有围围巾的习惯,他再次替眼圈还微微发红的她系上自己那条黑色羊绒围巾,如今的他已经熟悉对方的步伐节奏,不再走得太快,只为了能多看看她的侧脸。

 

已经算是深夜了,在疫情打搅下,所有酒吧和餐厅都关了门。两人往城镇中心后方走去,那里很黑,只有一点点白的路灯照着远处的路。他们沿着城里那条河走向没有房子的远处,越往里走水流声便越大,在一点雾里李帝努看见不远处隐约是一座湖。

 

鸭子和加拿大雁们安静地在河流下方浮游,两人越往里走便越寂静,经过火车轨道下方的空洞,下一刻是火车驶过的轰隆声。而在轰隆声中他与女孩越过芦苇丛后看见许多在湖里游着的天鹅。

 

它们安静地在那片湖中待着,有些天鹅的毛甚至还带着灰棕色,显然是今年才出生,感受到两人的出现它们立刻朝着岸边游来,默默地靠近他和女孩。

 

女孩和他不由得微微蹲下身,便见到天鹅们张开嘴巴,李帝努愣了愣,朝女孩轻声开口,“我很快就回来,”然后随着小路快跑到马路旁,跑往最近的那间超市。

 

我还没说什么便看见李帝努立刻跑远,不发一言地蹲着看着游动的天鹅们。它们之前也许是有人在喂的,但因为疫情人们尽量都不再出门,所以它们大概也饿了,看见有人经过这就就急切地朝岸边游过来。

 

我看见离我最近的那只天鹅脚蹼上的环,印着K03。我才把那只天鹅打量清楚,李帝努就已经喘着气回来,手上提着两袋面包,都递给我。我只拿了其中一袋,拆开包装,天鹅们一看见面包扔进湖里便急切地吃起来。

 

“之后我们常常晚上吃了饭就去喂天鹅,藏在芦苇丛深处的它们比我之前见过的天鹅们都要温柔。去那条湖要经过一条很长的在火车底下的隧道,穿过很薄的一层雾,就好像在做梦。”

 

我眼睛打量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也觉得那些跟李帝努点点滴滴的回忆好像是梦。

 

“你明晚就要走了吧?”李帝努喂完湖里的天鹅们,轻声问我。

 

我点着头望向李帝努,没有光亮的照耀下,他的双眼深邃得像是见不到底的湖泊,无论什么扔进去也只会往里沉,无论有多痛苦都只会无声沉默。

 

“启诗以后想做些什么?”他这样问我。

 

我有些犹豫地思考几秒,最后还是诚实地回答,“我其实想找跟电影有关的工作,我很喜欢画分镜,也喜欢读电影剧本。”

 

“但你没有选电影作为你的专业方向。”事实上李帝努并不清楚女孩为什么总是在自己面前这么避讳地提及电影。她明明这么喜欢它,却总是好像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一般。预科班里大概除了他们同宿舍的三人,大概从来都没人知道那个选了纯艺方向的女孩有一瞬间是有多么盼望能加入电影小组。

 

也许她是那么地渴望着能跟谁谈一谈电影,甚至也许只是渴望去他们的课里看一场电影而已,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每次自己在上课看向她时,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落寞。

 

我理解李帝努望过来的有些不解但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其实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大概是我十二岁的时候。”

 

“我其实很少在家里见到我爸,他是从事电影行业的,很忙,经常不在家,我的焦虑有一部分其实遗传自他,有时回到家他工作不顺利会发脾气,也试过答应要来我的家长会然后直接忘记这回事,总之在我印象里,他是个暴躁又陌生的人。”

 

“随着我长大,我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见过妈妈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偶尔也会很迟才来学校接我,但她一直没在我面前抱怨过,直到有一晚我听见她在浴室的花洒下面哭。她以为我听不见,过了好一阵子,奶奶带着她那边好些亲戚来我家跟我妈吵起来,我才知道我妈妈原来打算离婚。“

 

“是我爸出轨了,但他不是跟女人出轨,是跟一个男人,一个男演员,那个男演员给我妈发信息我妈才知道的这件事。”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爸根本不喜欢我妈,他跟我妈结婚纯粹是因为要应付他家里人,而且他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根本不爱她,他喜欢男的。我妈很坚定地要离婚,奶奶就带着她家里一堆人来闹。”

 

“以前每次奶奶来到我家都是高谈阔论她儿子是多么有才华的一个电影导演,后来我才知道她那么频繁地带着我喜欢吃的水果来我家,只是想来监督我妈妈有没有出轨。”

 

“我妈坚持要离婚,为了我的抚养权我爸上诉了,法官问我要跟谁,我说跟妈妈。我爸来过几次想强行把我接走但我都拼命反抗,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人人都不敢说我更像我爸,所以我自己也不敢说要读电影,甚至不敢提,因为我怕我妈会难过,但我真的很喜欢电影,可如果她会难过,那我宁愿不去碰它。“

 

李帝努看着眼前面容平静的女孩突然声音开始止不住地哽咽,眼泪瞬间堆积在她眼眶里落下来,他忍不住轻轻地抚摸她的背,女孩这才抬起头看着他。

 

“其实我本来没这么快就打算回国的,我怕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外出实践的作业,但上周我妈打电话来,说她咽喉癌初期,要做手术,说不是大事,我不用急着回去,但是我……我真的很害怕……”

 

李帝努立刻从口袋拿出纸巾替我擦眼泪,我瞬间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忍不住真的哭了起来。他便轻轻摸我的头发说哭也没关系。等我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扶着我站起身。

 

看着近在咫尺的天鹅们,现在的我已经一眼就能认出K03了,它的喙与其他天鹅有点不一样。我犹豫几秒还是伸手摸摸它,忽然间它展开自己的翅膀,靠近我拱我的头。

 

在它展翅那一瞬间,一根羽毛忽然掉落下来飘在湖面,寒冷的风把它刮到空中。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那个身影朝那根羽毛冲去,趴在湖边努力伸手去够那几乎要消失在黑暗中的羽毛。

 

我本想焦急地开口喊,可又怕吓着了李帝努,赶忙起身跑向他。他站起来时袖子已经湿了大半,身上也都沾满泥土,甚至脸似乎也有些灰灰的。我立刻帮他拍掉身上的泥,他却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那根羽毛,拉着我的手把羽毛放到我怀里。

 

我也小心翼翼地拿着那根羽毛放进自己衣服口袋,李帝努牵紧我的手,我们就这样一起回到宿舍,说了声晚安后我便要回自己房间,李帝努忽然叫住我。

 

“启诗。“

 

他温柔地笑着指了指我的外套口袋,“有了这份好运,不管启诗的梦想是什么,都一定会实现的。”

 

我回到房间里忍不住又掉下眼泪,把那根羽毛收放在回国的行李箱隔层里。半夜里我又做回那个在法院里的梦,只是这次我忍不住回头看法庭门口,却看见李帝努站在那对我笑着挥手。我刚想喊他,他却瞬息间变成了碎片。

 

第二天起来时我的眼睛都是肿的,但忽然间我想清楚了许多东西,我知道我的人生不再是属于自己的。我不应该让母亲的人生重新再蒙上一层阴影,我的确一直都走着对的路,远离我父亲,远离他喜欢的东西,远离与他有关的一切,这代表我也要远离李帝努。

 

我的眼泪又掉下来。

 

拎着行李放到的士里时,李帝努在我惊讶的目光里直接坐上车,伸出一只手把我拉上去,又亲自给我系好安全带。

 

“我送你去机场。”

 

我愣愣地坐在车里,也没说一句话,只是觉得自己整个人因为哭得太多而轻轻的,在快速行驶的车里,灵魂好像都要随着路过的那些树啊草啊飞走了,可等我回过神,我却发现我已经站在机场里,还没有飞走。

 

我这辈子都不能变成会飞的那阵风。

 

下一刻李帝努放开替我一直拖着的行李箱,我的额头上落下淡淡的一个吻,他把我抱得很紧,温暖着我的身体。寒风没有把我的灵魂一起刮走,而是把我留在李帝努身边了。

 

“我喜欢你,启诗。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在我还没来得及落泪前我听见他说出了Me Before You的那句台词。

 

“You are the only thing that makes me want to get up in the morning."(你是我每天坚持醒来的唯一动力。)

 

我终于忍不住我的哭声,“对不起,帝努,对不起。”

 

李帝努很久之后才放开我,他依旧是那样淡淡地笑着,双手轻轻抹我的眼泪。

 

“没关系的,启诗,我知道。没关系的,你要幸福,幸福这两个字不包含我也没关系,但是你要幸福,你知道吗?”

 

我泪眼模糊地点头。

Mocha

诺你|盼你回头说爱我 6

破镜重圆 第8章完结


6.

上午博物馆的行程结束,罗渽民提前一晚做了功课,四个人找到了那间意大利餐厅,一起吃完东西后便分开行动。


我站在人行道旁再次确认老师邮件里的作业要求,身旁的李帝努则在调整相机的参数。


牛津清晨晴朗的天空此时变得灰灰沉沉,哥特式的陈黄建筑在暗沉的色调下变得更古旧,走在不平的石板路上看着一栋栋老旧教堂,总有种自己到了旧世纪的错觉。


我望向拿着相机的李帝努,“你想拍怎样的风格?”


关于作品大概结构及风格李帝努都已经提前想过,“我想借助自然光来展现属于牛津这座城市的基调,不用太多后期调整,......

破镜重圆 第8章完结


6.

上午博物馆的行程结束,罗渽民提前一晚做了功课,四个人找到了那间意大利餐厅,一起吃完东西后便分开行动。

 

我站在人行道旁再次确认老师邮件里的作业要求,身旁的李帝努则在调整相机的参数。

 

牛津清晨晴朗的天空此时变得灰灰沉沉,哥特式的陈黄建筑在暗沉的色调下变得更古旧,走在不平的石板路上看着一栋栋老旧教堂,总有种自己到了旧世纪的错觉。

 

我望向拿着相机的李帝努,“你想拍怎样的风格?”

 

关于作品大概结构及风格李帝努都已经提前想过,“我想借助自然光来展现属于牛津这座城市的基调,不用太多后期调整,尽量直接还原出城市原本的面貌与特色。”

 

我沉思几秒再问李帝努,“会不会有点像《日月无光》展现的那种感觉?”

 

李帝努仔细想了想,“《日月无光》的镜头与剪辑确实是不错的参考,”接着他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你看过《日月无光》?”

 

我笑着点头,大概知道李帝努为什么会感到意外,“对我来说确实蛮小众的,不过我用一箱可乐收买了渽民,让他把你们电影方向的reading list分享给了我,我把里面大部分电影都看了。”

 

李帝努看着女孩下一刻拿出笔和速写本,画了几个长方框,在方框里用简单快速的笔触描摹出好几个不同角度的城市景置。他没想到女孩还会画分镜,而且角度上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想起之前同学提过黄仁俊知道女孩很了解电影,而罗渽民还直接把电影方向的reading list分享给女孩,李帝努这才意识到只有自己根本不知女孩到底喜欢什么。

 

明明说过跟自己是好朋友,那为什么从未把自己真正喜欢的事物告诉自己呢。

 

下一刻女孩的声音响起,“不是故意不告诉帝努的。”

 

李帝努怔了怔,回过神来才发现女孩有点无措地望着他,“对于电影,我也仅仅只是出于观众角度去喜欢,觉得没办法和帝努你很深入地聊下去,所以才一直没提过,我怕自己说的话太无知,就一直没跟你讲。”说到这我的表情带上一点窘迫,“希望你不要介意。”

 

李帝努认真看了我好一阵,然后摇摇头,“不要这样想,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这样看启诗你,我也根本不介意你跟我讨论任何东西,只要你觉得怎样舒服那我就都没关系。”

 

男孩笑起来时会不经意露出可爱的牙齿,我有些愣怔地站在原地,站在陈黄建筑角落里听着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他微微笑着带我一起往街尾的书店走去。

 

在经过书店主人同意后李帝努开始寻找合适的角度进行拍摄,我抱着一沓讲述城市历史的旧书让他挑,又在速写本上按照对方的想法画了一整排分镜,商量好后他便开始进行拍摄。

 

我站在不远处的角落,这才有闲心打量起历史悠久的老旧书店。年迈的书店主人显然对人们来店里拍摄早就习惯,趁着店里没什么客人便与我闲聊起来。知道我和李帝努是从其他城市来的异国留学生,我们临走前还给我们送了盒红茶包。

 

走出书店那刻我们才看见整个城市被笼罩在淅淅沥沥的雨里。天空彻底灰暗下来,今天出门有点赶时间我便没看天气预报,并没有带伞,正想开口问李帝努,对方便已经从包里拿出防水套给相机套上。

 

我这才松了口气。只要相机不淋湿那其他都不是大事。来英国几个月我也早就习惯说来就来的雨和能把雨伞轻易吹烂的风,只是把速写本放回包里,以免它被淋湿,接着对上李帝努含着歉意的眼神,“抱歉,要麻烦你陪我一起淋雨了。”

 

我摇摇头,“没事,来英国这几个月淋的雨也不少了,”说着便要往外走,手腕却被人轻轻拉住,下一刻我感受到自己整个人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罩住。

 

李帝努脱下身上的风衣,罩住我的头与肩膀,看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他用风衣轻轻把我搂住,“你比我要怕冷得多,别淋感冒了。”

 

我整个人被浸没在李帝努柔软而温润的眼神里,一瞬间这个世界的雨滴都好像变得不再冰冷,甚至让人觉得降落在这个人间的是幸福。

 

看着他穿着单薄的衬衣拿着相机径直走出去,我立刻忍不住跟着奔进雨里,却在下楼梯那刻不小心踩了个空。在那个瞬间我只来得及喊了声李帝努的名字,便因为害怕疼痛而闭紧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摔进了一片坚实的温暖中,有些迟疑地睁开眼,抬头却只看见李帝努蕴满担忧的湿漉漉的双眼。

 

冰凉的雨滴不断落到李帝努的睫毛和脸颊上,我感受到自己被包裹在对方安稳的怀抱中。李帝努确认我没事后便扶着我站好。我拿下罩在身上的风衣,双手拎着风衣里侧同时罩住自己与李帝努的头。

 

“我们一起。”

 

额前头发有些湿答答的李帝努笑着念我是傻瓜。

 

“我们那天淋着雨把那个短片拍完了,拍出来的景很美,但也真的很冷。”回想起来我都差点打了个寒颤。

 

坐在桌子对面的黄仁俊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后来还发了高烧,原来你们那天连伞都没带。”

 

小组作业完成后便开始放圣诞假。回来后的两周我都一直在感冒流鼻涕,无奈地把第无数张纸巾扔进垃圾桶,揉揉自己发红的鼻子。然后我把第二天跟大家一起去伦敦的火车票买好。罗渽民递了杯热水给我,我开口问道,“帝努呢?”

 

“在忙着剪你们一起拍的影片吧,等剪好了应该能看看。”

 

罗渽民递来的水带着蜂蜜甜味,感受到我讶然的眼神,他用粤语讲道,“帝努说你不钟意喝没味道的东西,所以我加了点蜜糖。”

 

我感动得发出呜咽,“多谢渽民大人⋯”

 

罗渽民拍拍我的肩膀,“好晚了,快点睡觉才会早点好,明天还要一起出门去玩呢,”接着转头叮嘱跟我一起坐在沙发上的黄仁俊也早点睡。

 

被罗渽民这样一说后强烈的困意一下子涌上我脑海,回到房间连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闹钟响起时懵然地坐起身,只觉得脑袋很重,整个人晕晕沉沉。我摇头起身去洗漱,用冷水洗了洗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穿上羽绒服后揉着眼睛走出房间。

 

其他三人都已经在走廊里等着了,看我眼睛睁都睁不开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便不由得笑了,罗渽民轻拍我肩膀,“有这么困吗?没睡好?”

 

我摇摇头,“有睡,就是困,一会就好了。”

 

罗渽民打开宿舍门和黄仁俊走在前面,两人都没留意到走在后面的我摇摇欲坠。

 

走在最后的李帝努看着女孩整个人直往一旁倒去,瞬间冲过去接住对方。

 

女孩闭着眼无力地倒在他怀里,李帝努立刻开口叫住罗渽民和黄仁俊,伸手摸女孩的额头,只感受到一片滚烫。他把她整个人抱起,让罗渽民开门,他把人抱回房间,轻轻把对方放到床上。

 

三个人一个去找退热贴,一个去冲药剂,李帝努则是替女孩脱去羽绒服外套,接过退热贴给女孩贴上,把房间暖气温度调高,盖好被子再给女孩留盏小灯。

 

走出房间时李帝努看见罗渽民与黄仁俊站在走廊外,他轻声跟两人开口,“你们和别的同学一起去伦敦吧,我留下来照顾启诗。车票都买了,难得能在英国过圣诞节,不要错过了。”

 

两人沉默几秒又看了眼对方,罗渽民轻轻叹出一口气,“那启诗有什么情况你要随时跟我们说。”

 

李帝努勾起浅浅的笑,“放心吧。”

 

他目送两人离开宿舍,回到房间便看见女孩闭着眼把自己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李帝努在床边低下身稍微凑近女孩脸庞,看见对方呼吸逐渐安稳下来。比起平时活泼明朗的样子,女孩睡着的模样很温顺,等李帝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自觉牵住她的手。

 

如果说对于任何事李帝努都可以想办法解决,但喜欢这两字却总是无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女孩有了这份情感呢,也许是被她努力克服一切挫折的坚强所打动,也许是因为她随和外表下敏感又温良的內里而心动,也许是那天在雨中她跑向自己的义无反顾,也许⋯也许仅仅因为对方是邓启诗而已。

 

直到此刻李帝努才发现自己已经深深陷入这份情感,而他陷落得心甘情愿。

 

女孩的体温依旧很高,李帝努走出房间拿给母亲打语音通话,母亲温柔地问他什么事,他斟酌两秒后再开口,“妈,我的室友发高烧了,我应该给她做点什么吃的?”

 

听到发烧这两个字对方很明显立刻紧张起来,“那让她躺床上好好休息,盖好被子别吹到风,严重的话你一定要及时送她去医院,千万别拖着,如果实在没胃口就吃点黄桃罐头。”

 

李帝努有点无奈地听着母亲的话,“妈,英国哪来的黄桃罐头啊,上次去中超我就没找到,”说到这他无意识地顿了顿,“不过启诗是南方人,要不我给她煮粥吧。”

 

“喝粥好,就煮点瘦肉粥吧,不要放太多盐,清淡点更容易入口,”李帝努把米放进锅再倒水进去,从冰箱里拿出瘦肉一点点切碎,一旁的手机响起母亲的声音,“帝努,启诗就是你那个半夜之前很晚都还不太安静的朋友吗?”

 

李帝努看着锅里的粥,没意识到自己的耳尖泛起一点红色,微微笑了起来,“嗯,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吵到我了,她是个很好的朋友。”

 

“好,我知道,”母亲的语气也跟着李帝努的情绪上扬,“你们能相处得来就好。”

 

端着放凉过的粥回到房间时女孩还在睡着,李帝努轻轻叫她名字然后把人扶起来。

 

因为李帝努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睛,乖乖把对方送到嘴边的一勺粥吞下,但因为不舒服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便喝不下了。

 

李帝努把勺子放下,我无力而迷矇地倒在他怀里,手不知不觉地抱紧他这个热源,轻声念叨着果然还是帝努更暖和。

 

李帝努微微低下头,他本想轻轻推开女孩再让对方重新躺下,但女孩已经在他怀里再次睡着了,手臂依旧紧紧抱着他。

 

李帝努无奈地叹口气,却又不自觉扬起笑,抱着女孩躺下来,给对方重新盖好被子,一只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过了一会也不自觉闭上眼睛。

 

而我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

 

高大的木门在眼前缓缓打开,我一小步一小步地迈进去,左边坐着那个让我至今也依旧十分陌生的男人,右边则坐着面容憔悴的母亲。我经过分别坐在两旁属于男人和母亲的家属们,又看了眼坐在第一排佝偻瘦弱的外公与外婆。

 

这是小小的我人生中第一次走进法庭,被穿着制服的法警领到木台子后面,抬头便能看见面容严肃穿着长袍的法官。我转头又看了眼坐在后方席上父母双方的亲戚们,脑海里响起无数声音。

 

“唉呀,启诗他妈,我们是看着你老公长大的,他怎么可能喜欢男的呢,他不过就是跟兄弟一起找点乐子,找的又不是女人,何来出轨这一说呢,是吧?”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对男人有点兴趣,那不是更好吗,你可一点都不用担心他会找另一个女人而不要你,你只要忍一忍他那点坏习惯,这个家依旧是美满的。”

 

“你再不考虑别人也要考虑你孩子啊,启诗她还小,你忍心让她看着父母离异吗?而且上哪找我儿子这样有才华的大导演啊?女人啊,要学会知足,他可从来没想着要跟你离婚,你发发脾气就行了,可别闹大了,这对你名声也不好。”

 

“好啊,你有本事就往大了搞,我们有钱打得起官司,启诗也是我儿子的孩子,要把她抢走你想都别想,简直是白日做梦。”

 

“邓启诗。”

 

我瞬间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法官手上拿着法槌,严肃地望着自己,“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认真点头。

 

“如果你的父母要离婚,你想跟谁一起生活?父亲还是母亲?”

 

我没有去看那个男人,眼神径直看向面容憔悴的女人。女人的双眼对上我眼神的下一瞬间眼眶里已经蕴满眼泪,泪水滚落过她瘦削的面颊。

 

看着她发红的双眼和发颤的脆弱身躯,想起无数个夜晚里,我听见女人在浴室里因为那个男人而发出的哭泣,想起每天清晨醒来时她落在自己额头上温柔的吻,想起她风雨不改的细腻与温暖。

 

在这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所有关于爱与幸福的回忆都被眼前的女人占满,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义无反顾地爱着我和保护我。

 

我对女人轻轻扬起一个微笑。

 

“我要妈妈。”

 

寂静无声的法庭里响起女人微弱的啜泣,看着满脸眼泪的女人朝自己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失去意识地往地面倒去。

 

“妈妈!”

 

我听见自己发出的喊叫。

 

忽然间一切在瞬息间变成虚影,我立刻睁开眼。

 

视线里是一片昏暗,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然后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男生闭着眼睛躺在自己身旁,近在眼前的距离能让我看见对方高挺的鼻子与密而长的睫毛,还有漂亮的泪痣。意识到李帝努睡着了的我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李帝努箍住了。

 

我只得轻轻拉开李帝努抱着自己的双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拿下额头上的退热贴,此刻的我已经没什么不舒服了,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是夜晚了。

 

点开四人群里的信息,黄仁俊在群里问我好些没有。罗渽民则发了几张伦敦街头灯饰的照片,说下次大家要一起来。

 

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李帝努,才意识到对方没跟罗渽民和黄仁俊一起出去玩,而是特意留下来照顾生病的自己。我去尝了点锅里的瘦肉粥,大概是为了生病的我特意做得清淡了所以没什么味道。

 

但今晚是平安夜,总不能等李帝努起来后我们两人一起喝没味道的冷粥吧,这样想着我便打开冰箱,果然里面放满了罗渽民细心分类整理好的菜和肉。

 

许久没下厨的我没有迟疑地拿着锅铲炒菜煎肉,小时候父母离婚后,母亲总是忙于事业,根本没空打理家里,所以我很早就跟着外婆学会了做饭。

 

等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便想着去叫李帝努起床,手指摸上做饭前随便打了个结就套上的围裙。我低下头,指尖摸索着尝试解开身后的结,然而试了好几次也依旧解不开。

 

下一瞬间我的背后一沉,厚实的温暖包裹着自己。身后的人十分自然地拉过我放在围裙背后的手,整个人靠在我身上,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温顺而黏糊的大型犬。

 

“帝努,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我围裙还没解开……”

 

身后的人依旧赖在我身上,过了好一会才懒懒地嗯了一声。我这才知道没睡醒的李帝努原来可以这么黏人,跟平时总会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淡然模样实在反差太大。

 

逐渐清醒过来的李帝努立刻松开了我,他有些惊慌地为刚才无意识的行为说着抱歉,很快就伸手帮我解开围裙的结。我耳尖发红地走去把围裙挂好,嘴巴抿紧,指了指餐桌旁的椅子示意李帝努先坐下。

 

本是十分留意自己刚才有没有冒犯到我的李帝努这才看到一桌丰盛的菜,有点讶然地看着我,他从不知道我其实会做饭。我从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在冰箱里搜寻好一阵再转头看向他,“我们可能得出门买点酒或饮料。”

 

李帝努说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他怕我出门吹了冷风又生病。我抱着自己的厚外套,还是忍不住开口,“难得到圣诞了,我想去街上看看。”

 

听了我的话后,李帝努在出门前不放心地给我围了条他的围巾。我们住的这里是个毫不繁华的普通小镇,但街道上依旧挂了许多灯饰渲染着节日氛围。

 

经过酒吧街时,人们从店里凑着堆到街上,手上拿着大杯的啤酒。刺骨的冷风吹过街道,却依旧无法打消人们快乐庆祝节日的热情。

 

李帝努和我一起往商店走去,在李帝努的同意下我挑了些度数不高的果酒,又买了些小零食。

 

我们两人走了另一条路回去,经过底下是条小河的旧桥。没什么车经过的十字路口中间,立着棵高耸挂满着灯饰的圣诞树。我停下来拿出手机拍着圣诞树,李帝努把手中的袋子放下,“我帮你和圣诞树拍一张吧。”

 

看着屏幕上我灿烂的笑容,李帝努笑着把手机还给对方,我拉了拉他的衣角,“你也去,我帮你拍一个。”他本想开口说不用,但看我兴致很高便没拒绝,任由我给他拍了好多张照片。

 

回到宿舍后李帝努脱下外套,翻着手机里刚刚拍的照片,随便挑了张发朋友圈,文案是一棵圣诞树的emoji。他刚想放下手机便感受到一阵震动,划开屏幕发现是女生发来的信息,如今该说是前任了。

 

“方便打个电话吗?”

 

客厅里的女孩已经倒好酒坐在餐桌旁等自己。李帝努把手机放到耳边,对女孩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用口型示意自己很快回来。女孩点点头,继续安静地维持同样的姿势坐在原位上。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李帝努听到对面有些嘈杂,但他依旧听清楚了对方说的圣诞快乐,“没想到你竟然发朋友圈了,实在太少见了,所以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确实自己发朋友圈的频率非常少,李帝努不可能说因为这是喜欢的人给自己拍的所以他想发出来,他淡淡讲了一句,“没什么,想发就发了。”

 

他听着女孩继续开口,“帝努,我想跟你就提这一次。以前我总对你发小脾气,也很任性。跟你分手后我一直觉得没人会再像你这样忍让我。但最近我遇到一个很好的男生,在我面对问题或不开心时他总会冷静地陪我一起解决,前几天他跟我表白了,我想……我好像找到合适我的人了。”

 

“我想亲口感谢你以前对我不求回报的付出,是你让我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也让我遇到了很好的人。”他听见女生语气上扬地说道,“帝努,我相信你也会找到那个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的。”

 

李帝努抬头看了眼低头安静坐在客厅里神色温柔的女孩。他默默勾起一个笑,轻声地回答道,“谢谢你。”

 

“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

 

见到李帝努回到客厅,我便把手机放下,“电话打完了?”

 

“嗯,朋友打电话过来跟我说圣诞快乐。”

 

“喔,好,那我们吃饭吧,不然菜都要凉了。”

 

下一刻我跟李帝努拿起玻璃杯互相碰杯,他拿起筷子自然地给我夹菜。觥筹交错间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所以帝努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电影的?”

 

“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了,但父母一直不支持,高考之后我去了北城读大学,大一放寒假时我坐飞机回家,结果因为发高烧而晕倒在家门口,在医院住了两晚,回到家他们就突然同意我出国读电影了,后来我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李帝努耐心地跟喝了酒而脖颈有点发红的我解释自己会来读预科的原因,我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逐渐捏紧,等李帝努解释完后才慢吞吞开口,“抱歉⋯我是不是让你说了不开心的事⋯”

 

李帝努失笑地摇摇头,“没关系,现在我也算顺利地在往想走的路上前进着,没什么需要担心的,”说话时他的眼神掠过我手腕上的皮筋,“启诗,我其实一直想问你手上的皮筋是用来缓解焦虑吗?因为……我父亲手上也有一条,他是严重的焦虑症患者。”

 

我没想到李帝努会突然问我,轻轻点头,“对,我有焦虑症,每天都会吃药,这条橡皮筋是妈妈送给我的,已经戴了很多年了,说到这我还要谢谢你那天帮我把它找回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帝努的指尖轻轻触碰上我手腕上的皮筋,“因为我父亲手上那根皮筋对他来讲很重要,所以我不会让你失去对自己来讲最重要的东西。”

 

李帝努说话的语气很淡然,可如今我也依旧记得对方话语里的那饱含坚定的珍贵。

Mocha

诺你|盼你回头说爱我 5

*破镜重圆


“很久以后的他总是在想,或许时间能不能永远就停留在那一刻。”


5.

闹钟声音再次残忍地把我的睡眠打断。


我迷迷糊糊爬起身,看到手机屏幕显示是星期一便立刻去洗漱,整整一个周末我都在陪李帝努赶速写作业,好多次他劝我早点休息,我总会答应完没多久就在对方床上睡着了,醒了看到李帝努还在赶,便给对方指哪里可以再修改。也不知道李帝努给睡相不好的我盖了几次被子。


出房间的时候看见走廊里没有李帝努,不禁有点意外,正想着要不要敲门问一声,便听见厨房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便被顶着重重黑眼圈的李帝努塞了瓶罐装咖啡和三文治。


哪怕是没怎么休息......

*破镜重圆


“很久以后的他总是在想,或许时间能不能永远就停留在那一刻。”


5.

闹钟声音再次残忍地把我的睡眠打断。

 

我迷迷糊糊爬起身,看到手机屏幕显示是星期一便立刻去洗漱,整整一个周末我都在陪李帝努赶速写作业,好多次他劝我早点休息,我总会答应完没多久就在对方床上睡着了,醒了看到李帝努还在赶,便给对方指哪里可以再修改。也不知道李帝努给睡相不好的我盖了几次被子。

 

出房间的时候看见走廊里没有李帝努,不禁有点意外,正想着要不要敲门问一声,便听见厨房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便被顶着重重黑眼圈的李帝努塞了瓶罐装咖啡和三文治。

 

哪怕是没怎么休息李帝努依旧早起做了早餐给我,我用广东话说着多谢然后双手接过,他不禁有些好奇地开口问我,“难道粤语的谢谢不是说⋯额⋯唔该?”

 

听到李帝努尝试还原出这两个字的读音,我忍不住扬起嘴角,“对,一般很多时候答谢别人都是说唔该,但是,”我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要详细讲唔该与多谢的分别听起来可能会有些复杂,唔该大部分情况下是感谢别人的举手之劳,但帝努你特意早起做三文治给我,牺牲自己的睡觉时间来为我做本身你没义务要做的事,这是很珍贵的心意,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讲多谢而不是唔该。”

 

李帝努想起自己之前有时帮罗渽民一些小忙,对方总是很有礼貌地对自己说唔该,倒没听他讲过多谢,便一直以为广东话的谢谢纯粹只用唔该。他忍不住对我扬起笑容,“我也要跟你说多谢,谢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课室门口,我停下来认真看向李帝努温润的双眼,“你帮我这么多,我当然要帮回你,我们是朋友啊。”

 

“没错,是朋友。”李帝努笑得眼睛眯起,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被对方当成一只小狗或小猫,耳尖不由得发红起来。

 

平时一直负责全班事项的老师今天提前在课室等着我们,宣布明天全班一起出发去牛津。同学们需要自由组成不同小组,上午所有人一起去博物馆,下午小组成员要一起完成项目作业。作业形式可以是画作、视频或其他媒介,主题只需要围绕牛津这座城市,题材不限。

 

我听完老师宣布事项,明白李帝努终于遇到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项目。我起身跟着站起身的他一起去楼上课室上速写课。

 

预科班的任教老师因为学生的美术水准参差不齐所以会把不同方向的同学们分成小组,并且每组要求都会不同。大方向是艺术的同学会被分到一个小组里,按照老师的特别要求完成作品。

 

其他方向的同学则会分成别的几个小组,我与黄仁俊还有其他艺术方向的同学一起坐在课室最前方。李帝努与罗渽民所在的小组则坐在后些的位置。

 

罗渽民看着李帝努起身走去老师身旁,摊开速写本给老师看。美术老师是个上了点年纪十分固执并且说话有些刻薄的女人,之前班上有个女生因为画得不符合对方要求而被训哭了,罗渽民还从口袋拿出纸巾给那个女生擦眼泪。

 

此时老师拿起李帝努的几张速写往桌上一拍,不知在对李帝努说些什么。罗渽民从未见过李帝努这般冷漠的神色,鼻子微微皱起来,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愤怒。

 

正当他有些纠结地想着要不要起身去帮对方,便看到女孩拿着自己的画走到两人之间,对着老师摆出一副不好意思打扰了的表情。女人停下与李帝努的争执,转而去看女孩的作品。下一刻李帝努把画本放回桌上,头也不回地走出画室。黄仁俊与罗渽民的眼神同时移向李帝努离开画室的背影,又不由得看向站在老师身旁的女孩。

 

其实美术老师说了些什么我根本没听,好不容易与对方的谈话终于结束,我对罗渽民和黄仁俊摆摆手便打开门走出去。下了楼没看见李帝努,便想着去走廊尽头的课室看看。

 

课室的落地窗朝外打开,阳光从铺满碎石的路上倾洒进宽敞的室内,我淌进阳光从落地窗走出去,一路走着碎石小路,随着路拐进一栋红砖房。

 

在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李帝努瘦削高挑的身影掩藏在阴冷里。对方靠着角落的墙,垂下眼皮看着地面,正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方形盒子,下一秒他抬头看见是我便立刻把盒子塞回口袋。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李帝努手上拿烟,我没有问李帝努为什么会与老师产生争执。自己本就不觉得李帝努在对待老师这方面有态度上的问题,哪怕作业被打回去重做两次他都毫无怨言地尽力完成。我也明白正是因为这种态度所以对方才能把擅长的一切都做得很好。

 

看着李帝努沉默的侧脸,我本想开口说不提这件事也不要紧,他便开口了,“其实她给我低分也没关系,但我看过你的速写,每张分数都很高,而我的画本里无意间夹了两张你的示范,她把那两张挑出来说这画得一无是处,我便知道她针对的其实是我。”

 

李帝努看我不由得低头陷入沉思的模样,伸手遮挡落在我头上让自己不由得眯起眼睛的阳光,然后我抬头露出明朗的笑容,“这样,明天下午我和你一组,我们一起拍个影片证明给她看,只要是你擅长的事你就会做得很好,”说到这我顿了顿,声音又稍微变小些,“如果你不觉得我会打扰到你的话。”

 

李帝努把身子低下来仔细凑近我,眼神里满满都是认真,“你就这么信任我能做得好吗?”

 

因为他突然的凑近我不由得稍微低下头去,风吹过我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语气有点紧张地开口,“你之前不是也信任我了吗?”

 

“好,那明天就麻烦你了。”

 

我抬头便见到李帝努的眼睛眯着温柔地对我笑。

 

我刚想说话却被几个声音叫住名字。班上几个女同学在不远处朝我挥手,其中两人走上前来讲话,“启诗,我们就说怎么找不到你呢,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说到这一个女生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没打扰到你们两个吧?”

 

我的脸立刻有些不由自主地发红,摆手说没有,李帝努也扬起礼貌的笑说没关系。

 

眼前的几个女生同李帝努一样都是电影方向的,我以为她们是来找李帝努的,正想让开两步,一个女生却走到我面前,“其实我们有个私底下在搞的电影项目,但我们有点缺人,不知启诗你能不能来帮帮我们?”

 

“啊?我?”我颇为意外地指了指自己。

 

“对,我们本身也想找其他电影方向的同学,但他们私底下也有要忙的项目,然后仁俊说你比他更了解电影,我们就想问你放学后有没有空来帮帮我们?”

 

我恍然过来,丝毫没有犹豫地点头,“可以,反正我也没其他事要做,”说到这我想到自己夜晚就是浪费时间打游戏,而电影方向的同学都在努力丰富作品集,罗渽民和李帝努更是不例外。

 

李帝努朝跟着女生们离开的女孩挥手。冷风吹得他风衣微微扬起。电影方向的同学私底下都看过互相之间的作品,那几个女生的作品都很有自己的风格。她们大概是想趁着天在彻底黑下来前去取些景,或者让女孩帮忙做参考。

 

想到这李帝努猛发觉他从未听女孩跟自己提过与电影相关的话题,可黄仁俊却知道女孩很了解电影。他不禁陷入了沉默,然后被迎面走来的罗渽民和黄仁俊唤回思绪。

 

“已经放学啦,她们说你就在这里,我们就来找你啦,”李帝努说着谢谢,接过罗渽民手上属于自己的单肩包。

 

“走啦,仁俊说晚点等启诗搞完后,就去吃那间我们之前想去试一下的泰国餐厅。”

 

罗渽民是香港人,讲粤语时比讲普通话时要低沉些,女孩讲普通话时也有相同的特点。想到因为自己不懂所以女孩几乎从没开口跟自己讲过粤语,李帝努轻拍罗渽民肩膀,扬起眯着眼睛的笑,“渽民,你以后多跟我讲粤语吧,我想听懂你平常跟启诗在讲什么。”

 

“OK,没问题。”

 

*

 

其实我并不后悔答应来帮忙,但不得不说英国的风刮起来真的像刀割一般。一直以来自己都不喜欢穿太厚重的衣服,可此刻真的有点后悔今天出门没多穿件外套。但是看到在忙碌的其他女生都穿得厚厚的,我又稍微安心些。

 

负责摄像跟导演的两个女孩确认拍好的镜头,转身对大家说今天要拍的都拍完了,今晚就到这里。

 

几个女生走到努力忍着不发抖的我面前,说今晚谢谢自己来帮忙。我笑着说不要紧,接着感受到手机震动,是黄仁俊发的消息,问拍摄地点在哪里。

 

我快速回完信息后去帮大家一起收拾东西,收着收着便开始闲聊起来。一个女生跟我随口讲道,“你知道吗,别人都说你和渽民和帝努,还有仁俊是我们班的F4。”

 

我忍不住被这个形容逗笑,“为什么啊?可我是女生啊。”

 

“因为你们四个不仅住同一间宿舍,其他时候也总是待在一起,每次看见你们其中一个都一定会看见其他三个人,真的像是F4一眼。”

 

我只觉得女生的形容很有趣,其实我们四个人,每人的性格与想法都不一样,但凑到一起氛围便总是热热闹闹的,想到这我也开起玩笑,“是啊,打麻将都不缺人了。”

 

看着其他人因为拍摄了好几个小时都很疲累的样子,我主动揽过比较沉的器材背在身上。女生们凑在一起讲话,偶尔我也会被她们的笑声感染。过了一会走在前面的两个女生突然停下来回头看我,其中一个跟我说道,“李帝努来找你了。”

 

我抬头望去,穿着风衣的男生正站在前方,对每个人人扬起体面的微笑,看向我的眼神则多了两分笑意。我朝李帝努摆摆手,对方便迈步走近,“仁俊让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几个女生听了便想接过我手上的器材,我没放手,“有点晚了,要不我和帝努先送你们回去吧?”

 

李帝努看了眼我身上背着的器材,正想伸手帮忙,女生们已经先后上来接过器材,“我们这么多人肯定拿得动的,你们快去吃饭吧,时间也不早了。”

 

我这才小心翼翼把器材递给她们,对她们挥挥手再转身离去。李帝努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把手中挂着的外套披到我身上。我打着冷颤感激地道谢,在冷风中与他一起迈步离开。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他给启诗披外套!”

 

“而且李帝努的身高跟启诗有点反差萌!”

 

“天啊!你们就这样直接嗑起来了吗?”

 

女孩们此起彼伏地大笑着一起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我穿着李帝努的厚外套,手指缩进有些长的袖子里,“是仁俊让你来接我吗?”

 

李帝努看了我一眼,穿上属于对方的外套我便没再发抖,“嗯,你今天穿得少,晚上有点冷,所以给你带了件衣服。”

 

我随口把话接下去,“哦,也是仁俊说的吗?”

 

身旁的李帝努顿了几秒然后轻轻点头。

 

我停下来抬头看向李帝努溢满柔软的双眼,“但还是要谢谢你。”

 

李帝努扬起嘴角,慢慢迈步与我一起往前走去。

 

“就是出发去牛津前一天,我们四个人来了这家泰国餐厅吃饭,”黄仁俊倒是把这件事记得很清楚,说到这他停了一下再开口问我,“但你确定是我跟李帝努说的要给你带外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嗯,李帝努说是你说的。”

 

黄仁俊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讲过这句话,看见眼前人的反应我内心慢慢浮起自己的猜想,轻轻叹了口气。

 

罗渽民不断念叨椰子饭很好吃,李帝努和我分别尝了一口后忍不住对视两眼,一致觉得对方是在诈骗。我忍不住直接说了句粤语,李帝努和黄仁俊都没听懂,只看见罗渽民委屈地皱眉。我立刻对罗渽民举手投降,“OK,OK,你说好吃就好吃。”

 

“不过奶茶倒是蛮好喝的,”李帝努开口讲道,我立刻跟着喝了一口,忍不住露出自己的味觉被拯救了的模样。

 

回到宿舍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互相说了晚安就回了各自房间。我关上门脱下外套,然后才意识到外套是李帝努的。本想去他房间敲门把外套还给他,但想到对方这几晚因为要赶速写作业所以几乎都在通宵,我拿出衣架把外套挂在门后。

 

第二天四人一起出门坐火车到牛津,但走到博物馆门口后我们便没再一起。我们艺术方向的分两组去两处写生,其他方向的同学也各自去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作业。

 

李帝努拿着相机走进博物馆,踏上楼梯走到第二层。眼前是个偌大的房间,四周是有着精致浮雕的墙壁。墙壁上摆满许多风景画。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意料之中地看见铺满整个天花板的华丽壁画。

 

他往下个房间走去,里面摆满许多显赫人物的肖像画,转头便看见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女孩此时正低头背对着自己,手上是经常抱在怀里带去上课的那厚厚速写本。

 

此刻女孩正握笔对着一幅女性肖像画前在进行临摹速写。李帝努下意识举起相机对准女孩背影,正准备按下快门,却因为口袋里手机的震动而晃了神。

 

他放下了相机,看到来电名字后不禁愣了愣,望了眼女孩的背影后便迅速下楼。等快步走到博物馆门口那刻手机停止了震动。他正想着要不要打回去,对方便再次打来。

 

他稍吸口气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许久没听过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进耳里,对方开口叫他的名字却没继续把话说下去,他不得不叹了口气,“怎么了?”

 

“我们……还有机会复合吗?”

 

这是女生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他,当时走之前他买好机票想找对方讲清楚再商量以后的事,她却跟他断了所有联系。如今时间匆匆过去许久,李帝努听出对方声音在颤抖,他能想像到对方大概是鼓起所有勇气来问自己,然而他开口的却只能是道歉。

 

“对不起,我们没办法再回到过去了,”说到他这顿了顿,再接着往下,“以前我总以为一味忍让就是喜欢,到现在我也从没觉得你的任性是我的负担,只是后来我明白了,我确实不是合适你的人,我想你明白。”

 

女生不是死缠烂打的那种人,得到李帝努的回答后只说了句“我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但哭声也在冷静中逐渐停止。

 

他听见女孩的声音哽咽,“这句话很难讲出来,但我希望会有比我更合适的女孩去珍惜你,你要答应我你以后会过得比以前更开心。”

 

李帝努没有任何犹豫,“好,我答应你,我希望你也是。”

 

对方没跟他说再见就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放下,走到博物馆门口外的角落,手指去摸口袋里的方形盒子。

 

尽管一开始失去对方联系的日子很寂寞也很虚无,可时间已经让他把一切都逐渐放下,如今的他已经知道什么样子的人才是自己真正的憧憬。所以他也希望对方能放下,去努力寻找更适合她的那个人。

 

他本拿着烟,却看见一个身影从博物馆里走出来,几乎是瞬间就掐灭烟扔进垃圾桶。女孩抬头四处张望,然后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自己。

 

人群中的女孩朝他露出明朗的微笑,笑着朝他挥手。许久以后的李帝努也还是无法忘记那个瞬间,女孩温柔的笑容像是融化冬天冰雪的阳光,那束光亮落在他眼中,柔软地洒落他身上。

 

李帝努不由得朝茫茫人海中的女孩直奔而去,离女孩还有两步时他又不由得停下来,安静地望着看向自己的女孩,忍不住用目光描摹着她的笑。

 

很久以后的他总是在想,或许时间能不能永远就停留在那一刻。

 

下一刻女孩走到李帝努身前,笑着伸手指向前方,“帝努,我们走吧。”

 

李帝努对着女孩笑起来。

 

好,我们一起走吧。

 

 

Mocha

诺你|盼你回头说爱我 4

*诺你/破镜重圆


4.

李帝努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从他站在这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眼前的房门还是紧闭着。


明明说好要一起出门上课的。


他正想着要不要敲门问里面的人起床没有,下一刻女孩从房间里闪出来,关上门才看见站在走廊里等自己的李帝努。


“不好意思,因为手上的皮筋不见了,所以找了一会,渽民和仁俊呢?”


李帝努微微扬起嘴角表示没关系,“他们两人有东西要打印所以提早出发去学校了,皮筋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


看我扬了扬右手手腕,一根宽松的皮筋系在手上,李帝努点点头,“那我...

*诺你/破镜重圆


4.

李帝努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从他站在这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眼前的房门还是紧闭着。

 

明明说好要一起出门上课的。

 

他正想着要不要敲门问里面的人起床没有,下一刻女孩从房间里闪出来,关上门才看见站在走廊里等自己的李帝努。

 

“不好意思,因为手上的皮筋不见了,所以找了一会,渽民和仁俊呢?”

 

李帝努微微扬起嘴角表示没关系,“他们两人有东西要打印所以提早出发去学校了,皮筋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

 

看我扬了扬右手手腕,一根宽松的皮筋系在手上,李帝努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好。”

 

李帝努穿了黑色的长风衣,围着深色围巾。反观自己,一个旧书包,一件卫衣加深色裤子,要多随意有多随意。他走路一向快些,往往他走在前面一点而我跟在后面,对方很快会意识到自己的步伐太快,又会放慢脚步等我跟上。

 

已经开学好几周,可我的时差至今也没能倒过来,一放学回到宿舍就睡,刚开始黄仁俊他们晚上会来叫我吃饭,之后罗渽民便直接留一份饭菜放在冰箱,我半夜起来便会热了吃。

 

夜晚我醒来后便无比精神,先看看有没有课后作业,没有的话会跟国内朋友打游戏,有时打到太晚早上爬起来去上课时只觉得痛苦,有两次如果不是李帝努敲门叫我起床的话肯定要迟到。

 

预科课程内容没想像中那么难,只是我还没适应全英授课,有时老师说话太快便会跟不上,反观坐在身旁的李帝努默默记着课程重点,老师也总喜欢点他回答问题,因为对方每次都会给出很周到正确的答案。

 

这就是学霸与自己的差距吧。看着李帝努一脸淡然地答完问题后坐下来,我忍不住叹口气。然后李帝努转头望向我,示意我看老师。我立刻恍然回头,老师也正望着我,这才反应过来是点名让我回答问题。

 

我赶紧起身,下一刻感受到有什么滑落过手背掉下去。我一下愣在原地,手指瞬间紧攥在一起,眼神忍不住想往下望,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老师的目光,内心霎时间一片空白。所有声音熄灭在喉咙里,努力想张嘴可却说不出一个字。

 

然后在某个瞬间里,有什么又重新缠绕上自己手腕。我低下头,李帝努手指捏着我掉落的皮筋,温热的指尖触上我的手,把橡皮筋在我手腕上绑了两圈,皮筋恰好在手腕上收紧,便不会再落下去。

 

我瞬间找回注意力,在答完问题后坐下的那刻,我本想开口感谢李帝努,却发现对方此时难得走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帝努很久之前就知道,有的焦虑症患者会在手上绑一根皮筋,紧张时它的存在能帮患者分散一些注意力,因为焦虑而发散的胡思乱想便能得到竭止。

 

有时他会见到女孩在课上陷入紧张的模样,眼里满是焦虑与不安,呼吸也变得杂乱,时不时就拿皮筋用力弹自己,总是在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注意力集中。

 

有两次在宿舍,李帝努看到在厨房倒水的女孩手上拿着装满药的药盒,他知道对方无意想暴露这些,只是长期服用药物所以喝水时随手带着药盒大概已成习惯。这是属于对方的隐私,所以他也很克制,只要望到女孩在吃药眼神便会立刻移开。

 

李帝努不清楚自己这般小心翼翼会不会让敏感的女孩注意到,他希望没有。有时他会留意到女孩课上总是独自忍受焦虑的情绪,偶尔忍不住轻手轻脚离开课室,过十几分钟再回来。别人都认为女孩只是去洗手间,只有坐在旁边的李帝努能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但不管情绪再怎么糟糕,女孩都一直尽量不去影响身边的任何人。

 

但李帝努的父亲不是。

 

他父亲焦虑时总是很暴躁,手上常年绑着根没什么弹性的皮筋。每次对方发作便会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在小学时李帝努就已经感受到自己家与其他家庭的不同。常年在外忙碌于工作的是母亲,父亲则留在家照看自己,有时母亲一忙起来便很晚回家,所以看管自己的责任都落在父亲身上。

 

表面上是照顾看管,实则是从未停止过一秒的监视。男人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必须把李帝努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允许他做任何不符合自己意愿的事。

 

那时李帝努还在上初中,班里很多男生都爱骑自行车上下学,李帝努觉得很酷,回家便问男人自己能不能也要辆自行车,被男人一口回绝了。

 

李帝努本来也没太在意,直到有天班上的好朋友问他要不要一辆旧自行车,说家里人给他买了辆新的,可以把旧的给他。李帝努非常高兴,说那借两天就还给对方。

 

那天放学他便骑了朋友的自行车回家,他特意把车停在楼下一个隐密的角落,等把自行车停好转身想回家时便看见男人脸色阴沉地站在背后。

 

李帝努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走过来一把将自行车拎起来就往外砸,李帝努连忙阻止他,“爸,这是我同学借给我的,你别砸!”

 

男人听了李帝努的话后沉默地让李帝努跟他上楼。李帝努越想越奇怪,为什么父亲会知道自己是骑自行车回来的,过了几秒他忍不住全身发冷。因为男人每天下午都在阳台的窗前盯着自己回家。

 

从那个时候还在上初中的他彻底明白父亲那让人难以忍受的控制欲。以前大部分时候家里只有自己跟对方,他便一直独自待在房间。

 

那段时间他开始写日记,年少的反骨与对家人的不解让他忍不住在日记里表达自己对这一切的厌恶。写日记是他唯一可以宣泄这些情绪的时候,写完后便把日记锁在抽屉里,以免父亲会翻出来看。然后有天他回到家里一进房间便看到抽屉的锁被砸坏,日记本被撕成了纸碎洋洋洒洒散在房间里。

 

李帝努与父亲如丝线般脆弱的联系被愤怒燃烧得什么也不剩。他没跟对方吵架,只是从此都不再跟那个男人说一句话,无论母亲来劝多少次他都不愿意低头。而男人也不强求跟自己拉近关系,在李帝努看来,只要自己不做违背对方的事那对方也不会过多在意其他。

 

他们互相僵持了很多年,直到那次他回家发烧住院了好几天,出院那天他看见在医院门口等自己的父亲。

 

两人一路无话。

 

这么多年来李帝努想了无数次男人对自己的控制欲到底从何而来,对方宁愿放弃自己的事业而留在家监视自己这么多年。他不知道男人每天面对着屋子里的四面墙壁到底有什么意思,难道操控自己的一切就是对方人生的乐趣吗。

 

李帝努并不明白。这些年来虽然他不得不忍受男人易怒暴躁的脾气,但对方从没让自己饿过冷过,从小到大的零花钱也一直比同龄人多。对方总默许他用钱买影碟或买书,还在书房摆置多两个书柜来装自己买的书。

 

直到他收拾好行李准备要出国的前个晚上,母亲把他叫到房间,男人则跟以往一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母亲拉着他坐在床上,从床边最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本老旧的相册。李帝努小心地翻开有些破旧的相册,映入眼前的是年代久远的照片,上面是年轻的男人和女人还有一个小孩的合照。

 

他看多两眼便看出来这是父母年轻的时候,想也不想地指着照片里笑得十分灿烂的小男孩,“这是我小时候对吧?”

 

李帝努没听到回答,只看到透明的液体滴落在相册塑封上,他立刻抬头,看着母亲从眼眶里掉下来的眼泪,他猛然想起住院那晚女人哭泣的模样,然后听到母亲开口,“不,这是你哥哥。”

 

李帝努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我⋯有哥哥?”

 

“是⋯但他九岁的时候因为高烧去世了,过了好几年我才有了你。”

 

李帝努在那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发烧住院时母亲看起来是这么难过,她大概实在太怕再次失去自己的孩子了。李帝努放下相册,起身拿纸巾递给母亲,耐心等着对方的情绪变得稳定,仔细听对方刚刚没能讲下去的话。

 

“那时我和你爸很穷,家住得离大医院很远,你哥哥他半夜发高烧,怎么也退不下来,村里又说没办法,等送到医院的时候⋯”

 

李帝努的眼前浮现的是这么多年来父亲施加给他的一切。那些日夜伴在身旁的严厉与打击,那些自己做错事后对方爆发的批评与怒意,那些多年后重重落在自己身上的沉默与盼望,一切缓慢地涌上李帝努的內里。

 

他明白为什么父亲最后尊重自己想要出国读电影的选择,多年来他都一直认为李帝努必须要走他安排的路,认为只有这样自己儿子以后的人生才会更顺利,但这次对方没再强迫他。多年后的李帝努依旧难以认同男人这些年来的教育方式,但昔日的愤怒与不解彷佛都有了一个把它放下的理由。

 

然后李帝努终于能问出萦绕在自己心里多年来的问题,“妈,爸这么多年戴着的那根皮筋,其实是哥哥送的吧?”

 

第二天母亲给了他一个拥抱就去上班,是父亲送他到机场。

 

李帝努手上拉着行李箱站在男人旁边,男人抬头沉默地用眼神目送自己,他从口袋中拿出根新皮筋递给眼前如今要矮上自己一点的男人,“旧的那条很珍贵的话,就把它留着放起来,戴这根新的吧。”

 

眼前的场景忽然急速变换。

 

老师的话语重新传进耳里,李帝努望着手中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松开的笔,抬头便对上一双柔和而明亮的眼睛。女孩的眼神直直望着他,用口型对他说谢谢。

 

李帝努默默扬起嘴角,低头看向女孩手上的皮筋,就像是父亲手上那条皮筋一样,女孩的皮筋对她来说也一定很珍贵吧。

 

还好自己没有让她弄丢。

 

*

 

宽敞的课室里,站在投影仪屏幕旁的老师正在讲古希腊戏剧史,我眯起眼然后叹了口气,自己确实该配副眼镜了。

 

身旁的人默默把本子往我这边推了推。

 

我感激地看了眼李帝努,依旧不由得沉默地感叹对方工整的字迹,拿起笔默默抄着,没留意到李帝努的嘴角微微扬起。

 

对我来说这三个月的预科生活有点像回到高中,跟其他同学每天一起上课放学,半夜我会在宿舍跟国内朋友开电脑连麦打游戏,有时打得太激动还会忍不住拍桌子骂人。有一晚我嗓子终于喊得哑了,摘下耳麦扔到一边打算出门倒水,一开门便听见有人在低声地说话。

 

“妈,其实也不是很吵,没关系的。”

 

“反正我也没这么快睡。”

 

听见李帝努的声音我不由得愣了愣,探出头看向房间外的走廊,眼神却对上站在走廊里望向自己的李帝努,对方朝我摆摆手,低声说了两句便放下手机挂了电话,然后轻声问我,“我吵到你了?”

 

我瞬间不知怎么接话,这才迟来地意识到原来宿舍之间的隔音这么差,住在旁边的李帝努每天都得听着自己打游戏激动地大吼大叫直到凌晨。这几个月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忍下来的,如果不是今晚出来倒水,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吵得让李帝努家人都难以忍受了,想到这我颇有些窘迫地挠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宿舍之间隔音这么差⋯”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这么早睡。”

 

我手机的屏幕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因为内疚而带来的茫然所以不知该跟眼前的李帝努说什么,正想着自己是该认真跟对方道个歉还是直接说晚安时,站在原地的李帝努开口了,“你不用担心,我真没这么早睡,我还在画速写课作业。”

 

“速写课作业?我记得我们速写课没课后作业啊。”

 

看我满脸茫然的样子,李帝努怕在走廊的声量太大会打扰在房间休息的另外两人,他跨了两步走到我房间门口。我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不少的李帝努,对方彷佛是在心里掂量着什么,几秒后垂下眼皮轻声开口,“老师让我重做速写课的课堂作业。”

 

“重做?”我茫然地眨眼睛,“上节课那两张?”

 

李帝努默然地摇头,我差点忍不住叫出声,下一刻意识到两人现在是站在走廊里又立刻捂住嘴巴,用口型问李帝努,“全部重做?”

 

看着李帝努站在我面前无言地点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李帝努这般沉默,这个夜晚好像剥去了男孩自信的外壳,双眼逐渐黯然下来,身上坚定的自信与那点漠然像雾气般消散而去,露出一个真实而绵软的男孩模样。此时的李帝努眼底是一片沉寂的湖面,荡不起一点涟漪,没人会舍得往柔软的湖里再扔一颗尖锐的石子。

 

而我也不例外。

 

我轻轻关上房间门,又靠近一点李帝努,“介意让我看看你画的吗?”

 

女孩抬起头认真望着李帝努,走廊里的光碎裂在她眼睛里,眼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模样,那澄澈而真挚的眼神让李帝努不由得怔了怔,他很快反应过来然后轻声说了好。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李帝努的房间,对方房间里的摆设比自己少得多,东西都放得很齐整。我稍微打量房间两眼便看到李帝努桌上的画本,他走到桌前拉了一下椅子,示意我可以坐过来。

 

我坐在他的桌前,桌上摆着各种画满速写的纸张,我拿起桌上的铅笔随意抽出两张肖像速写,抬头问站在身后的李帝努,“介意我帮你改一改吗?”

 

李帝努扬了扬下巴,示意我随意画,我拿起笔给李帝努画着比例线,“你看,耳朵的位置要在脸颊更后面一点的位置,所以它其实应该画在这里⋯”

 

我说着便想回头看一眼李帝努,却感受到耳边温热的气息,稍微侧头便看见李帝努五官深邃的侧脸,自己甚至能看清楚对方那漂亮的泪痣嵌在苍白的面庞上。李帝努一只手撑在我耳侧,整个人在我身后俯下身,低头认真打量我的笔触。

 

我愣了愣神,反应过来自己占了椅子所以对方一直站着,“要不我去客厅搬把椅子过来吧?”

 

下一刻李帝努直起身,我们两人的距离终于被拉开,李帝努说了一句“我去就好”后便走出房门。我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刚刚极近的距离让我莫名地紧张,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未试过与哪个男生靠得这么近过,直到刚刚我才发现李帝努的五官生得很好看,很适合拿来练速写。

 

正当我的思绪还在到处乱飘时,房门重新被打开,我把椅子往旁边移了移,让出些位置给李帝努,我翻了翻他的其他速写,随口问道,“你以前学过画画吗?”

 

李帝努摇摇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没学过,怎么?画得很差吗?”

 

他们班是艺术预科,擅长美术的人太多,就例如眼前的女孩。像他这种专修电影方向而没有绘画基础的学生确实算是班上画得差的,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老师叫去全部重画。

 

“班上有的同学确实画得不错,但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有相应基础,你不用拿自己不那么擅长的地方跟他们比,他们很多人也不懂电影,艺术预科本来就什么都会接触一下,之你会遇到自己擅长的项目作业的。”

 

李帝努见我露出有些犹疑的神情,过两秒我继续开口说道,“这些速写有的确实可以再修改,但我认为没到全部重画的地步,我觉得老师对你有点太苛刻了。”

 

我听见李帝努轻声开口,“这已经是她让我重画的第二次了。”

 

难得地看到李帝努露出这样些许无奈的表情,在我眼里,李帝努一直是个有着恰到好处的自信的优等生,无论什么都做得好,性格亦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虽然有点锋利的模样会被初见的人觉得冷漠,但其实掩藏在漠然外表下是周到的礼貌与柔和的真挚。

 

此刻的我已经有些困,但看着李帝努认真开始修改起自己重新拉过线条的那些速写,便会想起这几个月来对方毫不吝啬的谦让与帮助。他会不厌其烦地每天在门口等我出门以防我迟到,每次我跟不上课堂节奏就会默默将笔记放在我面前,甚至连自己打游戏吵到他休息了也选择默默忍受而不打扰自己。

 

而且李帝努似乎总是什么都知道却从来不过界,我不是没察觉到李帝努留意到了药盒,但对方从没开口多问一句,甚至也许他知道我打游戏也是为了缓解一部分的焦虑。

 

每当自己在课上情绪要到极限时,我会忍不住离开课室找个地方冷静一阵,坐在身旁的李帝努总是耐心地移开凳子让我从身后出去,却从未问过自己要去哪里。而那次橡皮筋意外的掉落我以为没人会发现,结果偏偏他注意到了,还将橡皮筋重新绑上我的手腕,就好像⋯就好像他知道那根皮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一样。

 

如果说我的世界是一片无人打扰的荒芜,那李帝努则从未试图要往里张望我的脆弱与狼狈,只是一直沉默地帮我保护着这小小世界的稳定,彷佛是在告诉我,哪怕我永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也不要紧,他依旧会沉默地站在这小小世界的门口,给予我所需要的那份安定。

 

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和李帝努只是同学与室友的关系,他却愿意为我考虑那么多,只是因为对方本就如此温柔吗。我不知道,但我也想回报李帝努的真心与帮助。

 

李帝努看出我的困意,“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回去睡吧。”

 

“不要紧,你也知道我很晚才睡,我去泡杯咖啡,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我吧,”说着我便出去泡两杯咖啡,过了一阵轻手轻脚地回来,打开房门便见到李帝努认真绘画的背影。我将咖啡摆在桌上,为了不打扰李帝努便坐在他的床边。

 

等李帝努感到有些疲累而抬头那刻才看见窗外的天空已经变得灰矇矇,天光让整个世界逐渐微微亮起来,没有任何声音打扰正在到来的黎明。

 

他轻轻伸了个懒腰,一转头便意料之中地看见女孩已经侧躺在床上睡着了,可能是有些冷,她蜷缩在床的一边。李帝努不想惊扰睡着的人,走去拿了另一床被子盖到她身上,然后轻手轻脚躺在床的另一边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李帝努感觉有什么压上自己,他睁开眼看到女孩已经把被子踢开,没有丝毫自觉地凑到自己的身边,头靠上自己的肩膀,双手直接圈住自己的手,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个大型抱枕。

 

李帝努低头打量女孩睡着的脸庞,伸着另一只手重新给女孩盖好被子,免得女孩又把被子踢开。

 

等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是白天了,我随意地翻了个身,闻到被单上不属于自己的味道,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坐起身,然而困意让我又忍不住躺回床上,拉过温暖的被子想要再睡。反正床的主人也不在,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也佯装什么事没发生地闭着眼睛。

 

接着我感受到床铺另一边凹陷下去,睁开眼才看到一张好看的脸正扬起嘴角低头望着自己,因为困意我有些反应迟钝,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戳了戳。

 

“起来吃点东西再继续睡吧。”

 

我直接摇头抱紧了被子。

 

然后我感受到自己抱着被子的手被对方挣开,有双手直接把我从被子里抱起来,被抱起来那刻我几乎是本能不安地抱紧了对方,等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侧坐在李帝努身上,而我的手还搂着李帝努的肩膀。

 

男孩也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显然是没预料到我会直接抱紧他,我瞬间窒住呼吸,几乎是立刻就从李帝努身上跳起来,还差点重新摔在对方身上。

 

看着女孩整个人几乎是立刻冲出房间,李帝努呆愣了一会,然后站在原地笑得忍不住鼻子皱起。原本只是想把赖床的人从被子里扶起来而已,看见女孩露出这般害羞的样子,李帝努忍不住再次笑了。

 

还挺可爱的。

Mocha

诺你|盼你回头说爱我 2

*破镜重圆


“是不是错过了一次就得用一辈子去忘记这份遗憾。”


2.

深夜的校区很安静,黑夜里昏黄的路灯照着水泥地面,映出灯下人长长的影子。李帝努迈步绕去宿舍楼后那片没有路灯照着而一片漆黑的空地。


那有个空空如也的垃圾桶,看起来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寂寞。他走到垃圾桶旁,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盒烟。


两年前在英国读预科时,因为气候干燥,女孩喉咙经常不舒服,他总是趁夜深了等大家都回房休息后再下楼抽烟。女孩没说过讨厌烟味,但每次抽完烟李帝努都会刷牙,再确认自己身上没留下味道。在不长不短的异国时日里他已经不自觉把这点养成习惯,就算回国后也总是半夜独自一人下楼抽烟......

*破镜重圆


“是不是错过了一次就得用一辈子去忘记这份遗憾。”


2.

深夜的校区很安静,黑夜里昏黄的路灯照着水泥地面,映出灯下人长长的影子。李帝努迈步绕去宿舍楼后那片没有路灯照着而一片漆黑的空地。

 

那有个空空如也的垃圾桶,看起来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寂寞。他走到垃圾桶旁,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盒烟。

 

两年前在英国读预科时,因为气候干燥,女孩喉咙经常不舒服,他总是趁夜深了等大家都回房休息后再下楼抽烟。女孩没说过讨厌烟味,但每次抽完烟李帝努都会刷牙,再确认自己身上没留下味道。在不长不短的异国时日里他已经不自觉把这点养成习惯,就算回国后也总是半夜独自一人下楼抽烟。

 

收到国内大学的录取通知时已经是七月末,当时他还忙着写工作总结,等真的空闲下来收拾东西才来得及正式通知黄仁俊和罗渽民,说自己不再回英国,会留在国内读完大学。

 

要说为什么两年前他会想出国读电影,大概还得从自己的母亲说起。母亲多年来一直在电视台工作,李帝努小时候跟着她一起去电视台,年幼的他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尤其是那部能把所有画面录下来让他觉得无比神奇的摄像机。

 

在其他小孩在外面嬉笑玩闹时,他更喜欢坐在家里电视机前看年代久远的外国电影。母亲因为忙于工作,陪伴他的时间不多,家里便放满一柜子的电影影碟。

 

那时他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某部电影的片尾,但父母一直觉得影视方面出路不大,不希望他以后一直当个幕后杂工。在这个家决定一切的人从来不是他自己,在争取几次都无果后,他还是按照父母的意愿去了北城读大学。

 

尽管事先就知道研究型的专业熬人,但枯燥程度还是远超李帝努想像。小组项目研究很多时候需要大家轮流蹲守在实验室熬夜做记录,有两次实验项目李帝努恰好是组长,几乎忙得停不下来,总在实验室一晚一晚地耗。

 

通宵整晚后李帝努等来接过他手中记录表的同学,走出实验室下楼便能看见没有云朵的灰白色天空。他脚步有点虚浮地去找宿舍楼后空地上的那个垃圾桶,烟雾朦胧他的视线,他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

 

他一直忍受着这份枯苦与焦躁,慢慢也开始习惯,只是与母亲打电话时能说的话越来越少,两人都阻止不了通话时越来越频长的沉默。他本就不是个会因为事情不如愿就闹脾气的人,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他便会坚持下去。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北京的寒冬彷佛连空气也要冻结。接近天亮时李帝努走出实验楼外,地面雪白一片,他伸出手去碰那落下的白雪,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到他发红的手心,融化成透明的水滴。

 

他只穿了两件衣服却不觉得冷,直到回到开着暖气的宿舍才被室内的温暖烘得整个人发抖。他走去浴室洗澡,给当时的女朋友发信息说自己这边下雪了,让对方在南方也要注意保暖,然后便睡过去。醒来时头痛得很,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脑袋一片昏沉,这才意识到是发烧了。

 

那时离放假只有两天,是守实验室的最后一晚。李帝努提前吩咐过其他同学核对检查记录好的数据,确认无误后再发给自己。他起床吞了感冒药便头重脚轻地走去实验室。

 

进门时小组里的女同学见他就立刻问他有没有事,他没想到自己脸色差成这样,说了句只是有点发烧。同学立刻开口说要不今晚她留下来记录吧。李帝努摇摇头,对方在实验室已经待了一整天,再守一晚太辛苦,让女孩放心回去休息。

 

天逐渐亮起来,李帝努查阅每组对比实验的数据,整理纪录与表格,收拾好器材关灯后走出实验室。

 

走廊外刮进来的冷风如同刀割一般,李帝努拉紧自己的厚外套,低头迈步走在雪地上,每一步都响起细微的喀啦声。回到宿舍其他三张床都已经空了,宿舍被打扫得很干净,拿出手机才看见室友们在聊天群里发信息说已经把宿舍整理好后提前回家了,顺带给李帝努买了晚饭。

 

李帝努摸了摸已经冰凉的外卖盒,还是没打开,收拾好东西拎上行李箱就搭出租车去机场,赶早上那趟回家的航班。一个多小时的航程里,他坐在机尾,直到下飞机时耳边还似乎响着飞机引擎的轰鸣声。

 

坐上计程车那刻他只觉得头越来越沉,下车时冷空气吸进肺部让他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抬着沉重的眼皮拉着行李箱走进家楼下的电梯,走到门口反应迟钝地按下门铃,不由自主地又咳嗽起来。忽然间的用力抽气让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忍不住向前倒去。

 

等李帝努醒来时只看见白色的天花板,转头便见到母亲发红的眼睛。他听见她微弱的抽泣声,轻轻一抬手母亲便紧紧抓住他。

 

当时的他只觉得诧异,只是发烧晕倒而已,用得着哭得这么伤心吗。当时他什么都还不懂,出院那天父亲沉默地给他递了张纸条,上面是一串号码。他之后才知道号码主人从事着外国留学中介,亦是父亲的多年好友。他便明白家人终于是默许他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签证与申请等事宜都是中介替他操办,他则全力备考英语,本来买了机票想找当时的女朋友见面,结果对方知道他准备出国后直接删了所有联系方式。他尝试联络对方的朋友也只换来无情的婉拒。

 

中介当时帮他挑了几间大学的艺术预科,顺利读完便能直升那间大学的电影系。而就是在那一年里,他在预科班里认识了邓启诗与罗渽民还有黄仁俊。四人热热闹闹地住了一整年,每天一起上学放学,现在想来依旧是李帝努心中关于异国最值得珍惜的回忆。

 

他们四人读的大学预科本身并不差,但李帝努和罗渽民商量后,两人目标都放到了门槛更高也更优秀的另外两间大学,花了很多时间与心力去丰富作品集。但在预科课程最关键的时刻,新冠在国外强势蔓延开来,课程很快全改成网课,四人在认真商量后都先后选择回国。

 

回国后李帝努继续准备作品集,申请了心仪的大学。本来没抱太大期望,没想到两个月后真的收到录取通知。可之后外公从老家打电话过来,听到外婆入院的消息后他和父母立刻赶回老家,又把外婆接到大城市里的医院检查。

 

知道是癌症初期那刻李帝努站在病房门口发愣,他听见外婆在问母亲,“帝努今年能不能留下来别走了,国外疫情严重,我实在不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从病房里走出来,他沉默良久,抬头对母亲轻声说,“我明白了。”

 

那时新闻每日机械地播报着英国极高的新冠死亡率,他发了邮件跟学校申请休学一年,学校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

 

预科那时他们四人先后陆续回去,刚回国的几个月里李帝努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每个深夜里不去想念女孩。对方比自己早半个月回去,他亲自送女孩去机场。

 

女孩飞回最南边的老城,而他之后也回了北方的家。两人虽是同一时差却隔着极远的距离,每次夜深时站在楼下抽烟,李帝努便总是不由得回想起在异国时与女孩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

 

但他明白自己与其他家庭的孩子不一样,他有属于自己不得不妥协的理由,这个理由很现实也很沉重,想起来时总是不由自主回忆起母亲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当确定留在国内后他试着往几间业内不错的公司投简历,过了段时间被录用后便开始实习的日子。

 

黄仁俊和罗渽民则分别留在内地和香港上网课,女孩独自回英国开始大一生活。在国内的一年时间很快过去,李帝努在实习中学到了许多东西,也认识到了新朋友,与女孩的联络频率因为时差与距离不由得越来越少。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从黄仁俊那听到女孩的近况。李帝努有时很想问女孩在外国过得怎么样,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口。

 

留在国内实习的一年里,对女孩的思念犹如长满利刺的荆棘攀满李帝努的內里,他不断逼迫自己努力忘记它的存在,却在深夜挣扎时刻里疼得喘不过气,之后好不容易挣脱些许,那些伤痕却成了心上丑陋的疤。

 

几千公里的距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七八小时的时差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可他总是会梦回预科那年女孩回国前准备上飞机的夜晚,她松开抱紧她的自己。

 

“帝努,对不起。”

 

时间一晃而过,如今两年过去,其他三人已经开始大学第二年,而他在国内重新申请了一间大学的电影系。那间学校就在老城,是女孩出生长大的城市。以前他总是听女孩提起却一直没机会去,父母问他为什么选这间学校,他说这间学校很优秀,而且离海很近,想看海便随时能看到。

 

女孩以前说过要带他去看海的。

 

尽管收到录取通知前,李帝努就已经跟罗渽民和黄仁俊报备过自己不会再出国了,但出发去新学校前罗渽民依旧打电话叨叨了他一堆,末了还问他女孩知不知道。

 

“我还没告诉她。”

 

“那你之后要跟启诗说一声啊,之前她还问我大二开学会不会回去,我说我回呀,”说到这罗渽民不禁停顿一下,“我跟仁俊大学第一年都留在国内上网课,只有启诗自己回了英国,她一个人在英国应该挺孤单的,你有空多跟她打电话啊⋯”

 

接下来罗渽民说了什么李帝努已经听不太进去,他当时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信息:女孩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很孤独。

 

复杂的情绪如同朦胧的雾在李帝努眼前蔓延,两年后李帝努通过手机屏幕再次见到女孩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她瘦了好多。

 

如今的女孩看起来实在太单薄,纤瘦的身体掩藏在宽大毛衣下,总让他不自觉担心对方会不会被英国刺骨的冷风吹走。但女孩的双眼依旧如以前一般带着光亮地望着他,眼神里是独属于她的鲜活与透澈。

 

在见到女孩的第一个瞬间,李帝努只觉得自己死寂许久的內里又重新开始甦醒,一切自以为已经熄灭的心意瞬间变成美丽的烟火在他内心中不断绽开,滚烫得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连指尖与面庞都微微发热。

 

他无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对远在数千公里以外的女孩露出淡淡的笑,用目光描摹女孩清秀的脸。他没与女孩说太亲近的话,努力维持平淡的模样与对方聊天就快耗尽他所有力气。

 

好不容易熬到通话挂断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在车旁弯下腰,把手放在心口上感受心脏不断加速着的跳动,对女孩的思念疯狂涌满身体的每一处,他绕着宿舍楼来回走了几圈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再拿出一根烟,看着烟盒里剩下一半的烟卷,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在忙碌时日里李帝努本以为与女孩减少联系便能放下内心的喜欢与盼望。可在望见对方的第一个瞬间李帝努便明白自己对女孩的情感比他想像中更加深刻与执着。

 

他不由得又开始想念在遥远异国的曾经。他不是想念英国那个地方,而是对与女孩一起度过的那些时日念念不忘,一切有关女孩的回忆在重新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开始就在他内心不断重新放映。

 

他知道自己是把对女孩的喜欢想得过于轻易,这份感情燃烧起来时又重新照亮他荒芜黑暗的世界。他任由自己感受着这份差点无法控制的情感,不由得长叹口气,不得不回想着自己一直以来做出的那些选择。

 

如果当初他坚持自己的意愿要回去英国,那是不是就能继续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女孩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变得渐行渐远,是不是就不用变成交错一个瞬间就再也无法回头的两条线。

 

可如今无论再怎么追究过去也于事无补,女孩当初已经对自己说过一次对不起,从那刻开始李帝努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大概都无法拥有花尽心思与时间去喜欢的她。

 

他多想告诉女孩,曾经的我是那么喜欢你,曾经的我多么难以放弃,曾经的你其实是我的全世界。

 

李帝努在黑暗中垂下夹着烟的手。

 

是不是错过了一次就得用一辈子去忘记这份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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