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这些日子,我时常做着一个梦。
梦中云山雾罩,人迹寥寥,我置身其间正惶惶不知何往时,忽闻远处隐有泠泠水声清响一二,仿佛是在指引着我去寻那雾外的未知之境。
于是我跨越山林,冲破云雾,竟愕然惊见——
此处广有千亩桃林铺植漫山遍野,深浅花枝横斜曲直,层层交叠,摇曳生姿。
眼前的瑰奇之景使我一时怔在原地许久,忽才发觉此番下山本是欲寻得那水声的源头。
于是我继续向前,终于在桃林深处觅得那方已然呼唤我久矣的山泉。
我望云观天,见山光忽有夕落之势,引得潺潺溪流波光潋滟。泉水激石,泠泠作响,便是在......
引子
这些日子,我时常做着一个梦。
梦中云山雾罩,人迹寥寥,我置身其间正惶惶不知何往时,忽闻远处隐有泠泠水声清响一二,仿佛是在指引着我去寻那雾外的未知之境。
于是我跨越山林,冲破云雾,竟愕然惊见——
此处广有千亩桃林铺植漫山遍野,深浅花枝横斜曲直,层层交叠,摇曳生姿。
眼前的瑰奇之景使我一时怔在原地许久,忽才发觉此番下山本是欲寻得那水声的源头。
于是我继续向前,终于在桃林深处觅得那方已然呼唤我久矣的山泉。
我望云观天,见山光忽有夕落之势,引得潺潺溪流波光潋滟。泉水激石,泠泠作响,便是在这山水轻音遮掩下,我方才发觉山泉旁不知何时竟立着一位素衫女子,泣涕如雨哀怨至极,口中还时不时地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宋息。
可我姓李,那姑娘口中所唤之人定然不是我。
正思忖着该如何向那姑娘开口询问离开此境之法,可当我再一睁眼,眼前哪有什么云雾山、桃花林、落泪女,只有黄粱一梦余韵绕梁和那窗外即将破晓的黎明……
一、解梦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夜里我虽频频梦游桃源仙境,然得此仙缘却实属非我本愿。
我姓宋,名浮生,本是位家道中落的书生,一心经世济民光耀门楣,自是对这仙缘与否一事无甚兴趣。
“浮生?”
我猛然一惊,探出头来望向门外,方见母亲正端着茶点面色慈然地朝我这边走来。
于是我忙起身撂下书卷拱手一礼,低头谦和地轻唤一声“母亲”。
“还在想那个不着边际的桃源梦?”母亲放下了手中的茶点,抬头看向我的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娘知你读书用功,但保重身体要紧,切不可再像前些日子那般读起书来便忘了时辰。”
“您放心,我不会了。”我因歉意所致,不觉间双颊泛红。
可母亲却好似误解了我的面红一般,忽然道了句:“你自专心读书,待考取功名后好姑娘多的是。”又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母亲的眼中划过几丝黯然,“到底是我们宋家无用,连婚姻大事都要我儿自己去争,我知你胸有鸿鹄壮志,是国之良才,当配佳人,可如今宋家败落……”
“宋家败落是时局所致,母亲不必过多自责。”我笑着宽慰母亲道,“儿专心读书奋力考取功名,总有振兴我宋氏一族的一日,至于婚事……”
“儿如今一心读书,尚无成家的念头。”
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我长身立于书案旁侧沉思良久。
这些日子里母亲频频提及我的婚事,怕不是真的以为这梦到了姑娘便是心有婚娶之意了吧?
此刻我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梦中那位姑娘的背影,继而又想到了那个她口中日日夜夜泣血而念的名字:
宋息。
他是何人?
是那姑娘的夫君?抑或是心上人?
他们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
我猛然一拍脑袋,惊叹自己的思绪何时竟飘到这儿来了?这梦原不是我的日有所思,怎么如今却反客为主牵引着我的思绪?难道说果真是如母亲所言,我是读书读傻了,当好好休息了?
于是当晚我难得一次听从母亲的劝说早早将歇,可那荒诞之梦却再一次如约而至。
千亩桃林、泠泠山泉、素衫女子……我果真再一次重访桃源仙境。
这场梦魇日日夜夜困扰着我,循环往复却始终如一从未变过,可向来对通灵一事无甚了解的我却不知当如何破解。
起初,我试图去从浩瀚书海中寻求答案。
是夜我秉烛夜读至三更,正是起身将歇时,余光忽得便瞥见一抹不太真切的红影。
我忍不住凑近垂眸定眼一望,竟愈发觉得面前似乎……隔着书案立着一位红衣女子?
我估摸着许是今日在烛光下看书看得忒久了些,伤到眼睛出现幻觉了也未尝不是。可当我仔细揉了眼,又顺势端起案上的烛台照向前方时,却见那红衣女子仍旧立于书案前侧湛然不动,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一时竟不知是人是鬼。
我猛然一惊,险些一股脑将手中的烛台抛出去,生生吓得愕窒在原地近乎失语……
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俗话说得好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姑娘即便是鬼,料想也定然不是来向我索命的。
记得书上曾记载过,鬼是阴邪之物,最是怕火。
于是我下意识默默紧了紧手中的烛台。
那姑娘显然是察觉到了我的一系列小动作,只是立在原地无奈地望着我,紧接着向我投来温和安然的目光:
“公子不必害怕的,我不是鬼。”言罢她冲我嫣然一笑,一双潋滟桃花眼伴着动作漾出脉脉眼波,直惹得我一时微微生愣。
“我乃一冥界小仙,此番前来是为帮公子解梦。”那姑娘笑了笑,又继续问道:
“公子近日是否常被一个桃源梦所惊扰?”
我心头一颤,脑海中顷刻间便铺满那场循环往复的桃源梦,于是下意识便脱口问出:“姑娘……仙姑知晓此梦的缘由?”
闻言她不禁低头哀叹,眸中还流转出几分扼腕叹息之意:“此梦魇乃是公子前世的执念所化……”
“前世因,今生果,你的前世,曾与颜枝有过一段风月痴缠。也不知该是一世何等遗憾的情缘,才会跟随轮回苦苦纠缠至今生今世。”
她说的哀切动容至极,可落到我耳中却只觉荒诞无稽:“我的前世?仙姑说笑了,人活一世,死而命终,何来前世之说?戏文所言,何以当真?”
我见她一时生愣,随后低头将手拄在下颌处来回踱步,全然一副认真思考状。此刻我方才察觉到她发间隐约缠着一只桃木簪子,我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它。
我盯着簪子上那朵将开未开的桃花怔乎半晌,直挨到眼前的仙姑开口应答,方才回神:
“人固有一死,形体虽死,精神犹存,死后人魂分离,其肉身存于阳间,灵魂则归入冥界,一饮忘川水,忘却前尘往事,以待再入轮回而成今世,此之谓轮回转世。”
我则据理力争:“古人言:‘生必有死,形毙神散,犹春荣秋落,四时代换,爰有于更受形哉?’”
“罢了。”她无奈一笑,“这世间最难改变的便是人的观念,更何况我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与公子争辩生死观一事。”
“我曾说过,公子的梦魇乃是前世执念所化,应是前世情缘未得良果,憾念丛生,久而久之遂成执念。因而公子只要找到前世执念之人,并与之喜结连理,此梦魇自然可解。”
“仙姑这是叫我觅得前世的爱人,并与之再续前缘?”我开口问道。
“确有此意。”
我细细思忖着仙姑所言,思索半晌也未能说服自己接受这番言论。人活一世当为己而活,缘何前世未完成之愿需我今生来偿还?缘何我要顺前世所愿钦慕于他所爱之人?纵然他是我的前世,可这于我而言的确不公。
我清咳一声,正欲反驳那位仙姑所言,她却突然同我摆了摆手,随后转身消失在门外的薄雾中……
我猛然惊醒,忽觉右侧的胳膊被枕得麻木酸痛,迷迷糊糊起身时才发觉自己竟在案前睡了一夜。
所以昨夜……也是一场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