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
十分鐘的摸魚 沒有考究別駡我 小學生文筆ooc歸我
说到王世贞,人们总会先想到他那双眼。江南秀水才养得睟玉般的人。帘外风软,吹一树桃花。也许就是某一片落在眼睛上,才勾出双桃花眼廓,嵌一对黑珍珠。杨继盛见过。那时都还年轻,有吐不尽的涓涓心事,有家国,什麽都有。可他也许已不再年轻。他对上王世贞那双眼,相对无言。他才发现王世贞也许也不再年轻,他与他只隔一面铁栏杆,却像隔了一座山,一面海,深深的沟壑,又要用什麽填补才能大步走过。用泪眼还是残缺的身躯。好像什麽都变了,但王世贞的眼睛没有。雨打桃花,又浇红了谁的眼眶。相顾无言。单薄的两条丝线一条绕不住杨继盛的手腕,一条覆不住深沟。...
十分鐘的摸魚 沒有考究別駡我 小學生文筆ooc歸我
说到王世贞,人们总会先想到他那双眼。江南秀水才养得睟玉般的人。帘外风软,吹一树桃花。也许就是某一片落在眼睛上,才勾出双桃花眼廓,嵌一对黑珍珠。杨继盛见过。那时都还年轻,有吐不尽的涓涓心事,有家国,什麽都有。可他也许已不再年轻。他对上王世贞那双眼,相对无言。他才发现王世贞也许也不再年轻,他与他只隔一面铁栏杆,却像隔了一座山,一面海,深深的沟壑,又要用什麽填补才能大步走过。用泪眼还是残缺的身躯。好像什麽都变了,但王世贞的眼睛没有。雨打桃花,又浇红了谁的眼眶。相顾无言。单薄的两条丝线一条绕不住杨继盛的手腕,一条覆不住深沟。唯有肆意流淌,爬满面颊。杨继盛知道,他在这位年轻人的心里埋了颗种子,在发芽前又要匆匆离去。可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怨杨继盛都不会再知道了。他不合时宜地,希望担著道义担著家国的肩膀,也可以让王世贞靠著。
平生只有双行泪。
试下正嘉隆转世现代大学paro
徐阶,李东阳,张居正,王世贞有前世记忆,剩下人没有
带一点cp向
日月宫大学是世界前列的综合性大学!
李东阳:研一 古代文学方向
幽默健谈,校园论坛等级最高的成员之一,很受人欢迎的学长。高中时目击过校园暴力,作为班长却没能站出来保护同学,即使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也依然因当时自己的退缩而感到痛苦。导师是杨士奇。与竹马杨一清住双人寝室。
杨一清:研一 网络安全方向
是从风气很差的学校考研上来的,但是成绩相当好。卷王,每次寝室里打手电的就是他。导师是杨荣。与竹马李东阳住双人寝室。
杨廷和:大四 马/////哲
在学校里人气颇高,之前的学生会主...
徐阶,李东阳,张居正,王世贞有前世记忆,剩下人没有
带一点cp向
日月宫大学是世界前列的综合性大学!
李东阳:研一 古代文学方向
幽默健谈,校园论坛等级最高的成员之一,很受人欢迎的学长。高中时目击过校园暴力,作为班长却没能站出来保护同学,即使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也依然因当时自己的退缩而感到痛苦。导师是杨士奇。与竹马杨一清住双人寝室。
杨一清:研一 网络安全方向
是从风气很差的学校考研上来的,但是成绩相当好。卷王,每次寝室里打手电的就是他。导师是杨荣。与竹马李东阳住双人寝室。
杨廷和:大四 马/////哲
在学校里人气颇高,之前的学生会主席。在学生会任职时经常与校董打交道,出众的才能得到了校董赏识。是校董儿子朱厚照的家教,总是为天天逃课的聪明但不用功儿童照照忙得焦头烂额。
张璁:大三 政/////治与行/////政学
复读生,填志愿捡漏进了日月山大学,比其他同届生分数要低一些。他虽然不擅长高考应试,在大学却意外很吃得开,绩点常排在年级前列。有一次捡到朱厚熜跑丢的猫,与小朱同学结下了忘年交。
夏言:大三 汉语言文学
严肃古板,不苟言笑,经常给人凶得不得了的印象。为了保研进过学生会,但是看不惯那里的习气,现在已退出。秘密地喜欢小动物,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会对着猫嘬嘬嘬嘬。与徐阶校外合租中,目前两人之间保持着相对冷淡(双向暗恋)(bu)的关系。虽然直接接触并不多,但是时常给徐阶带点楼下烘焙店的新点心、路边摘的野花之类的。
徐阶:大二 哲学
娇小可爱,温柔平和,谈笑如春风拂面。因为优秀的成绩和温柔的待人接物态度,成为了新生欢迎工作的负责人,全校学生几乎都认识他。虽然个子矮,但不影响他有众多的迷弟迷妹。与夏言校外合租中,晚上总是被突然闪现的夏言的猫踩醒。
高拱:大二 航天工程
由特招入学,怀着坚定的实干兴邦的梦想。绩点超高,总有好几门课能够拿到满绩。高傲自许,对学校里混日子和形式主义的风气非常不满,只欣赏极少数志趣相投的人。在宿舍里呆不惯,和张居正去校外合租了。令其他同学震惊的是,和谁都处不来的他居然十分享受合租(私奔)生活,常常与张居正窝在被子里聊到深夜。
张居正:大一 经济学
美籍华/////人,因为报效祖国的愿望回国读大学。个子高、长得帅还十分注重打扮,吸粉无数。天赋异禀,不仅是留学生中绝对的第一,连国内学生也对他刮目相看。他对国/////家方针的精到看法吸引了高拱,尽管两人之间隔了大半个校区,他们还是每天相约畅谈,形影不离。因为想要更好的学习环境选择在校外租房,与高拱甜蜜同居中。
杨继盛:大一 法学
一身正气又古道热肠的团/////组/////织先进分子,志愿是成为法官。中学时勇敢地与黑////恶////团////伙作斗争,获评新时代好少年,得到了降分录取。成绩不太好,但是卷王。和王世贞住双人寝,十分照顾容易失眠的王世贞,得到对方巨量感谢。
王世贞:大一 新闻传播
在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中取得特等奖,收获了二十分的特别降分,为了写作(八卦)梦想而入读新闻系。现在是校报的编辑,以一己之力提高了校报销量。仰慕在新生欢迎式上带他逛校园的徐阶,逢人就吹徐阶学长多么亲和多么优雅。和杨继盛住双人寝,超级粘他的世界第一好室友。
飘风不终期
(一)
从前有个书生,幼年丧母,家境贫寒,继母苛待,十三岁才得以从师学习。
书生一日不敢懈怠,勤学苦读,终于在乡试中举,自此青云直上。
(二)
帝城春暖,海燕双双,拂得杨花满袖风。
嘉靖二十六年春,书生蟾宫折桂,高中二甲十一名,可馆选为庶吉士,做一清贵翰林。
鹿鸣宴上,书生坐在上首,身着玉色进士襕衫,戴微平乌纱帽,系以皂青垂带。气宇轩昂,如松如柏。
彼时众人都以为书生会留京任官,毕竟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庶吉士又是阁臣的必经之路,来日前途光明灿烂,可见一斑。
谁都没想到书生会自请外放。
他们不明白书生心里......
(一)
从前有个书生,幼年丧母,家境贫寒,继母苛待,十三岁才得以从师学习。
书生一日不敢懈怠,勤学苦读,终于在乡试中举,自此青云直上。
(二)
帝城春暖,海燕双双,拂得杨花满袖风。
嘉靖二十六年春,书生蟾宫折桂,高中二甲十一名,可馆选为庶吉士,做一清贵翰林。
鹿鸣宴上,书生坐在上首,身着玉色进士襕衫,戴微平乌纱帽,系以皂青垂带。气宇轩昂,如松如柏。
彼时众人都以为书生会留京任官,毕竟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庶吉士又是阁臣的必经之路,来日前途光明灿烂,可见一斑。
谁都没想到书生会自请外放。
他们不明白书生心里的志向,与其做高高在上的翰林学士,他更想看一看京城外的风土人情,去见民生疾苦,听百姓疾呼。
于是这一年,书生出任南京吏部主事。
临行日,书生的至交好友来为他践行。好友小他十岁,却与他志趣相投,倾盖如故。
那天的京郊长亭,芳草连天,拂柳晚风吹过,隐隐带来远方的残破笛声。
好友咽下喉头百转千回的不舍,举杯相送:“仲芳兄,前路难测,望你负霜沥雪之时,仍能杖藜行歌。”
书生与他对饮,回道:“元美,你亦如是。”
(三)
金陵城里,书生因才能兼备,颇得上司赏识。
南京吏部尚书韩邦奇亲传音律,书生不负所望,亲制十二律,此律吹奏之时均极和美,如空谷幽兰,泠泠悠扬。书生一时名声大噪。
官场里的前辈对书生照拂有加,常将历朝掌故与居官守身之道传授与他,道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为官之人应韬光养晦,不露锋芒,隐于重山阴霾。”
书生对古今典故来之不拒,却独独对此一句为官之道另有己见。
他心里的良臣,不在官高,而在爱民。万民疾苦辛劳,为官者,当于升平盛世慎思民愿,与苍生同苦同悲。
于是书生直言:“前朝有范文正公'先忧后乐'之掌故,如今我辈正应承前人之志,躬行泥淖,拆骨铸城。若只计较自身之得失荣辱,颠倒黑白是非,一味敬天守成,仲芳宁可不为此官!”
前辈听罢,未曾追究,只道书生年轻气盛,如此直言不讳,日后官路必定坎坷多艰。
此话一语成谶。
(四)
嘉靖二十九年,书生调升京师,任兵部车驾司员外郎。
时年,蒙古数次侵扰大明边境,北地百姓苦不堪言。
大将军仇鸾请开马市以和之,书生心系百姓,又素来直名在外,怎会容忍如此苟安之策?于是书生铮然上书,力言此举“十不可五谬”。
可在滔天的权势面前,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身无依仗,就只能任人宰割。这一年,书生被贬到穷山恶水的狄县,成了“未入流”的典史。
当年匆匆分别的好友还未前来庆祝他高升,就再一次与他劳燕分飞。只是从前还能遥寄锦书,如今却是清影难寻。
后来,严嵩为显公正,将书生连升五级,右迁兵部员外郎。书生这才得以回京,却对严嵩以权谋私,仗势欺人之举愈加不满。
大明王朝,晴天朗朗下,却藏污纳垢。
(五)
好友听闻书生再度回京,喜出望外,拎着一壶秋露白去到书生府里,想要实现当年月下对饮之约。
他甫一进门,书生正在抚琴。
书生从前的琴音清朗明丽,濯濯如春月柳,轩轩若朝霞举,尽显文人附庸风雅,京城仕宦与之交游者,常赞书生之琴声如昆山玉碎,凤凰鸣叫。
此次却不同以往。
古琴七弦之上,布满风霜的手指或拨或弹,琴音亦扬亦挫,深沉之中不失激昂,低回之处依旧铿锵有力。
一曲毕,好友心中怅然若失,悲怆丛生。他似有所感,转头看向庭外,明明此时月皎波澄,他却愈发寂寥难耐。
果不其然,下一刻,书生递给他一封奏章,道:“元美,明日早朝,我欲弹劾严嵩。”
原来书生在回京途中就做好了决定,即便对方权倾朝野,深得爱重,即便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不悔。
功名利禄似烟涛,君子文心,自当直指要害,为民请命。
好友怔愣许久,拿起那份奏章看了又看,想来想去,这都是一场飞蛾扑火的死局,他在书生面前坐下,忍不住劝道:“仲芳兄,元美知你秉性贤直,明辨是非黑白,可不朽之业,终当在执事而为,就如徐大人…”
“元美,我明白徐大人明哲保身、和光同尘之道,但那不是我的道。我自幼孤苦,自然懂世道艰难,为官不易,但君子持身,应当守护本心。他们许我以名利,又压我以强权,可那又如何——”,书生看向好友,目光灼灼,“人总有抛开得失也要坚持的事。”
书生信手抚过琴弦,虽未弹奏,对面的好友却仿佛听到了一曲慷慨悲歌。
“就如这宫商角徵,千回百转,皆为主曲而战。”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一簇逆流,或许会被淹没于历史的浪潮,但只要还有人愿意为众人抱薪,有朝一日,涓涓细流也能令黄河改道。
(六)
嘉靖三十二年正月十八日,一封奏疏震惊朝野。
“臣历数严嵩五奸十大罪,愿以死谏之!”
文死谏,武死战,自古文人以死正言,是为死劾。
书生所奏,揭穿了严嵩多年来死死掩护的肮脏事,成功引起帝王的怒火。但嘉靖皇帝本就多疑,最忌皇子与朝臣结党,书生奏疏之中提到了“裕景”二王,正中严党下怀。
在皇帝眼中,水深火热的百姓,是非分明的事实,都比不上皇权稳固。
最终书生被捕入诏狱,廷杖一百。他拒绝了朝中正义之士暗中送来的黑蛇胆,谈笑赴堂受刑。
脏水洗身,浊杯赴宴,亦不改清明。
(七)
书生受了刑,两腿粗肿若木,不能屈伸。诏狱里的严刑拷打和百般折磨,他是生生捱过去的。
听闻施刑那日,狱卒听到声响起身,以为是牢里的大人不堪忍受,却见书生创伤发作,遂以碎瓷割腐肉,筋挂膜,又以手截之,双腿隐约可见嶙峋白骨,而他神情自若。
那一夜,书生举灯疗毒,仿佛见到了一场雾中埋骨的大雪,迷障茫茫。
好友在外四处周旋,终于寻到机会去看他。
书生看见了好友眼里的痛苦。这个小他十岁的挚友,文采出类拔萃,已经隐有成为文坛盟主之势,可他依旧愿意放弃大好前程,尽力救下他的性命。
有友如此,幸甚至哉。
书生理了理身上的囚服,向好友遥遥拱手:“多谢诸位替仲芳勉力斡旋,然,文人以死弘道。”
大明是万万百姓的大明,天地大道在肩,生民和社稷,是正义所向。他愿意身先朝露,以一人之死局,为后辈肃前路,为黎明启新声。
“好…那我有三问,望仲芳兄解惑。”好友压下喉头的哽咽,颤声问道:“你一生行善,为官清廉,却被诬结党,妻儿老小无依无靠,悔也不悔?”
“欲有松鹤之志,必养冰雪之心,我不悔。”
“你一生如寒梅凌然,松柏长青,本有锦绣前程,如今却不惜以死正道,悔也不悔?”
“君子持节而死,我不悔。”
“你望以一人之清明澄澈寰宇,可如今的大明,伤痕累累,遍地污浊,若你所为无法动摇严嵩分毫,悔也不悔?”
“大明惩奸除恶,虽痛必为,即便我身无完骨,尸供蛆蚁,也坚信终有一日,国家强固,海内长享太平。此痴愚念头,至死不改,我不悔。”
好友听到这三声不悔,掷地铿锵,竟无一声出乎他的意料。
世人发愿无数,真正能为大义牺牲之人寥寥无几。书生所为,是大愚,亦是大勇。
“但我还是有一悔的…”
好友转身的脚步陡然一停。
晏晏少年时,他们相识于国子监旁的酒肆。彼时,士子们心怀书生意气,杯酒之间高谈阔论,皆是“为万世开太平”的鸿鹄壮志。书生与好友就在那时一见如故,许下了“迢迢明月,对酒当歌”的约定。
如今回望,两相叹息。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八)
书生在狄县为官时,兴办学校,疏浚河道,开发煤矿,深受百姓爱戴,临去时“送于百里之外者千余人”。
书生死的那日,狄道阴霾漫天,妇孺号泣。他被弃尸于市,受万民践踏。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燕京百姓相互涕泪,心怀敬仰与悲悯,抬头时,仿佛听到了远方有伤鹤悲鸣。
好友急切地拨开人群,见书生静静躺在地上,囚服之上血迹斑斑。自古文人仕宦者最重衣冠,书生如今却衣不蔽体,如残魂野魄,伤痕累累。
有人一边走一边念道:“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前未了事,留与后人补。天王自圣明,制作高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
好友名叫王世贞,而书生,则是后来被誉为大明第一谏臣的杨继盛。
很多人觉得,留得青山在,才能行可为之事,而以死进谏,是自毁青山。但其实,悠悠青史,千年万年,文人皓首穷经,武将黄沙埋骨,无非为护身后黎民百姓,为守心里一家一国。若他自己觉得求仁得仁,便无所谓青山存在与否。
而来日金乌高悬,椒山先生当看见乾坤之上,因他而起的刹那流光。
(九)
杏花疏影,雨濯春尘。
隆庆元年,明穆宗为抚恤直谏诸臣,追赠杨继盛为太常寺卿,谥号“忠愍”。
新雨过后,王世贞撑伞走过满地落英,拎着一壶秋露白停在了杨继盛墓前。他抬手拂去墓碑上被雨打落的花瓣,露出上方风骨嶙峋的“忠愍公”三字。
王世贞想起那一年的诏狱里,他停下脚步,身后的人喃喃自语:“飘风不终期,骤雨不终日。世贞,望你椿龄无尽,替我见光明。”
他将秋露白倒在了碑前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凛冽的酒香载着茫茫月色,来赴一场迟到多年的少时之约。
王世贞转身离去,缓缓开口,声音在渐起的雨幕里朦胧渺远——
“万化途中能邂逅,可怜风烛不须臾。”
全文完
注释:
杨继盛,字仲芳,号椒山,明朝著名谏臣。
王世贞,字元美,号凤州,明朝著名文学家,史学家。
ps:先搬一个用来参加学校征文比赛的文。
"大人如此置若罔闻,难道你已不记得杨继盛了吗?!"
当这句质问脱口而出之时,邹应龙惊恐地发现,那个微笑着的好好先生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露杀气的人。
"我没有忘,"徐阶用一种极为冷酷的语气回复了他的训斥,"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是看这一段有感 印象很深 p2是前情
"大人如此置若罔闻,难道你已不记得杨继盛了吗?!"
当这句质问脱口而出之时,邹应龙惊恐地发现,那个微笑着的好好先生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露杀气的人。
"我没有忘,"徐阶用一种极为冷酷的语气回复了他的训斥,"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是看这一段有感 印象很深 p2是前情
泉客
*书生杨仲芳x鲛人王元美
盛夏的正午还是难熬,加之监内实无消暑之良方,大半监生以各异的理由请了这半日的假,不是留在京城的府邸中温课,就是更混账些:出去寻那些个正中供着冰鉴的秦楼楚馆了。显见,杨仲芳没有那样的宅邸,也无几两银子傍身——因而在这么个空落落的讲堂里,坐在正当中的青衿学子显得尤为打眼。伊的讲师向来是一副湛然冰玉的态势,在炎夏也未现狼狈之状,此时授课已毕,眼睫向下一垂,便盈盈地点中他的桌案:“杨学子,稍留片刻。”
杨仲芳最初并不知其意。他去日交上诗文时颇为恹恹,国子监同砚如此之多,新来的讲师怎么记得住所有人的姓名?然这世上出人意料之事许多,今朝便给他遇上一遭。徐讲师蔼然如...
*书生杨仲芳x鲛人王元美
盛夏的正午还是难熬,加之监内实无消暑之良方,大半监生以各异的理由请了这半日的假,不是留在京城的府邸中温课,就是更混账些:出去寻那些个正中供着冰鉴的秦楼楚馆了。显见,杨仲芳没有那样的宅邸,也无几两银子傍身——因而在这么个空落落的讲堂里,坐在正当中的青衿学子显得尤为打眼。伊的讲师向来是一副湛然冰玉的态势,在炎夏也未现狼狈之状,此时授课已毕,眼睫向下一垂,便盈盈地点中他的桌案:“杨学子,稍留片刻。”
杨仲芳最初并不知其意。他去日交上诗文时颇为恹恹,国子监同砚如此之多,新来的讲师怎么记得住所有人的姓名?然这世上出人意料之事许多,今朝便给他遇上一遭。徐讲师蔼然如春温,先是卷着讲本称他“真奇才也”,而后又肯娓娓与他论诗及文。谈到夕阳近落之时才暂作了结。杨仲芳方在收拾台面,徐却又支颐,极浅地露出个笑来:“我有位世交家的孩子正在京师,文章极好,今年也未中春闱。再过几日,合该将伊也介绍给你认识的。”
“不知…先生可愿告知我他的名姓?”
“太仓王世贞。”
其心念一动,连着手下收拾东西的动作也慢起来。徐见状,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笑模样:“是我失虑,发榜之前尚有一场宴…想来,你们是已经见过了?”
见过倒是确实见过,只并不在那场宴席上。杨仲芳含糊应许了几句,便躬身告了罪,直往西厢走。一面是讶异,另一面,有回忆如泉般汩汩往上涌,拦也拦不住。
彼时其无心往热闹地界走,一心只往偏僻的小巷里钻,想着这趟要是再落举该如何凑出在京城度日的盘费。如此茕茕独行,不但没能让自己心意落定,反而是夜幕先于不经意处往下铺展,也描出满天的辰星。初春,尚有几分倒春寒冷冷卷走枝上的新叶,其对这样的寒意浑然不觉,一时竟是走到了巷尾的河畔。事已至此,杨仲芳索性又往前一步,想着打些水来擦一擦脸。
然拨开芦荡,先跃入他眼睫的并非水光与月色,而是一尾线条流畅,盈盈有琉璃光的尾巴。末端有如鱼鳍,薄如蝉翼,正一下一下地拍着水面,竟是极放松的架势。杨仲芳在惊吓之前,最先感到的实是不可思议。如此漂亮的一条尾巴,不论是出自何等生物,都足够稀奇……前提是王元美没有恰好在此时浮上水面。
十九岁的青年鲛人发出了半声咕噜咕噜的尖叫。
杨仲芳生得足够可信,待他对着一汪水表明身份,千保证万承诺地发誓不会透露今夜之事,鲛人才又半信半疑地浮出水面:“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
年近而立之年的举子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想,这说出去了,谁会相信我?夜半见鲛人,一听就是市井话本里的讹言。
“你看,我都把字号并着籍贯给你交代明白了,你还愁寻不到我?”
鲛人眨眨眼,好像是勉强认同了他的说法。身后的尾巴也随眨眼的动作慢悠悠地一拍一拍,一时间竟如汲月光之灵而生的精怪。还未等杨仲芳说些什么以打破这一地静默,鲛人先开了口:“既然你是今年春闱的举子,后几日才发榜,他们今个都在饮酒对诗呢,你怎么不去?”
半晌没听着回复,正纳闷呢,只听得对面垂着头的举子一声苦笑:“那些都是胸有成竹的大儒,我掺不进去。”
鲛人文思轻捷,怎听不出此间的暗讽。其恰恰也未去赴那场宴,却是因京师风尘太干,急需浸一浸水的缘故。此刻甫听此言,立时颇有知己之感,又往前凑了几分:“看在你诚实的份上,我便不和你打哑谜了。我不是什么神仙精怪,只是一尾鲛人,哭不出珍珠,也需和你同习举子业。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太仓王世贞,看他们还嘲不嘲你!”
杨仲芳尚未回神,便得了这样一份赤诚的交心,却是有些愣住了。鲛人——此时应称他王世贞了,幼时就是个宠惯了的性子,此时不耐地用尾巴吧嗒吧嗒地拍水,勉强唤回其半条心智。见他呆愣愣没别的反应,又一抱臂,自顾自说下去:“此时多叙也无甚必要,横竖以后将是同科的进士。你大我十岁,名次可不能不及我。”说罢,又往水底一潜,大抵是往远处游了。
实是如梦般玄奇的经历。如若被留在原地的并未在苇丛中以目光逡巡一圈,大抵也不能得见那枚挂在叶尖,在月光下反射出如水光亮的鳞片,去得证他今遭的偶遇了。
后来他们果然得中同年的进士,也同列二甲,只不是那一年。翰林院里,杨继盛听闻有同年向王世贞传授馆选应如何执文拜会朝中学士,以博得个庶吉士的名头——而后不出意料,被清正又暴躁的小王进士手持戒尺,打出了翰林院的大门。
他们也在私下对谈过,聊起那天的事,王世贞仍显得义愤填膺:“他不会也和你说了吧?我当初就不该借徐师的戒尺,拿柄敲棍多好,也好打得再狠些。”
杨继盛只在一边吃茶陪笑:“那他哪敢。”
“不论他敢不敢,竟要邀我以文谀人——简直不可理喻!”
王世贞讲到气头上,面色都扑上些不自然的红。杨继盛知他素来体弱,直往前凑,越过半张几案给他抚两下脊背,迭声道先吃茶,先吃茶。然心底亦不免同他怀揣同一份思绪:连选馆都需先依附权贵,借着钱与权的名头才能留在翰林院——如此窥来,这庶吉士倒也不若不当。王世贞急急饮却两口茶,面色倒是稍定,只同时也有了出言调笑的兴致:“看不出来嘛椒山,二甲第十一,我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倒要让贤啦。”
语带揶揄,不过一句常言,被他这张嘴一道,便显得风流又轻快。杨继盛知道这话他说惯了,也并不太放在心上,反倒也笑起来:“哪儿比得上王凤洲大学士,初出茅庐就名扬京师。”
王世贞一听,不答话,只闷闷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不等杨继盛向这心思莫测的才子赔罪告饶,王大才子便一放杯盏,压底了声音,以袖半掩住唇:“说句不好听的,郑给事的话,你可需放在心上。”
杨继盛端着杯子装傻充楞:“你说郑公?他前两日还问我要不要添置纸砚呢,不需你说,我也得记住这份恩情的。”
“我当然不是说这个!……”王世贞刚想拍桌子,又念及隔墙有耳,只好怏怏地收了手再坐回去:“你知道那同年和我说的什么?执文于夏公门下,必可保你得中。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若是去了,和那帮子佞——”
他没能说完,因为杨继盛探了半个身过去,一伸手,把小王才子针砭时弊的那张嘴捂了个严严实实。
“元美,慎言。这么些年甫才考上进士,可不能明年就挂冠归去。”
被提及的年轻人刚被放开就气咻咻地转过头:“你拦着我作甚!让他们去听,大不了也就是谋个玉石俱焚……”
杨继盛见他越说越小声,心知也算是戳到痛处,将心放了下来。
“若真能俱焚,那不消你去,我自替你。只如今不仅焚不了石,还折去王才子这块美玉,那可怎么是好?”
一席话慢条斯理地说下来,直将王世贞说得趴在案上不动了。气氛正这么静了片刻,旋即传过来年轻人闷闷的声音:“我知晓了,以后自不会再说。但椒山,我们一路千难万险地考上来,真是只为了汲汲于名利富贵…最好最好,也不过是博一个清名吗?”
果真还是个孩子。杨继盛心软片刻,只捡哄着他的话说:“自然不是。朝中有徐先生在,也有真正一心向着众生的官员在…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
不知是无心之言落到实处,还是久当权者必遭跌重,夏言当政的日子,果真很快就过去了。在他们一者在大理寺经营,一者往南京赴任的途中,传来君父震怒,将要把这位几受荣宠的首辅下狱乃至弃市的消息。虽处大理寺,然这样的大案,自是不会交由他这样稚嫩的官员来办。从而王世贞反倒得了些清闲,与志同道合的诗友论诗,同尚教习庶吉士的徐阶聊聊六艺经传,倒像是半个庶吉士了。
远在南京的杨继盛也无心关注这位嫌他策令伤时的首辅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他那时正忙着请教考功司的郑郎中,何为礼,何为义。
郑晓没有正面回答他。他看着三十余的年轻人那双灼灼的眸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正是因本朝初年那场大礼议而于官途蹉跎至今,而那时他甚而未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曾见过那位绯袍首辅的一个背影——那年他二十六岁,比而今站在他面前的主事还小上几岁。京师的风波他已无心再管,朝堂之上更迭几许,终究都回不到过去。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现在回答你。如果你执意要探求它的答案,我可以先从居官守身之道,与古今典故之理开始教你。待你学成了,自会懂的。”
杨继盛点点头,很顺从地跟着他学诗书作文。他笔头功夫本就极好,学前朝掌故更是极快,每日跟在郑晓后面,不消几月,便能熟练对答那些艰深晦涩的子曰诗云。只是,其仍有一心结未解:所谓礼义,他请教过郑晓,也问询过何迁道,依旧没有太懂。
时节在万事纷杂里滚得极快,三年考满便即赴京,一路颠簸自是不赘,然甫进京师,就听闻马市将开的消息。杨继盛尚未来得及去拜会他正在大理寺当差的同年,便匆匆草了一份《开市稿》,倘不能全阻君父之意,至少也能免去些佞臣恣意带来的祸端。疏甫递到堂官手上,兵部又响纶音:这趟,是要他亲自去开马市。
赵锦急得是团团转,这封疏压在案上,一时无从下手。一见从门外抬着衣摆踱进来,刚准备行礼的杨继盛,就好像是见着救星,一把搀住他的手,连声问此疏递是不递。杨继盛倒是平静,只道:“谢过赵尚书。我想过了,我自己去递。”
兵部的尚书骤然出言:“不行。我哪怕是去请张主政替你开市,这疏都不能直接这么递上去。杨员外,先缓一缓,我知你见此心焦…但劝谏也得有个劝谏的道理。”
杨继盛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隔日,一封阻马市之疏飒沓而上,君父击磬一声,八臣会议,直商讨出个要将肇事者先下诏狱,再贬远地的说法。
王世贞提着金创药来诏狱看他,一面说着下回再把自己作进牢里我可不奉陪了,一面在悄悄抹眼泪。杨继盛看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为稍作宽慰,只道:“也不是生死相隔,无需如此哭的。”
哭不出珍珠的王大才子霎时横眉:“杨椒山,能不能说点吉利的,难不成你还盼着生死相隔?”
后者连忙讨饶,二者说说笑笑,狱中逼仄而阴森的氛围竟也被缓解几许。杨继盛不好多动,王世贞便用手指蘸了药,一面涂还一面碎碎念,说的大多都不是朝中事,只捡着些有趣的同他的友人讲。聊至末尾,其将金创药连着诸多瓶瓶罐罐往尚不能起身的员外郎怀里一塞,便兀自起身,只留他一个背影。依旧是清隽而如竹般笔直的,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
“徐师与我说了,他们商议几遭,最后决定让你去当狄道的典史。这些东西你都留着,哪怕帮不上忙也至少能听个响。哪天实在当不下去了,就想个办法给我寄信——我就算是上表乞以身代你,都会把你从那儿赎回来。”
其实也没有太难熬,杨继盛想。他现在站在临洮的风沙里,心知这是秦时疆域往西的边界。他在此地,仅为官一年有余,然较之京城,实在是适意许多。上司僚友都极可亲,加之民众虽不读儒书,然一心向学,也非不通情理之辈。他这回明升诸城知县,实怕是将回京师,此处由他一手操持改换的风物,大抵将有段日子不能得见了。
他彼时并不知这是眺望狄道的最后一眼。同僚与他早混熟了,热热闹闹地张罗送别宴,令这被送别的主角一时竟有些恍然。边关酒食简陋,然几首曲子敲着杯盏叩着碗碟唱下来,暮春近夜的寒意都被驱了个干净。杨继盛本不欲出这个风头,然同僚多饮几杯烈酒,笑闹之间也敢把他推上前头,怂恿他也开腔唱个小调。其别无他法,只好边拱手告罪,边从刚刚扎束好的行李里取出一把手制的箫。
箫声咽咽,与边关簌簌的沙声一同谱出一曲《关山月》。此调悠扬,加之杨仲芳本就颇善律吕之学,十二调如蝶绕梁,竟还唤出半个月亮。送别之宴也渐落尾声,明日一早,他便得了凭证,离狄道,赴诸城去了。
半年转瞬踏过,王世贞有时给他写信,大多也是报喜不报忧。京城哪家馆子的酒最好喝,哪里有处幽胜秘境,乃至哪条河最僻静无人扰,都被他事无巨细地一一写进信纸里。文章最末,还要补一句:这么些好地方你都去不了啦,莫怪我捷足先登。
杨继盛将信纸按原样叠好,收进匣子里,然后提笔回信。他不知朝廷又将有怎样的任命,只昨日又领升迁之旨,一岁四迁,多少是盛恩了。去月其自诸城到了应天,又得见郑寺卿。郑晓六年没见他,这会儿甫见着面,就是一声叹:“杨员外,你怎么又回来了?”
被点名的员外郎颇有些心虚:上京前郑晓还教他,年轻人太锋芒毕露要吃苦头,可不能再学他,初中进士便遭廷杖。这下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是挨了棍棒,连边关都走过一趟。郑晓见他眼神飘忽,也没多为难,只说此后若有什么缺的短的,只管来光禄寺寻他。谁知未过一月,凭调又到,这回是往淮安去。
舟中只供灯火一豆,晃得极垂危。杨继盛这回没能来得及再问一问郑晓何为礼义,然后者曾同他说起苌弘化碧的故事。郑晓本就声同冰鉴,说起这样的掌故来,平添一些寒意。杨继盛还记得他说起赤血存于蜀,三年而化碧的语调,是极森然的。话到末尾,郑晓问他,你可从中听出些什么了?
那时尚还年轻的杨主事思虑再三,如是对答:真伪自在人心,倘追寻正道,生死安足论。
郑晓摇了摇头,俯身向他:不对。白文公说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但倘若一腔热血已结成碧玉,那还有何期可待?杨主事,倘若面对别人,我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然你,实在有一颗赤心。
王世贞一封道贺的信还未来得及寄到京城,便听闻他的同年直言弹劾严嵩之“五奸十大罪”,已又入了诏狱。然他被决案的任命按在凤阳动弹不得,哪怕是心焦如焚也毫无办法。好在事情终归还是在这年的春四月出现了转机——阁部一纸调令,升其为刑部郎中。他来不及一一回复同僚旧友的祝贺,便马不停蹄启程赴京,哪怕是只见他最后一面也好。
在京师,他拜会的第一个人,是徐阶。彼时内阁的次辅正端坐府中,看上去对他的来访毫无意外,甚而已经沏好了两杯茶。他的这位老师做事从来不紧不慢又委曲从容,以致王世贞看到他仍旧无甚波澜的表情便颇感一些安心,本打算甫一见面就出口的言辞也压进茶水晃出的涟漪。茶饮却半盏,其终究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焦急:“徐公,杨椒山他……”
徐阶回以一个意味并不明朗的颔首:“凤洲,慎言。”
这要他怎么慎言?好友入狱,其忝列刑部,难不成真要耽于这些个钱权名利,眼睁睁看着杨椒山赴死吗?徐阶仍在拨他那杯盏里看上去永远也拨不完的茶叶,极精准地在王世贞出言抗议之前略提高一些声音,压下了他的质问:“我晓得侬心系同年,然身在外廷,不可不作万世计。我去访过陆都督,有伊在,杨员外不会太吃苦头。”
“可是他本来就——”
“凤洲。”徐阶略略压低了声音,实不知在心中对这位年轻而不知朝中暗流的王小郎中叹过几回。“侬最关心的,我也替你问过了。五月初一,拿着这个,李巡风不会阻着你。”
王世贞抿唇几遭,终于还是接过那枚小巧而无华饰的方牌,又将其收入袖中。其对恩师又一叩首,便径自冒着夜色,走入流转有如潮水的一地月光里了。
有这样一个传说。鲛人生于水中,自古长命不衰。人之一世对其而言,只如一场可以回头的远行。而鲛人泣之成珠,服之可济长生;鲛人血如膏油,可燃万世不灭;鲛人心是一块碧玉,剖之价值千金——然而,王世贞知道,事情全然不是这样的。
鲛人并不长生,同人类一般寿数;鲛人的眼泪也不能化为珍珠,试之,只有同人类一样的咸味;鲛人的血和百代无数哲人一样,是赤色如浆;而鲛人的心,也并不是一块无瑕的碧玉。他的母亲告诉他,鲛人的尾巴是一种诅咒。可是他在今朝突然觉得,如果传说中写的那些都是真的,该多好啊。
如果只需要眼泪就可以令人长生,只需要碧血就可以万世不灭,只需要一颗丹心就可以庇佑他的好友不受灾祸——这简直是太划算的事情了。
王世贞一如徐阶的指引,于五月初一近夜的时辰踏进诏狱。还未见着那些冷硬的生铁,便被血气与森森的冷意慑得心悸。他以前并不觉得这里冷,也不曾认为自己有朝一日会不敢去见杨继盛,可惜人世实是颠倒错乱的去处。李天荣见着那块方牌,果然不曾为难他,甚而还予他几帖膏药,要他一并带进去。王世贞放在手中一掂量,心中霎时明透如镜:他一介巡风官,哪有备着膏药还需候亲属带入监牢的的道理?怕是见着这块牌子,才肯将那些故交亲属托伊送进来的药饵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想通这层,王世贞也顾不得之前的忧心,只提着灯去寻人。
他见到杨继盛的时候,后者正拄着杖,在这么个狭小的地界里蹒跚地绕着圈。看见他来了,还极不要命地对着他笑。狱卒替他开了门,碍于那面牌子,连个探问的时辰都没说,便将他留在此地,只道说一会儿喊他便是。
王世贞的心思却已不在此处了。他看着杨继盛肖似骸骨的那一双腿,极勉强才没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出来。杨继盛借他提的那盏青纸行灯散出的微光见他眼眶赤红,心知不妙,连忙撑着竹杖一步一停地迎他,出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我突然想起,年幼时候乡里还称我是寿星头呢。元美,你见多识广,替我看看,现在还作不作得数?”
饶是有天大的冤情,这会儿也合该被逗笑了。王世贞没声好气地乜他一眼,先是要他回榻上坐着,再一展斗篷,将里头隐着的几个纸包全塞进杨继盛的手里。那地方说是榻,其实不过以几堆稻草叠起,其中甚而可藏物。没等坐在上头的杨继盛说上几句,王世贞便仔仔细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直把他飘到嘴边的话也按了回去。王小郎中烧犀观火,逡巡许久,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来:“怎么作不得了?杨仲芳实是天生的寿星,不活到九十九都是枉顾苍天命数。”
这会儿哭笑不得的轮到了杨继盛。他受杖不过四月,一笑便要牵动痛处,甚而咳得劳动肺经。王世贞赶忙替他抚一抚背,其间又恰巧摸着衣下已结的血痂,一时百味交杂。待杨继盛终于止住了咳,便见小他十岁的同年垂首,泣泪涟涟如珠。诏狱内仅有一扇戴着枷的窗,如今有月色穿梭而入,将鲛人的泪水也照成珍珠色,竟恰似他们相会的第一面。
他的同年半抱着他的肩,动作极轻,如对一尊受不得碰的瓷偶一般。这样的态度让杨继盛感到微妙的倒错,于是他闭上了眼,任由那双手若即若离地与他相贴,一如冰沉进水里。王世贞的面色哪怕是在月光与灯光的两相映照之下也显得不甚清明,话语也轻,像是怕吹动杨继盛的发梢,却让后者在一片漆黑里想起那一枚不知是否还落在巷尾的,水光粼粼的鳞。
王世贞不再为他哭了。他慢慢地说,我相信他们说的。仲芳。哪怕四方天地万古至今的圣贤都有死日,你也合该长命。
闲中看破盈虚壳
💖🎁二〇二三年椒山生贺
题记:
命运多舛的人,却像神明一样无喜无悲。
🌳
小时候牵着牛从学堂门前路过,他看到和自己同龄的学童坐在学堂里念书,他很羡慕,不过,羡慕有什么用,家里没钱让自己读书,只能趁着放牛的空隙偷偷到学堂窗前,聆听先生的只言片语,聆听学童的朗朗书声。
风吹过草丛,那个蹲在窗前偷偷听课的小男孩不见了,像风一样消失了。
“他还会回来吗?”
他独自呆坐在母亲的身旁,眼泪像泉水一样不住的涌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手紧紧抓住母亲渐渐变凉的手,生命就在这种逐渐降温中慢慢消逝。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死原来离自己那么近,亲人离开自己的感受是多么痛心。
鸟儿叼了...
💖🎁二〇二三年椒山生贺
题记:
命运多舛的人,却像神明一样无喜无悲。
🌳
小时候牵着牛从学堂门前路过,他看到和自己同龄的学童坐在学堂里念书,他很羡慕,不过,羡慕有什么用,家里没钱让自己读书,只能趁着放牛的空隙偷偷到学堂窗前,聆听先生的只言片语,聆听学童的朗朗书声。
风吹过草丛,那个蹲在窗前偷偷听课的小男孩不见了,像风一样消失了。
“他还会回来吗?”
他独自呆坐在母亲的身旁,眼泪像泉水一样不住的涌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手紧紧抓住母亲渐渐变凉的手,生命就在这种逐渐降温中慢慢消逝。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死原来离自己那么近,亲人离开自己的感受是多么痛心。
鸟儿叼了根木棒飞走了,飞入林中,飞入属于它的世界里。
“她还会回来吗?”
他知道他所爱的人都不会回来了。没有人会在自己失意和受伤的时候给一点安慰,相反,那些难听的言语总是急不可耐的闯入自己的耳蜗。他必须让自己的心“硬”起来,让自己的身体“硬”起来,磨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与其让自己一直沉浸在痛苦的泥淖里,不如,头也不回赶紧离开。越在意那些情丝,那些情丝就会将你越缠越紧。快拿出利刃,斩断那些纷纷扰扰。渐渐地,他开始收起温柔的眼神,收起婆娑泪眼,收起柔软的心,变得凉薄,心如坚冰,情如利刃,只爱对的人,只对对的人好。
命运给他安排的人,他并不躲避,那些人想来就来吧,可是别想再从他这得到一丁点的温情。从小到大,姨娘给他的冷眼,亲哥给他的刁难,身边人的冷嘲热讽,他早已知道怎么对付。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不论做这件事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人们都说他是个好人,他几乎对所有人都很友善,不过这种友善对于他本人而言就是集市上批发的货物,便宜大份,谁都能给。
“你们对别人的爱意不也是这样吗?都是从集市上批发来的感情,有什么特别可言吗?”他轻蔑地说道。
“既然你们都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
“十死无生我也做得,前面是炼狱我也去闯。”
他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自己的命。
他唯一在乎的,是你们有没有一个人,睁开眼看看这天下!
他决意和这个世界说“断”的时候,是他最凉薄的时刻。他的一生都是在这种凉薄的“断”意中度过的。当他和有毒的亲情关系“断”的时候,他是在找寻自己;当他和官场一滩污泥“断”的时候,他明白自己到底要追求怎样的事业;当他在狱中“断”肉的时候,他明白该怎样跟大奸大恶作斗争。当他成为灵魂时,他拿着那颗断头告诉你:我要和这个世界,断个干净。
最温柔是他,最凉薄也是他。
他在一个凉气袭人的清晨,悄悄关上房门,转身走入那晨光熹微的天地中……
“宇宙到头俱梦幻,生人何必叹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