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凤/刀凤/微兰苗 abo】归墟 38
预警
斐凤szd,he,悄悄带一下大胡,浅浅走个刀凤
是兰苗,兰苗,兰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南兰*苗人凤,女A男O,若兰是苗苗自己生的,两人一夜情没缘分,基本上集中在前两章(就是为了让苗苗自己生若兰)
非典型性abo,有私设,前半段剧情里没有信期
书剧互融,武打部分全部借用原著
本章省流:论如何溺爱孩子(老公)(bushi)
三十八、
胡斐自知理亏,也不敢去追,生怕真惹恼了程灵素。他这会儿心潮澎湃,想着这宅子竟然是凤天南那等奸贼的产业,真是一刻都多待不得,可眼下这般情状,又要如何连夜搬走?只得暂且强忍,待到天明再说。
他守在苗人凤床前,本想倚着床沿稍作歇息,......
预警
斐凤szd,he,悄悄带一下大胡,浅浅走个刀凤
是兰苗,兰苗,兰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南兰*苗人凤,女A男O,若兰是苗苗自己生的,两人一夜情没缘分,基本上集中在前两章(就是为了让苗苗自己生若兰)
非典型性abo,有私设,前半段剧情里没有信期
书剧互融,武打部分全部借用原著
本章省流:论如何溺爱孩子(老公)(bushi)
三十八、
胡斐自知理亏,也不敢去追,生怕真惹恼了程灵素。他这会儿心潮澎湃,想着这宅子竟然是凤天南那等奸贼的产业,真是一刻都多待不得,可眼下这般情状,又要如何连夜搬走?只得暂且强忍,待到天明再说。
他守在苗人凤床前,本想倚着床沿稍作歇息,才一闭眼,眼前霎时浮现今夜种种,紫衣鞭影历历在目,竟是怎么也睡不着了。直挨到外头天蒙蒙亮,听得苗人凤唔了一声,人已睁了眼,赶忙凑上去将他扶起,瞧他面色如常,才道:“昨夜二妹给看了,你跟娃娃都好得很,只不过那瓶子里的药是给你安神用的,所以睡了这么久。”苗人凤想起昨夜在胡斐怀中昏沉睡去,这才知道原由,当即稍稍放心。
又想起一事,问道:“那凤天南,我瞧功夫不如你,是如何打他不过?”胡斐听他问起这个,便将如何被那紫衣少女拦下,又是如何丢了凤天南一事略略说来,说到这里想起赵半山的那封信,从怀中掏出,展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苗兄左右,听闻你与贤弟已到京城,盼八月初七一见,届时请送信小友代为引路,赵半山敬上。”两人皆是茫然。
少许苗人凤才道:“既然她能送赵兄的信过来,应当是友非敌。”胡斐不解道:“她拦我杀那奸贼,又对我不曾下死手,我实在是看她不透。”但见赵半山对她颇为信任,也是猜不透其中缘由,只得按下不表。想了会又道:“昨晚是我不好,我……”后边已是说不下去。苗人凤握住他的手,道:“斐儿,这件事你只管去做,只有了结了与那奸贼的恩怨,才能找到你心中要找的天理和道义。胡大哥和大嫂若是知道了,也会觉得你做得对。”他还记得昨晚他说过的话,直说的胡斐心头发颤,又是热又是冷的好一番挣动,一会儿才道:“不能再像昨晚那样了,二妹骂得对,要是真见了红,娃娃没了,咱们是要上哪里后悔去。”
苗人凤从他怀里坐起来些,道:“是惹她生气了?昨晚那样,是咱们不地道了。”胡斐点头道:“是,骂了我一句就进屋去了,再也没理睬过我,我也不敢凑上去再教她生气。”苗人凤瞧了瞧窗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胡斐略略一算,应当是寅时,苗人凤道:“这会儿还早,等她与文夫人都起来了,咱们一块过去给她赔个不是。”胡斐赧然道:“都是我不好,哪有让你陪我去赔不是的道理?等二妹消消气,我去给她赔理去。”苗人凤正要再说话,听得门口有脚步声靠近,又见窗框上映出女子的身影来,便将话先咽了。
程灵素在外头敲了敲门,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只小碗,面上无甚表情,冷冰冰道:“大哥向来厉害得很,我与他初见面时,叫他不可离开我身边,不可出手,他可是一句都没有听。现在自然是更加不会听了,既然如此,还赔什么不是,就算赔了不是,下回不也还是故技重施?”说的胡斐满脸歉意,想接话却又接不上。见她走到床边坐下,先细细诊脉一番,才对苗人凤道:“还是苗伯伯听我的话,之前说的那些,都有记着我的嘱咐呢。”说着将手中小碗递到他的手上教他喝下,又道:“昨晚还记得吃瓷瓶里的药呢,我瞧着可比大哥强几倍都不止。”言语间有意无意看向胡斐。
苗人凤接道:“昨晚是我们不对,没有依着商量好的约定来。”程灵素摇头道:“这哪里能怪你,事出突然,谁能想到姓周的还打这样的算盘,随机应变也没什么,要怪就怪大哥顾前不顾后,怎么能把你丢下呢。”苗人凤本想说句无事,转念一想这一胎全靠程灵素看顾,又岂有与大夫争辩的道理,索性与她点头了事。程灵素又道:“瓷瓶的药我再去做点来,去了安神的方子,也方便你用。咱们这趟路不好走,看来这样的事出突然,后边少不了。”面上颇为担忧。
胡斐在边上道:“昨晚这么一闹,周铁鹪那边肯定是过不去了,我想再去找找汪铁鹗,看看他那边是如何说。”程灵素奇怪道:“姓汪的难道不听他那大师哥的话么?他们三人这边,应当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罢?”胡斐道:“汪大哥与他们不同些,我瞧着应当是还有机会。”程灵素哼了一声,道:“大哥厉害得很,这事也不必与我说,反正我说的话,大哥也没有在听的。”说的胡斐挣红了脸,道:“我,我会听的。”程灵素幽幽道:“若是再来这么一回,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也无能为力了。”胡斐一本正经道:“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程灵素又哼了一声,道:“大哥的保证我也听多了,也没大用处,倒不如苗伯伯说一句,我看或许还能顶点用处。”
胡斐被她说的又红了脸,只得不再说话,程灵素也不是非要他们赌咒发誓,不过就是提点一二,瞧着没什么事,索性出去收拾行李。骆冰昨晚就知胡斐忍不下这件事,早早安排了新的宅子,路上也提防了些,免得周铁鹪等人还埋有什么暗桩。这一处本是红花会一位朋友所有,祖上是个旗人,明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四人暂且住下。
胡斐打定主意要找汪铁鹗,他昨日已从聂钺那处打听到了汪铁鹗的住处,汪铁鹗这一日轮班是夜里,昨晚又闹了那么一通,这时候正在榻上小歇,听闻说胡斐拜访,登时爬起来胡乱穿了件衣裳,出来一看当真是他,又想起昨晚不欢而散,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胡斐从怀中掏出那份拜帖,往桌上一放,道:“之前多谢汪大人赠帖,如今也用不上了,还请收回罢。”说罢转身就走。汪铁鹗赶忙拉住他道:“兄弟,这是做什么?我对你有所隐瞒是我不对,但,但也不用待我如此生分罢。”胡斐冷冷道:“此前我是真当汪大人觉得与我意气相投,才对我多番照顾,现在才知是受了那姓凤的奸贼所托,那些银票也是从他那边得来吧。”他说到这里,只觉胸中气血上涌,又道:“今日出来早,待我去存些银两来,会再教人把那些银票交还给你。”
汪铁鹗见他撇的如此干净,着急道:“银票都是我的藏私,不是凤老大给的,他只是嘱托大师哥替他办事,我可没有收过他的好处。”他瞧胡斐面上稍缓,又道:“兄弟,我都与你说了罢,当初那凤老大托了汤沛汤大侠的面子找上我大师哥,说是在佛山遇到你与他为难,他实在是无法,举家逃往京城,想要寻求庇佑,大师哥教他摆出些诚意来,他便说了个这样的法子。兄弟,我虽是托别人的嘱咐而来,但与你相处之下,觉着你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能交你这样的兄弟,是我汪某人的福气啊。”
胡斐并不接话,却也不是执意要走,两人正僵持不下,突听一位下人进来道:“老爷,海大人差人过来,说请你过去一趟。”汪铁鹗怔愣了下,道:“他又有什么事?”言语间似是颇不耐烦。那下人道:“不知,只说请老爷速速过去,与周大人曾大人商议要事。”汪铁鹗听到周铁鹪、曾铁鸥的名头,赶忙应了,又对胡斐道:“兄弟,今日我有事要去办,你现在住在何处?明日我去找你去,再与你分说这件事。”他也知昨晚闹成这样,那宅子肯定是住不得了,胡斐与他道:“这海大人又是谁?竟然能差的动周大爷和曾二爷?”汪铁鹗道:“这人是个旗人,福大帅颇为看中他,大家伙看在福大帅的面子上,即便是我大师哥二师哥,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胡斐想起骆冰说过第四只杯子给了镶黄旗统领海兰弼,道:“这个什么海大人,不会叫海兰弼吧。”汪铁鹗吃惊道:“兄弟,连你都知道他的名头么?”胡斐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给说中了,慌忙掩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起,没想到真给撞上了。”汪铁鹗倒不追究这事,含糊应了一声,又道:“此番前去,估计又是为了红花会已密谋进入京城一事,要叫大师哥二师哥替他跑腿。”说到这里,特地顿了顿,才冲他道:“兄弟,红花会你可知道?”胡斐早知会有此问,镇定道:“这怎会不知,那些事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听多少人说过了。”汪铁鹗点头道:“如今,传言红花会众人已密谋进入京城,要对掌门人大会不利,所以海大人才紧急召集我们去商量对策。”他说的有些愤愤,胡斐又哪里看不出来,问道:“怎么?是要周大爷曾二爷去办事,到时候真有消息了功劳好归他么?”见汪铁鹗点头,也愤愤道:“他倒是会讨好福大帅,与他这等人共事,真得多长几个心眼不可。”
汪铁鹗与他说话间,匆忙回屋换了身官服,此时对他道:“兄弟,咱们的事明日再说,你现在在哪里落脚,快些告诉我罢。”他怕再引得胡斐嫌恶,说话间也不再用哥哥自称。胡斐顿时面上发冷,道:“可别,告诉了你,明日又要教我收那奸贼的厚礼,我可消受不起。”说的汪铁鹗连连告饶,道:“绝没有下次,这一次为他说情不成,大师哥也不会再帮他了,咱们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胡斐冷淡道:“就怕一托再托。”汪铁鹗见他这般推拒,忽然小声与他说道:“凤老大这回吃了亏,又见我大师哥不肯帮他,肯定是去找汤大侠避难了,托不上我们了。”胡斐此时听得汤沛名字,心头一紧,正要再问,那下人进来再催了一次,汪铁鹗回答不及,已跟着那人出门去了。
胡斐在汪铁鹗这边没讨得好处,索性先回了住处那,又想起上回听到骆冰提起汤沛,苗人凤似是颇有微词的样子,便把这事顺着给问了。苗人凤与他道:“这人号称甘霖惠七省,做过的仁义之事数都数不清,却让我亲眼瞧见他对一个姑娘家动了歪心思,我当时正追着一个下毒高手的行踪,不便现身,托付了一位江湖朋友帮忙打探,后来他告诉我,那位姑娘已经被他差人抢进他府内。”汤沛既然做这等事教苗人凤瞧见,自然不止只做了这一件,胡斐最恨这等事,怒道:“呸,什么甘霖惠七省,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敢在江湖上这样吹捧自己,也不怕哪天跌个大跟头,摔个狗吃屎么!”他自然知道苗人凤说话绝无虚假,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必然是真事,顿觉怒意滔天,端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口,随即狠狠掼在桌上。
那声音刚落了,便听门外骆冰笑道:“胡兄弟怎么了,今日好大的火气。”二人回头见她端了点心吃食进来,请她坐了,又与她说了汤沛一事。骆冰一听提到汤沛,吃惊道:“怎么凤天南还与他有瓜葛?他现在可是在……”说到这里话便断了。胡斐听得汤沛行踪,顿时坐直了身体,又未闻得下文,略有些失望,骆冰瞧他神色,面上默不作声,寻了个借口说了几句就走了。
苗人凤待她出去的脚步声都绝了,才道:“文夫人定是有什么事要办,与汤沛有关,但是不便告知你,待会儿我与她说说看。”胡斐急忙道:“别去别去,四嫂不说,应当是很要紧的事,这个面子不卖你不好,卖你也不好,我不许你替我去求这样的事。”转念一想,又道:“我再去寻寻办法去,不好教四嫂与你都为难。”苗人凤道:“我与你一道。”又被胡斐按住了,悄声道:“怀着咱们的娃娃,怎么还想着到处乱跑?我这边快去快回,保证不像昨晚闹得那样大。”他说的严肃,就差指天指地发誓,苗人凤拿他无法,只得由他去了。
他嘴上说着另寻办法,实则踌躇无计,只得在大街上晃晃荡荡,不知不觉间抬头一瞧,只见面前一座府邸高大气派,每隔五步十步,便有两名家丁守卫,正疑惑这处是何地,边上已有一人上前道:“什么人?这里是大帅府,切莫靠近。”这才惊觉这里竟是福康安的府邸,又瞧人人提着兵刃,守卫严密之极,阵仗之大,不由暗暗咋舌。
他自然不敢多耽搁,以免暴露身份,转头朝右边大街走去,拐过街角瞧见一座酒楼,心头正烦闷,索性上楼独自小酌几杯,又想着喝完便回去,免得苗人凤忧心。刚喝了两杯,忽听得隔壁房中一人道:“汪兄,今儿就喝到这罢,待会儿还要当值,真上脸了那可不成体统。”另一人哈哈大笑道:“好,喝了这杯咱们就吃饭。”
胡斐一听竟是汪铁鹗,心想这也太凑巧了,又想起他早晨是在家中小憩,应当是夜里要当值,后头又被海兰弼差去做事,不知受了怎样的差遣,当差之前不喝上两杯那可就奇怪了,想他们闲话,说不定能探得什么消息,当即凝神倾听。只听另一人道:“汪兄,我可是听说昨晚周大爷在别人手底下吃了暗亏,是真有这回事么?”汪铁鹗长叹一声,道:“在场那么多人,我若说没有这回事,岂不是在诓你么?”那人听他承认,低声道:“那是哪来的高人,竟然能在京城这地方教周大爷吃亏?”汪铁鹗摆手道:“掌门人大会召开在即,现在京城是好手云集……”话未说完就被那人打断道:“哪有你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快说说是什么样的人,才好寻思着给周大爷往回找找场子不是?”
汪铁鹗还是叹气,又道:“我之前与你说过,几个月前我在湖南认了一个兄弟,叫胡斐。”胡斐听他提自己姓名,愈发细听,那人又道:“这哪能不知道,殷兄聂兄与我说过好几回了,说你认了个本事可大的兄弟,功夫俊运气好,可威风了。”汪铁鹗饮了一杯酒,道:“那个让我大师哥吃亏的人,就是他带来的。”那人吃惊道:“竟有此事?他们是何方神圣,一个个如此厉害?”汪铁鹗道:“我也不清楚,大师哥说,说……”
胡斐听他说到这里断了,不由有些心焦,刚要再听,边上酒保带了两人上来,靴子上楼一番动静,就把他们的声音给盖过了,待那三人过去了,再听之下,只听得另一人后半句说到什么二十个四十个的,那句周铁鹪的话,也不知方才说没说,只得继续听下去。汪铁鹗道:“大师哥回去之后调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与我说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他昨晚被周铁鹪与曾铁鸥同叫了去,原原本本将与胡斐之事及他身边之人都说了个清楚,周铁鹪本就疑心程灵素,如今再添了个苗人凤,真当觉得京城暗流涌动。又瞧苗人凤的太极拳出神入化,本猜他就是赵半山,可他们也未见过赵半山本人,而就福康安描述做的通缉令上,那赵半山应当是个胖子,苗人凤瞧着极瘦弱,又对不上号,心中疑惑更甚,又教汪铁鹗小心些与胡斐来往,汪铁鹗不敢说拜帖一事,亏得早上胡斐亲自送了过来,这才了了他一桩心事。
那人吃惊道:“手下留情?那他若是全力出手会如何?”汪铁鹗道:“大师哥说了,他若是全力出手,我们在场众人,恐怕一个都走不脱了。”那人听完呆了片刻,随即猛干了一杯酒,才道:“你那兄弟听说才十八九的年纪,那位说是也差不多,那怎么可能?江湖上有这么厉害的后起之秀,咱们怎么不知道,周大爷会没听过么?”汪铁鹗没接这话,委实也是不知要如何接话,周铁鹪昨晚那话还犹在耳边,真正的高手又何必分长幼,金面佛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比胡斐还要小上一些,此前是不敢猜他,若真是他来了,那麻烦可就大了,谁都讨不到好处。
胡斐听他们不再说话,心思一动,索性走过去揭开门帘,笑道:“汪大哥,你也在这里吃酒啊。”汪铁鹗抬头见是他,顿时大吃一惊。
【斐凤】沧州夜雪18(终章)
胡斐半夜里醒来,烛火仍亮着,苗人凤靠在他胸前气息平稳,已然熟睡。他欲起身熄灯,实有些不舍,兀自静静瞧着怀中爱人,不觉天已大亮。胡斐翻身下榻,披衣出了房门。
起灶生火,不多时已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面疙瘩汤。刘鹤真闻着香出来道:“胡少侠起的好早。”胡斐见他与夫人一道出来,笑道:“两位前辈早,刘夫人大好了么?”青萍曲了曲手臂道:“程先生再世华佗,我这伤无大碍啦。”
胡斐手里端了两碗疙瘩汤到院中,说道:“连日事多,家中无有准备,怠慢两位前辈。”刘鹤真道:“胡少侠客气,若不是老夫误信奸人,怎会连累苗大侠,我…我惭愧的很呐!”胡斐道:“两位前辈高义,晚辈与叔叔铭感五内。不如二位在寒舍多盘桓几...
胡斐半夜里醒来,烛火仍亮着,苗人凤靠在他胸前气息平稳,已然熟睡。他欲起身熄灯,实有些不舍,兀自静静瞧着怀中爱人,不觉天已大亮。胡斐翻身下榻,披衣出了房门。
起灶生火,不多时已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面疙瘩汤。刘鹤真闻着香出来道:“胡少侠起的好早。”胡斐见他与夫人一道出来,笑道:“两位前辈早,刘夫人大好了么?”青萍曲了曲手臂道:“程先生再世华佗,我这伤无大碍啦。”
胡斐手里端了两碗疙瘩汤到院中,说道:“连日事多,家中无有准备,怠慢两位前辈。”刘鹤真道:“胡少侠客气,若不是老夫误信奸人,怎会连累苗大侠,我…我惭愧的很呐!”胡斐道:“两位前辈高义,晚辈与叔叔铭感五内。不如二位在寒舍多盘桓几日,待叔叔身上好些大家畅饮一番,岂非乐哉!”
刘鹤真见胡斐言语豪气,连声应道:“极好极好,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青萍瞧了瞧胡斐,笑道:“胡少侠,这恐怕太打扰你与苗大侠了。”胡斐听了这话,不知怎的脸上微微一红,低头猛吃了一口疙瘩汤。
此时见程灵素自房里出来,胡斐道:“二弟,先过来吃早饭,还热着。”程灵素道:“我先去瞧瞧苗大侠。”胡斐站起来,忙道:“苗叔叔他…他还睡着,你吃了再去瞧。”
程灵素点头应了过来院里,坐下吃疙瘩汤,吃了半碗忽的蹙眉道:“这么迟了,苗大侠还不起,可是哪里不适么?”胡斐道:“没…没有,是…昨夜睡的迟。”眼神闪了闪,正瞧见刘夫人青萍笑的似有深意,心道:“昨晚是不是教刘夫人听见了?”不觉脸更红了。
才吃罢,听见苗人凤房里有动静,程灵素放下筷箸道:“苗大侠醒了,我去看看。”胡斐跟着一道入内。
苗人凤正坐前坐着倒茶吃,胡斐抢上一步夺过道:“冷的,我待会儿煮些热茶,先让二弟看看。”苗人凤点头,朝程灵素道:“有劳程先生。”
胡斐一只手还握着苗人凤,程灵素坐下拉过苗人凤手腕号脉,片刻道:“苗大侠莫睁眼。”伸手将黑布解下,又在睛明穴处扎了针。
针尾溢出两滴鲜红血液,程灵素拔除银针道:“已经无碍了,慢些睁眼,小心强光伤了眼睛。”胡斐闻言抬手替他半掩住双眼,苗人凤才缓缓睁开眼来。才撑开一条眼缝,眉头顿时蹙了起来,胡斐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苗人凤道:“无事,太亮了。”
胡斐又遮的严了些,只觉手心里一双眼皮微微抖动,睫毛在他掌中扫来扫去,扫的他心口发热,口里发干,心中暗骂:“怎么这个时候也这样胡思乱想,太也不像话!”
正胡乱想着,苗人凤抓住他手腕,慢慢拉了下来,侧过头来唤他:“斐儿…”胡斐反握住他手道:“瞧得见了?瞧得清楚么?”苗人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见程灵素站在一旁,面上一赧,将手自胡斐掌中脱了出来道:“程先生,救命之恩,苗人凤感激不尽。”说罢肃然深深一揖。
程灵素瞧着眼前二人,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还了一揖道:“举手之劳,苗大侠不必多礼。”她神色黯然,目光自苗人凤面上扫过往门外瞧去,一时间各自无话。
胡斐心中蓦然一动,顿生一股心有戚戚之感,起身道:“苗叔叔的毒解了,大伙儿也该好好吃一顿,我去市镇上买些好酒好菜,今日咱们一醉方休。”到门口又回头道:“我去去就来,苗叔叔,二弟,你们在此坐一坐。”瞧了瞧程灵素,奔进院中,牵了老马,往市镇上去了。
程灵素轻轻一叹,幽幽瞧着苗人凤,不知是喜是忧。苗人凤瞧她神色有异,说道:“程先生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倘有什么为难处不妨直说,苗某若能尽绵薄之力,必不推诿。”程灵素低下头,喃喃道:“我要你报恩做什么…”这倒叫苗人凤无话可应。
程灵素默了半晌,又道:“九年前你去药王庄,可见过一个泡在药浴里的小女娃,又瘦又小,快要死了…”苗人凤想了想道:“似乎…见过。”程灵素低声道:“师父把她捡了来,可她受伤太重,各处要穴闭塞,药石无灵,就快死啦。是你救了她,替她运气疗伤,打通各处闭塞穴道。”她忽又抬头看向苗人凤,眼中苦涩更浓,道:“你不记得了,可…可她都记得的…她一直记得…”
苗人凤纵横江湖二十载,杀人无数,救人亦是无数,这样的事如何还记得清楚。此刻听程灵素提及,心中念头一转,惊道:“莫非…莫非程姑娘就是当年那个受伤的女娃娃?”程灵素苦笑道:“我以为我能再见你是缘分,没想到…”她顿了顿又道:“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一个女娃儿忽的同他剖白心意,又问他喜不喜欢胡斐,哪一句不叫他红了脸?苗人凤怔愣不知如何作答。程灵素瞧他不说话,又道:“我很喜欢你,你若当真要报答我救命之恩,跟我走好么?”
“嗞”的一声,木桌上抠出一条划痕,苗人凤脸色微变,慌道:“姑…姑娘你慎言!”程灵素噗嗤笑了出来道:“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是老虎会吃了你么?”她虽在笑,眼里却无半点欢愉。苗人凤侧过身避开她目光道:“姑娘厚爱,苗人凤承受不起。”
程灵素不知怎的,忽然恼了:“我喜欢你便要告诉你知道,你喜欢我大哥为什么不敢明明白白告诉我。不喜欢便不喜欢,什么承受的起承受不起!”
苗人凤叫她说的惭愧,心道:“是了,我既与斐儿互明了心意,有什么好遮遮掩掩。”便道:“我与斐儿倾心相交,已有白首之盟,此生绝不相负。”
程灵素凄然道:“他当真这么好么?”苗人凤道:“我既倾心于他,他自然是最好的。”程灵素道:“他也这样想么?”苗人凤柔柔一笑道:“是。”程灵素瞧了他片刻,低语道:“这世上竟有人能叫苗大侠说出这样的话…”
市镇上人群熙攘,胡斐备齐了酒菜鱼肉,又去各处铺子里逛了逛,采买了许多日常物件,再往成衣铺里替苗人凤添了几身冬衣才驾马往回赶。
想到往后要与苗人凤一同住在苗家庄,胡斐心中欢喜,昨日夜里那景象又飘了上来,不免心思荡漾。他痴痴一笑转了马头,往一间胭脂铺去了。
进了铺子,掌柜迎上前来:“客官要些什么?”胡斐一时说不上话,四下里乱瞧。掌柜见他年轻,料想是抹不开嘴,笑道:“咱们这铺子里,胭脂、水粉、香料、首饰应有尽有,不知道这位爷是要买了送娘子还是意中人?”
胡斐往门口张了张,见无人进店来,悄声对掌柜的道:“旁的还有么?”说罢将头低了下去。掌柜何等机敏,一见他神色,心下了然,小声回道:“可是要闺房里的物什?”胡斐压着嗓含糊道:“有么?”掌柜一笑,说道:“客官随我进内堂来。”胡斐便做贼一般跟着掌柜入内堂去了。
进了内堂,掌柜取出好大一只红木匣子,打开道:“客官要哪一样?成套的也可。”胡斐茫茫然往木匣子里瞧,只见里头银的铜的、金的玉的、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各色物件摞了一整箱。待见着一柄如意长短的玉器,那模样与自己那物十分相似,顿时吓了一跳,眼珠子瞪的老大。
那掌柜还道他喜爱那支角先生,取了出来道:“这个也有成套的,大小各五件,我都取来给客官瞧瞧。”胡斐双手乱摇,急道:“不不不…不要这个!他…他…这个使不得的!我…我要些…那个…那个…膏脂就好。”说到后来已含浑不清,脸涨的通红。
掌柜笑道:“原来是要这个。”另拿来一只梨花木匣子,取出两只檀木紫铜镂花小盒道:“这是宫里流出来的,顶好的货色,绝不伤身。若让你家小娘子用上,保管你二人舒坦的登仙一般。”
胡斐心头一紧,生生咽了口口水,忙往袖袋里掏银子,讷讷道:“两…两个都要了,多少银子?”掌柜道:“这样好的货色可不多见,十两一盒,客官莫要嫌贵,这可是宫里的…”
“二十两就二十两。”胡斐扔下两锭小元宝,将两盒膏脂收进胸前,低头匆忙跑了出去。掌柜掂了掂手里元宝,喃喃道:“真是好东西啊,用过一次就忘不了啊。老咯,不中用咯。”
胡斐快马加鞭往苗家庄赶,心里好奇那两只小盒,趁四下无人时摸出来看了看。才打开,一股幽淡香气散了出来,不知道是什么香味,只觉得好闻,不免又想起苗人凤在榻上的姿容,心口砰砰乱跳。他年纪轻,这样的事情做了一两回,食髓知味,常日总想着。虽说想着心里甜蜜,但也知总想着不好,虽知总想着不好,究竟是心里甜蜜,一天里总要想上三两回。
入了苗家庄,胡斐将马缰一勒,缓辔前行,远远见一人控马而来,竟是程灵素。胡斐一夹马腿上前道:“二弟去哪儿?”程灵素:“我要走啦。”胡斐道:“怎么走的这么急?”程灵素道:“我要回去清理门户。”胡斐道:“也不急在一时,好好吃了这顿饭,明日再走。这些日子辛苦贤弟,大哥也当好好款待款待你。”
程灵素“哼”了一声道:“大哥好生说的出口,明知他拒了我心意,还要让我在此看你二人琴瑟和鸣么?”胡斐眨了眨眼,支吾道:“我…我并没如此想。”程灵素回头望了望去往苗家庄的土路,对胡斐道:“你好好待他,倘若有一点待的不好的,我必定回来将他带走。”胡斐笑道:“苗大侠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么?”
程灵素道:“我自然有法子带他走,你信是不信?”说着眼圈儿竟红了。胡斐瞧着她一怔,求而不得的苦楚他如何能不知,当即正色道:“我一定待他好,倘若有一点儿不好,你便拿药王庄最厉害的毒药毒死我,教我穿肠烂肚,不得好死。”
程灵素抹了抹眼睛,笑道:“这么咒自己做什么?”她又朝土路上张望,眼眶酸了起来,喉咙里不知怎的又咸又苦,回过头来低声道:“大哥,我走了。”胡斐道:“那…你何时再来看大哥。”
程灵素道:“我如今瞧着你,心里厌烦的很。哪天不厌你了,便来寻你们吃酒。”说罢扬鞭往马臀上一拍。
胡斐朝他遥遥一揖道:“二弟,珍重。”只见白衣少年纵马飞驰,朔风烈日里绝尘而去。马背上那少年扬声道:“大哥不必送了,快些回家去罢。”
胡斐回到家中,灶台上忙活了半日,备齐了十道菜,两大坛子好酒,四人围拢来畅畅快快吃了一顿,翌日便送别了刘鹤真夫妇。
晚间,胡斐点了炉子烫上酒,将热腾腾的什锦锅子拿进房来,满脸喜色道:“苗叔叔,下雪啦。”苗人凤推开窗子瞧了瞧道:“这儿倒不常落雪。”胡斐往他碗里夹了鲜笋,说道:“那日我在沧山上遇见你,也是在落雪。”
苗人凤道:“斐儿喜欢落雪?”胡斐道:“从前不喜欢的。”此时房里燃着铜炉,将苗人凤面颊烘出一片绯红,眼里也雾蒙蒙般染了水色。胡斐呆呆瞧了半晌,语调变得低柔:“现在…很喜欢,往后都会很喜欢。”苗人凤一笑,低下头去。
雪夜风平,细细密密下了半夜,小院里落了白茫茫静悄悄一层薄雪。屋内铜炉已灭,烛火未熄,呢喃低喘自旧牗窗格里飘散出来,搅的雪点儿微微发颤。
床尾朱红里衣上落了一物——一只檀木紫铜镂花小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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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写的有点拉垮,算了,就这样吧。
这篇本来是一发完完的大胡苗短篇,后来续写成了小胡苗,所以第一章和后面内容可能会有点割裂。
本人已尽力,感谢阅读🌸🌸
【忌逍】理由
周颠问张无忌,“你为什么不跟杨逍在一起?”
张无忌一愣,他不明白周颠的意思。
周颠歪歪脑袋,解释道,“教主你从草原回来都三年了,天天做低伏小端茶倒水眉来眼去的,真没有那点意思?”
“啥?”张无忌更迷惑了。
周颠叹了口气,“就是,咱们都觉得你们是一对,我们是魔教,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君未娶你未嫁?将就将就算了?”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行,只是……
“三媒六聘,这种事情怎么能将就?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是我嫁?”
“你觉得教主怎么样?”韦一笑突然冒出一句。
“挺好的。”
“那好,咱们就准备婚礼了。”
“啥?”
“你和教主的婚礼啊!”
“婚礼?我为什么要跟张无忌在一起?......
周颠问张无忌,“你为什么不跟杨逍在一起?”
张无忌一愣,他不明白周颠的意思。
周颠歪歪脑袋,解释道,“教主你从草原回来都三年了,天天做低伏小端茶倒水眉来眼去的,真没有那点意思?”
“啥?”张无忌更迷惑了。
周颠叹了口气,“就是,咱们都觉得你们是一对,我们是魔教,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君未娶你未嫁?将就将就算了?”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行,只是……
“三媒六聘,这种事情怎么能将就?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是我嫁?”
“你觉得教主怎么样?”韦一笑突然冒出一句。
“挺好的。”
“那好,咱们就准备婚礼了。”
“啥?”
“你和教主的婚礼啊!”
“婚礼?我为什么要跟张无忌在一起?他都可以当我儿子了!”杨逍惊诧莫名。
“那你把他当儿子了?”
“怎么可能?”杨逍更加惊诧。
“那就好办了,你的心疾,让他弃了郡主。换言之,我们认为,他为你丢了个媳妇,你要赔他一个。”
“这个账能这样算吗?”
【杨逍x苗人凤】隔岸 06
如果他不是在骂我,那么他一定是得了癔症,苗人凤如是想。
听他的语气又不像是在骂我,所以,我该怎么办?
苗人凤再想。
一个高手,一个疑似得了癔症的绝顶高手……
混迹江湖多年,苗人凤明白,在碾压性的实力面前,弱者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他就是弱者。
他瞪大眼睛,试图辨识眼前人的面目,只收获一片模糊的光影。
苗人凤何曾如此委屈过?
这个人在他脑海中的印象已经成功的从初始被人陷害的神秘高手,变成了患有癔症的神秘高手,至于这癔症人为的还是先天的?目前无从得知。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神秘高手,没有一般癔症患者狂暴伤人的属性。
也许……
憋了半晌,......
如果他不是在骂我,那么他一定是得了癔症,苗人凤如是想。
听他的语气又不像是在骂我,所以,我该怎么办?
苗人凤再想。
一个高手,一个疑似得了癔症的绝顶高手……
混迹江湖多年,苗人凤明白,在碾压性的实力面前,弱者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他就是弱者。
他瞪大眼睛,试图辨识眼前人的面目,只收获一片模糊的光影。
苗人凤何曾如此委屈过?
这个人在他脑海中的印象已经成功的从初始被人陷害的神秘高手,变成了患有癔症的神秘高手,至于这癔症人为的还是先天的?目前无从得知。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神秘高手,没有一般癔症患者狂暴伤人的属性。
也许……
憋了半晌,半瞎的剑客吐出一口长气,磨着牙梆子一字一顿,“那么,这位祖宗?你睡了我岂不是乱伦?”
对面沉默了很久,已经习惯半瞎状态的苗人凤发誓自己听到了倒吸气的声音。
“诶?照理说是的。”
苗人凤再接再厉,“你要对我负责?”
“乱伦咋了,除了你我没人知道,再说了,你和我也生不出孩子啊!”
那人语气重新变得理直气壮,果然,试图跟一个癔症患者讲道理,是一个很糟糕的选择。
“当然,咱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生孩子,你昏迷那几天,我上上下下都搜遍了,也没找到类似家谱的东西,都不知道是我的第几代孙了,咱们血缘关系已经稀到可忽略不计了,但有这层关系在这里,只要我杨逍活着,定保你余生平安,至于称呼,嗯,倒不必大张旗鼓,四处宣扬,毕竟,古穿今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更重要的是,我是明人,你们的皇帝大概容不下我?哎呀,我当然不怕他,只是怕麻烦,话说,你的穿着打扮倒是跟常人有些不一样,所以我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还有你的眼睛,是毒伤吧?来,告诉老祖宗,谁欺负你了?”
苗人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聒噪?”
“诶?那还真没有。”杨逍回的一本正经,心中却暗自偷笑,瞎子跟自己的关系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三百年的跨度,去武当认证追本溯源难度太大,他并不打算实施。作为自己在此间见到的第一个人,两人长得如此相似,又阴差阳错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于情于理,他都准备赖在这儿不走了。至于瞎子一直冷着的脸和溢于言表的抗拒……嗯,他要做的是紧紧的拿捏住瞎子的心理,让他无法直截了当的拒绝,光明左使从不强人所难,而对于瞎子这种性格的人,杨逍可再熟悉不过了。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欠揍?”
“有啊!很多。他们打不过我!”
我也打不过你……听对面人笑得张狂,苗人凤默默吞下这句话。
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件事更憋屈的,大概是这个屋檐还是自己的屋檐。
往后数月,这个人无声无息的融入他们父女的生活。
逗弄孩子很有一套,若兰喜欢他,经常追着他喊爹爹,吃味之余,便也渐渐放了戒心。
不是坏人,是一个有点奇特的癔症病人。
苗人凤下了结论。
他说他叫杨逍,字逸之,元至正年间人。
他打来野味换来银钱,顶着他的身份上镇子换来日常生活所需。
他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之。
他说他不喜欢现在人们的半秃瓢辫子头,丑死了。
他将厨房修葺又隔出了一间书房。
他会给若兰做精致有趣的小食、会洗衣做饭、弹琴作画、四书五经无一不通。
……
相处久了,苗人凤便也知道,这人不是话唠,只是性子恶劣,自己沉默寡言惯了,那人搭话之时,若不理会他,他可在耳边絮絮叨叨捡些芝麻小事不带重样的念上一天,直到得到回应为止。
两人之间谈及的也不是什么事关生死的重大事件,无非是些诸如今天吃什么?若兰学了几个字?之类的日常话题。
苗人凤是首次遇到这种人,呃,也许,以前也曾有过,但那些人总是怯于他的气场,对其敬而远之,久而久之,苗人凤越发沉默了。
【all逍】 番外 仙鬼殊途(中下)
含忌逍前世,保逍真车(ntr标儿旁观,避雷)14000字更新
9.
距仙岛十里有块平整礁石,一老者背对着旧柴门,俯下身整理着什么。细看之下,他苍老的面容边缘竟有些起皮,麻麻赖赖的,与皮肤并不贴合。若再审视一阵,便能觉察他的脊背实乃故意弓起,有力的小腿也没有拄拐的必要。
然而没人会在意一个守门人的外表,人们往往粗略一扫,甚至与之交谈时怀有心事,连直视他浑浊的眼睛都未曾有过。
可能真因如此,他拙劣的伪装才能持续至今。守门人是个聪明人,他从不会在聪慧敏锐之人的眼前露面,比如杨逍。而杨逍一消失,他便出现,杨逍一回来,他立刻原地消失。
他的面前摊...
含忌逍前世,保逍真车(ntr标儿旁观,避雷)14000字更新
9.
距仙岛十里有块平整礁石,一老者背对着旧柴门,俯下身整理着什么。细看之下,他苍老的面容边缘竟有些起皮,麻麻赖赖的,与皮肤并不贴合。若再审视一阵,便能觉察他的脊背实乃故意弓起,有力的小腿也没有拄拐的必要。
然而没人会在意一个守门人的外表,人们往往粗略一扫,甚至与之交谈时怀有心事,连直视他浑浊的眼睛都未曾有过。
可能真因如此,他拙劣的伪装才能持续至今。守门人是个聪明人,他从不会在聪慧敏锐之人的眼前露面,比如杨逍。而杨逍一消失,他便出现,杨逍一回来,他立刻原地消失。
他的面前摊开一个旧布包,反复打开又合上过许多次,折痕工整而清晰。布包内部装着一幅幅画像,所画之人肤色白皙,眉目和善,嘴角是慈悲的笑意。他墨发以一枚玉簪高束成髻,风姿卓越、道骨仙风,衣袂飘飘逸逸,针脚细腻却不繁复,每幅画像上皆着淡色绸衫,素雅低调。
老者眼神炙热,小心翼翼抚摸着干涸的丹青,尽管恭敬欣赏过千万遍,可还是看不够一般。
倘若有仙界之人窥见这副场景,一眼便能认出画的是谁,就连深居简出的杨逍也不例外。因为画中人生了张和朱标一模一样的脸,眼角、眉梢、鼻梁,没有半分区别。
实在要说,可能二者的眼神和气质略有不同。
真阳圣君的更平和纯粹,像是松林雾霭、雪上红梅,只需对视转瞬即逝的一秒,便会被这种止水沉静浇灭所有躁动的火苗。天地万物、魑魅魍魉于他,不过夜川星月和水中浮萍,仙也好,人也好,鬼也罢,谁要是有难,他都愿意施以援手。即便凶恶自私到无可救药,他亦能一笑而过,然后用计劝人回头。
而朱标不然。他心里装了个特殊的人,当霁月被怀揣进胸膛,其他的便黯然失色,也就由此结出分别心。他像只认了主的大狗,眼神真挚地日日围着桃仙乱转,尾巴几乎摇出残影。
守门人想,自己想要的只是当初那个完美的圣君,然后他会继续百年如一日地仰慕他、爱戴他,站得远远,看天下众生接连普渡,见证真阳修成正果。
时光缓缓如流,上次和他相见已是天历八十五日前的事。也许对真阳这样的仙而言,人间一遭只是弹指一挥间,而鬼界天光黯淡、不分昼夜,本就度日如年,真正的八十五年何其漫长。
天历八十五日前,真阳圣君下阴司,当时就站在奈何桥旁不远的大槐树下。
槐树耸入天际,苍翠欲滴,裸露在外的老根苍劲有力,树荫遮天蔽日。真阳乘飞鸿落下时,正是槐花飘香的时节,雪白花蕊甜如蜜,将厚重的鬼雾都冲淡几分。
白无常已在树下等候多时,一见圣君坐骑于云端露头,忙热情地朝来客方向招手。他曾受过真阳恩惠,又是知恩图报的性子,知对方平易近人,便渐渐与之成了半个好友。黑无常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和白无常错开半个身位,立在他身后半步,言行仅是礼貌。
其实真阳历劫投胎时机未至,此次提前现身,一是为了取出记忆和法力,交给白无常保管;二是和阎罗王有事要议,商讨有冤魂跑到和修罗界一水之隔的禁地作乱之事。
望乡石前、奈何桥上,无数头颅耸动着,乌压压一片,人潮横竖都望不到尽头。沁人心脾的花香无人有兴致嗅闻,他们或低声哀泣,或抱头痛哭,或神情迷茫,木木地跟着队伍慢慢行进,动作迟缓。偶有因心生恐惧闹事的,马上被赶来的鬼卒呵斥,一阵恐吓殴打后,也就被迫接受现状,老老实实噤了声。
队伍行列外,还有一伙衣着不俗之人,聚集在大槐树荫另一端,和真阳他们隔着十数米的距离。人群中央的少年面容清隽,肌肤剔透如玉,身着长袖碧袍,若隐若现的软纱挽着小臂飘摇。他亮盈盈的黑瞳仁中闪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虽未穿金戴银,却天生贵气、神韵超然。
“那是……”
“是明尊家的小公子,无忌。”不用回头,白无常便知他指的是谁。想起圣君不常拜访明尊世界,他便热络解释说:“作为明尊的小儿子,这无忌自生下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因此被养得太过单纯,没什么心机,但听说性子极为善良,见到路边蚂蚁受苦都会心疼得落泪。”
“随着年岁见长,明尊深知再这样下去难以继承大统,便吩咐下去要他来人间历练一番,好成熟成熟心性。不过那明尊也是护短的,哪能看自己的亲儿子真的遭了罪,早提前差人来阴司打点好一切,又派几位长老先一步投胎,为的是在人间护佑无忌。”
面对真阳,白无常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见圣君兴致盎然,就接着道:“他腰后别了两粒玛瑙球,看似只是装饰,实则内里中空,装着浸泡过天池之水的蜜饯,意为‘苦尽甘来’。别小看了这蜜饯,真有灵力的,带上它投胎有化险为夷之效,也是希望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半生平安顺遂。”
在天界鬼界,投胎时行贿、作弊、夹藏夹带并不是件稀罕事。
最穷困的野鬼凑够买路钱往生都是难事,时常被鬼差和资历更老的鬼欺负;再好些的、有名有姓的鬼怪会攒下一笔体面的贿赂,用于稍稍调整投胎时间、选择相伴的鬼友等等;到了天界,绝大多数人不似真阳圣君这般随遇而安,常常会先一步拜访月老、阎罗王,给自己安排段还算不错的命格;至于龙王、神佛这类道行高深的存在,一旦投胎必是人中龙凤、世外高人,先天带着使命,自然不屑于投机取巧。
“明尊担心以儿子的固执性子,不肯带这作弊之物……”他向四周瞧了瞧,见无忌无所察觉他们的话题,才低道,“于是诓骗他说,这是自己祈福得来的,就是个装饰,但你若佩戴,为父安心。这小公子和圣君一样,要过段时间方至投胎时间,可他有心感受了解生灵疾苦,便早早前来在一旁观察。”
真阳微微颔首,已是对那少年有了敬意:“原来如此。”
说话的功夫,几个膀大腰圆的鬼魂突然出现,脸上横肉骇人,他们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来回穿梭,将一些胆小的鬼魂吓得抱头蹲下。露着满口尖牙,怒目圆睁,恶徒们凶神恶煞地挨个揪起低头之人的衣领,好似受了谁的指使寻着目标。
终于,领头人眼前一亮,恶劣地勾勾唇,示意几个跟班向某处走去,已是发现了要遭殃的倒霉蛋。
那是只偏瘦的鬼,披头散发,破了洞的灰白衣衫遮不住形销骨立的身躯,露出的手腕、脚踝上横着几道难以忽视的伤口,真阳圣君放出天目去看,发觉那竟是用草线缝合留下的疤。他脸颊苍白,唇色青灰,眼神淡漠,眉宇间隐有股清高的书卷气,仿佛有种魔力,教人移不开目光。
晃动着,又似乎站得很稳,他纤细的四肢因营养不良而初现萎缩之相,落了灰尘的墨发如瀑,掩盖着后背狰狞的贯穿伤。
如同一只尖利的巨手将心脏攥出血来,见惯疾苦的真阳圣君忽的一阵钝痛,自心尖至脑髓,疼得他眼前发黑。他的天目扫过那白衣时,看见后者体里的五脏六腑不是缺失就是破损,烧黑的肝肺、插了柄断刃的心、被拽成几节的肠子,皆被草草塞入摇摇欲坠的身体。而无时无刻不经受疼痛折磨的鬼本身,却浑然不觉地往前走,装着早已无法被称作器官的器官,显得麻木而冷漠。
“呵,想不到,你竟能凑齐买路钱往生。”领头鬼狞笑着,说着猛推了那白衣鬼一把,推得人踉跄几步,“怎么,是在坟边卖屁股凑的?你这快散架子的模样,也卖不上价,得经多少人淫弄才能凑够啊?”
“当年圣上有意要你交出兵符入宫陪君伴驾,你若答应,我等还真拿你没辙。谁让你偏偏是个想不开的,生得这副好皮囊,却对圣上百般暗示视而不见。”
几人哄堂大笑,眼睛里是浓浓的恶意。
白衣鬼费力站直了些,把快要脱落的小臂往上接了接,不卑不亢道:“我也想不到,五马分尸、挖坟掘墓、挫骨扬灰还不够,到了阴间,竟还要找我的麻烦。”
真阳蹙起剑眉,侧头对白无常问道:“他们有何过节?要多大的仇怨才会如此。”
幽光一闪,一本册子凭空出现在白无常手中,自动翻成个半圆,最后停在某页展开,显示着那只白衣鬼生前之事。
白无常大概看了眼,笑说:“类似的找茬之事在地府谈不上多,但也绝不算稀奇,约么一年能见上两、三次。我和无咎见怪不怪了。”
“但这白衣鬼的命格倒是有趣,像是……天生受了诅咒之人。”又往下瞧了几行,他又摇头道,“这样讲也不对,他啊,每一世都是得罪人的性子,因而不论显贵与否,皆难善终。我三言两语一时说不清楚,圣君自己看罢。”
接过递来的册子简单阅读,真阳心下了然。
原来白衣生前是位将军,抵御蛮夷、功勋无数,得胜回朝后却被皇家忌惮。当时的官场沆瀣一气,贪腐成风,自然无人为时常说实话得罪人的将军说话。于是皇帝听从心腹所献奸计囚禁了他,凌虐一番后将其五马分尸。史官没能抵住威逼利诱,竟颠倒黑白,在史书上写将军辜负了皇帝的知遇之恩,通敌卖国,意图带领亲信谋反,从而被正义之士群起攻之。他死后,部下、妻儿皆被诛杀,不知情的民众受人鼓动发掘了他的坟墓,可惜未能见到尸首,只得用一把大火将衣冠冢少了个干净。
临死前,满身血污的将军睁开肿胀的眼皮,吐去血污,对苍天道“来生来世,再不入污浊庙堂”,然后于撕裂般的疼痛中淡淡一笑,变成了黑地上几块零碎的白。
再往前翻一世,将军是个书生。
在战火连天的乱世空有报国之志,扭转不了愈发劣势的战局。他不会谄媚逢迎,计策得不到当权者采纳,瘦削的体型又难以从军入伍,遭了无数人的白眼。国破的那日,书生一身纯净的白,自尸骨成山的城门楼上跳下,鲜红的血液和泥浆混在一起,被挥着刀枪兴奋呐喊的敌军踏过。
他的豪情壮志,终是百无一用。
几乎每一世,每一世他都在弥补前世的遗憾,然而丝毫未改的清高性子总让他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但他永远是他,将军、书生、琴师、刺客、农夫,区别只是套了不同的身份,而里面的灵魂却没有任何区别。
“只怕这一世,又会是死不瞑目的结局。”合上册子还给白无常,真阳素来无波的眼底已起了涟漪。
翻书这会儿功夫,白衣鬼已被掼到地上,头发乱成一团,一部分贴着沾了污垢的脸皮。他的两只手,一只滚到衣袍里,一只掉在耳朵边,断裂的切面流不出血,只剩几根穿过皮肉翘起的草绳,突兀地露着线头。
几只恶鬼还在肢解着他,嫌不够畅快似的,用官靴踩着白衣的棍状四肢,腰间御赐的白玉扣磕得后者表皮青紫交加。有什么一点一点剥落了,他湛澈的瞳孔失去光亮,仿佛被如此对待过太多次,微张着起皮的薄唇,连反抗的气力都聚不齐。
饶是如此,他依然竭尽所能,发出悲鸣般的声音,要周围其他魂魄退去,免得误伤了他们。
窥到那抹自嘲的弧度,真阳心中不忍:“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
凝来流淌的血池之水,真阳圣君以水为绳,就要制止这令人不忍直视的恶行。谁料有人先他一步,几掌依次拍在壮鬼们的天灵盖,不留情面,教他们立时魂飞魄散,化成滩黏腻血水,再不能投胎。
清辉般的少年喉结颤动着,浑身抖得不成样子,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完全瞧不出数个吐息前刚灭了几只鬼。他一下子跪在地上,不顾碧袍脏污,慌乱捡起飞到各处的断肢,往白衣鬼身上安着。
“呜呜呜呜,你怎么这么惨啊,他们欺负你,你怎么不反抗啊!”无忌哭得一声比一声高,豆大的泪滴如珠串,滴滴落在白衣鬼嶙峋的锁骨凹陷,很快便聚集成一小汪水。
后方白眉毛的长老见状捂住额头,叹道:“少主的毛病又犯了,上次看见只兔子死在路边,回去足足哭了三日。狮王啊,这回换你来哄罢,我投胎的时辰快到了。”
“说的好像我就没快到一样。无忌这毛病自打娘胎里就有,谁能哄得动?鹰王你忘了,少主小时候明尊怕浪费,便把他抱到花坛上,用眼泪浇花。真别说,那花本蔫蔫巴巴的,结果第二日就活了!”
怔愣着眼,躺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白衣虚抬着胳膊,显得手足无措。对一下子冲上来抱住自己哭个不停的少年,他是抱也不好,躲又不能,嘴巴张了张,终是不知说什么好。
“哇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太虚弱,没办法抵抗……我就是看你这样心里难受!”无忌一把鼻涕一把泪,根本止不住哭泣。
但当他的眼泪真的悉数降下,那些破损的皮肉竟开始慢慢愈合,如久旱逢甘霖,山花遇春水。本不属于白衣鬼的草绳融化、降解,逐渐与恢复荣光的肌肤合为一体。
“下次,下次要你再见到仇家,就使劲跑,跑得远远。等跑到他们追不过来的地方,你再回头气他们,拳头比不过,不是还有张嘴么……”
鹰王和狮王对视一眼,皆是满头雾水,不知一贯老实巴交的小少主从哪学的这番话。
白衣鬼缓慢地眨了眨眼,一时哭笑不得。比起尖锐刺骨的恶意,他对这种明晃晃、赤裸裸的善意更加无所适从,只得轻轻从后拍了下少年的肩头,示意他自己没事了。
他的呼吸很浅,几乎看不出胸膛起伏,推了推身上人道:“你再压我,肺要被你压碎了,本就坏得不像样。”
“啊——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无忌急忙站起,顺带将对方一齐扶着槐树下坐好,以免影响队伍中其他魂魄转生,“幸亏你提醒我,不然拖着如此残躯投胎,这怎么行,可能会灰飞烟灭的。”
想起儿时在泪水下绽放的鲜花,他虔诚地低下头,凑近,再凑近,直到鼻尖穿过心房间的裂隙,直到半张脸埋进灰白衣襟,直到微凉身躯因他的侵入而僵硬,接着,两道最清澈纯洁的泪水在脏腑间流淌。
许是过多的水分流入干涸已久的躯壳,白衣将军感到自己鼻尖发酸,眼眶亦跟着酸胀。他将将能灵活动作的玉指虚虚地环着少年,在自心尖向外扩散的温度庇佑下,驱赶走折磨他多时的寒气。那些不堪回首的往日、埋藏多年的遗憾,因扩散的体温而向后退去,最后被遥遥甩在后头。
黑白无常、几位长老瞠目结舌地见证着这一切,几近失态,嘴巴忘了闭拢。只有真阳圣君还算镇定,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欣慰地笑了。
无忌从白衣鬼体内分离的瞬间,心口外最狰狞的、也是最后的一道伤口随之愈合。隐隐放亮的苍穹下,他端详着对方已有了血色的唇、无风自舞的柔顺墨发和破开疏离朝自己望来的双眸,终是抚平酸涩,破涕而笑。
“我……已有姻缘,没办法报答你。”被这样直勾勾地看着,白衣鬼会错了意,垂眸道,“你若不嫌弃,待再来到这忘川时,我愿投畜生道,为公子做牛做马。”
怕少年不信似的,他抬起自己的小指,给对方展示着上面缠绕的红线。红线稍有破损,在之前的混乱中被弄断了,虽自动修补好,却比最初短上一截。无忌注意到红线的另一端向后飘啊飘,延伸至茫茫人海中的某个角落,被攒动的人头完全遮挡住。
他揉揉眼睛,看清千米外有个温婉的女子,正微笑着摩挲红线,很期待的样子。
“她是我将军府的管家,得知我的死讯后,也一并跟下来了。”将军珍重地把掌缩成拳头,生怕红线再次出了意外,“下辈子,我想好好保护她。”
无忌闹了个大红脸:“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单纯看你被欺负,替你打抱不平罢了!至于姻缘什么的……自有天道安排,我无意介入你二人。”
“是我小人之心了,公子不必在意。”
“没关系。你看你长得这么俊俏,一路上肯定有不少鬼怪找你的麻烦,听那两个恶鬼说……咳,那都是瞎说,总之,我只希望你看开些。”
目光热乎乎的,他略带傻气地说:“我们明教教义便是惩恶扬善、度化世人,因此一世的好坏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保持善心、布施善意,让天地间善念永存。经文有云,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啊,我是不是话太多太密了,抱歉,平时我屋内都是些救助来的鸟兽,有兔子、狸猫、喜鹊,好多好多,因此不常与人交谈。教内的长辈怕惹哭我,也不怎么和我接触,其实我不是见什么都哭……”
少年时而语无伦次,时而话题跳跃,听得槐树下的不远处,几位长老连连叹息。
狮王顶着头炸开的金发,绝望地捂住眼睛:“鹰王,我实在看不过眼了,先走一步!明尊说的没错,少主确实该去历练历练,不然教外人瞧了,以为咱们明教之人有毛病呢!”
“你这老家伙想把摊子扔给我?门都没有!”白眉一扬,他已飞身荡出数米,夹着塞、插着队,逃也要把人甩开。
“哎呀,你溜得够快!”
狮王气急败坏一踩,匆匆交代几句把小少主交给白无常,就化身头巨狮,对鹰王紧追不舍。
接了个烫手山芋的白无常发着呆,还在腹诽这明教少主真乃奇人,就投胎前这么点功夫,也要找人传传教才行。黑无常看看真阳圣君,又看看已然走神的白无常,戳戳同僚后腰,残忍地告知了令后者两眼一黑的事实。
白衣鬼一愣一愣地听着,虽有很多不懂的词汇、不理解的句子,却始终保持着礼貌,不时点头给予无忌回应。
“哦对了,这个,你拿着。”从后腰解开那条玛瑙球挂坠,无忌在众目睽睽下不假思索地掰开了它,分出一颗球硬塞入将军的怀中,“父尊说,这是他祈福而来,我戴着他才安心。如今我把一半给你,你戴着,我安心。”
白无常神色复杂,心想白衣鬼真是走了天大的运,竟白得件仙宝,这下再去投胎,至少富贵无虞。也不知教那逃了的几位长老知道,能不能当场气昏过去。
真阳圣君却暗道,玛瑙球为何是两枚而不是一枚,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道理。十有八九,是因为一枚不够用,而三枚又太过,两枚正正好。可一旦分去一半,这“苦尽甘来”怕是“甘”不到最后了。
言语已报答不了少年的恩情,所以白衣鬼没有多说,只是盯着他真诚的大眼睛,像是要把他的样貌深深刻进脑海。
柔软玉指轻轻捏了捏少年发红的耳廓,白衣说:“你……唉,你若投胎为人,切记不要随便对别人好。这世上坏人远比好人多,往往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的好,会被当作软弱可欺的证明,吸引来欺凌弱小、贪得无厌之辈,饮尽你的每一滴血。”
“东西我先收下,要是下一世归来它还在,我将它还给小公子。”
“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若有机会,我也想再见你一面,听你讲这一世的故事。”无忌边回忆边道,“父尊告诉我,我有许多道理还不懂,须到人间去学。可不论是仙是人是鬼,世间道理终是学无止境的,同样的,将军、书生亦或是最普通的百姓,人无完人,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原来,黑白无常和真阳在槐树下关于白衣鬼前世的讨论,小少主都听到了。可能正因如此,他才会正义感爆棚地站出来,一个活口没留。
“你劝我的话,无忌记下了。我劝你的话,你也要记住。”他看着他,看着朦朦胧胧的水汽于二人见游荡,雾里看花,却是一眼惊鸿,“不喜欢庙堂,那就干脆不入,为生民谋福祉又不单单这一种法子。或者,当个逍遥侠客也不错,天界也有类似的散仙,虽无仙职在身,可论起行的善举并不差什么。”
说着说着,无忌不知何时已拉住白衣的手,而素来淡漠的后者竟没有挣开。真阳看见他的眼里燃起光亮,像寂灭暗夜中不熄的火烛;他听见他的呼吸趋于平缓,心跳有力地打着节拍;他闻到盛开槐花清香扑鼻,雪白花瓣好似那人扑扇的眼睫。
后来时辰到了,将军和无忌道别,静静地朝队伍走去。明尊家的小公子望向他离去的背影,整个人显得恋恋不舍,直至人影消失在望乡石那头,方才怅然若失地别开目光。
人潮汹涌,数不尽的红线飘摇、晃动、缠绕,却永远牢固地系在有缘人的小指上。于大多数人而言,投胎并不是件值得庆祝之事,麻木的魂魄们挨挨挤挤走着,只有低头瞥见红线时才会露出一二笑容。
黑无常忽的问:“圣君不送那白衣鬼一件信物么?”
“我?得了那玛瑙球,他已不需要其他仙宝了。”真阳圣君平静回答,却无端有种被看穿的局促,“姻缘既定,富贵他又不在乎,还能送何物,寿数么?这要由你们地府决定。”
白无常替真阳说话道:“是啊无咎,圣君和那小少主不同,少主心怀善念却不通因果。有时干预太多,不但会改变对方的命数,自己的也和随之改变,很容易演变成一摊烂账。”
很远很远的忘川上起了风,冰凉刺骨、腥气浓重,真阳被吹得灵台清明,满袖暗香皆散。他头脑无比清醒地浮现出白衣鬼的样貌,在无数鬼魂中是那样特别。
世上从不缺阳奉阴违之人,而他偏反其道行之,做那两头得罪的阳违阴奉。
真阳没有再接白无常或是黑无常的话,他准备先会见阎罗王,再返回找白无常储存仙法。白无常说那正好,自己被一些事绊住脚,没时间呈上册子供阎王审阅,还得麻烦圣君帮我捎去。
真阳欣然应下,与来时一般无二,沉静端庄,一身清净,背影仿佛与天地相融。
时间回到当下,朴素简陋的小屋内,守门人恨恨地想,若不是那几个恶鬼在明尊家的小公子眼前惹出乱子,阎罗王也不至于为了息事宁人,刻意为明教教徒在阴司留出几个当差的位置。
那么世上便会少两个总在关键时刻蹦出来碍事的人。
冷面判官看似不参与世俗纷争,却阻拦了他安排的每一波“告密之人”,教朱柏藏身于桃花岛的消息迟迟传不进阎罗王的耳朵。因此如今逼迫朱标乖乖恢复真身,只能另寻他法,或是祸水东引,让那桃仙成为修罗怀疑的对象。
正沉浸在思考中,一声巨响从背后炸起,粉尘弥漫,小屋不说立时倒塌,也是摇摇欲坠。老者一惊,顿时意识到来人比自己境界高出数重,这才叫他毫无防备。
冷汗湿了衣襟,他慢慢转头,紧张到极致。然后,他看见了一张此时此刻最不愿看到,又最需要看到的面孔。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王保保笑道,在瞥见朱标的画像时笑意更盛,“看样子,你除了乖乖听我的话、告诉我所有我想要知道的答案,并没有别的选择。若你胆敢玩什么花招,我便把你的事宣扬出去,啧啧,你说要是真阳那家伙知晓你如此执著于他,会作何反应?”
“厌烦、恶心、反胃?真想瞧瞧那木头脸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守门人剧烈颤抖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拳心已然濡湿彻底,黑漆漆的血液顺着不清晰的掌纹缓慢流淌。绝望地闭上双眼,他匍匐于高大的修罗脚下,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用搞得惨兮兮的,你帮我,亦是在帮你自己。不就是想让他变回以前不可一世的样子么?我会激他喝了药的,说到做到。切……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装腔作势,假清高,看着就烦。”
杀伐之气流转指腹,眼底煞气翻涌,王保保危险地扯扯唇角:“现在,你该撕下伪装,让我看看真面目了。不过,其实我已经闻出来了……”
“墙角盖在布下的哭丧棒,有股地府特有的臭气。”
10.
蓬莱仙岛的斜上方、九重天的顶端,有座专为罪仙设立的刑塔。天上天下时间流速不同,自桃花岛腾云驾雾而上,愈接近,则时间流速愈快,大概人间半日即可到达。此处受刑的仙人往往被分去不同的结界内,彼此互不见面,各自根据罪行经受不同的刑罚。
水汽氤氲的温泉中央立着块平整的青黑石台,稍稍高处水面,被热流蒸烤得暖烘烘。然而就是这样宁静祥和的存在,却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石台每个时辰缓慢下降一次,足以灼伤皮肉的泉水便逐渐没过受刑之人的足、膝、腰……直至和胸口齐平。水下的躯干仿佛被架在三昧真火上炙烤,而水上的头颅呼吸着新鲜空气,被迫保持清醒,为的是感受十成十的苦痛,方才达到消除罪业之效。
此时上阶段的刑罚已施加完毕,下阶段要接近三刻后才会来临。
白衣仙人躺倒在湿润的石板上,衣衫浸透,皮肤泛红,已然是奄奄一息。他被自身汗水打湿的墨发卷曲地铺在地面,挺翘的鼻尖气息微弱,薄唇拦不住漫出的血腥。
赤发修罗站在他脚踝的位置,俯视了一阵,即便得到守门人的消息早有准备,还是止不住的震惊。他将不省人事的杨逍抱起来,盘腿坐下,把后者摆成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姿势,脊背紧靠那戴了金饰的古铜色胸膛。
“杨逍。”“杨逍?”
叫了几声,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他刚刚检查了这人的身子,把脉后发现他如守门人所说的一般羸弱,莫说反抗,就是说句话的力气都凑不齐。一月前见到自己时佯装镇定,还有心思玩笑,也真是难为他了。
不愧是曾经数次教自己计划落空的光明左使。
“你是犯了勾引真阳之罪,害得他迟迟没去天界履职,于是玉帝老儿把账算在你头上?还是说,你前世业报找上门来,先还后还都得还,你想早还早结束……亦或是,你种鬼桃的事连土地都看不过眼,上界揭发了你?”
因果一词,意味着功过不能相抵。
杨逍的付出、种的善果、对世人的贡献,天道看得到,所以他成了仙,再度投胎时也会有深厚的福报等着。但他杀过的人、犯过的错,亦在未来某个节点等着,不会因他成仙而消弭。
王保保不清楚杨逍受罚的具体原因,他本质上也没兴趣了解。于他而言,下半身快活就足够了。不想对这个沉沉的死人,他低念道咒语,四周温度跟着宽厚手掌的动作缓缓下降,最后凝成块晶莹剔透的冰方。
冰方擦过受损的白皙皮肉,舒缓了肿痛、愈合了伤口。他又从腰带内侧掏出枚桃花瓣,含入嘴巴,撬开杨逍的唇舌,将那偏平粉白送入后者的舌底。
“你只剩下小半条命,接下来的事,就算我向你讨的报酬。”
桃仙卷翘鸦睫翕动几下,渐渐有了意识。他仙骨受损,只得任由强壮的修罗摆弄。偶尔呻吟几声,用蓄满液体的眼尾望着王保保,祈求他高抬贵手,不要趁人之危。
(2500字车加剧情,不是之前的假车,王保保这种道德感低的,要做必须做到底)
11.
数月后,杨逍躺在桃花岛的草地上,大脑空空地望着天,眼睛被日光晃出几处白点,刺刺痒痒,他却浑然不觉。
其实桃花岛已不再能被称之为桃花岛。朱标跑了,朱柏又一次不见了,留着那些无人欣赏的鬼树还有何用?不如砍了送去人间,当成柴火烧烧。
岛上破败荒凉,只剩两个小茅草屋一左一右,忠诚地陪杨逍守护着这里。挖去桃树根后,平整的土壤便留下个大洞,有多少树就有多少洞,土坑漫天遍野,杨逍也无暇去照料。日子一久,野草在田间地头疯长,从矮矮贴地一直长到半人高,有草有洞,便又生了兔子,兔子再生兔子,吱吱喳喳,小岛于是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王保保厚着脸皮过来,从南到北、自西向东看了圈后,使坏气他说:“呦,你不卖鬼桃,改卖兔子啦?哎呀,这仙界大多好生恶杀,吃素的,不如卖来我修罗界好了,本将军替你拓拓销路。”
杨逍不理他,继续眼神涣散地躺,躺到天昏地暗。
他不是没出去找过,事实上,他夜以继日地找,阴司、人间、仙界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还拜托了冷谦和周颠帮他打听着消息。他跑上跑下、通宵达旦,每月还要去刑台受刑,到最后昏倒在仙岛门口,被正好赶来的冷谦抱了回去。
冷谦不敢看杨逍憔悴的面容,只从袖中掏出个空无一物的玉瓶,里头流光溢彩的仙力不见踪影。杨逍眨了眨眼,握着小小的仙瓶看了又看,上面朱标的气息几乎飘散得精光。
判官垂下眼帘说:“别找了,真阳圣君若想躲,以你的修为是寻不到的。”
杨逍呆了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声“嗯”。
他不是对朱标的消失没有准备,其实从一开始,他便做好老死不相见的打算。因为他认为比起生生忍受相思之苦,面对一个待他如陌生人的真阳更为残忍。然而后来朱标回来了,他们缠绵相拥、榻上缱绻,杨逍就像吸了上瘾的毒粉,再难戒掉关于朱标的所有。
“他走了便走了,本该走的。”冷谦道,“你不是还有个徒弟么,他是鬼,想跑也跑不远。我和周颠接着打听,说不定不日便能有他的消息。”
杨逍苦笑:“柏儿啊,他不是我的徒儿了……冷谦,我将他逐出师门了。”
“为何?”
桃仙神色变得复杂,有些难以启齿:“说来话长。”
“毋需多言,我明白了。”
轻风缓缓的吹,落在二人面上却不再温柔。杨逍抱住沾了朱标味道的被子,包覆住下半张脸,贪恋近乎于无的温度,又不敢吸得太猛。
“那你今后怎么办?就一个人浑浑噩噩下去?”冷谦打趣他,却做不出打趣时应有的笑容,“瞧你这身打扮,还说周颠呢,你如今可不如他。”
“浑浑噩噩?哼,我又不是活不起,没他们两个小崽子,我杨逍便万念俱灰了不成……走罢,走罢,最好都走了。在这呆着,我还得费心去想他们今日吃什么、明日吃什么,想桃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成熟,想他们的身体撑不撑得住……”
风刹那间归于沉静,夜露沾湿了白衣的声线。他感到自己后脑一阵发酸:“不过,要是有他二人的消息,你还是告诉我一声。愿不愿意回来,都不重要,哪怕相忘于江湖,我也希望他们一切安好。”
期间除了见到冷谦一次,来的最多的就数王保保,上次讨嫌后隔了三五日,又阴魂不散地来杨逍眼前晃悠。不是杨逍喜欢放他进来,无奈这人行事无所顾忌,仗着帝释天不愿与修罗轻易起干戈,便命金轮在结界外乱转,敲得咣咣作响,吵得其他仙人亦不得安生。
看他进来也无逾矩之举,杨逍心一横给了他出入令牌,然后塞上耳塞、戴上眼罩,眼不见心不烦。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自己再被这人折辱一次,来就来罢,又不是第一次了。
可王保保却好似突然转性,竟规规矩矩,最多就是说些欠打的气人话,再没进一步的举动。于是小岛上不时出现幅奇怪的画面,桃仙、修罗各自躺在张躺椅上,均蒙着眼罩仰望星空,谁也不理谁。
起了身鸡皮疙瘩,杨逍率先受不了了:“你的修罗将军府是正修缮房屋呢?你不回自己的地界消遣,成日跑到杨某这睡觉做什么?”
“你管天管地,还能管我去哪?本将军凭本事躺在这处,自然躺的心安理得。”
“简直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明明是你自己难以入眠,却搞得好像我的错一样。”王保保向来快言快语,很少在意他人的感受,“这样罢,你若实在睡不着,本将军不介意给你讲几个睡前故事。”
“没兴趣。”
“是关于你的故事,你也没兴趣么?”
杨逍讥笑道:“杨某的故事需要你来讲?我还没痴呆呢。”
“前前世的你也知道?还有前前前世,前前前前——”
“行了,有屁快放。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碎嘴子呢?”
“因为我是元人,说汉话没母语熟练。”
杨逍扯下眼罩送他一记白眼,又马上重新戴上,表示自己不想听这样的冷笑话。王保保不气不恼,自顾自地讲起从守门人处听到的故事,他知道眼罩下的杨逍一定会听。
讲完了故事,王保保晃晃仍躺尸的桃仙,惹人嫌地问:“我很好奇,你当时只剩下块躯干,究竟是如何找齐其余肢块拼凑好的,谁给你缝的草线?”
杨逍敷衍道:“我哪知道,喝了孟婆汤,怎会记得。”
“你再好好想想,你如今成了仙,虽说仙阶是最低微的那种,但总比鬼活得明白。”
“嗯……”这回白衣已多了几分困意,他也不懂为何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故事能教人眼皮打架,便恹恹扯个理由说,“你也知道我素来随便,又容易惹上红尘是非,可能被野鬼压在路边弄过无数次罢,毕竟没有四肢也没法反抗。至于肢块、草线,说不定他们大发慈悲,给了我些施舍。”
王保保裤子一紧:“真的?”
“假的。”
没等王保保一脚将他踹下躺椅,杨逍接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个爱慕我许久的鬼,挨着风吹、受着雨淋,一件件将它们捡了回来,再帮我细细缝上。费这么大劲,她却只想做个赔本买卖,求段姻缘。”
王保保动作顿住:“真的?”
“我不知道。”
————分界线——————
求求红心小蓝手和评论呀,14000字爆肝更新 o(╥﹏╥)o好累。本来想再往下写点,不想停在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但再写一章就太长了。(哭)
【方远舰】九万里风(中)
*前文见合集
===================================
03.“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来到慕尼黑的第二年,我成功申请了硕博连读的培养项目。异国他乡的学术之路漫长而坎坷,每迈一小步都足以令我筋疲力尽,左支右绌。乡愁与离思很快被淹没在无边的课业任务里,我很少有空跟家人通话,也几乎没有自由支配的业余时间,这么长时间连恋爱都没能谈过一次。但是总算天道酬勤,我顺利拿到博士学位,毕业后也接触过几家研究所,有了不错的出路。......
*前文见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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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来到慕尼黑的第二年,我成功申请了硕博连读的培养项目。异国他乡的学术之路漫长而坎坷,每迈一小步都足以令我筋疲力尽,左支右绌。乡愁与离思很快被淹没在无边的课业任务里,我很少有空跟家人通话,也几乎没有自由支配的业余时间,这么长时间连恋爱都没能谈过一次。但是总算天道酬勤,我顺利拿到博士学位,毕业后也接触过几家研究所,有了不错的出路。
或许是出于某种歉疚的心理,这几年在与国内有限的联系与交流中,我仍然有意无意地留心着方远舰的消息。我听说他毕业之后跟几个朋友留在鹏城创业,靠着还算殷实的家底撑过了起步的试水与积累期,创立了渲晖公司,主营工业机械相关的生产销售。恰逢国外一家知名的工业机器人制造商筹划拓展亚洲市场,渲晖在几家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拿下了总代理商的位置和国外技术在中国市场的知识产权独占许可。借着这一阵来自欧陆的东风,他们的公司业绩飙升,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几个人比同龄的朋友乃至比我都更早实现了财务自由。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觉有些自惭,想着自己学术民工的生涯不知还有多久,同时也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欣慰。果然,工业机器人才是国内机械行业的主流,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大可高枕无忧了。
至于那些双足机器人的宏伟构想,我不否认自己曾经真实地相信、也切实地努力过,但这些年见的多了、学得多了,就愈发觉得当年的天真与冲动是多么可笑。毕竟,谁年轻的时候不做梦呢。可是终究没有人永远年轻。就算是方远舰也一样。如果他能认识到这一点,那对他而言也应当算是件好事。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机缘巧合,我工作的研究所在中国有一个电力方向的合作项目,对接的院所就在鹏城。我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需在鹏城跟进至少两个完整的研发周期。于是命运以这样的方式让我时隔多年重归故土,又让我在千千万万熟悉又陌生的人海中再次遇到了他。
那是在海边的一间凉茶铺子里。我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这家的茶,那天开完会恰好离得不远也还有时间,就顺路过来坐坐。我嫌屋里憋闷,就到外面找位置,一眼竟在靠外侧的一张方桌旁看见了他。
他一个人坐着,面前摆着一个茶壶和两只杯子,手肘支在桌上,正侧过头望海。我见身影眼熟,走近才确信是他,而他同时认出了我,一时间有些怔愣。
“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像只受惊的猫。看得出来,他刚才一直沉浸在某种足以隔绝外物的情绪里。
“刚回来不久,有些工作在这边。”
我们分别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共同的回忆变成馈赠,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我们又太熟悉了,熟到彼此的面容在心里都还同样清晰,以致这样久别的重逢都不需要夸张的情绪与客套。我勾了勾嘴角,目光掠过他桌上的余下的半壶茶水,“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这款,口味一点没变。”
他略略挑了挑眉:“一回国就来这,说明你的口味也没变。——这还剩半壶,浪费可惜了,要不要来一点?”
于是我在他对面坐下,招呼老板换一个新的茶杯:“一个人点这么大份量?是不是刚才在这见朋友,然后把人家气走了,让我来打扫剩下的茶啊。”
我说时无心,不过开个玩笑,他却不知怎地脸色一暗,默然垂下眸光,掩饰似地抓起桌上的茶杯仰头饮尽,将杯底的碎渣甩到脚边的沙砾里。
我见他这样,猜想自己大概歪打正着戳中了他的烦恼事,不觉有些尴尬,忙又岔开话题:“对了,你当年摆宿舍里那个骷髅还在吗?”
“必须在啊。”他素来不会在人前显露过多负面情绪,借着这一问,很快地恢复了刚才的自然神色,“不过那玩意放在家里怕吓到爸妈,我就拿到骑士联盟去了。”
“骑士联盟?”
“哦对,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看我疑惑,即从包里的一沓文件中摸出几张印刷的宣传单递过来,语调明显扬了一些,“看看,我们新成立的骑士联盟,有没有兴趣?”
我接过传单看了看,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抬头看他却仍是那副似曾相识的认真模样。在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回国前后听闻的一些关于渲晖内部策略分歧以及近期财务状况的传闻,在这张传单里,模糊的信息碎片慢慢拼凑出故事的轮廓,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当然了。
“骑士联盟……”于是我摇头轻笑,再不觉惊诧意外,“我早该想到,这才是你。”
“很可笑么。”方远舰将那沓传单收回包里的时候忽然问,“是不是觉得我像中国的堂吉诃德?”
他这样直白的态度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半晌,他却已经了然地笑笑:“没关系,不止一个人这么说了。”
“阿舰,给我句实话,”既是如此,我决意不再过多铺垫,直入主题,“你是真的打算另起炉灶了吗?”
“另起炉灶?”他微微一怔,随即猜出了我这样问的缘由,“我可没这么说。不管研发走到哪一步,渲晖永远是我们的大本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他说得自在轻松,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眼前的风险和隐患,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的火气,不知是因关心则乱,想要劝他停止这些疯狂的举动,还是单纯地恼他多年过去仍然如此幼稚鲁莽,“你们辛辛苦苦打拼了几年才攒下渲晖这些家底,怎么禁得起这样耗?你这样一意孤行,只会把他们和渲晖一起拖垮!”
“钱的问题我自己解决,不会掏空他们的。”和几年前不同,他没有立时起身与我针锋相对地争辩,可那毫不躲闪的目光和郑重其事的神情却告诉我,他仍旧没有被说服,“现在的我比过去几年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刚毕业那几年,有些事没想明白,路差点走偏了,但现在开始也还不晚。阿离,哪吒就是我的理想,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都不会放弃。”
“你自己解决……你能解决得了吗?”凭着多次争吵留下的记忆,我明白此时对他发火没有意义,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有当年的立场,“阿舰,我早就跟你说过,双足机器人的研发是个无底洞,这几年我在国外见过太多了,钻牛角尖只会把你们自己活活套死的。”
这一次,他看着我一言不发,过了片刻,却又轻轻地笑了。从遥远海面吹来的风拂开他额前的碎发,一轮清澈的月光映上他的面庞。月光如旧,眉目如旧,这些年他竟好像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理想主义的结局可能是毁灭,也可能是新生。”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绝对不会成为堂吉诃德。”
04.“一去不回还,风起水起难靠岸”
我没有想到,两年后方远舰主动联系我,是想要向我借钱。
这两年我们虽同在鹏城,却奔波于不同领域的繁冗业务,鲜少有机会见面。我不清楚他的骑士联盟的发展具体如何,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有一天他能对我开口求助,说明他大概已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果然,他约我在海湾公园见面,信息中言辞极为简短。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整个人蜷缩在靠海的石栏杆上,像只挨饿受冻的小猫。
我走上前,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跟我打招呼,虽已故作轻松自然,极力使自己的神情状态看起来一如往日,眉眼之间却已是掩不住的深深疲惫。离得近了,眼底泛红的血丝清晰可见,也不知最近可有几日安眠。
“我需要钱,五百万。”这一次,没有惯常的玩笑,也没有往昔的追忆,他沙哑着嗓音开口,重复着也许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不知道你那边,能不能借一些。”
在我的记忆里,方远舰是那种宁愿咬碎牙齿咽到肚里、也不愿轻易低头的人。为了哪吒,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竟真的沦落至此、将一身骄傲折到了尘埃里。我既感意料之外,又隐隐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以一己之力研发双足机器人,这个故事的结局早在开端便已注定。
“五百万这个基数太大了。鹏城有几家面向科技领域的投资商,有去试过吗?”
他自嘲般地哼了一声,似已无力对我解释,只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甩到我腿上。我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与投资方洽谈时用过的计划书,改过好几版,但显然成效甚微。
我原本想着细看几页,兴许能给他提一些优化建议,但很快又被迫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根本无从改起。他在技术方面固然是个天才,但对于市场、资源和推广都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过于单纯稚拙。他的计划书几乎通篇都脱胎自当年跟我聊过的那些畅想,比如想要让机器人完成人力所不能及之事,比如要做独一无二的有温度的机器人。这样的内容在任何一个投资商眼里,大概都无异于浮夸的画饼充饥。但我知道,于他而言,这就是他内心真实所想,他只是不加掩饰地将它们拿到面前而已。他不需要用投资方关注的那些现实因素来说服自己做这件事,因为他已经足够坚信。从这个角度看,这世上大概也少有比他更傻也更真诚的人了。
“听说你们这两年已经有了一些成果,为什么不考虑先做一些低端产品造血呢?一上来就奔着最高的那座山去,是很难坚持到最后的。”
“这些事我自己有数。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些资金。”即便到了此时,他仍在关乎哪吒的一切事上异常固执,“借你的钱,将来一定会还。”
那时我自己的项目也正在攻坚期,手头并不算很宽裕。而且从理智上讲,我几乎已能预见,相较于骑士联盟现在巨大的资金缺口,我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即便借给他,最终的结局也无非是跟他前期投入的所有一样飞快地被烧掉。
但我还是借给了他。
事后回想,我仍对自己当时疯狂的决定感到困惑不解,想不出说服自己这样挥霍大半积蓄的理由,却又意外地并未觉得后悔。
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对哪吒的事仍然未能释怀,又或许因为,我依然无法拒绝那样一双眼睛。
不出所料,方远舰和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没有听从我的建议,执意在双足机器人上死撞南墙,我投入的资金也很快石沉大海,全无半点回本迹象。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过去跟他聊聊,拨过去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方远舰的家属或者朋友吗?
对方边说边打开摄像头,画面里是走廊白色的地砖,转个弯进入一间屋子,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角:“这边是派出所,他今天喝醉了,在街上跟人发生争执,好在报警早,没出什么事,你方便的话过来接一下人吧。”
我推掉了原定在半小时后的一个讨论会,匆忙赶到派出所,问明只是酒后言语冲突引发的小摩擦后,尽量简略地走完了所有手续,总算把已经醉得迷迷糊糊的人从小黑屋里架了出来。
刚上出租车,方远舰就歪倒在后座上不省人事。我前些日子听说他卖了车卖了房,不知道他现在确切的固定住址,只好把车打到了骑士联盟。
那地方我去过一次,是在城郊的一片旧厂区里。说是公司营业场所,其实就是他和一个同样痴迷机器人的技术宅、带着几个刚毕业的学生搞研发的地方,氛围上反而更像是当年参加比赛的课题组。我对那几个学生还留有些模糊的印象,天真、直率而精力充沛,经验不足却又不时冒出些令人称奇的妙想,依稀带着当年我们自己的影子。从这个意义上讲,骑士联盟也是方远舰为自己造的一个梦,一个跨越时空的梦,梦里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永远留在了那段年轻的岁月里。
而现在,厂区里只有一片漆黑。我将他的胳膊搭在肩上,半扶半背地带着他一步步地挪,凭着记忆里的方位勉强找到了门。以前整夜亮着的灯光熄灭了,围在桌前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学生们也不知去了哪里。七七八八的杂物堆在墙角和椅子上,桌面地面都落了一层浮尘,大概是多日没人打扫,一副破败萧索的景象。只有哪吒孤零零地立在试验台上,虽已有了基本的构造和外形,但近期因资金困难,也未再启动过实验。
我心中默默唏嘘,打开几盏灯让屋里亮起来,简单在沙发上腾出一块地方扶他躺下,找了块毛毯盖在他身上,又去打热水给他擦脸擦手。他平时脾气倔得很,这时候倒是显得异常乖顺,整个身体软绵绵的,一番动作都任我摆布。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争执,他的脸上和手上都蹭了些灰土,头发也乱成一团,面颊泛着一片酡红,从耳根漫到眼角。他半眯着眼睛,偶尔无意识地眨一眨,嘴里咕咕哝哝好像在念叨着什么,细细听时却又只能识别出一些零碎的音节。
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醉成这样过。不用想也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我摇摇头轻叹一声,将水桶、毛巾和那件脏了的外套一起拿走,清洗整理过后,看这地方实在不像是个宜居之所,窗户漏风,屋顶漏水,怕他一个人醉在这里太不安全,索性决定留下来守一宿,等他明天酒醒了再说。
于是我又去外间搬了两把长椅,并在一起,铺了层单子在上面,准备对付着躺一躺。一番折腾花了点工夫,再回到屋里时,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毛毯盖在腿上,双手环抱膝盖靠在沙发一角,似在默默出神。
“阿舰?”
我轻声唤他,他顿了半晌才回头,反应仍有些迟缓。我在旁边的吧台上倒了杯热水递给他:“醒醒酒。”
“谢谢……”他木然地道谢,接过来喝了两口,好似在从断片的记忆中找寻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
“喝这么大,身体不要了?”我看他这副模样,竟莫名有些心疼,“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
“还有……还有哪吒……”他几乎是未经过大脑思考而本能地说出了这句话,一双眼睛迷蒙地望向空荡荡的某处,好像在努力地看着什么,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了……”
“你那几个学生呢,还有那个合伙人呢?都走了吗?”
“走了,刚走的……”他宣泄似地猛一摆手,整个身体都跟着一晃,“散伙酒,那是我请的……喝完这顿酒,大家……各奔东西……各奔前程……”
他说话时仍带着七分醉意,咬字有些模糊,尾音拖得很长。我勉强听懂话中的意思,大概今晚便是散伙前的最后一顿,曾经满腔热血、志同道合的一群人最终如此散场,也难怪他心中郁结,借酒浇愁才大醉至此。
“这些人也真是,怎么……”
我本想说他们怎么如此无情冷漠,竟忍心抛下他一个人去奔什么前程。可是话到嘴边却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无情、这样冷漠地抛下了他,远赴那个千万里之外的所谓的未来。
于是我一时支吾,不知如何说下去。可他却忽而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手上拿着的那杯水都险些要洒出来:
“是我的错,是我高看了自己……我创造了哪吒,我想让他做人类能做的事,思考人类能思考的问题,我太异想天开了……连人类本身都无法了解自己,我凭什么让他……让这些机器人去了解啊……”
他看着玻璃杯中微微晃荡的水面,仿佛在灯光的倒影里照见此刻颓废荒唐而又一事无成的自己。笑过一阵,他的语声渐渐平复,却又愈发透出自嘲与悲凉:“是我失败了,不是他们……我可以搭上我的一辈子在这里,但我不能……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起下地狱……”
终于,再美好的梦也有醒来的一天。梦得越久,醒得越痛。于我如是,于他亦然。
终于,他还是为了那个梦,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一点一点地失去了。渲晖没有了,骑士联盟也没有了,家人、朋友、同道,没有谁真正地留在他身边。来时孤身一人,结局也只剩下孤身一人,千金散尽,一去不还。
从前我总觉得他好高骛远,盼他早日认清现实脚踏实地,可现在他真的认清了现实,和我一样否定了过去的一切,我却忽觉心底升腾起一阵莫名的痛楚,仿佛有一些在灵魂深处曾经坚信过、依靠过的东西和此刻的他一起,在这个漫长的深夜、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无声地破碎了。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物种,而这个世界配不上方远舰的孤独。
“我想过你说的那些话,也许你是对的……”他好像在对我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可是他怎么办……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他……”
曾经的倔强与骄傲消磨殆尽,他几乎放弃了争辩,也放弃了掩饰,只有那双眼睛在四处茫然地环顾,像在寻找着什么。
哪吒。
哪吒还在。
他怔怔地、痴痴地看着那台静止的、沉默的机器,涣散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对焦,仿佛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看见、也唯一在乎的东西。
在我的印象中,他这些年始终活在那个被我称之为妄想的梦里,对旁人、对自己都强硬固执到有些不近人情,甚至被朋友背地里吐槽,跟机器在一起太久了,人也变得铁石心肠。可我几乎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在被现实的利刃刺得遍体鳞伤、在酒精作用下卸去一身硬甲的方远舰,望向那台冰冷机器的目光竟是如此深挚、如此温柔。他曾说要予机器以温度,也竟真的这样去做了,用他的心、用他的血,他的一切。
所以他可以破碎,可以毁灭,可以尸骨无存,却一步也不能后退。
不是因为什么宏图壮志,什么美好愿景,只是因为放不下。
莫名地,我忽觉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原本有些劝慰他的话,却又一句也说不出。隐约看见有晶莹的光在他的眼底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深夜阒寂无声,朦胧的灯影柔化了金属冷硬的光泽,微小的光点在哪吒漆黑的眼中若隐若现地闪烁,仿佛也在同样温柔地回望着他。
tbc
【忌逍】抹布美人 60(完结)
“何谓铁裙之刑?”
“就是穿上一件铁制的裙装,放在火上炙烤,最后脱水而亡。”
“挺有创意的……”杨逍冷笑,“奇淫技巧不做正事,明明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为何!”
说到这儿醒来之后一直不满自己处境的杨逍几乎要咆哮了。
银纹,让他有了一个畸形的身体,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
恨屋及乌,他对于腹中物厌恶至极,碎胎?求之不得,可当腹中孩子是张无忌的,便有了不同的意义。
任何人都可以杀死张无忌的孩子,唯独他不能。
明教、不悔、他欠他的太多太多。
所以,他才苦心谋划了一个借刀杀人。
有野心的非光明左使派系的军中将领。
朱老四是最佳人选。
他展示出的东西分明已经震慑到......
“何谓铁裙之刑?”
“就是穿上一件铁制的裙装,放在火上炙烤,最后脱水而亡。”
“挺有创意的……”杨逍冷笑,“奇淫技巧不做正事,明明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为何!”
说到这儿醒来之后一直不满自己处境的杨逍几乎要咆哮了。
银纹,让他有了一个畸形的身体,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
恨屋及乌,他对于腹中物厌恶至极,碎胎?求之不得,可当腹中孩子是张无忌的,便有了不同的意义。
任何人都可以杀死张无忌的孩子,唯独他不能。
明教、不悔、他欠他的太多太多。
所以,他才苦心谋划了一个借刀杀人。
有野心的非光明左使派系的军中将领。
朱老四是最佳人选。
他展示出的东西分明已经震慑到了这个未来的皇者。
杀或囚都是极好的。
唯一没料到他会放过他!
也许,不算完全放过。
杨逍眸色渐暗。
小苑地处江南,远离城镇,风和日暖,适宜修养,当然更适宜杀人。
他不杀他,是想用他钓更多的人?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已经散尽权力的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可那些人对皇座并没有威胁且分于大江南北,上位者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想的头晕眼花,杨逍咬着牙,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喟叹,“他究竟想做什么?”
“那位说,四皇子诞辰,不宜见血,您安心将养就好。”塞克里第三次重复这样的言辞,惹来杨逍怒目而视。
也怪自己,这次他是报了必死之心,人手散尽,剩下的都是一些不便动用的,醒来之后,腹部的银纹匿去,其效用似乎随着那个孩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仅常感气虚无力,身体软弱到连正常的行动都成问题。他一度以为是朱老四动了手脚,可不管是运气全身还是询问心腹医者,得到的结论都只是需要静养,少思少虑。这种情况下,他能得到的情报少之又少,自然无从判断朱老四的真正意图,他不喜欢失控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更不喜欢这种坐守困城的局面,可当下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看着自家主子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塞克里暗自叹气,他想起,那位将昏迷的人送到自己手中时说过的话。
“知道你家主子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太过聪明,这聪明人嘛,想的特别多,朕什么都不必做,你家主子就会坐卧不安,想想,能让那样的人坐卧不安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嗯,四皇子乃天选之人,朕会好好培养,至于那离了教主和左使就不成器的明教,朕还真看不上,让你家主子宽心便是,哈哈哈哈。”
当时的皇者笑眯了眼,很有几分志得意满,如今看来,果然如其所料,眼前这位钻牛角尖钻的无法自拔,劝之无效,塞克里只好拿另一个消息来转移自家主子注意,“范遥伤势已复,教主自草原归来,算算时日,应该也快寻到此处了,左使你还是想想,怎么跟教主解释吧。”
“什么?!”杨逍大惊,猛然从木制的轮椅上站起,一阵心悸气短,险些摔倒,幸得时时注意他状况的塞克里从旁扶住,安坐了回去。
杨逍抬手揉额,以缓眩晕之感,再次睁开眼睛,身边的人悄无声息的换了一个,杨逍又是一惊,身子一动,那人已按住他,匍匐着半跪在他腿边,执起他的手腕,探起脉来。
焦躁奇迹般的平复,所有外放的情绪收了回去,瞬息间杨逍又变成了那个万事波澜不惊的光明使者。
不多时,他的手腕被放下,年轻人抬起头,明显松了一口气,“杨伯伯,你没事就好。”
少年的声音极其温柔,长久离别以来的千言万语,似乎都汇聚了这一声呼喊之中,杨逍静了一息,伸手去摸少年的脸,却在将要触碰其肌肤的时候,无意识的往回缩,少年察觉他的动作,探头向前,把自己的脸置于他的掌中,摩挲起来。
暖意从掌心蔓至开来,那些压在心底的不安蓦的一扫而空,他注视着少年,呢喃有如叹息,“无忌,你不该回来,回来了,就由不得你后悔了。”
张无忌眼中流光溢彩,他没有说话,只是起身伸手托住杨逍的后脑,拉着他靠近自己,在长者骤然睁大眼睛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对方。吻如其人,一旦认定,便是一往无前。
缠绵悱恻的长吻过后,年轻人目光坚定,回以微笑,“只要在你身边,艰难险阻刀山火海,无忌甘之如饴。”
明尊自光而来,拯其信徒于泥泞之中。如若不能使其归之于光,那么,
余生纠缠,便也无妨。
【斐凤】沧州夜雪17
只听房门“吱呀”一下开了,却久不闻有脚步声传来。苗人凤耳畔飘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甚是粗沉,奇道:“斐儿,怎么了?”
胡斐怔在门口,腿已酥了,脑中千回百转掠过诸般念头,忽的灵台一清,说道:“我身上也不爽快,也洗一洗罢。”苗人凤点头道:“好,你再烧些热水来。”胡斐听罢转身奔出门去,脚上不听使唤,绊在门槛上,差点儿跌出去。苗人凤才叫了声“斐儿”,脚步声早已远了,摇头一笑道:“毛毛躁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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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脖:陆-豆芽
只听房门“吱呀”一下开了,却久不闻有脚步声传来。苗人凤耳畔飘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甚是粗沉,奇道:“斐儿,怎么了?”
胡斐怔在门口,腿已酥了,脑中千回百转掠过诸般念头,忽的灵台一清,说道:“我身上也不爽快,也洗一洗罢。”苗人凤点头道:“好,你再烧些热水来。”胡斐听罢转身奔出门去,脚上不听使唤,绊在门槛上,差点儿跌出去。苗人凤才叫了声“斐儿”,脚步声早已远了,摇头一笑道:“毛毛躁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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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凤】《孤山》第10章 囚心锁
地窖外,四五个天龙门弟子正在值守,远远见苗人凤手持长剑走近,身后是那个叫秀秀的侍婢,手中还抱着兰儿小姐。
“田归农在里面?”
为首弟子心虚垂目,“主君,掌门有要事,吩咐旁人不得打扰。”
“想活命就滚开!”苗人凤冷喝。
为首的有些迟疑,又不敢轻易放他进去,一时僵在那里。
苗人凤手起剑落,直接挑倒了他,溅起一道血痕。
旁边几个弟子被这阵仗吓蒙了,立时散开,再不敢阻拦。
苗人凤带着秀秀长驱直入,进入地道中。
没走几步便见陶百岁守在地道里面。他眼见苗人凤持剑而来,那剑上隐隐还有血,顿感不妙,返身就往里奔。苗人凤立刻看透...
地窖外,四五个天龙门弟子正在值守,远远见苗人凤手持长剑走近,身后是那个叫秀秀的侍婢,手中还抱着兰儿小姐。
“田归农在里面?”
为首弟子心虚垂目,“主君,掌门有要事,吩咐旁人不得打扰。”
“想活命就滚开!”苗人凤冷喝。
为首的有些迟疑,又不敢轻易放他进去,一时僵在那里。
苗人凤手起剑落,直接挑倒了他,溅起一道血痕。
旁边几个弟子被这阵仗吓蒙了,立时散开,再不敢阻拦。
苗人凤带着秀秀长驱直入,进入地道中。
没走几步便见陶百岁守在地道里面。他眼见苗人凤持剑而来,那剑上隐隐还有血,顿感不妙,返身就往里奔。苗人凤立刻看透他意图,直接提剑朝他一投,噗一声正中后心。陶百岁倒下来,连声音也不得出。
苗人凤上前,将剑从他后心拔出,对秀秀做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小心绕过陶百岁的身体,兀自走到地道尽头,静静听着那扇薄薄竹门里隐约的人声。
“我刺了他十几剑,血溅了一身。我叫他死得透透的,再也休想在我眼前耀武扬威,”田归农语有得意。
“我爹果然是你杀的!”胡斐怒极,双目充血,“你这个魔鬼!小人!”
“哼,他本就该死!莫说十几剑,就是刺他一百剑,一千剑,都难消我心头之恨!”田归农顿了顿,复又转笑,“你猜我在胡一刀身上发现了什么?”
他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金盒。那盒子不到半尺长,只有中指粗细,却由纯金打造,狭长精巧。
“胡一刀那么个粗人,怎会贴身带着如此精致贵重之物?我当时就觉得蹊跷,把这玩意带回来细细研究了一番,果然叫我打开了,”田归农将金盒子悬在胡斐眼前,轻轻按动盒上某处机关。只听咔得一声轻响,盒里推出一个细长纸卷,展开是一幅地图。
“我顺着找去,没想到就在苍山不远处一个山洞,里面藏了十几箱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少说值六七十万两白银,”田归农大笑出声,“你说你爹是不是很蠢?带着这价值连城的宝藏,居然还住在个小破屋子里!可阿凤……他居然也心甘情愿和他住在一处……”
“你杀了我爹,占了他的财产,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的财产?呸,那些都是前朝宫里的东西,你爹也不过是抢来的!他就是土匪,强盗!你们胡家祖上就是一窝子盗匪!”
“你挥霍胡家的东西,还如此大言不惭……”
“挥霍?”田归农蔑笑,“你知道你爹为什么不动这些东西么?我告诉你,这些物件上都写着年号,打着印鉴,但凡出现在明路上,就会惊动官府,胡一刀他根本就出不了手……”
他望着胡斐,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只有我田归农,才有本事把它们一件件倒出去,变成真金白银……”
第一批古物成功脱手后,田归农尝到了甜头,开始一点点将那洞内的宝藏往外倒买。这些物什走不得明路,只能走地下黑市,价格自然折亏很大。他花费两年时间才将这些财宝折现,甚至不惜将它们卖往海外的高丽、东瀛等地,最终换成实实在在的四十万两白银。
当时适逢南方水患,商路阻塞。他以此为第一桶金,低价收了一批滞销的上等丝绸,沿途打通关节,以数倍的价格销往京城,再从京郊北部收购常用药草,原路带回水患之地,高价卖给被水患和疫病折磨的灾民们。借着这场天灾,他大发横财,将这四十万两白银生生翻过两番,赚得盆满钵满。而他的天龙门,一夜之间也从岌岌无名的江湖小派,一跃成为湘赣一代屈指可数的豪门富户。
有了家底之后,田归农凭借天生的经商天赋,一步步越做越大,逐渐开始不断吞并其他势力和商户。乖觉些的,见他势不可挡,便早早向他投诚,能一同分羹;狡猾些的,便将产业卖给他,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他也乐得给个人情价。当然也有些气性大的,耿着脖子油盐不进,既不低头也不合作,田归农便勾结官府和银号,或是逼债,或是做个局制造冤狱,总之叫他们最终不得不将产业过给他。
胡一刀死去第十年,田归农终于铲除了他商业地图上的最后一块绊脚石,迫得对手一家七口投了洞庭湖,产业尽数归了他。
用他的话说,他没想绝人后路,怎奈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逼得他只能用手段。至此,他彻底垄断了湘赣一代的全部商路,天龙门也成了武林显赫一派。那些曾经给过他白眼和冷遇的官员或武林人士,如今无一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笑呵呵唤一声田掌门——当然,并非因为他武功多么高强。
金钱也许不是万能,却是一个人横行世间的底气,这一点田归农深信不疑。
所以当他拥有了足够的底气,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带着曾经苗人凤和胡一刀最爱喝的酒,去摘取他最后的礼物。
他知道每逢胡一刀忌日,苗人凤的情绪都十分低落。这些年,他一直尽心尽力扮演着一个知心好友的身份,不断派遣各路人马替苗人凤追查杀死胡一刀的“凶手”。苗疆、北域、武林中各个毒门……越是山遥水远的地方,他越是寻得起劲儿,去的毫不犹豫。
他当然知道凶手不可能寻到,他就是要让苗人凤觉得亏欠他越来越多,一点点动摇他对胡一刀的执念和记忆。
他努力了十年,等待了十年。虽然他无法撼动胡一刀在苗人凤心中的位置,但他看得出,在一次又一次毫无希望的追逐和破灭中,苗人凤的意气已渐渐被磋磨耗尽。
他陪苗人凤喝着女儿红,说起许多儿时旧事。他知道苗人凤早已记不大清了,与其说给他听,不若是说给他自己听。他说了好多话,直到最后,苗人凤悄无声息歪倒在他身旁,像是醉倒,眉目间却泛起不正常的媚红。
那是下在酒中的情药起了效果。
他放下酒盏,慢慢上前将他拥在怀中,一点点褪下二人的衣衫,轻轻吻在他漂亮的颈线上。
这一年,田归农二十九岁,苗人凤三十二岁。
自九岁在家中第一次与他比剑,到此刻终于与他肌肤相贴,他用了整整二十年。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二十年呢?
后来……后来苗人凤便离开了。
翌日清晨,田归农不是没想过苗人凤醒来后的震怒,某一刻他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苗人凤也许会一刀杀了他。他跪在他面前,将长剑递到他手中,请求他杀了自己,但潜意识里,他的本能仍在作祟,他隐约知道,他不会。
苗人凤果然放走了他,自己却消失了。
田归农疯了一样找他,掘地三尺搜寻他的踪迹。可命运像是跟他开玩笑,他找不到他,仿佛他从人间蒸发了。
等田归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苗人凤时,已是七个月以后。苗人凤在离家数百里外一处偏僻简陋的屋中住着,彼时他已模样大变,挺着隆起的腹部,费力地生火挑水。
田归农哭了,不知是欢喜还是绝望。
欢喜是因为他竟有了他的孩儿,绝望却是,他宁愿过这样的日子,都不愿回去找他。
苗人凤在江湖名头不小,纵然谨慎藏身,还是有仇家寻上门来。那次他带着早已埋伏的人马将围攻他的人杀了干净,紧紧拥着他笨重清瘦的身体,打定主意这一次再也不会放他离开。
——你想怎样,你说就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他终于将他带回了天龙门。因为受了刺激,苗人凤提前生产。田归农将方圆十里最好的医者全部请到天龙门为他保驾,可生到半途,医者还是匆匆忙忙跑出来告诉他,坤泽产子本就九死一生,孩子位置不太好,生得很艰难,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胡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不管花多少钱,你们必须保住他,保住我的孩子。
——田掌门,这不是钱的事,这是命,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
田归农呆坐在屋外,又一次发现自己无穷无尽的金钱,在苗人凤这里变得毫无用处。
他惨着脸,跌跌撞撞跑到供奉祖宗灵位的祠堂,一个接一个磕头下去,哀求田氏列祖列宗护佑他的爱人和孩子,磕得额上都是血。灵位无声,只有天上逐渐滚过闷雷,眼看大雨将至。
他磕得意识混沌,突然扬起疯魔般的脸,对着电闪雷鸣的天空大吼。
——胡一刀,我知道是你!你想带他走,你要报复我!
——你活着的时候就霸着他,死了还阴魂不散!
——你不能带走他!我不许你带走他!你敢!你敢!
铅云漫天,骤雨急下,明明白昼的时辰,四周却晦暗如夜。他滚在泥水里,感觉那佩着长刀的黑色披风分明就在他身后,在他余光里,在青墙边,在廊柱下……那审判般的目光一直牢牢钉在他身上,嘲弄着,冷笑着,可他想要锁定他时,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望不见。
田归农不住地吼,不停地骂,想要拿剑刺他,拿手捉他,拿牙齿撕咬他。可那人早已化作幽魂,化作厉鬼,化作风雨雷电,他驱不走赶不散,只能被他的嘲弄和诅咒囚在寂冷的长夜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他黔驴技穷,终于哭着跪在地上,朝着远处的虚空磕头认错。
——胡大侠,我求求你,是我欠你的,都是我田归农的错,我求你别带走他,别带走他……你什么都有,他的心是你的,命是你的,所有记忆都是你,你能不能可怜我,把他的人留给我?我只有他,我只有他……
他状若疯癫,一会儿咒骂一会儿跪地哀求。陶百岁闻讯一路赶来,听他频频提及那个名字,只得上前焦急提醒,掌门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胡大侠的事只能烂在肚里,千万莫要声张,否则引火烧身啊……
田归农如梦初醒,慌忙从地上狼狈爬起,恢复了一些神智,反复念叨着,对,不能说,不能说……
他趔趄着走出来,平复了片刻,很快有婆子急急过来报喜,苗人凤终于生下了孩子。
一个皱巴巴的小女婴,又丑又小,像只可怜的小猫崽,却是田归农这一生所见,最伟大的神迹。
他给他寻了最强健的乳母喂育她,在庙中花重金捐了九百九十九盏灯为她祈福,还请得道高僧赐了名字。他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女儿面前,让她成为世上最富足、最快乐、最自由的千金小姐。她不必再被选择,不用等待更不会心碎,她已拥有了一切,所以永远不会再伤心。
可苗人凤还是要走。
田归农看得出,他不仅对自己淡漠,连带对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女儿也没太多感情。他终于明白,苗人凤并不是介意男身坤泽的身份,也不是断情绝爱,更不是毫无感情,只是他田归农不配,而已。
于是他再一次故技重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说只要他愿意留下,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他知道苗人凤太过骄傲自矜,只要他在他面前把自己的自尊往泥土里摁,他便说不出狠厉拒绝的话。
苗人凤说,他可以留下,但他要一间和胡一刀所居一模一样的房子。
——好。
他毫不犹豫答应了他。
他知道自己此生无法和一个死人争长短,更不可能走进他的心,但他就是要这样不择手段绑着他,束着他。他爱疯了他,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他;可他更恨极了他,因为他这一生,都拜他所赐。
如果你受千刀万剐,我便与你一起受千刀万剐,如果我要下地狱,你也要陪我一起下地狱。
“从此他只能在我身边,他是我的,谁都不可能抢走……”田归农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像是炫耀又像是自怜,对胡斐展示自己的功绩。
可胡斐只是嘲弄一笑。
“你留他在身边又怎样?他从来都不属于你,他躲你就像躲瘟疫,你自己都感觉不到么?”
“他没有躲我,我们常常在一起,”田归农露出莫可名状的笑,“你不是见识过么?他有多渴望我,我享用他时多痛快……”
“你在他的饮食中下药,让他信期发作不能自控,你把这叫渴望?”胡斐笑得更加鄙夷,“田归农,你真是可怜,连做这种事你都要靠手段,不用手段你就活不了是不是?我知道了,如果没了手段,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因为除了手段,你什么都没有……”
啪!田归农扬鞭重重抽在他身上。
可胡斐却嘲讽得更加激烈:“你原本可以和两个世所罕见的英雄相交为友,可你自己毁了这一切。你说得不错,你的确不配,你不配做他们的朋友,你根本不配站在他们身边!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啪!又是一鞭。
“你从里到外都是空的,就是一堆行走的垃圾。畜生哪怕穿上金衣,也不会变成人的……”
啪!啪!啪!田归农怒不可遏,长鞭不断抽打在他身上。
却听得轰隆一响,地窖的门突然被一股力道震飞,散成一堆竹片落在地上。
一片尘埃之外,苗人凤举着滴血的剑,一步步走进来。
【忌逍】《误会是怎么炼成的》
冰火岛地形特殊,张翠山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离岛,也曾有过终老孤岛的打算,直到张无忌出生,才再度燃起离岛的念头,无他,总要为孩子考虑。
张无忌出生名门,却自小跟着张翠山夫妇流落荒岛,冰火岛的环境艰苦,但氛围属实是好,夫妻恩爱兄友弟恭自给自足自得悠然。
道家讲究尽力随缘,养孩子也是如此,身处孤岛,没有那么多规矩,在此,没有世俗压力的张无忌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
同样因此,离开冰火岛初入俗世的张无忌天真浪漫,说白了,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
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天真无知闯了大祸害了爹娘之后,张无忌浪漫的性子收了不少,只有面对张三丰等至亲才会显露一二。
也只是一二而已。
但有一点他一......
冰火岛地形特殊,张翠山试了很多次都没办法离岛,也曾有过终老孤岛的打算,直到张无忌出生,才再度燃起离岛的念头,无他,总要为孩子考虑。
张无忌出生名门,却自小跟着张翠山夫妇流落荒岛,冰火岛的环境艰苦,但氛围属实是好,夫妻恩爱兄友弟恭自给自足自得悠然。
道家讲究尽力随缘,养孩子也是如此,身处孤岛,没有那么多规矩,在此,没有世俗压力的张无忌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
同样因此,离开冰火岛初入俗世的张无忌天真浪漫,说白了,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
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天真无知闯了大祸害了爹娘之后,张无忌浪漫的性子收了不少,只有面对张三丰等至亲才会显露一二。
也只是一二而已。
但有一点他一直没变,那就是他人的跪拜和敬重,他不习惯。
因为在他心目中,自己并没有了不起的地方。
及至后来,明教众动不动跪他,实在让他诚惶诚恐,特别是其中还有那他抱有好感,第一眼就惊为天人的杨逍杨伯伯。
第一次是重伤之下猝不及防,又有小昭陪侍在旁,见人跪下,心跳如鼓,好在就只那么一瞬。
第二次更离谱了,那么多人围观,张无忌直接两股战战,恨不得自己也跪下,被发现他不对劲的小昭扶住了,以至于头晕眼花根本不知道大伙说了些什么的某人当了教主,张无忌真的很莫名其妙。
第三次……
第四次……
张无忌表示,真!心!累!!
有人晕血,有人晕高,明教教主晕跪,身为医者的张无忌无比确定这一点。
在知道日后还要面见数不尽的明军高层将领以及巡视军营,更重要的是扶他的小昭离开后,实诚孩子决定跟杨逍坦白。
濠州城将军府,他拒绝了大张旗鼓庆贺自己归来的提议,避过众人鬼鬼祟祟的将杨逍拖到了自己房间,还没开口,眼皮儿一跳,那人已直挺挺跪下,“杨逍擅作主张,求教主恕罪!”
心惊肉跳腿软,张无忌手忙脚乱口不择言,“啊,杨伯伯,你快起来,无忌受不起!”
“……教主离教期间,属下擅自擢升朱老四等高级将领,实属逾矩……”
杨逍并未起身,将罪过一一道明,张无忌症状加剧,耳鸣眼花,脑袋嗡嗡作响,实在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张无忌灵机一动,顺从身体本能,抖身下跪,头晕眼花之症果然缓解不少。回过神才发现那人被他吓得长伏于地,不敢抬头。
正自搜肠刮肚刮肚斟词酌句,砰的一声,门被推开,发出巨响,两人俱被一惊,不约而同斜目望去,只见周颠站在门口,张大了嘴巴,面上神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冒出一句,“教主,你们……在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