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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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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快中考了还瞎想……

唉:-(  考完后估计也就成绩下来前能浪一会,本来打算暑假写三两个已经有设想的棘境脑洞的,现在看来不太行了,最多只能写完一篇(甚至一篇都写不完只能写一大部分)浅浅丢一下脑洞吧,选择困难症患者感到迷茫,所以想问问别人的看法(orz)哪个脑洞最受欢迎就先写哪个(也许压根没人理我呢)

占tag致歉QAQ



【棘境】记忆回收

Summary:本以为自己不在意你,直到再次重逢,直到我将过往记忆回收。

具体脑洞点这里

(ps.正式名字已定,脑洞基本完善,已经写了一部分,因为之前卡文了所以拖到现在暂时没动静)


【棘...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快中考了还瞎想……

唉:-(  考完后估计也就成绩下来前能浪一会,本来打算暑假写三两个已经有设想的棘境脑洞的,现在看来不太行了,最多只能写完一篇(甚至一篇都写不完只能写一大部分)浅浅丢一下脑洞吧,选择困难症患者感到迷茫,所以想问问别人的看法(orz)哪个脑洞最受欢迎就先写哪个(也许压根没人理我呢)

占tag致歉QAQ



【棘境】记忆回收

Summary:本以为自己不在意你,直到再次重逢,直到我将过往记忆回收。

具体脑洞点这里

(ps.正式名字已定,脑洞基本完善,已经写了一部分,因为之前卡文了所以拖到现在暂时没动静)



【棘境】当你发现自己能看见已故恋人的灵魂

Summary:灵魂的色彩会是怎样的?


现代pa(也许)/无矿石病/一方死亡前提/第三人称

(ps.正式名字待定,暂未动笔,脑洞待完善)



【HP/棘境】霍格沃茨油画恋爱实录

Summary:我在霍格沃茨和油画谈恋爱


HP世界观/无矿石病/跨越时空/闭合的[回环]/大概部分设定魔改

「最后,我们在画中团聚」

(ps.正式名字待定,暂未动笔,脑洞较为完善)


极与鸥
回归一下大群。【。。。 tag...

回归一下大群。【。。。


tag私心

回归一下大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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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ttice
内封图 画师:mhs:星星星星...

内封图 画师:mhs:星星星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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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刊附赠方卡2,画师: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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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刊附赠方卡1,mhs:星星星...

随刊附赠方卡1,mhs:星星星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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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ElysiumILU

【棘境】沉重的飞羽(上)

*关于耳羽、深海、血液、心,与爱

*一不小心写的太多了,所以分段发,本篇字数1w5+

*私设预警(!)

  

  

  

  1.


  极境小时候有一个“秘密基地”。


  他称呼它为海边小屋,每周放假的时候都要来这里。


  刚开始发现这座海岸线上的小木屋只是一个意外,他游学时和队伍走散,冲出一片树林后,一望无际的海面和湛蓝的天空顿时映入眼帘,即使已经见过无数次海,小极境还是愣了神。


  随后,他便看到了那座在蓝与蓝之间过于显眼的小木屋。屋子约莫只占地几平方米,或许是因为离海太近,木屋明显受潮严重,感觉下一秒就要烂了。他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便偷偷地溜到小木屋......

*关于耳羽、深海、血液、心,与爱

*一不小心写的太多了,所以分段发,本篇字数1w5+

*私设预警(!)

  

  

  

  1.


  极境小时候有一个“秘密基地”。


  他称呼它为海边小屋,每周放假的时候都要来这里。


  刚开始发现这座海岸线上的小木屋只是一个意外,他游学时和队伍走散,冲出一片树林后,一望无际的海面和湛蓝的天空顿时映入眼帘,即使已经见过无数次海,小极境还是愣了神。


  随后,他便看到了那座在蓝与蓝之间过于显眼的小木屋。屋子约莫只占地几平方米,或许是因为离海太近,木屋明显受潮严重,感觉下一秒就要烂了。他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便偷偷地溜到小木屋后面,使劲瞪大眼睛,试图透过缝隙观察屋里的状况。


  “长桌子……还有,很多瓶子……不对,那叫试管。”小极境摸不着头脑,这看起来像他最近读的哥伦比亚科幻小说里出现的疯狂科学实验室。


  接下来会是什么剧情?我会被奇怪的科学家抓到然后被迫接受可怕的实验吗?哦,再见了老师!再见了同学们!即使你们对我恶作剧我还是爱你们的……


  “屋子后面的小孩子,在那里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极境的胡思乱想,他吓得一激灵,甚至都没能注意到提问者声音和他一样稚嫩,连忙回答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这里的一不小心看到了感觉很好奇所以就来了我平时没干过什么坏事疯狂科学家大人您看在我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不要把我抓起来啊!”然后闭上眼睛,打算接受自己将被抓走的结局。


  然而,一顿求饶输出后,回应并没有立刻到来,屋里却传来了器械碰撞声,还有玻璃制品摔碎的声音。


  “?!没事吧!”极境顾不上害怕了,他起身就要冲到门口。


  “别过来!”


  屋里的人大声喝止了他。


  极境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不过去,你没事吧?”


  “……不关你事,快走。”


  “噫……嗯,嗯,因为听到了你那边动静还挺大的……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打扰了!”


  极境倒吸一口凉气,只好先离开了。


  


  然而下一周,极境还是去了那里。


  少年的好奇是无限的,而且他也放心不下,那里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人在呢?靠自己想是想不明白的,索性在同一时间再度造访了那里。


  好在这次屋里的少年并没有赶他离开。于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极境就变本加厉了。


  他每周都要来,分享一些他的琐事,时不时就要讲几个小时,还自顾自地搬材料过来帮忙修缮屋子。而屋里的孩子嘴上虽然没有再嫌过他烦,但也从来不让他进去,也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只透露了一些自己是阿戈尔人,在这里做实验是个人爱好等等,极境很苦恼,但很快就接受了,或许他有什么难隐之言,反正只要他们俩都还在,以后总能了解的。


  不过不知道名字还是太不方便了。


  极境在一次闯了祸后将经历分享给他,结果得到了后者毫不客气的教训,他一拍脑袋:“我发现你说话特别带有攻击性,跟带刺儿一样,以后就叫你刺猬吧!”


  “刺猬”非常干脆地否决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刺刺?”


  “太恶心了,换一个。”


  “刺哥?”


  “没兴趣。”


  极境摸了摸下巴,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阿戈尔图鉴课本上的海胆。


  “那……棘刺?是不是很帅,我跟你说,一个专业的科学家得先有一个帅气的代号。”


  “……勉强。”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棘刺了!对了对了,你也别叫我本名了,我已经给自己起了个代号,叫极境,本意是极乐之地,但对我来说的意思是极限之境!”


  “你以后想做信使?”


  极境有些惊讶,他从来没有和棘刺说过自己以后的理想之类的,但是他却精准的说出了自己都没能表达出来的意思。作为一个黎博利,他似乎骨子里就带有那种想飞往天空的冲动,但又无法像真正的鸟一样展翅高飞,所以极境想到的解决方法是,以足代翅,用这双脚走遍泰拉。


  “极境,你过来。”


  突然被叫的黎博利愣住了:“过来哪里?”


  


  当蹲在门口的极境第一次看到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朋友走到自己面前,并蹲下时,夕阳的最后一缕光刚好打在棘刺的侧脸上。


  他有着黑色的短发,金色的眼瞳,穿着一身白大褂,双手都戴着白色手套,和书上那些做化学实验的科学家一模一样。


  极境还在兴致勃勃地观察棘刺的模样,后者却朝他伸出了手,还不忘摘下手套,他抚摸着极境还未发育完全的左耳耳羽,自言自语道:“我还是第一次摸黎博利的耳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和那些小鸟的触感也不一样。”


  极境一下子傻了,他呆呆地看着棘刺金色的眼睛,脱口而出:“我,我也是第一次见阿戈尔人,和图鉴上的海胆也不一样…呃。”


  被别人摸耳羽的体验也是第一次,痒痒的,很奇怪,但是又很舒服,棘刺的手指穿过羽毛和羽毛之间,指尖缠绕着它们的绒毛。极境不自觉地发出了舒服的轻哼,头歪向棘刺的手,想要和他更接近一点。


  然而,还没等极境多体验几秒这奇异的舒适,一股刺痛突然传来。


  “嘶………”


  他抬眼看向棘刺,只见阿戈尔少年金色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原本轻轻抚摸着耳羽的手突然变得用力,扯得极境生疼。


  “棘刺…好疼……”他抓住棘刺的手腕,使劲想要把他的手拽下来,却发现他的力气意外的大,在极境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使用全力的情况下都纹丝不动。黎博利的耳羽被扯的疼痛是拔头发的数倍,而且会持续很久,极境疼的大喊大叫,罪魁祸首却像失去了灵魂一样,盲目地想要将他的耳羽拔下来。


  他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捶打棘刺的手也失去了力气,一根、两根、原本就因为未发育成熟而没有几根的耳羽被尽数拔下,每拔一根,极境的神经就要遭受一次折磨,很快,鲜血就染红了极境的衣领。


  阿戈尔终于松手了,极境脱力地倒在沙滩上,小声地抽泣,月光从云层透出来,重新照亮了棘刺的眼睛,也让他的影子显现。


  除了应有的人形之外,还有几根不属于人类的、或者说不属于棘刺的东西,在被人眼捕捉到前的瞬间就消失了。


  棘刺终于看清了倒在他面前的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抱歉…”他显然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咬着牙,手忙脚乱地把极境抱起来,架着他走到木屋里,“我现在就给你包扎……”


  极境虚弱地笑了一下:“这,这还是没法说没关系啊……你不解释一下的话我的耳羽会恨你一辈子的。”


  配药,消毒,上药,包扎,看得出来,这些棘刺已经做的很熟练了,但面对躺在床上的极境,他拿着绷带的手还是不住的颤抖。


  等一切都处理完之后,极境定定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棘刺,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我感觉,刚刚的你一定不是真正的你,我看人很准的,虽然今晚才第一次见到你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棘刺不会这么对我的。”


  见棘刺还沉默着,极境只好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


  “你喜欢我的耳羽吗?或者说喜欢这种毛绒绒的东西?虽然可能有些不好的回忆,但是你可以把那些耳羽拿走随便摸,我自己的耳羽还能再长出来。”


  “……谢谢,抱歉,”棘刺开口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床边,手有些无处安放,极境看出了他的不安,便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方便说啦,但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还是希望你以后能主动告诉我就好了。”


  “下周我还会来的,你要等我。”


  棘刺的眼睛微微睁大,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克制不住地回握住极境的手,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彼此的样子,却也是最后一次。


  下周,极境准时来了。他们全家人都知道他有个“科学家”朋友,极境的妈妈给他们俩做了便当,让他带去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吃。极境兴冲冲地上学,放学,拒绝了一切喊他出去的邀请,带着便当直直地往海边奔去。


  他上次刚刚第一次见到这位神秘的阿戈尔朋友,他还想多看看他,多和他说说话,他想知道书上不会描写的阿戈尔,他想知道真正的阿戈尔人是什么样子的。


  然而,极境现在所有的期待和兴奋,都在他坐在小木屋门口等了棘刺一晚上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极境不愿意离开,即使便当里的饭菜已经冷透,月亮路过他的头顶,太阳再次升起,他还是坐在那里,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下一周,下下一周,之后的每一周,极境都在放假后准时在傍晚时到达小木屋,然而,无论怎么打招呼,甚至敲门,里面都没有传来一声回应。


  后来他斗胆推了推门,发现没有锁,便悄悄走了进去。


  除了桌子和废弃的试管培养皿,里面还陈列着许多杂物,极境无法想象棘刺之前是怎么在这里站住脚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动手打扫了:“咳咳,棘刺可能只是出远门了,万一他回来还要打扫卫生,多麻烦,本帅哥只好发发善心了。”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抹布擦着桌子,试图去忽视布满灰尘的床和日用品已经被抛弃的事实,去忽视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和寂寞,直到他看到桌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只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母“ely”。


  极境心一颤,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一向乐观的他,此时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巨大的伤心直冲脑门。


  “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你要走了啊。”


  泪水打湿了信封,他哭的头脑昏昏沉沉,眼前模糊不清,第一次见到棘刺的那天晚上,那双金色的眼睛还在他心里,怎么也涂抹不掉。


  那天,极境带着信封回家了,后来的每一周,那几年中的每一周,他都会来这里,打扫灰尘,看看海景,所有的周五晚上都被他空了出来。久而久之,他自己都有些怀疑小木屋里住着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少年这件事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棘刺是不是不存在的,然而,只要一看到那封写着“ely”的信封和自己长得参差不齐的耳羽,他又会打消这些怀疑。


  极境就那样无言地扫了这里三年,直到他离开家乡。


  


  


  


  2.


  这次离开伊比利亚的时候,极境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同行的干员都很震惊,因为以前每次出差他都要带一大堆土特产回本舰,这次却除了任务报告和大家委托的购物清单上的东西之外什么也没带。


  据本人解释,伊比利亚他待了十几年了,不会有什么还没吃过的土特产要带。


  “不过,如果小姐们想尝试的话我也可以推荐哦,他这么说的。”


  在博士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干员无奈的说着。


  “原来如此,也算是看到了极境不同寻常的一面啊,”博士一边翻阅着报告,一边说,“对了,麻烦你回去的时候联络一下极境干员,就问他愿不愿意多一位阿戈尔室友。”


  菲林小姑娘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办公桌旁边站着一个没见过的人。


  应该是新来的那位阿戈尔干员吧,黑发被随性地扎了起来,黝黑的皮肤,眼睛还是金色的……啊,糟糕,有点帅啊。


  她红着脸快速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棘刺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博士,对方却人畜无害地说道:“你们是老乡来着,就安排到一起了,还是说你想要单人寝?嗯……我看看,特批单人寝的话还需要管理部签字嘞……极境那家伙也算是特例了。”


  “不,博士,谢谢你。”


  棘刺点了点头。


  “棘刺干员,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还没等棘刺回答,一旁的凯尔希说话了:“棘刺干员,明天来医疗部的时候,记得带上你的耳羽,需要和你的身体参数一同检查。”


  


  “……凯尔希,已经开始了吗?”


  博士也不插科打诨了,他认真地问道。


  “比你,比我们想象得要更早。”


  


  


  等棘刺和凯尔希都离开后,博士翻了翻棘刺交的个人档案,这才发现还有一页加密档案,好在凯尔希开放了对他的权限,他快速地扫了一遍,又打开刚刚更新的宿舍安排表,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做了一个没那么正确的决定。


  


  


  


  极境意料之中地一口答应了新室友加入的申请,他老早就想有个室友了,可是大家都嫌他吵,不愿意和他一个宿舍。


  “明明我对大家都很温柔啊!”


  刚从伊比利亚首都回来,他整个人都不是很好,那些城市看起来更死气沉沉了,略带咸湿的海风吹得他有些头疼。


  极境略带伤感地推开了宿舍的门,发现床边已经多了一个行李箱,卫生间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放置他的牙具。


  “嗯?已经到了吗?”极境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嗨!我的新室友,你在里面吗?我是极境,以后我们就是室友啦,请多指教——”


  “好久不见。”


  “哎呀,这就是所谓的有缘吗?初见面就让你感觉面熟我确实是很荣……”极境挠头的手逐渐停了下来,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走向自己的“新室友”,后者的脸庞逐渐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且愈发显得清晰。

  “嗯…应该不可能吧,保险起见我查一下,但是你小时候应该没有被人起过一个叫棘刺的名字吧。”

  但是现实还是给极境开了个玩笑,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终端上的宿舍信息。

  「402宿舍入住信息:干员极境,干员棘刺。」

  “极境,”棘刺叫着他的名字,朝他走过来,阿戈尔脱下手套,极其自然地伸手抚向极境洁白的耳羽。

  “你的耳羽发育成熟了吗?比十四岁的时候量更多,摸起来也更柔软,但是和那时一样舒服,右边的羽毛要比左边更多一些……”

  摸过耳羽过后,棘刺又转而抚向他的脸颊,然后是头发、脖子,这让极境感觉很不自在。

  “你的发质也很柔软,黎博利都是这样吗?”

  “眼睛是灰色的,那天没能仔细看,很遗憾。”

  棘刺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使了劲,极境明显地预感到,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样下去,脖子迟早会被拧断。

  而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四岁少年了。

  

  “那个……可不可以放开我呢?”

  十四岁的那个夜晚,即使是现在也记忆犹新,极境已经不敢轻易沉浸在这份舒适里,他紧紧地盯着面前棘刺的双眼,做好随时通过源石技艺联系值班干员的准备。

  金色,记忆中的金色,现在没有奇怪的感觉,嗯,没有,也就是说,耳羽也好头发也好,脖子什么的,都不会被拧断了。

  “抱歉,”棘刺不动声色地收手,戴回手套,“你变了很多。”

  “你也是……”极境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心地握住他的肩膀,“棘刺,你为什么来罗德岛了?你得矿石病了吗?”

  棘刺摇了摇头:“我来治别的病,但是手头紧,说完基本情况后凯尔希医生提出让我参与她正在研究的项目,顺便入职,免得我到处跑了。”

  “喔喔,”极境刚放心了一秒,又开始担心了,“那你得了什么病呀?和那次有关吗?”

  “其实我也不清楚,等医生的研究有进展了知道的东西应该会多一些。”

  棘刺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那天……我真的很抱歉……”

  听到这话,黎博利摆摆手,一个翻身上床,撑着脖子打开终端确认刚刚收到的消息,然后抬起脸微笑地看着还在床边愣着的棘刺,“我不怪你,毕竟你生病了嘛。”

  “比起这个,我想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棘刺,现在可以讲讲你的事吗?”

  

  

  

  

  3.

  极境变得有些疏远他了。

  这样想的时候,棘刺感觉到胸口有些刺痛。按理来说,这么多年不见,稍微有些疏远感是正常的,换句话说,自己凭什么能认为极境会一直对自己热情满满?

  

  他把耳羽挂坠重新挂回到脖子上,凯尔希让他一周后来取参数报告,但其实他心中已经大概猜到是什么结果了。

  棘刺的血液里有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而极境似乎是诱导他发作的一个因素。

  为什么是极境?

  他不明白。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第一次听到极境声音的时候,头脑突然就开始发热,眼前一片黑,手脚不听使唤,还把刚刚配好的药给打到地上去了。

  但是当极境第二次来找棘刺的时候,他怎么也拒绝不了他。

  只要不见面就没问题,对声音的失控已经花了三周左右逐渐适应,只要不见面,就可以保证自己不做出无法掌控的事。棘刺这样想着,便放任自己去接受来自极境的好意。

  自从脱离教会,他就一直待在这里,一个人待的太久了,突然有一个聒噪的黎博利闯入自己的生活,不习惯,但是内心深处却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棘刺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和笔友通信久了,也会产生想要见一面的想法,更何况极境和他只有一墙之隔。他血液里的东西和他自己的心,都在催促着他。

  去和极境见一面吧,去吧,你们是朋友,他那么关心你,你却不让他见你,连名字也不告诉他。

  不,那是他们给我起的名字,什么都不是。

  

  “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棘刺了!”

  

  等阿戈尔的少年回过神来,极境已经失去了他左耳下的耳羽,斑驳不堪地倒在自己面前。

  棘刺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配伤药和消毒的手都不住地发抖。这样的自己,和教会的那些人供奉的怪物有什么区别?

  而极境却说,他下周还会来。

  

  一想起那个灿烂的笑容,棘刺的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会客室,透明的玻璃门后,极境正在自己的工位上焦头烂额地一边打电话一边写东西。耳羽随着他的动作一摆一摆,看得棘刺又有些头晕了。

  这几年他在伊比利亚四处游历,希望能打听到有关教会和血液的消息,但显然是一无所获。大多数伊比利亚人已经不会对阿戈尔人产生厌恶和恐惧之外的情感,即使他不在乎,那些冷眼也让他更加想念和极境在一起的时光。

  棘刺觉得在解决自己的问题之前,还是不要再去见极境了,只靠口服镇静剂是没法保证他不做些什么的。

  偶然得知罗德岛的凯尔希正在招募阿戈尔人是一个意外,来罗德岛入职更是一个意外,但这是机会,棘刺已经深知光靠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去见极境,他不会再放弃任何机会。

  可惜阴差阳错地,命运又多给了棘刺尽快见到他的机会。

  听到博士将他们分配到一个宿舍的时候,棘刺的内心同时充斥着将要重逢的喜悦和不安,他本可以拒绝的,但他也无法去无视自己内心的想法,或者说是血液带给他的冲动?

  

  极境很好,他看起来好极了,还是那么有活力,对人还是那么热情,他得了矿石病,为了保护别人,但他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乐观,好像在说,他死后也会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胃里的镇静剂在警告他,不要触碰。

  棘刺却还是在一瞬间晃了神,他抚摸着自己日思夜想的耳羽,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我除了你没有别的朋友,见不到你的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极境,我——

  “可不可以放开我呢?”

  他猛的回过神,从思绪里挣脱出来,极境那么警惕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更准确的说,是敌人。

  心脏被麻痹的感觉传遍全身,棘刺收回手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才止住那些颤抖。

  

  但至少极境说他想听自己的故事,棘刺牢牢地抓住这一点,企图将它作为他们还是朋友的象征。

  

  在听说棘刺对特定人物的危险表现后,凯尔希给了他新的镇静剂,在最新的研究中,这种情况是可以试试脱敏疗法的,她建议棘刺先去尝试多接触对象,但这时,他却犹豫了。

  或许自己真的只是太孤单了,他想,他真的应该缠着极境不放吗?极境是他唯一的朋友,但他对极境来说,只不过是那么多朋友中的一个吧,或许其实,在极境眼里,自己已经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正胡思乱想着,下一秒,棘刺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棘刺,你在这里做什么?是想约本大帅哥一起吃午饭吗?”

  极境微笑着看着他。

  那笑容有些过于让人晕眩了,棘刺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点头了。

  “啊,那真的抱歉,因为今天线索收集部要团建来着!对不起!”黎博利双手合十,一脸遗憾地道歉。

  “是吗。”

  天堂和地狱只在一瞬间。

  “那,下次一起吃吧。”棘刺头脑一热,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极境也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阿戈尔还有这样的一面,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不行的话,我就一个人吃。”

  “不不不,当然可以啦,只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感觉还蛮稀奇的,”极境挠了挠头,“那咱们晚饭的时候一起吧,我会给你的终端发消息的!”

  棘刺的心脏被捏住,又被仁慈的死神放开。

  

  

  4.

  那天晚上之后,棘刺看起来没有再对极境的耳羽起什么心思,那副手套也没有再摘下来过。黎博利好不容易对耳羽的事松了一口气,却还受困于和棘刺的相处上。

  也有干员注意到这一点,一起做文书工作的时候偷偷把极境叫到一边问道:“极境先生,你是不是和那个新来的棘刺干员处的不是很好啊?”

  “啊……嘛……哈哈……”

  “这太不寻常了!上次看到你们一起吃饭,我就在旁边,但是那气氛我都能看出来有多尴尬,你知道,罗德岛几乎所有干员都认为你是最会和别人相处的,其实我还有查过公开资料,你们都是伊比利亚出身的啊,老乡吗?你们以前……”

  极境逐渐面露难色,干员这才没有再往下说了。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的,但是即使是他,现在也还没有找到心平气和和棘刺相处的方式。

  不辞而别之后,那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开始摸耳羽,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但其实极境已经原谅棘刺拔自己左耳耳羽的事了,他过不去的,其实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小木屋里待的那三年。

  

  

  每天早上七点,棘刺的闹铃会准时响起,他像机器一样精准地起床,同时也会把极境弄醒,防止他错过早餐。

  之后的一整天里,除了需要提供研究参数的时候,棘刺通常会在凯尔希医生特批的实验室里泡着,捣鼓他的药剂,有时傍晚会顶着爆炸头回来,而裤脚之类的更是随意至极。

  有外勤任务的时候,棘刺会带上他造型奇特的剑和蓄满麻醉毒液的背包,随身携带的试管此时也少不了。根据任务内容,他会离开本舰1~7日不等,偶尔也有长期出勤,但一般不会超过半个月。

  有一次外勤任务,极境和棘刺被分在了同一个小队,与此同时第三小队的队长也在,这才让极境没有太尴尬,不是说他平时不认真,但这次他完成任务的专注程度让队长都小小的讶异了一下。

  那次也是极境第一次见识到棘刺的作战风格。

  精准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手起刀落,目标便沾着麻醉毒液一同被摧毁。他好像不会觉得累,每一剑的动作都恰到好处,不偏不倚,没有丝毫浪费。

  极境虽不是剑士,但也能猜得出,那就是至高之术。

  “厉害……太厉害了棘刺!!”他不由得惊呼,被阿戈尔精湛的剑术所折服,也顾不上尴尬了。

  棘刺听到后援组传来熟悉的声音,紧绷的肩膀不由得舒缓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回头,打手势示意大家这片区域已经清扫完毕,随后归队。

  

  极境也是在那次任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耳羽被他做成吊坠挂在脖子上了,本来好不容易发自内心的摈弃尴尬准备大夸特夸,看到他把刀放下,又把手套摘下,然后把耳羽挂坠拿起来小心地检查有没有被溅到什么的时候,极境还是选择闭嘴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看到自己的耳羽被那样抚摸,以前的他或许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又多了很多复杂的感情。极境还是没那么清楚棘刺的事,即使重逢的第一晚,他已经听了很多阿戈尔在伊比利亚的游记,但他总觉得自己和棘刺之间被什么给隔开了。

  

  回本舰报告完之后,小队一起去吃晚饭,大家没见过那种剑术,都围着棘刺叽叽喳喳地问,极境一边感叹原本属于自己的气氛组功能这次就交给棘刺了,一边闷头扒饭。只是没想到,棘刺还在回答问题的空闲中凑到他身边说:“待会一起回去吧。”

  一句话让极境心里一咯噔。

  大家见状,纷纷称赞他俩关系好,集体选择性忽视室友一起回宿舍这种事的普通,其中一个干员还朝他挤眉弄眼。

  “和,好,加,油!”

  

  极境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大家都这么帮他了,这次绝对要打破他和棘刺之间微妙的气氛。于是刚刚把宿舍门关上,他就准备单刀直入,先问问研究的进展吧:“棘……”

  “极境,你喜欢第三小队的队长吗?”

  “啊???”

  极境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棘刺。

  “你在说什么?呃,原来你是那种八卦的人吗?”

  “我只是想知道,因为这次任务,你一直在向她搭话,”棘刺理所当然地说,“有些情报,我认为你直接向我询问更方便,但你却跳过我去找她了。”

  “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喜欢她?”

  极境开始头疼了,虽然他从一开始就不懂棘刺在想什么,但今晚可谓是完全搞不懂了。

  “先说结论……我怎么可能对队长抱有那种心思呢,然后,向队长搭话也比较习惯啦,毕竟那个人没有我就没法和大家交流嘛……”

  “我知道了,”棘刺盯着他,眼中带着晦暗不明的感情,“那下次可以视情况问我,为了……更有效率地获取信息。”

  他好像在赌气。

  极境心想,不知道为什么赌气,但是今晚的话,必须要把这些弄清楚才行,于是他坐到床上,招呼棘刺也过去,一副要和他促膝长谈的样子。

  “棘刺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已经习惯罗德岛的生活了吗?”

  “嗯,干员们很好,实验室的设备也很齐全。”

  “有没有交到好朋友啊?”

  极境感觉自己像什么大家长一样,莫名其妙地问这些内容,但是棘刺还是认真回答了:“偶尔一起做实验的有阿和华法琳医生,平时吃饭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但有时会被贾维他们拉走吃他们推荐的叙拉古料理。”

  “还有……回宿舍之后会和你待在一起。”

  “嗯,确实,”意识到棘刺说的内容自己本来就知道,极境又开始有些尴尬了,但好在他已经想起来自己一开始想问什么了:

  “嗯……嗯,嗯,那最近凯尔希医生那边的研究怎么样?有小道消息说还扯上了幽灵鲨和斯卡蒂?”

  棘刺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道:“不算顺利,但我觉得凯尔希医生已经有她的想法了,你以后可能也会成为调查的一员。”

  “我也会?”

  极境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信息,但是他很欣喜,这一刻,和棘刺之间的厚障壁好像被打破了一般,他终于可以了解棘刺的事情了吗?会是什么?自己能出一份力吗?

  只是,极境这时还无从得知,他们将会遭遇什么。

  

  

  

  

  5.

  棘刺在前往凯尔希办公室的时候,身边路过了水月,后者愉快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饮料离开了。

  棘刺猜测,今天参数收集的结果还不错,事情正在像凯尔希医生想的那样发展,但其实不能说这是一件好事。

  他推开门的时候,凯尔希正在整理资料,她问:“棘刺干员,关于对特定对象的危险行为,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他最近和极境相处的还不错,而且,自从黎博利知道自己即将参与调查后,他每天对自己的表现都和十四岁时一样活泼,棘刺对这样的转变由衷地觉得安心。

  “镇静剂很有效,医生。”

  “嗯,那接下来我们需要谈一下伊比利亚外勤任务的事情,”凯尔希说,“斯卡蒂她们已经出发了,之后,我们必须与伊比利亚有更多的接触。”

  “棘刺干员,深海教会在你体内注射的海嗣血无法被自行代谢,即使微量,也不该被忽视,离伊比利亚越近,它们就会越活跃,你和深海猎人们不同,新的镇静剂完成后,我会立刻联系你,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不是祛除海嗣血的手段。”

  “除了对极境干员施加危险行为的冲动之外,最近有出现别的症状吗?”

  “没有,医生,”棘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请问,为什么会是极境?”

  凯尔希回答:“结合之前耳羽的参数报告,对你的血检,以及两者之间的反应,我推测与极境干员的生理数据有一定联系,另外,也与你自己的想法有关。”

  “以及,下一步我希望你试着不服用镇静剂去和极境干员相处,将结果记录下来,这件事我已经通知了极境干员,作为今后的伊比利亚外勤调查的一员,他必须提前知道自己搭档的情况。”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他很震惊,棘刺干员,你似乎从未告诉过他你症状的缘由,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但现在你们需要更加了解彼此。”

  “……”

  

  从办公室出来后,棘刺开始思考一个新的问题,自己和极境的相处究竟是什么样的。

  凯尔希说得没错,他之前没有透露任何有关于他病情的具体情况,为什么?如果说十四岁的时候是为了不吓到一个少年,那现在又是为什么在隐瞒这些。

  他打开终端,立刻被来自极境的未读消息刷屏了。

  棘刺被轰炸得有些头疼,他索性关掉了屏幕,准备回宿舍和极境当面求证。

  

  黎博利已经等候他多时了,桌上还放着两份快要凉了的晚饭,棘刺一进门,极境就生气地冲他大叫:

  “棘刺!!你太不够意思了!!”

  “你什么意思,你这样也能说是我兄弟吗?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结果你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过来把晚饭吃了,今晚你别想睡觉了,准备好接受我的盘问吧!”

  他真的很生气,棘刺想,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生气,很奇妙的感觉,明明完全就是自己的错,看到极境这么生气的样子,他却产生了一种愧疚之外的感情。

  镇静剂……不行,这是,需要实验的一部分。

  话虽如此,棘刺也不敢放任自己被本能驱动,他尝试着一边压抑某些冲动,一边一步一步地靠近极境,后者也没有挪动一丝。他便接着向他凑过去,从耳羽开始,抚摸,用手逐渐已经满足不了了,棘刺直接将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毛绒绒的耳羽被蹭的乱七八糟。

  “棘刺,你体内的那只海嗣就那么喜欢我的耳羽吗?”极境闭上眼,伸手抱住了棘刺,右手轻轻地、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黑发,“不要让它太过火啊,耳羽被拔真的很痛。”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虽然你是阿戈尔人,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和海嗣联系在一起,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不就只能瞎猜吗?”

  棘刺感觉很奇妙,面对极境的每一秒,自己的血液都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但是他的大脑现在被另一种感觉所充斥。

  那是一种安心的感觉,但是由大脑神经传给身体的信号,却让他的心脏发痒,像是在被耳羽挠。

  真想时间停在这一秒。

  棘刺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极境将他的脸捧了起来,笑着问:“已经冷静下来了吗?”

  “嗯,”棘刺垂下眼睛,他突然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真挚的灰色双眸,“谢谢,抱歉。”

  “没关系,以后不许这样了,我是说,”极境眨了眨眼,“瞒着我这件事。”

  

  

  6.

  是的,来自深海的恐惧笼罩着伊比利亚的每一寸土地。

  极境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无聊、压抑、窒息。

  想离开。

  不想被找到。

  或许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游学的时候离开了队伍,想要就这样偷偷离开所有人。

  他在那时意外的与棘刺相遇。那是他一段时间内遇到的最开心的事。即使对方隐瞒了一切重要信息,只是听自己在发牢骚,讲故事,极境也同样开心。

  棘刺将他的无聊生活掀起一阵波浪,即使他离开,他留下的小木屋也让极境挂念了三年。那三年里,其实极境自己也想将棘刺的存在当做一个梦,但是耳羽的伤口和信封不断的将他拉回现实。

  十七岁时,他终于得到了离开家乡的机会,也终于摆脱了一个存在与否都让人迟疑的阿戈尔少年所带给他的梦魇。

  

  本来没想到能再见面的。

  极境想。

  棘刺温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之前的那些锋芒仿佛都不存在。

  凯尔希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在整理最后一摞资料。

  “极境干员,请接受新的调查任务。”

  “调查对象是棘刺干员,你的任务是记录他在不服用镇静剂的状态下,与你相处的行动。”

  极境乍一听,什么镇静剂,棘刺在吃这种东西吗?

  来自凯尔希的主动联系,这或许是一个知晓棘刺所瞒之事的大好机会。

  “医生,请问棘刺他发生什么事了?他……有什么事一直在瞒着我。”

  凯尔希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但还是回答说:“他的体内被注射了海嗣的血。”

  

  海嗣,在十几年前的小极境眼中,还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词汇,如今却已经成为了他离开家乡,无法回到家乡的理由,而这一秒又多了一个含义,棘刺的病症。

  震惊,然后是不满,极境不满棘刺已经来罗德岛这么久了还不和自己说这么大的事,他自顾自地去扫他留下的屋子或许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棘刺不愿意向他敞开心扉,只有自己把他当做朋友……

  极境更加过不去那三年了。

  

  

  调查进行的还算顺利,介于深海猎人的特殊性,凯尔希也对棘刺再度进行了破坏力专项测试,结果是虽然没有像猎人们那样惊人的威力,但配合棘刺的剑术和麻醉药,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强大。

  而从旁观者都算不上的身份转变成参与者后,极境也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自己的能力。

  day1.干员棘刺,状态无异常

  day2.干员棘刺,出现攻击倾向

  发作次数:5

  攻击对象:耳羽

  解决方法:语言与行为安抚

  平均时长:十分钟

  day3.干员棘刺,出现攻击倾向

  发作次数:4

  攻击对象:耳羽,脖颈

  解决方法:语言与行为安抚

  平均时长:六分钟

  day4.干员棘刺,出现顺从倾向

  具体表现:全天比平时更加黏人(极境在此处打了一个问号)基本言听计从

  day5.干员棘刺,状态无异常

  ……

  他一丝不苟地记录每一天的内容,接受来自棘刺的攻击或是,好意。

  第一个星期的报告交给凯尔希后,他们一起讨论了攻击表现和好意表现(顺从倾向),极境提出,在好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和棘刺见面的时候,他先表现出了好意,然后表现出了攻击性,但现在的记录中,一般两者不会同时出现。

  对此,棘刺给出的想法是,可能与第一次见面被给予的刺激有关,多年后在罗德岛上和极境重逢的时候,他也是先表现出了好意,而后出现了攻击性。

  “回过神来的时候,极境正一脸警惕地看着我,说让我放开他,我才知道自己刚刚沉浸在大脑的想法中时,又出现了攻击性。”

  棘刺回忆道。

  凯尔希点了点头,他们初步认为,这是一个针对棘刺问题的突破口。

  

  第二周的测试调查开始了。

  为了更好的收集数据,凯尔希特批了一套训练假人放进了他们的宿舍,主要用于测试攻击性状态下棘刺的破坏力。

  

  day10.干员棘刺,表现出极大的攻击倾向。

  

  极境躲在被撕成一堆棉花的训练假人后面,努力思考他今天究竟干什么了,怎么给了棘刺这么大的刺激。

  早上照常起床,因为有点着急出门就没有和他说早上好?不至于吧。

  因为现在有棘刺的调查员这一身份在身,一天只上半天班,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和他在一起了啊,总不能半天不见就想死本帅哥了吧?

  极境摸不着头脑。

  唯一称得上是变数的,可能只有刚刚自己在等棘刺打完饭回来的时候,被一个女干员塞了粉红信封,刚好又被棘刺看到了。

  他不会在嫉妒自己有女生喜欢吧?!

  极境大为震撼,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个闲心思考更多了。

  他抬起头,棘刺就在离假人不到两米的地方,金色的双眸闪烁着,四处张望,好像在找自己。

  极境咽了下口水,老实说,他现在是有些慌张的。

  之前每次攻击性出现的时候,一般叫叫他的名字,或者冒死把他抱到怀里哄一会,要不然就凶一点说话,棘刺很快就能清醒回来了。

  方法很无厘头,但意外地有用,极境相信,棘刺那边一定也在尽力地挣扎,自己的行为只是为他打开一个逃离的缺口,重要的还是他自己的努力吧。

  但这次,极境已经试遍了所有的方法,只差镇静剂这一保底手段了,他紧紧地握着针筒,准备棘刺靠近的时候就给他来一针。

  眼看阿戈尔越来越接近,极境也越来越紧张,安静的房间里,除了棘刺的脚步声,就只有他的心跳声了。

  不料这时,棘刺突然开口了。

  

  “ely……不要……镇静剂……”

  

  不要镇静剂?

  

  “耳羽吊坠……在我的……椅子上。”

  

  好吧,极境咬咬牙,两个翻身滚过他和棘刺的两张床,发挥外勤任务时逃跑的身手,直接跳到房间另一头,一把拿过椅子上的耳羽吊坠向棘刺扔过去。

  “拿到了兄弟!给你!……啊抱歉!”

  吊坠精准地砸到了棘刺的脸上。

  顿时,他眼中的异光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几根附肢幽幽地从阿戈尔的背后伸了出来,将耳羽吊坠卷入,反复碾压,银链部分很快就支撑不住断裂了,而柔软的耳羽也沾上了大量粘液。

  极境见到这一幕,已经完全蒙了,只见附肢们像进食一般,争先恐后地舔舐自己曾经的耳羽,看到这幅场景,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热,明明空调已经开到了21度,黎博利却觉得被那些附肢包裹着的不是耳羽,而是自己一样,燥热不已。

  棘刺本人已经站不住脚了,他扶着假人大口喘气,好不容易抬头看一眼极境,发现后者满脸通红,居然还勾了一下嘴角。

  “极境……你过来……”

  极境被叫到,吓得一激灵,但是他心里明白,攻击性的特征之一——眼神改变,已经消失了。于是他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到了棘刺身边,还没等他开口问些什么,阿戈尔就紧紧地抱住了他,附肢们也转换目标,将耳羽的本尊缠绕住,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缓缓摩擦。

  攻击性和……好意的顺序……颠倒了……附肢出现……耳羽吊坠的影响……

  极境热的昏昏沉沉,但他的大脑还在迷迷糊糊地思考今天该记录什么,嘴里嘟嘟囔囔着,棘刺似乎很不满这一点,于是他采用了最原始的解决方式。

  堵住他的嘴,用自己的。

  

  

  7.

  交第二周报告的时候,凯尔希注意到他们俩都心不在焉。

  “两位干员,需要清醒剂吗?”

  极境立刻回过神来,连忙说:“抱歉医生!不用的。”

  棘刺也道了歉,凯尔希点点头,讨论这才接了下去。

  “关于这周的报告,我得出了以下结论。”

  “第一,棘刺干员体内的海嗣血已经让他的部分生理结构发生改变,具体表现为附肢。”

  “第二,攻击表现和好意表现并非各自独立,它们可以随时切换,而附肢的状态会随之受到影响,攻击表现出现时,附肢及干员本人力量增强,好意表现出现时,干员感情面放大,包括且不限于喜悦、愤怒、嫉妒等。”

  “第三,以上特征均为,干员极境与棘刺接触时触发,并强化,推测原因,干员极境的耳羽携带某种诱发海嗣血发作的因素,进一步推测,此因素与干员棘刺体内的海嗣血相互绑定。”

  “另外,根据假人提供的数据,干员棘刺在攻击状态下,破坏力可达S级。”

  “有问题可以随时提问。”

  

  

  出办公室的时候,棘刺还在恍惚,也许是气氛太尴尬,极境挠挠头,主动提问:“哎……兄弟,你说,相互绑定是什么意思?”

  “应该就是,只有你会影响我,我也只会被你影响的意思。”

  “啊哈哈,这样啊,还,还挺有绑定感的。”

  一边的极境看起来尴尬极了,但是棘刺仍然在恍惚,或者说,自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在恍惚。

  上周他们一起吃饭时,他刚打完饭回来,就看到极境拿着一个女生送的信封,粉色的,一看就知道意图的信封。

  极境看起来还和那个女生交谈甚欢。

  棘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尽力去忽视胸口传来的不适。

  他也到了这个年龄了,是啊。

  不可以。这样不好,但是凭什么我要阻止他发展一段感情。

  你在嫉妒,你在嫉妒什么?

  是那个女生的存在,还是她能够亲手将自己的感情交给极境的勇气?

  是啊,我嫉妒。

  

  我嫉妒。

  

  异样的感情顿时充满了棘刺的大脑,让他头皮发麻,血液在沸腾,他感觉自己身后要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附肢会代替他处理这一切。

  “棘刺,你回来啦!”

  这时,极境刚好看到了他,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冷静下来。必须冷静下来,你会伤到她和他。

  你想想,你有那么多时间和极境在一起,你认识他比罗德岛所有人都要早,你已经完全胜利,你不必担心。

  “棘刺?没事吧?”

  极境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头。

  “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一会吃完回宿舍说吧。”

  一句话,让棘刺的心和血都暂时平静了下来。

  而后,就像极境说的那样,关上宿舍门后的第一秒,棘刺又重新开始躁动了起来。

  

  

  回到现在,棘刺开始思考最近几天为什么极境一直一脸尴尬,说话的时候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再主动肢体接触,好在这周他的情绪波动并没有很大,攻击性和好意表现都比较好处理,或许也有脱敏的成效,只是极境的表现一直让他很困惑。

  “极境,为什么这几天你一直在疏离我?”棘刺觉得,直接问永远比瞎猜要快。

  黎博利面露难色,小声地问道:“你都不记得了吗……那天晚上的事……”

  “哪天?”

  “就是有女生向我表白那天!!”

  棘刺点点头,他记得的部分一直到回到宿舍,然后攻击性发作了,而极境用耳羽吊坠平复了他,只是后来又出现了好意。

  “好意表现的时候,我做了什么吗?”

  极境的脸慢慢地变红了,他使劲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他不想说。

  即使是棘刺,也能看出来这一点,再追问的话,对极境的心情不太好。

  “嗯,但是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恢复如初,”棘刺老实地说,“我不想你离我这么远。”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只是他这么说出来的时候,极境的脸更红了。

  

  棘刺在实验室门口与极境告别,他今天准备研究一下阿之前给他塞的配方,顺便改良一下麻醉药剂。

  他刚戴上护目镜,穿上白大褂,准备研磨材料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一个佩洛女干员从门外探头,小声地说:“棘刺先生,我来送凯尔希医生的补足资料。”

  “谢谢,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就行。”

  棘刺头都不抬一下,女干员见状,打算悄悄离开,不打扰这位药剂师的时候,后者又再次开口了。

  “等一下,我有问题想问你,”棘刺直起身子,看向她,“你是不是喜欢极境?”

  可怜的小姑娘,还没有搞懂发生了什么,便自顾自地害羞了起来:“好突然啊……嗯……极境先生确实是很好的人……虽然大家有时候会嫌他烦什么的……”

  “之前在食堂里,给他情书的是你吧?”

  他单刀直入。

  “是,是啊……”佩洛红着脸愣了一下,“怎么了吗……棘刺先生……”

  “没什么,你走吧,辛苦了。”

  棘刺重新开始研磨材料。

  

  等到实验室的门被关上,他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竭力地遏制自己快把研磨棒捏碎的手。

  陷入青春恋爱的女孩子,怎么看都是那么单纯无辜,自己却企图从中找出什么端倪,是否有些过于怪异了。

  棘刺不清楚自己这种名为嫉妒的感情从何而来,与这次经历相似的,就是上次外勤任务,极境一直找他的队长说话而跳过自己了。

  难道他就非得和自己绑在一起吗?

  血已经选择了极境,心不该再给他施压了。不是吗?

  棘刺坐在椅子上,仰起头,嫉妒和负罪感同时出现在他的脑中,让其嗡嗡作响。

  他决定扼杀这种感情。

  

  tbc.

  

玉回春

再见,候鸟

于是我们告别又再次相逢

全文1.9w结

注:青春伤痛,中国文风,中国背景,部分细节有误,请勿细究


那些爱往高处去向的,翩翩然然样式的美丽鸟儿,会在海边驻一座屋子。


杜鹃山

棘刺的世界里头有一座搁浅的山。


它横冲冲跌进去他的梦里,流纹岩石地下岩浆奔涌上来的气势劲头刚烈。他记得梦里面总有一个男孩子扯着他手腕说咱们去山上,去当野人,去做流亡的民。可他碰上手腕就碎烂开来,满地上就是他那残存下来的声响。再一挣,梦就开了,像是木头盒子。他背上湿气凝重,把空气里透着的咖喱消毒水吃了进去。


棘刺醒过来刹那都时愣神来不敢呼吸,他始终觉得山...

于是我们告别又再次相逢

全文1.9w结

注:青春伤痛,中国文风,中国背景,部分细节有误,请勿细究




那些爱往高处去向的,翩翩然然样式的美丽鸟儿,会在海边驻一座屋子。

 

杜鹃山

棘刺的世界里头有一座搁浅的山。

 

它横冲冲跌进去他的梦里,流纹岩石地下岩浆奔涌上来的气势劲头刚烈。他记得梦里面总有一个男孩子扯着他手腕说咱们去山上,去当野人,去做流亡的民。可他碰上手腕就碎烂开来,满地上就是他那残存下来的声响。再一挣,梦就开了,像是木头盒子。他背上湿气凝重,把空气里透着的咖喱消毒水吃了进去。

 

棘刺醒过来刹那都时愣神来不敢呼吸,他始终觉得山有那么恐怖的成分参杂。他每夜每夜给煎着,最后当做一天英语国文熬煮后自己余下来的一杯休憩。高中的学生下课少有的清闲,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刻给折算七七四十九,他成绩但好也算不得少年英才,每天就是两点一线埋头苦干的日子赛比畜牲。他有时候会拿笔抵着桌子凹下去一个大坑,发觉数学题目真不亏是天杀的难看,然后眼睛一黑,抬起头来就是白头发的男娃子瞅着他。

 

男娃子的名字在学校打出个连环响当当,学校里校服堆着厚,少有人想着特立独行。那男娃就是个例外——头上一点红,身上搭得是海棠色的衬衫。结果洗得发白难看了些,只是贴身。但衬得男孩子皮肤青白。他眉眼稍稍一弯,棘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会蹦出来几个词。

 

“棘刺,你看,我受伤了。”

 

他次次拿这种蹩脚笑话开过来,展露出手臂上面一条红疤,明眼人一眼看就知道是红笔加黑墨水添得一笔。但他起初几次眼岔,还以为真受了伤,只是看着问他要不要药。他怔了霎,而后咧嘴笑起来。很少人笑得那么开心,身体抖着短袖就飘着乱颤。后来他就叫他一声兄弟,拿这件事情天天陪他打浑。

 

所有人都知道他叫极境,这里的人取名都很乖戾,隔壁五大三粗配着眼睛的男的叫泰坦,前座水蛇杨柳腰的姑娘叫猫草。年长的人说小辈胡闹鬼扯,名字叫唤在身上哪里还能改的。他们自然无所谓,自己给自己把名字冠上去,嘴上倒是轻巧。有人问他为啥给自己取个那么朴素的名,他还是笑,把人肩膀一勾随意的说一句。

 

“极北的鸟会往南海飞走咯。”

 

他说这话的季节是夏天,闷热的很。体育课棘刺给匀到了篮球课上,上课胯下运篮,三分投篮屡次不行,他又少跟人来往,逐渐周围就能人影稀落了很多,偶尔还有几个大姑娘坐在旁不知道看着谁。后头极境叽叽喳喳,他回头偷瞧着,篮球往地上磕磕碰碰。极境撩拨着头顶上好看的一点红聊着话,却忽然向着自己瞧过来,眼睛亮堂,他招摆着手臂,旁边跟他聊的人几个不免中枪,招呼还没打完就又打闹在一起。棘刺的手抬起来一半就放了下去,远远的看着他们在那生龙活虎——极境真的很闹挺,整个篮球场都是他的声。棘刺在那个时间跟自己说他笑起来声音是有些美的——很润很亮,不刺耳朵。

 

所以极北的鸟为什么要往南边飞。

 

当下一次极境再来犯扰的日子,他就掰扯出这么个问题。他看见极境眼珠子转了一圈,然后低下头来嘴唇一勾笑着。

 

“因为南方有你这样的美公子啊,哥们。”

 

极境说每次他被这么说都没反应,但一转过去脑后就肯定被挨打。他吱哇说着哥们你不能小心眼,要自己坦率面对自己的帅气。棘刺低着头做题目,半晌才搭上句

 

“我不好看。”

 

实际上很多人说过他好看,小时候那些把自己脸上摸的,薅脑袋夸嘴隔壁阿嬷和阿姊,上初中时还有几个人送过情书来,给他一概拒了。到后来几个男同学挤眉头拧眼,取了个花名叫黑珍珠在背后叫唤。他才着实烦了,有谁夸就一概回了难看。反倒是极境坦率得很,男生堆里拇指一个比划,朝着自己昂头气势汹汹说着天下第一大帅哥。旁侧抱着书听着的男娃笑起来,书都抱不稳,哎呦一声落在地上。他就嬉皮笑脸蹲下去帮人捡起来双手奉上。棘刺见着他眼睛滴溜打旋子,总有些许新奇的事物要迸发出来。棘刺见着他总觉他自己开心不得了,低下头去,往本子上划了一笔。

 

他总不自觉以为极境会往他梦里头的山坡上使劲奔忙过去。棘刺悄无声息留在自己本子上了一座山,碉楼城堡什么都没有。就有一只素白的鸟扑腾翅膀,很突兀得往上头立着,一动不动,衔着一枝杜鹃花。

 

山后头杜鹃花开了。

 

他有点记忆不上来,是极境撒着风怼他耳朵边说着还是阿妈观望者屋子后头蹦跳出这么句话来。阿妈惯例有上习惯,染上艳色的红在指甲盖上,就这么往着山那头看过去。她已经四十五六的岁数,嘴上说着人生半熟。她不抽烟也少喝酒,所有人说她这条命就是赖在她这唯一的儿子手上了。然而她满嘴还是山上的杜鹃丛丛开着傲气。有人说她阿妈年轻时候牌局三姊一把青,又是个唱惯了好曲的金嗓子。棘刺还小的时候疑虑许多,只当他们胡谄着说些怪话,到了后来才意识到阿爸吵架掀起来的篇篇彩照片里的卷发大姑娘确实是阿妈。

 

阿妈是个辣脾气,给人逮到一点坏都要竖起眉头来的。她们说你要照顾点你阿妈,她命里太苦了。他也含糊地应了。他们家算不得上穷,或许阔绰手笔甚至还能沾上点边角。但他阿爸整夜外头飞机轮船地跑,一年到头到家牙齿沾米睡觉,都要提着脚后跟咬紧牙挤出来。他阿妈那双眼睛就对着他的肺腑肝里面直直得逼望过去,他小时候有一次给瞪得发木,瞌睡又不能睡,眼泪水滴滴出来,说着阿妈我累,我心肝疼。他阿妈夜里打着车子往医院里头送,路上念叨着难受了干嘛不早一点说出来,干嘛也要这么招惹她。她一开口就哽咽夹杂着哭腔,头发不搭理沾在脸面上。后来好几次梦里面只要有那么一丝透着肉色的白他都觉得冷风灌着窗户滚进来。那刺着他皮肉发疼,梦里面海水上涨成了赤红色的汪洋。

 

然后他醒过来,极境在边上翻过脑袋,又睡着了。教室里头空调开着冷气钻人衣领里头寒气很沉,他鼻子哼声又低下头去。他看见极境的身子下面压着一本漫画书,大概就是他最近讲的什么少年英雄破开江河的故事。平常也偶尔听人讲过,说他不是个学习料子,怎么雕磨也不成个体态,反倒是说书讲笑话来的擅长许多。

 

开心一点挺好的。

 

棘刺总爱那么想着,似乎周遭这不知哪来兴奋力量的人儿时刻蓬勃着生长。他觉得这人脾气算乖,总惹不了人嫌。如若来了几人,也总是能上手招揽一阵问好等类。大太阳天下面就他随时往外面蹦,再裹着汗奔进来,只是喘着粗气,眼睛上面亮堂的很。跑到猫草边上叫了一句巧姐,就顺势拿了一根巧克力走人。

 

总的来讲,就是社牛本质超越所有人。

 

很久以前两个人应该是碰过面,也或许是没有,但总有那么一个场景惹的棘刺脑门里打转。上面是良辰美景奈何天,底下就是红头发的少年人,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然后折成一只纸飞机,砰的一下往上头飞去。惹得一声尖嗓叫唤起来然后再是哄堂大笑。它的位置应该是在正中央,本身又是个高个子,他那么一点红就脆的慌,只见他从容不迫的端起国文课本,清清嗓子。日子下头一切喧嚣起来,男孩子个子高挑挺拔,那边太阳光稀稀落落的照过去。

 

“靓丽得不行,江南第一美儿郎。”

 

后来有一个很玄妙的夜里,棘刺做起来梦突然来了高大山脉,少年人伸出来的手指纤细,他见不着人的脸,满脑子只觉察出来熟悉。他记得有一次他梦里面男孩子没蹦出来,却是满地面的灼热火焰纷纷的起跳,他躲在满是火焰的海水里面,呆呆的往那边的山看去。那座山慢慢的变形,衰老。再年轻起来,成了岩浆自顾着生存着磅礴。黄湖天他听见有人在叫他,很脆亮的声,像是一块石头投进了湖水里面砸碎了冰块。

 

棘刺。他自己也念着。然后突然那种惶恐长出来,立即纵身跳进了滚烫的熔浆里面,在湿热的空气里面喘着粗气爬起来,开了灯。

 

棘刺。他又对自己说了一声。

 

后来的群山频繁出现,少年出现还是一样的,伸出手来询问同一个问题,同样的笑脸总让棘刺觉得上面应该有一撮红。可他每次都没那个胆量,只是觉得那点白指尖上面应该直逼逼的有种气势压迫他心里疼。他又想起来他半夜,阿妈守在边上跟他说你应该勺一点蜜枣润了嗓子再吃松子,这样坏不了嗓子。

 

“你还应该把书读得有点声响出来,你这个年纪应该多来话。”

 

阿妈寡色的唇里吐出来一大丛艳红的杜鹃花,山上开的红艳艳,滴得跟心头血般。她突然扭起身子长长一弯,吐着信子扑棱上来,缠着他胸骨咯噔响。

 

他醒过来,桌椅磕碰了几下惹得周围人骂嘴。他眼刀子飞过去,又迅速回过狠劲。放课课堂里头很是闹挺,他睡的不牢靠,他犯着愣低下头去翻课本,再抬起眸子看见极境很安静坐在那里,不知怎的他今天很安静,再看身上却裹那件海棠红衬衫。教室空调开的嗡嗡鸣叫,他发稍薄汗起来,棘刺伸过手去,极境嘶得咬一嘴冷气,却回过头来带着笑。开着玩笑说一声兄弟,咋啦。却分明的黑眼圈布上了眼睛。棘刺手掌拍到肩膀上头,开口想说一句熬夜可耻,却看见那人肩膀缩了缩。

 

你难受吗,极境。

 

或许很长时间以后,极境往一大片汪洋大海里面跳,这一句话就又要残酷得杀出来击溃他。那种疑虑开头的句子杀伤力巨大,狠心在人心头上剜下肉下来。

 

但如今还不是时机,极境只觉察有些发困,他身子骨上疼,却微微合拢起来眼来,在国文老师翻课本讲课中小声说句。

 

兄弟,我心里~难受啊。

 

可他眼睛就下了狠劲往对方心口上看,似乎要死盯着他里面的东西跳动着,所有红润的流水淌过去,他想起来年幼时候他走到山上面,红泥土给水冲溃,他走进去,赤脚踩着里头过河去,唱着红艳艳的词句,身前年纪大一岁的姑娘短头发利索拉着他的手催他过河,他只是扬起嗓子,不停歇唱起来。惹得那阿姊回头来笑骂他一句——

 

你真是闹挺慌人的白鸟团子。

 

极境浑身热气燥着,他解开来胸口上头第一颗扣子,稍微放松身体,凉气灌进来身上舒缓下来。他把臂弯一收缩,手招摆一阵就埋头进去。结果过半晌就给轻拍着打醒过来,上国文的男老师光头锃亮,操着一口黄牙齿念文词。极境上一半就又要把头往下面沉进去到梦里。男人讲句子讲起来繁华时代的艳花朵,他梦里面就好艳红的色彩,他眼睛闭上去,看见红色成了小球掉地上一架飞机穿过去,满城下起来雨水。

 

他然后睁开眼睛,旁边棘刺纸团飞来撞着脑袋,他眯着眼睛困倦得很,看见矮半个脑袋的男娃眼睛挑了挑,翻开纸团上面一句:老头在看你。他抬眼看着男人,果真见到男人视线若有若无这边来,粉笔指头尖上转来碾去。他低下头暗暗要说一句干愣娘,那边老头抬手就喊

 

你小子站起来,这个人物性格怎么解释?

 

极境只觉得发困,没起身不自觉哈欠先打了起来。那边笑声荡漾开成一片,男人拍桌子喊一声闭嘴,走到跟前就是老三例照骂一套,最后也不知什么情绪说一嘴他好脑袋不放正处。极境脚跟蹭蹭,想解释却先闷哼声,埋下头去举起手呈现个投降姿态。老头看他不舒服就只得自认个倒霉,半带尴尬的招招手就继续说下去。他把头埋在胳膊窝里头,刚要再睡进去,就听见很轻的一句。

 

“极境。”

 

他知道这句话的来源是谁,也确凿的相信,下一句话将狠狠的让他伤心,他不抬头,装作自己睡熟了。他发觉自己燥热的很,浑身热气鼓囊。今天的温度二十二,踩上个好太阳准得有男子汉打球撞在一块,他们教室离操场很近,那声响简直要刺挠耳朵破开。他突然把眼睛抬起来那么一点,很小的缝隙里面男娃子眼睛直乖巧的往前面看过去。那么前面的地方有很多东西,老师,女生,男孩子摆在桌上的瓷杯子——专门印上去红彤彤的艳太阳。棘刺桌上倒是很干净,一杯淡蓝色塑料瓶子放在那里。

他听见棘刺又在说了,极境。很小声,轻盈得往天空上头散过去,他满脑子想艳阳天,下红珠子的雨水湿润红透了大地,他微微仰起头来,故意作出些气声,几乎他自己都要被这演技给吓到,狠命扇给自己一巴掌。结果看见棘刺站起来伸出手,对他说。

 

“王老师让我带你去医务室。”

 

真该死啊。他对着自己说,脸上不自觉要去笑,于是故意咬着两侧肉憋出来个半笑不动的尴尬面色。想摇头却又发觉没个正经理由,晃荡着脑袋推搡他一下,咧开嘴往外慢慢挪过去。个头矮的黑皮少年站在那里像个傻子给风吹了似的尴尬,他一边觉得自己大概是一个少年英雄角色一般凄惨悲凉,却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荒唐太多,哪里来那么多个少年英雄。他走到没人的地方,开开嗓子嘹亮的嚎叫一声,转过眸子去却看见身后一人捧着书本随着他的脚步跟着来。他一顿后头的人就抬起头来看他。

 

“你....兄弟?”

 

极境只觉得脑门子冲上去一大股子浑浊热烫的东西刺辣着脑门子开动,轮船开着驶向大海深处他满眼睛都是懵。他指了人一下,示意他顿在那里不要动,几乎干愣得冲进医务室。等到碘伏酒精擦到伤口上时他才发觉自己还活在地上。

 

太....太吓人了。有一种给人灵魂升天的美。

 

他在心头给自己比一个双手合十阿门感叹着,那边女老师皱着眉头说着又来一遭,再来她就得报警说学校里头闹事情要家长来了。极境挤个眉眼说声不是同学欺负就准备收拾起来衣服。想着叫家长他突然觉得难受,不过总归要过去那么多的事,一件两件总不能算疯。他正想着,外面轻巧敲门声两下,就蛮劲有人走了进来,那女老师还想劝阻两句,这边身前帘子就被拉开来,极境吓得瞬间就骂出来粗口,再定睛看眼黑皮肤南方娃儿操着书本到他面前定了一下,目光也不躲闪就开口说句你没事吧。

 

能算个啥事情啊,你要再来唬我我可真要蹬腿晕去魂飞了。

 

他话是那么说着,卡了三遭才把衣服掩下来,半带着尬色对上那人吐了吐舌头发着俏皮音色跳。黑皮男儿也不知知晓不他所说,看了眼四周开瓶的碘酒说了句,没事我就回去了。顶真他话语说的没有重轻的,来去可自由很。极境却突然开口叫唤他一声兄弟,泛黄带着火热气的空旷医务室里这一声转悠着,老师往外去大概是乘凉或者扣手机去了。极境抬起头来看着棘刺,他忽发的有那么多的激动,在自己把伤口掩饰,绷带缚着身子有些生疼后的那么一个下午,在他阿妈出走后的那么多个春春冬冬走后,他满心底那么灿烂的东西就要出来——教学楼西边那里开了一大层的杜鹃花,他忆着那些打球的人在从杜鹃下面跑过去,或许有个人正在滴汗,很安静一言不发打球。但是现在他极境就是要讲话,于是他清清嗓子,却还是堵着喉咙说一句。

 

“兄弟...等我一下,我很快也走。”

 

好吧......没个啥作用。他果真是世界底下最最憨锤的男高。

 

那一天属于一年气候最差劲的时候,两个人上了楼就爆了雷霆,雨水稀里哗啦往下掉,湿漉漉水气黏巴人衣服不散开,待在教室里空调还不给开,多少人开始哀嚎起来——苦兮兮的,又要闹痱子了。然而气候还是自己管自己湿润着,满地的泥泞依旧属于泥泞。但是那一天两个男娃突然少了好多话,碰上就面面相觑,极境像是塞了嘴般卡口,一天内话少了好多,不免几个人走过来问他又来甚么幺蛾子事况来发。他闭上嘴含蓄笑着摇脑袋,好事的见着他还要拧巴,他手指一摆。

 

“算了,今天晚上再约去吃青菜。”

 

雷风水

 

棘刺往外跑,那一夜雨水风吹着紧,满露着白石子的水草地映着天上的黑夜白天,他打从脑门里向个方向,知晓那一处正在隐约向自己敞开心里的肉,突然发怵的天底下雨水湿气很沉,他把眼睛向四周望着,像突然那么一天里面,白头发的男孩子放开眼睛向着四周张皇着。

 

他那天要对他说什么来着?今天日子真好,我们该就这么踏踏实实的活下去。他没办法搭话,半带着讪笑有一声无一应得衬他。记忆起来,那时候他正给海天交接的地方拍照。一艘轮船就这么直挺挺地开过去,把海水碾压下去,天空干净的很。他觉得这些都很漂亮,美丽动人。极境唱歌,是电吉他奏起来的韵调,响起来很明亮。棘刺转过眸子去看他,看着他眼里头满是阳光。

 

“兄弟,这确确实实是个好日子。”

 

他干嘛这么说呢?这句话本身就带着些毛病——世界上该有的日子一个比一个总归要快活,难得的不如敞开手臂往外冲,那么一句似乎要狠狠把命数给钉死在这么短暂刹那。然而他还是不回话,咔嚓照片进了存储,海天地里头白头发少年短袖也是泛白的好看,他见着他转过头来,笑着老好看,再蹦跳着过来,挨上拳头给他胸口来上一拳半个脑袋不小心碰到衣领。好暖和的气轰在他衣服领子上头暖气热晕飘着,他发了力气推开来,说是摇不动脸色却还是憋出个笑意出来。高了一个脑袋男娃就好看的很,然后他就知道了,山后面的杜鹃花已经开到了顶点,快要凋零下来,很快就不是这种花的季节了。他知道肯定会有人说好可惜,今年没能见着满山烧起来的红。

 

山里美艳很啊,你不去看一看吗,这世界永远那么庞大,而我们还是在这里被压成了小虫。

 

他知道自己没能从发伤的岩浆里头往外面跳出去,他给扯进那迷梦海水里面给活生生溺昏去了,半个魂浸泡里面给泡开,像是种子在水里面生长。他只想自己身体正在往很大很大的方向去,比方说后来一天极境过来给他塞了个红包裹,笑着说些什么。那是很好听的话,他至今都觉得。然后他把红包裹打开——他又发觉气候冷起来,隔壁班女孩子家家拉起旁边男娃子手掌很开心的笑,极境那天是穿身红海棠在地上闹,一会尖叫一会鼓掌,那段日子大家都长着狂劲,下雨天里男娃子跳进水气里面跳舞,很没有节奏的舞步,那一对人就在里面很喧闹的地域寻了个安静起来。在那么一个瞬间,天气那么泥泞的时候,棘刺突然觉得眼睛想去找极境。他发色很扎眼,满身子的红炸在石岗地板上头。于是红色包裹又被圈起来,地面满是的熔浆又将它重重叠叠的往上面送,他今天很大声的知道有人说一句。该去耍啦,今天这个日子没了就没了。然后不知道谁掐着嗓子来了一段,良辰美景奈何天。然后后面不知怎么不应洽地来了一段“歌舞升平”。他只知道自己身体很轻,骑着车子往外面跑。阿妈那段时间刚巧有了牌局在外面,她一下子看上去年轻了十七八岁,摘了朵红花想着往脑袋后头别,刚放上去就采下来哼鼻子骂声,也不知道怨谁,叮嘱好久什么饭菜灯火之类的出门去了。

 

然后极境很神乎的敲开他门,拉着手往外面就跑。

 

“走啊,兄弟,夏天海边要有青螃蟹的啊。”

 

他犯了邪命了,一不留神就跟他去了。走到半路才想着完蛋阿妈回家又要一阵凉着面色笑他作弄自个儿命还要搭上她阿妈,活脱脱现世报。可他还是跟上去了,还做大胆的喊叫一嗓子。吓着极境一大跳,然后两个人又闹又打往前方大踏步去。他们单车骑着,暖气撩起来他们衣袖,姑娘长头发披散在后头,不让他们就捆起来束个高马尾。就猫草长头发很轻狂送在后头摆动起来,极境嗓子可亮,不知怎么还要唱歌,没几句被风吹的合拢嘴。过一段路就是树荫,好多碎石头躺在地底下,棘刺稍微慢下来速度抬起来头。

 

其实太阳与我们不差,他们只是自己爱焚着罢了。他记得有人如此跟他说着,然后红色的包裹自己烧起来,他那一瞬间知道地胶在自己手上的竟然是个火红的太阳。那一刻,那座山再次出现,然后少年人对他说出第一句话就是这样,接下来就是一句再来一次。然而没有从头来过这样式字眼似乎轻悠悠的....

 

他猛然顿下来,朝着前面喊叫一声。他再一抬头,才发现那些长得像树一般的倒是石头块子支楞成家。这条路平日里少有人来,单车骑得磕磕绊绊,他们这群年纪不大的年轻男娃女孩顿下来。白头发的年轻人就这么往前面立去。挑发渍红的发就这么给风很是柔滑。很温存烧起的火焰苗在魂灵飘忽,棘刺预估是被风刮去沙砾子,揉搓一把眼睛。他相信——这常年过去后的一个长冬夜里,他揉起眼睛,那把火刺痛他,狂乱在地面上发了山门疯。他在那个时刻确凿以为他们就会跳下海水,噗通,然后泛滥起来满池子的腻胭脂。他还记得有一次猫草让了款红辣的口红舍给极境,他一涂上去就满目色的怪异,却笑起来很尖锐,刺着他那一亩三分的心田地不放。

 

我们俩要不凑一对。

 

天地下面他对着自己耳朵讲话,暖烘烘的烧起来,他的手上照片刚刚拍下来,少年人的脸面正是花样,他不知道谁要说一句风华正茂,风华正茂。然而还是有那么大的事物要把他很硬的命数压住,他知道那个红包裹正在被打开,然后里面抽出来很多东西——猫眼螺,紫葡萄。然后他听着极境开怀大笑浑身发着乱颤,然后拍他的肩膀说受伤的字样。可他把头转过去,就听见他说去梅县找他,他说他没有家了,遥远西海岸那里是他们每个人的故乡,可他走了。可转念一想,他就踏踏实实的站在了棘刺的面前,浑身苍白,步履沧桑。却还是弯弯眉头对他说一句,兄弟,你见着了我。

 

他当时确实做了什么反应,他记挂不清楚,就记得把双手滚烫烧着他的臂弯,他用力挣着,却松缓下来,低着头去看着照片,再抬起头。

 

“我不好看,你不要这样。”

 

可他当时满扎满打就念想起来那双红嘴唇,那跟男娃子脾气相差太大,却分外的挠人,好像他阿妈收音机里唱的那些曲子,很突出的锐刺,就慢刀炖下去,再抬起眸子来对他说一句。

 

你也来一点,看我们两个做什么鬼样。

 

他当时应该是冷下面孔,可应该也是爱笑,把他手臂按下去,一字一句说出来。然后他递上来一个红包裹,在海边上。他想着那些姑娘家会不会就这么跳下去了,不然为什么红得那么怕人。他又想起来阿妈喜欢的杜鹃,一丛一丛啼血的哀情斑驳,好难过的心绪扎了死根,纠缠不清楚。

 

所以他应该要想起来,当那个日子他阿妈在学校赏了嘴巴子,挨得半张脸生疼,极境靠在他旁边的墙壁上一句没一句闲谈,他皱起眉头,低头只是做题,可极境低下身子来,很安静很亲,昵字不敢说,烂在肚子里面。看着他笑起来,棘刺想着,他笑起来的嘴角有点夸张,如果他要去碰,就会指尖温润,可他觉察自己想的太过乖张,就拿笔去敲他的脑袋。看他疼了哎呦一声,夸张的摆弄的动作,憋不住就偏过头去噗嗤一声。然后他就知道白头发的少女又要说话了,他一说话就有群白色的鸟,要从湖边飞到海的那一边,很没有边界,乱癫癫的痴货。

 

然后隔了那天不差两日,他就对自己说去海边,骑着那辆咯吱响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到了石头树下面,看着那些男男女女在小石头大石块上面蹦跳着下去,提着裙子,挽着头发,或者就干脆手拉着手,小心翼翼的。白头发的少年就把手伸向自己,跟他说了那么一句很贴合的小心。

 

一路上他很静默,远远的跟在后面,想着三角函数,把导数的方向朝着千方百计的思维,各种延伸,然后背道而驰。他看见白头发的少年还是那样嘻嘻哈哈的笑着,他实在察觉不出来,他难过有没有那么一算,只知道他应该就是那么坦率的活下去,然后高高的飞起来。一下子没了踪迹。

 

所以呢?爱我很不费劲。

 

可你很自由。

 

他总察觉那人要这么咬他耳朵,跟他说着故事,当他阿爹皱着眉头闷烟哼鼻子,看向阿妈摆着手绢拍在案板上叫着,然后落下眼泪来,说她育儿养家分毫不落,到结论一点喜头都归不了她头上,他阿爹一回来就指手画脚,看着小孩就当放屁活着,还不如死了去好。她那晚酒气绕着脸,朱红跟蚊子拍死的血珠子煞人,掀起来衣服露出来耷拉的肚皮和纹路。棘刺突然很想吐,每当她阿妈哭着抹眼泪,看着他很是难熬的日子,他就想起来肚皮上爬过去的红虫子。他突发觉得自己两个人拌搅弄起就是另一番味道,当极境要飞要跳看着他笑,他就慌神,然后拿笔画条杠在错误上。

 

然而终于他还是一言不发,走到回家的路上略有些尴尬,想说抱歉最终还是帮人整理了后座的棉坐垫,结果对面人倒是先掰起来手指说七七四十九,熬过这七个七月就要落了俗了。他那么说还是笑,棘刺看着他脸却觉察缺了很多事物。他们还是走得很开,迈步。

 

“兄弟,你爱不爱我无所谓,你别尴尬啊!我毕竟还是大帅哥可是。”

 

他没闭眼也没入梦,那一晚上就在床上翻来覆去,他记得那些人在海边撒欢,扯着嗓子高歌,情歌是飒红靓丽,结果极境就是弯弯睫毛,棘刺一张照片拍下来,在床上冷光照着他脸。他想起来他故弄玄虚凑上来,然而却是那么谨慎,有些僵着面孔来,到他耳朵边上呼一口暖。他说爱两次,每一次都气势磅礴但胸里不长竹子。棘刺捂住脸,那块红出现着,他突然记起那一晚极境给了他一个红包裹,小巧得精致,他不打开,猜也不用猜就说是帽子,结果极境摇摇头,好像认真的咬字。

 

我的心给塞进来了,你只晓得你有心,我也有。

 

满天地的黑压人,暴雨落下来。他电话打过去对面还是半醒,听闻什么严肃正色两声就听见翻身,棘刺边跑边觉得自己疯神了,大半夜捂着阿妈,不让她晓得自个就出来了。回去又要被骂,可他记得那红彤彤的太阳,远远的山给压在乌云上面飞来。

 

他看见极境鞋子没穿好,带着把伞。是很蓝的色彩,像是把雨水滴带着,他走过来。棘刺安静,然后冲上去。他够不到人顶上的头发,很凶把他拉下来,他见着那两双眼睛,圆溜转转,满世界就这么干净的撵下去,他想起来阿妈那张照片里面,笑容很是好看,没有像现在这般乱。他闭上眼睛,红包裹被打开。

 

有人说亚里士多德是死的,蝴蝶飞到了这里就要上吊,世界那么紊乱,好多东西都会崩溃。他想起来那么大的山坡就这么滑落下来,然后好多的蛇都跳下山崖。他满脑子的倒数和各种公式混成一团,那么多的古诗,英语词汇给交织在一起。他想起来海水里面爬出来的青色螃蟹,涂起来泡泡,然后转身就逃。想了那么多,他觉察应该有一个结论,思索了半天,自己说了句,结果说了半儿就给自己吞了下去——

 

他的嘴唇很软。

 

棘刺还想说什么,却半天给憋在胸口,他记得那一晚的热就一瞬间,唇齿刚碰一下就分开来,很尴尬的立着。他们拿着伞,然后放下来。结果都笑起来,先是不知道谁噗嗤一声,然后逐渐大起来的声音,开怀大笑。

 

棘刺还在念想着风华正茂哎,或许杜鹃烧起来吧。他往后退了几步,把雨伞撑了起来,听着雨滴稀稀落落的,狂风缭乱。还没解释个词汇,就见到对面人有什么话要说,他凑过去。还没瞬半就发觉夜天轰的砸下来,他看见白光下面对面张着嘴,想着如果不小心,他们都会死,却还是开怀大笑,看着对方唇形变化。

 

“我爱你,棘刺。”

 

 

十八春

 

他记得,很早的一个日子里头,总是会有人捧着他的脸哭啼,眼泪水滴下来粘他衣服上,结果半天人脸凑到他耳朵边上却开怀大笑。声音脆滴滴得。那天气候湿润的打紧,每个人憋股劲,就那么一丝笑却溃败了那么满扎的凶狠。他记得她的头发丝线长条,绕到他衣领里头滑腻腻,极境有时候会想,那天陪猫草去山野里头见到的黑色大蟒怕不是这滑溜溜的映像里活生生飞出来的幽魂,他记得那双毒蛇眸子里飘荡着一层亮黄,刺得他心下发毛,后来他拿那句谬误去作弄棘刺,看见他整理书包,写好题目,再把眼睛抬起来给他拳头,笑起来骂他句傻球,他那双眼也着黄亮的光,乐呵拉着自己走出门了

 

极境觉得黄眼睛不是一种毒,因为棘刺总能给他整乐呵。每当棘刺作势要打他,手擂到他皮上挨着痛的日子,他就会伸出手去拦,再轻轻一握,圈住半个手掌了。他觉得那么细拢起来的拳头里面那点火热就是整个世界滚烫的火,纷纷扰扰烧着他的心窝去不掉,他就趁着所有人不在意,用力扑上去,把身子盖进个头矮的男娃的怀里,满是欣喜的开怀大笑,再把头靠在一块。

 

兄弟我们活的可不快活。

 

每当他说出活这么个字眼,就突发得觉察满心的欣喜,每当他们要在路口那条小径上分开,他就低下头去跟棘刺说上那么一句。看着眼前那人突然笑起来,却是很热烫的嘴唇被轻轻咬一口,然后那人自个泛起红,却又不做什么羞,招摇手臂跟他说句

 

我们明天再见

 

会有人跟他说的吧?明天之后的明天总是千奇百怪,多姿多彩,生的五大三粗,偏偏要挤过人生的小小弄堂,如此蹩脚的走上去,却每每让人的心窝子里烫出一个洞。所以每当分离的时候,他就要笑起来,很飒爽的跟对方喊一句,明天再来。然后独自迈着脚步,把那辆破自行车踩的嘎吱做响

 

然后,极境就又得回家,把门打开。

 

那屋子漫着烧酒瓶子烘托出来的乙醇香气,却是那么扎人,狠生生地开始咬起来人,一点点落红难过去了。香烟头满地上,饭菜黄油渍滴桌子上。极境多少年以来,跟别人说家这么细致的字,都是这么粘稠的气味绕上来。苦的他一说就身上痛——当他爸醉醺醺打开房门,嘴里面嘟囔,吼起来,把椅子踢开,却扯着张笑脸招摆手臂,对他说

 

儿子,爸就只有你了。

 

那么煞人的气就这么逼上,被拽过来摔在地上,刚要哭一声就被扇一巴掌。他们都说过,极境有一头跟他母亲一样的头发,都是那么一点妖的红,灼热烫在那里烧人。可每当他闭上眼,他就发现阿妈慈悲的站在那里一袭白衣——人生吉祥——阿爹的出手很痛,没有分寸,他就躲进自己屋子里头,然而阿妈就是立在那方框相片里面,极境想起来在几年前她轻盈的上了船,满眼轻松的笑着。

 

她疯了,所有人那么说着。

 

然而啊,吉祥如意。

 

极境在屋子里就想起来那天受伤,棘刺在后面跟着看他,那双眸子冒着黄杀人,发着热红热发着他的脊梁和背。那个日子过后,他有时就在那做了瞎想,就在那么一天里,他突然回过头去 大喊一声兄弟。看人矮了一个头却抬着头很清淡的微笑,然后平着脸色,拍拍自己的肩膀,跟他说一句....

 

又该要说什么呢?

 

他想起来老师说过,在世界没有被量子力学所把握的时候,青天白日上头装满了以太,那距离如今太长久,他有些记忆不清楚了。可当那天棘刺坐在那里写作业,他低着头挠着脑袋啊哦呃叫了半天,看着人两只眼盯着题目手上笔不带停。他突然有点希望天上就哗啦啦下起来以太的雨水,然后棘刺在一片三维到四维混乱的一塌糊涂,大大的张开嘴说一句。

 

“世界要毁灭了,快跑吧,我们。”

 

很荒唐,很巧妙。就像是猫草今天摔出去的那个巴掌,又脆又亮。然后擦擦手看他,说,阿鸟崽,又闹什么鬼事给你姐我扯心啊?她总是这样子的,对他好的很。他就倒坐椅子上,拿着一支笔抵着眉心,过了半天猫草才笑起来,满身子乱抖发颤,伸出掌心拍了他一下,擦了擦眼泪,说句

 

没来由的,世界毁灭闹什么呢?”

 

后来他也的确在想,这世界毁灭与不毁灭没什么关系。棘刺的篮球不可能在他说世界要毁灭的一瞬间就登峰造极,他也没什么可能就说着考上了一个满分的试卷拿过去鼎鼎有名。有时候这件事情会让他突发的懊恼起来,有些沮丧的拍了拍人肩膀,然后大拇指竖起来给了个贱兮兮的表情,看着黑皮的男娃眸子里转出来好奇担忧,到最后的无动于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一句你作业写好了吗?

 

好吧,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安稳的事情了。

 

他记得那么一个春天里面,很多东西就这么精细的发芽生长,下午的时候他在街上和棘刺分开,开了半瓶的汽水自个儿嘟咕嘟咕,一边有些嫌弃的肉疼,喝一杯又馋的要命。于是带着这半分的愧疚与悔恨和意思快,你大口大口的喝完结束。恍惚的,大太阳晒出来满地都是火,他记得在十三年前,那一年他五岁,看着阿妈被关在房间里面,头上那么点红火狠冽,然而就这么安稳的低下眉毛去,很服帖的看着他,对他说了一句,吉祥如意。那么一句春天的话伤了他,所以当看到那么火热的东西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总不免的会想到一些更加汹涌的故事。比如汽水瓶里面塞上曼妥思,他有些想跟阿妈说,那里头加上糖,可不得是甜腻齁人,满满的气泡被爆发,很放松的长大来。当他把那颗糖放进了棘刺的瓶子里,看着那人被喷得湿漉漉的,他内心实属是慌乱一下,上手擦拭干净。看见那人眉眼里头没有什么懊恼,只是手伸上来,给他挨了一颗板栗子,然后背起书包,跟他说一句走了。阿妈你可不知道,这是你儿子的姻缘,不知道多久修来的福分。他很小心的在心里头那么窝囊说了句,然后气势汹汹的带着那辆自行车叮叮的开过去,那一年再走一步就是高三,那些关于未来恐惧的,害怕的,又期待的事物,大大方方的袒露下来。但是下一秒不知道该活该死,他想着,所以我们俩就先大方的活下去。

 

所以活下去是多好的事情,如此热烈烧在他心窝上。

 

可每当他阿爹从外面走进来,裸着上半身,肥肉垮下来,他在旁边有些不耐烦的戴着耳机听曲,摇滚音乐风风雨雨,在那么个天地里面,实属算一个风水宝地。可他阿爹偏偏要伸出手来打他。伸出手,这个动作多么亲密。他突然那么想,想起来棘刺那天在隧道里面伸出手,你说跳一支舞吗?那天是春天里的惊雷轰鸣,好像一瞬间就到了夏,外面雨水好大,大到那些车子来来往往的时候,喇叭吹得极响。可那一天晚上是很晚了,他阿爹也是每个晚上很晚的才回来,他又为什么要回来呢,他天天嫌弃这个家里没有什么人土气息,天天嫌弃他。他那头棕绿色的毛像是烂在地里的碎土块,到某一天就被大风吹起来飞走了,可他就是要回来。所以那天晚上他就硬要跑出去,明明那天早上他才听说要做一个典礼,庆祝这些个青年少女登上人生转折点。他还惊喜的对着棘刺说。

 

到时候我们就跳一跳舞

 

怎么跳呢?

 

就像是这样,伸出脚,跨到森林那一边。

 

想到这一句话,他突然觉得好害怕,觉得满天的雨水就这么要掉落下来,不仅仅是雨水,还有青天白日,还有满世界的以太混乱。可那天猫草却是抱住了他的脑袋,哄他说不要怕,那条蛇游走了。他的爱人也的确不是条蛇,他的爱人是棱角分明的球体,又圆润又刻板,是要伤人的。可是蛇不伤人啊,蛇怕人的。所以那一天他们到林子里去就是个错误,蛇难得不怕人了,可他那天明明就是为了躲他阿爹。林子里面到处都是水杉,阿爹走不进来,是会迷路的。所以他只要从那条河跨出去,他就像他阿妈一样到了另一个方天地的自由。

 

他含糊是那天气候太热,他周遭的人咱们买杯汽水吧。棘刺不说话点点头,他看着人觉得他最近压力好大,于是把汽水给弄胀,噗噗的往外散开泡沫碎,他那天有点害怕他难过或者气恼,只是如此期待着他能再次笑起来。可他是不是忘记了那天他们期盼着新日子的光景,他伸出手,他们左脚跟在右脚后头,踩到脚了。极境对棘刺说,现在要下雨了,我们回不去了。你带伞了没有,没有,那我们跳完吧。黄光像啤酒瓶子里面翻倒出来的水,满满当当的拿来醉人。他的脚被狠生生踩了一下,他吃疼作弄了脸上的表情,然后笑脸盈盈贱兮兮也故意来一脚,不是很重。

 

棘刺那会儿是什么神容,他忘记了。可他记得一回家阿爹垮坐在那里,伸出手,一条皮带像毒蛇爬。他就那么用力抽来,轰到了他的脸。吉祥如意,阿妈的声音恳切而动听,这些故事极境不要跟棘刺说,他有些慌神棘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可第二天他看着自己脸上的红疤时那种疑惑,却实实在在融了他的心。他想起来哪部电影还是书里面,说着我的心给你。心不是随便的,他很小,要很细致的选择割下来一点给人,所以那天要那么说着对他。他可还是再次慌乱,只是嘟囔几句搪塞过去,可棘刺眼光分明闪出来看他,希盼他再问一句,再来句他就要回答。

 

他要说什么呢?

 

他后来就要做梦,梦见天地下头棘刺突发的跑,他在后头拼了老命赶,嗓子要叫出不来声。可他那天跳舞时候却是那么慢腾腾,脚步跟上来迈回去。他自个又何必要去打趣人家做题憨笨太多了。那双眸子的黄像火烧起来,他说着,这是最后一趟了,他阿妈要来接了。阿妈不是个好人吗?他后来问自己,可棘刺却是脸上不自觉有上那么些难过,别人看不出来了,他一眼就分明,可他不晓得阿妈来接有什么难受的。他想起来那句吉祥如意,感觉骨骼关节咯吱得疼,好像就是要抽枝条发出绿彩来,极境没回答,难得喉咙卡了东西。他看着那人很讷的说句好。可那人还是难过。

 

又为什么呢?你要飞走了吗?

 

他何必要纳闷说这话语来刺他,猫草跟他说过,从这飞走,大路以北黄沙满天没人捉到自个身后头发,高粱丛丛高,酿的酒凉而刺辣。可他不想去,他觉察那么牢固的东西扎在里头,他总是要翩翩然在屋子里头飞去的,可他又想老老实实搭一栋屋房,就那么快活活下去。可他还是那么难过,你看我们跳完一支舞了,我们就该好好的过下去。可是他的眸子里分明闪着那么毒辣的火,却又是那么颓神,好大的东西堆积在他心窝里面,不说出来,就等着人去猜。可他哪里猜得出来那么多,到那天阿妈远去的日子里,他也有那么多心窝子里的话,满扎扎的种在心窝里头,他也等待着有一天就突然蓬勃的爆发出来。可是没有,他也还是需要含蓄的,如此温存的停顿半晌。然后眨巴下眼睛,去接过那一双手,轻轻的把他拉过来,再被他渡过去。然后头埋进他的脖子里面,很开心的笑起来。

 

春天啊,春天是个好季节喽。什么东西都要在好的方向去。

 

可为什么到了春天他那么难过?极境摸着自个心,受着他不停的蹦跳蹦跳,可他知道他的爱人也在哭,很轻巧的眼泪水掉落下来。可他知道的,棘刺。的泪花是根根结实的花骨子,很结实的长,是掉落不下来的。所以那一天他才会抓住他的膀子,两只眼睛睁着,感觉里头的水要奔涌出来,要被点燃炸出火焰。他记得那天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要说出来,可是棘刺只是把头转过去了,说了句,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可是他不知道吗?跳舞的那天星星那么暗淡,走回家,抬头是没有月亮的,只有要下雨和雷电。天空底下是没有家的,寂静那么一瞬间,想跑进那座森林,跑过那座森林,或者就干脆在这个泥水构成的钢筋火焰里面撞个稀巴烂。他多么想跟人说,他只要一回家,就又得碰上那么浓厚的酒气,被那些玻璃渣渣渣的发疼,然后满身中伤。他多么殷切的希望,在这个一切到达终点的开端,他可以那么快快活活的走下去。然而没有人告诉过他的,他也是后来才想起来。那一天他过起了生日的。所以他会突发的那么高兴,找人跳舞,拿着那双破破旧旧的白色帆布鞋,依旧穿着那火红的海棠,在那间隧道里面,随时随刻都会被撞死的一瞬间。如此期艾的往后撤了一步,然后拉过他的手。其实他没有说,这个动作是当初阿妈交给他的,白白的手腕带着一副金镯子,瘦到可以套在臂腕上,在太阳下面火红炸出了可怕的黄。还有,还有,阿爹那天在他背后留下了太多的伤疤,他闻着对方身上那轻微的海水味道,想起来在那么多个月以前,他就那么纵深往海水下面一跳。然后棘刺一脸慌张,他就只用把头探出去,悄然一笑。他记得那一天雷电交加,他们从最边上慢慢跳到中间。棘刺有些怕了,似乎带着劲要把他推回去,可他就是那么偏翩然的在那里舞着,看着外面吹过来的风,把自己吹得轻飘飘的。

 

这个舞步是简单的,你跟着我来。

 

左脚右脚,再来一遍,左脚右脚。

 

十八岁生日快乐,你要祝我吗?

 

 

ESCAPE

 

棘刺问我了,他问我大瀑布在哪?

 

关于他的故事很多,我要首先跟你讲个二十年前的事情,那一年听说天上冒出了日昏,天狗吃太阳了。整个大陆总是发生了太多的故事,车子冲撞着彼此,然后倒数三个数,一个花就开了,谢了。然后快快的凋零,再见。

 

他跟我说,那一年他高三,日日夜夜生活逼得他紧,以为刚上高一赛比牲畜,结果才发现仅仅是开了一个小头。他之后的人生太长了,但那段时间苦涩的凝结巴。他那时候也爱过一个人,他说那个人很轻巧的往他的生活里面闯,造出了一片火花缭乱的世界,那个世界是霓虹的,海棠花片片成海。

 

那一年,他低下头去。老长日子没见到那个叫极境的男娃,后来在街边角落看见他了。棘刺上手不去,看着他缩在角落里头那根烟不知道要不要抽,含在嘴里发愣。然后很静默的笑声,把旁边的人手打开来。棘刺上去了,拦住他。却看见那人眸子里突发生长出来难熬 煎起一汤的碎心看着他。低下头去说,他要跟他阿爹去打工了。

 

棘刺那时候也发着梦,闭上眼睛就看见孤岛上面一群同样的白色的小人在上面跳舞,圈圈绕绕,成一个圆,然后分散开来成的一片又一片。可每当他靠近的时候,地板上面就开花了,然后很结实的长起来,变成了一株又一株的——白柏树。皮在火里面发着油,然后看见他张张嘴巴,喊着救救我。他要去抓,然后就要跌倒

 

他说那一个月天上海鸥群鸟翻飞,大家都以为要发生海啸了,纷纷都往外面跑。结果他阿妈在那里搬张板凳坐下去,眼睛一瞪。说他们胡扯乱说,他那时候看着天,突发想起来海啸冒出来那条街道就要被淹没,有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和红衬衫要飘在水上打圈圈。他说这话眸子眨着,嘴角有意无意挂起来,好像是在笑。可眼睛淡色的很,他那一年三十八岁,酒桌上面安稳的像是一块山石子。他说那一年有一群海鸥从他的身后飞过去,翅膀打在他身上,还有一只撞倒在他的身上。那一天他受伤了,可他依旧往前面跑着。他手上的面包掉了一地,然后那个男孩子在前面发狂的跑。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二十多年的日子里面,他分明记得那个男孩子那一天穿着黑色的短袖,腿上的带子两旁飞。他的白头发卷起来,跑不动了,就停下来。很静默站在那里,他看见他那双嘴唇轻轻的动了一下,牙齿咬着彼此,蠕动着。

 

“他说他的头发要剪掉了,可不好看啊。可他却笑的开心,搞得什么都满不在乎。”

 

他说他那一天之后做了个梦,梦里面白色的小人不见了,他记忆起更远之前的山,可是身上都是红气球,飘悠悠的底下挂着字,该死的他又见不着,只能估摸着是什么感觉。他说那一天有些痣是胖的很油腻,有一些就清淡的很。他看见那个山顶上有个男孩子在那里蹲着,他走过去,看见男孩子在指着一群很小很小的人说。

 

蚂蚁。

 

他现在也做过这样的梦,也梦见那么多气球挂在那里。可颜色鲜艳的很,五花八门的,像是河水里面的椅子。他举了一个很怪的例子,说有本书里面的椅子就是在河上面飘的。他说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嘴唇,突然说到。

 

他那一天冲上去,把那个高一个头的男孩子拉低下来,然后亲了他,还狠狠的咬了一口。

 

长头发的女人,长头发的男人,长头发的狗。这些东西总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路上走着突然掉进了水池一样,这些头发长长的人给人感觉很自由。感觉他们一跳进水泥马路里就会游走,然后那些自行车就会变成一条又一条的鱼。我跟棘刺说,我就见到了这样的事情,你信不信呢?

 

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二十年前,这太阳比现在要暗淡很多,可能是因为平均速度V平=s/t,也有可能是因为所谓的球体积,永远没办法得到一个终结的数。所以二十年前的太阳就很难过,他把那杯酒再喝下去,然后跟我说,这个故事不是他想的,是他爱人说的。

 

我记得二十年前跟如今没什么两样,只是手机没那么发达,大家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没有人会去关心宇宙大爆发的时候,到底会有多少的火焰掉到了人间,也没有人在意人死后到底到天上哪个星球里面做了神仙。二十年前的那些人,活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活在自己的上半身。

 

他微微一笑,很快低下去头,我看见他不在笑了,然后抬起头说一句,二十年前的青春是个什么呢?

 

我说我不知道,我才六岁。

 

可我着实看见他眼里那么闪着火,他的眸子很好看,跟太阳似的,感觉有火要发出来,可是又暗淡下去了。那一天喝了酒,他黑皮肤上没有什么反应,可是眼上却放开了桃花,他拿出手机,突然问了我一句。

 

大瀑布在哪里呢?

 

那一年,刷题纸上瀑布浩浩荡荡出现在世上,含蓄在试卷上卷成小块。当黑色水笔在上面碰撞一下,就好像是一块陨石掉进了水里,把那些浪花给打死了。他低下头去,我也把头低下去了,我看见酒杯里面倒映着乌云,飞机月亮,然后我晃下瓶子,说了一句,世界感觉在哪里都可以被装起来。

 

太奇怪了,那一晚上突然像哲学家一样。

 

我很少见到他思考事情的时候那么动神,有时候我总觉得他心窝里面是发着冷气的。总是以为那么热的地方,他呆着是要冒着疼伤的。可那一我确确实实见到他眸子里冒出的火,我才知道男方那一股火气是深深的埋在他的根子里了。

 

他眨着眼睛,酒杯碰着嘴唇。当那场大风雨掉下来的日子里头,学校被迫被停了学,一堆男男女女往外跑。几个姑娘家子就先擦了粉底哼着曲,然而有一个女孩朝他靠近来,他说那个女孩叫猫草,杏子火辣的很,那一天却难得柔声讲话。她的眼眸子转圈,对他很小声说句。

 

去找他吧,他在山上。

 

那一晚上他肯定被阿妈骂了,可在去山上的一路他都没有停,一群又一群的鸟,从海的这一边飞向岛的外面,他走到山脚,看见一层又一层气球拴在路旁边,他发疯似的往前面跑,后面一大堆气球,鼓鼓当当从后面拥上来,追着他闹。他突然想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前,在他和极境没有吵架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在山坡上跑着,每一次他都要有些恼火起来,对方才慢慢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他说一句。哎哟,这就不行了。可他永远都会停下来,回过头去揽过他的肩膀,跟着他再慢慢的往上面走。他说山上是人的灵魂所在,这是他最亲的人跟他讲过的事情,所有很孤单的事情都可以在山上面说出来,神明会听见,再很温柔的给他回答。

 

那一天山上空空荡荡的,一群鸟都没有,那么多红气球簇拥着他到了山顶上,然后在石头块上碎成一片又一片。他看见那边坐着一个短发的男孩子,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短,也不知道平常衣服宽松了很多的吗,还是最近有些憔悴了。他瘦了好多,他走过去,看见那个人,两只脚屈着,手拥抱着他们,轻轻的摇晃着,好像在唱什么歌。

 

他说他不记得那天说什么了,他就那么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看见他转过头了。很仓促的站起身,支支吾吾想说什么话,到最终就是咧嘴一笑,好像盈盈一笑之后什么都会被打败。然后棘刺冲上去,抱住了他。他感受着这个人突然停止了呼吸,再慢慢试探着吐出来,低下身子,把身体埋进他的怀抱里面。他把酒杯从自己的嘴边放下来,好像在思索什么似的,说了一句。世界的确在哪里都被装下来了,好小个,又庞大的很。

 

那一天风雨很大,两个人一时跑不回去,就躲在树荫下面躲雨。抬起头来,一群又一群的鸟滑落再飞起来。极境伸出手指向那里,说,我感觉他们从来不会被打倒。棘刺说他在那里没有说自己这一个月经历了什么,只是有些苦涩,在那笑笑,带着刚刚哭完的声音,有些纳闷的吐槽着,再一个月高考,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虽然成绩很烂,但我真的很想试一试。

 

人们都说十四年是人的一个转折口,跟金鱼一样,十秒钟的记忆之后是金鱼的一次终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这一条鱼就永远是另一条崭新的生命。十四年后的人们,身体里的细胞全部更新代替,不论十四年前对于一个人是怎么样的爱恨情仇,到最终都一笑泯过去,好像什么都给忘记了,再见面就是初次,是要说你好的。可他却记得那么牢,好像那一时刻的丝丝踪迹,都是他细胞里面带着的一点点遗传信息,要那么长久的在他的人生路上辗转反复,永远不会停息。我那一晚上看着他,看着他西装笔挺的,脸上有些醉容,但不至于失态。可是那双眼睛,和他留长了的头发,那天夜里风吹过去没力气的很,如此柔顺的跨过楼房,把他头发吹起来。我看见他把酒杯放下去了,搬了张椅子,选了个合适的座位坐下。

 

雨天,老师把大家集中在一起,不是为了讲一些逃生的秘招,而是教授大家如何在高考里面一击致胜。叫去的学生都是年级里的佼佼者,所以很少有人讲话,大多一心听讲。少数几个人眉来眼去的,思索着什么时候下课去打一场篮球。然后有人拍了拍棘刺的肩膀,他一下子失神,习惯性说一句,极境,你自个打.....

 

他没有说完那一句话,大概是太伤人了。

 

他说之前两个人闹了矛盾是在春夏交接的日子里,就在他以为夏天到来的时候,那么多的烦恼都会被蒸发,结果那人就突然不见了。任何人聊起来,他都觉得心窝里发疼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蓬勃的要长出来了,结果你不给他浇水。他又想起来那一天短头发的男孩子额头上那一点红,湿漉漉的垂下来,眼光里面发着彩。他记得在他认识他这三年里面,从来没有这样子的视线,这样的火热,这样的暧昧,却又这样子被生活击垮无能为力。记得很久之前有一次,极境打伤了腿,裸露出的白脚腕在空气里面荒凉,就是那时候他眨一眨眼睛,笑着跟他说。

 

如果我这腿没好,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然后顿了半晌,他说了一句。你看,我这下是真的受伤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过,在他离开学校之前,他有一天在那个路口路过,看见极境捂着背,很难熬的蹲下去,隐隐约约在骂娘,他凑近上去,看见那个人的眸子里闪出来恐惧,然后嘴巴里面还是什么,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最终还是不由分说在他的自行车后面坐好,慢慢的骑往了医院。一路上他那么安静,抱着棘刺的腰,棘刺笑着说,他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结果要缩着身子揽着自己的腰,那姿态他没见着都觉得好笑。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路灯打下来,树的影子片片,石块就这么堆积起来。极境突然开口说句,兄弟,你看我受伤了。

 

棘刺不说话了,我看见灯光下面,他一只手放在嘴唇上面眉头微微皱起来,他的眼睛垂下去。我突然想到之前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和女主角在一辆电动车上面,车子嗡嗡的向前面开着,一个人也没有,也没多少人管得着他们,很多风景就从他们的身边路过,风吹的女孩子的头发飞着,她一只手捂住,压着帽子在那里有些笑意。然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们的生活真好啊。

 

可是我们又活得那么苦涩。

 

棘刺说他那一句话说完,他就开始唱,很大声的,肆无忌惮的放声歌唱。所以每当他独自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黑夜里面,在那一盏又一盏路灯下面。他都感觉应该有一个人唱歌才对,或者说每当他开车到这个地方,就一定有一个人,不知道对着什么东西,哼着一首曲子。

 

他说那一天风雨交加的时候,在那个山顶上,极境抱着他语无伦次说着好多的话,他第一次说起来他的阿妈,那条船驶向远方,还有森林里的毒蛇,和阿爸的鞭子。那一天风好大,他说的好多话其实都有点听不清楚,可是棘刺就是那么拥抱着他,很用力的,好像要把这个人埋进自己的骨头里面,然后跟他说一句。

 

你看见我骨头里面有什么吗,是血还是火?

 

我插嘴,问棘刺,极境想要高考,你又是怎么帮他的呢。我第一次发觉我说的话像在哄小孩子一样,循循善诱的。平常我闺蜜都说我那架势摆起来比什么女神经还吓人。可我突然好难过,看着他眼光里面闪过一帧,然后笑起来。我很少见他笑,更没有笑得那么开朗疯狂,好像什么东西都要不见了,世界就要毁灭了。然后他停下来,对我说。

 

“高考的前一天早上,我瞒着我妈到了极境的家门口,我跟他约好,在早上十点的时候我会来接他。那一天我看见他从房间里面跳出来,他爹跟在后面,死命要追他。可喝酒胀了脑筋,说话都不利索。我们两个就骑着自行车飞快的走了。”

 

他说的很简单,很轻松。好像那一场青春时期难得的高中堂吉诃德就跟一场驾车旅游一样轻松,你知道我会想到什么的,我想到,那个男孩子在家里面焦急的盼望着外面,它的里面是一片肮脏,外面天空是刚刚放晴。可能他要冲出去的时候,他的父亲在后面拦着他,他用力把他抵开,把门冲开来。然后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在不远处焦急的低着头看着手表,然后飞快的跟他招摇着手臂。我相信那时候他一定会大喊着,

 

极境,你快来啊!

 

然后就,escape。从这里跳过去,从这个世界跳到另一个南极,从我的杯子里跳到这个楼下。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苦闷烦恼仇恨,什么都往后面一丢,只需要那么轻盈的一跳,世界都给忘记了,就那么飞快的跳出格子,就那么飞快的跳出杯子,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然后他们说,以后要一起去看瀑布。

 

棘刺喝了酒,不一会儿就睡了。我看见他的手机响了,他的屏保上面,有一个头发不算很长的男人站在瀑布前面,背对着镜头。那是很好看,很鲜艳的海棠红,看上去款式很新,像是最近刚买的,那些水汽扑到男人的身上,有些粘人。我记得之前在社交平台上我看到过这张照片,但现在我才发觉,照片上面那一点红是那么的妖。

 

对了,那些爱在高处搭房子的鸟儿,永远会往大海的那边飞过去,故事的结局就像这样。

 

飞————过去!

 

 

阿散

击剑

  两只剑相撞在一起,两人目光交汇——极境看见了,棘刺眼睛里面流露的对他的肯定,那时候,棘刺并不是把他看作一个拖油瓶,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对手,他们是平等的!只不过道路不同罢了。


极境近距离看着棘刺,金色的双眸,映衬着不属于他的高贵,可以从中看出旧时代的伊比利亚夕阳落下的感觉——他经历了很多,唯独最后看见了光芒,没有彻底放弃——


棘刺看见了极境,这个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眼神中仿佛是伊比利亚荣光的重现——一开始怀抱着所有人认为的可笑梦想,经历了很多逐渐怀疑自己,却仍然坚持了自己的道路——


他们不知道在路上周旋了多久,才想起回头望一眼走过的路,发现最吸引他们的,仍然是彼此的眼神。......

  两只剑相撞在一起,两人目光交汇——极境看见了,棘刺眼睛里面流露的对他的肯定,那时候,棘刺并不是把他看作一个拖油瓶,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对手,他们是平等的!只不过道路不同罢了。


极境近距离看着棘刺,金色的双眸,映衬着不属于他的高贵,可以从中看出旧时代的伊比利亚夕阳落下的感觉——他经历了很多,唯独最后看见了光芒,没有彻底放弃——


棘刺看见了极境,这个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眼神中仿佛是伊比利亚荣光的重现——一开始怀抱着所有人认为的可笑梦想,经历了很多逐渐怀疑自己,却仍然坚持了自己的道路——


他们不知道在路上周旋了多久,才想起回头望一眼走过的路,发现最吸引他们的,仍然是彼此的眼神。


极境对他点了点头,棘刺也点点头。


阿戈尔和黎博利的默契 。


风吹不散,

人情冷暖,

海是阿戈尔的血液

空是黎博利的天堂

海空相接

水天一色

此景甚好


极境的红发随风飘扬,他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随即融化了,背负的压力和重担一瞬间灰飞烟灭,不由的漏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了——大概——棘刺想。


棘刺感到极境的心情,随着他的剑直击他的内心,一向沉着冷静的他竟然也安心了下来——不由的说出——


不知道怎么了?辫子忽然开了,头发随即散开,随着春风,是爱的气息。


“你愿意,和我一起改变伊比利亚吗?”棘刺问,随即很尴尬的说“我怎么也问出了这么愚蠢的问题?”


“咦?”极境控制不住的泪水倾泻而出,之后咬住牙,点了点头 ,他发现自己耳边忽然痒痒的,不知道为什么——棘刺看见了——他的耳边,忽然长出了一根彩色的羽毛,那根羽毛晶莹剔透,棘刺想起来了,黎博利一生只有一根彩色的羽毛,是送给另一半的礼物 ,但是因为上次的事情,那根羽毛已经不再了,但是这跟羽毛远比那根羽毛更加美丽。


黎博利是喜欢歌唱的种族,极境带着哭腔一点点唱着歌曲——


You are my only

If the world not allow us

We can creat a road

A only road

Nobody can ruin it

Not lose me

I will wait you all the time 

Or punctured by a sword


两人一起切磋着,心中的不解也一点点的化解,终于,等到【可以】和你同台切磋了!


你一直都不知道——你一直不是拖油瓶啊,你有一种魅力,是光芒驱散不走的,你,总是用你的乐观一次次感染着周围人,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让他们相信前方的光,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伊比利亚——而那虚弱的你 就由曾经被你拯救的我,来承受吧 。


你一直都不知道,我有多么仰望你啊 ,表面上看,我一直都是那样,可自从和你交往之后,我才发现我内心的脆弱,而今天我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啊!我们一起,分担责任,一定会更强的,伊比利亚,也一定能改变这个世界。

清脆的响声,最终还是极境的剑最先落地——棘刺走过去,摸摸哭成泪人的极境的头“看来,还需要再练习呢。”

极境点点头 脸上浮现出红晕,用颤抖的手,擦去棘刺脸上的泪水——


我也哭了吗?棘刺这才发现。


“哭什么?”极境漏出了微笑,和以前一样,美丽动人,足以让棘刺每次看见都能震惊于此的笑。


“愿赌服输!我——虽然真的有点失——棘?”极境忽然晕倒 ,棘刺蓄谋已久的轻拍极境,把他打晕 。


对不起,极境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说过,我要和你一起改变伊比利亚,可是——我爱你,我不能带你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棘刺深情地吻了极境的脸颊“再见,傻鸟。”


再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帅哥——

再见了,世界上最美的北极燕鸥——

再见了,我的伴——

棘刺赶紧擦去眼泪——又恢复了平时的酷哥——

杨梅酒泡奶茶

【棘境】八面骰

*不完全考据舟,部分细节有修改


棘刺有一个八面骰。

这个八面骰是他在伊比利亚出任务的时候捡到的。彼时恐鱼摇动着腕肢钻进了他的住所,在他的注视下扔下了这个镶金骰子后才慢悠悠又消失在门缝。

他没有呼叫,这不符合他的作风。他上前去捡起来这个骰子,咸腥的海风味萦绕在周围。

他抬头望向窗外,潮汐拍打着沙滩,冲散了拖行的痕迹。


棘刺心下明了。那已蜕变成海嗣的恩师,或许在期待着他们的重逢。


很早很早之前,在他尚未成年、还在伊比利亚的时候,教士曾给他说过一个传说。

传说有一个八面骰,其中一到六分别是幸运与不幸、成功与失败、爱与恨。当时的......

*不完全考据舟,部分细节有修改

 




棘刺有一个八面骰。

这个八面骰是他在伊比利亚出任务的时候捡到的。彼时恐鱼摇动着腕肢钻进了他的住所,在他的注视下扔下了这个镶金骰子后才慢悠悠又消失在门缝。

他没有呼叫,这不符合他的作风。他上前去捡起来这个骰子,咸腥的海风味萦绕在周围。

他抬头望向窗外,潮汐拍打着沙滩,冲散了拖行的痕迹。

 

棘刺心下明了。那已蜕变成海嗣的恩师,或许在期待着他们的重逢。

 

很早很早之前,在他尚未成年、还在伊比利亚的时候,教士曾给他说过一个传说。

传说有一个八面骰,其中一到六分别是幸运与不幸、成功与失败、爱与恨。当时的持骰人每次要去干什么事,都要掷一次骰子,掷出二四六的时候就放弃当前要去干的事情。凭借这个骰子,他取得了事业上的成功,也取得了爱情上的成功。有一天他在上班之前突发奇想掷了一次骰子,这次是从未见过的8,稳稳朝上。没有人知道7与8意味着什么。他当机立断请了假没去上班,在家里呆了一天。第二天他就把骰子交给了朋友,并告诉了他一到六意味着什么,之后便不见踪影。

当时他问过教士,这个传说有后续吗?

教士说,孩子,你应该自己去思考。

于是棘刺明白,这个传说还有后半段,但出于某种原因,教士不会跟他说。

 

终端传来消息提示。凯尔希少见地对他直属发布了任务信息。他玩着骰子,随手回了个收到任务派遣的信息后便起身伸了个懒腰。

骰子从指缝滑落,稳稳摔在地上,印着5的金箔面在宿舍顶灯的光照下闪着刺眼的光。

是爱。棘刺想。他搓了搓手上尚未恢复的伤口,若无其事般捡起了骰子,背上包拿起剑朝着舰桥走去。

 

最近的泰拉不太平。天空降灾,海嗣上岸,伊比利亚防线岌岌可危。他想回伊比利亚,却被凯尔希以人手短缺的理由暂时留了下来。几个月的功夫,繁荣的大地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像是昔日辉煌的卡西米尔只剩下最后的地块,而另一端的东国彻底沦陷。

他这次的任务,是协助拉特兰抵御结群绕过防线进攻的海嗣。那边人手多数被调去阻止天空的侵袭,而面对海嗣又无经验可谈,只得向罗德岛取经。

他站在舰桥上,等着同行的伙伴到来后好坐小型陆行舰尽快赶往目的地。他算着与拉特兰的距离,手揣在兜里无意识摩挲着骰子,然后看见有人逆着光走来。

他突然笑了。

他被那人搭着肩拐上了陆行舰,看着信号发射器被那人扔在一边,视线最后被对方头上那撮一晃一晃的红毛吸引。

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晃得人看不清路。

 

 

棘刺说,你真不讲究,我还以为跟我同行的会是那位审判官。

极境说,老兄,你这样说我可伤心了,对付海嗣是我没她有经验吗?

谁知道呢。他扔着骰子边玩边搭话,靠在座椅靠背上望着前方的路,当作没看见对方有些复杂的眼神。

与古典记录过的吊桥效应无关,他知道自己是明明白白确确实实的心动,但是在这个随时有可能死亡的时代显得不值得一提。

像是沙尘暴中的一粒微小沙砾,被疾风卷起后粉碎在沙石的碰撞下,化成粉尘留下最后的踪迹。

 

他们离拉特兰的距离并不算太远。

老兄。那边在给发射器做最后检查工作的极境突然开口,下次任务准备去哪?

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棘刺回答了他。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目的地,感受着拉特兰宗教的发源地吹来了熟悉的海风。

极境站到他旁边,说,可你已经决定了。

棘刺说,是啊。

然后他没有再说话。

 

 

掺杂了杂质的恐鱼卷携着正在存储营养的恐鱼浩浩荡荡袭来,出身拉特兰的干员早已回到了他们的家乡,扛起铳对准了挥舞着四肢发出尖叫声的恐鱼。能读懂人类语言的海嗣也来到了正面战场,清扫着它们眼中的杂质。

棘刺跟极境草草跟换战场的艾泽尔打了个招呼,在把已有的海嗣资料带到后便也投入了战场。尖叫声、嘶吼声,棘刺不知道出现了多久的精神幻觉,异质的红色液体从耳朵流出、滴下。他试图教给执行者队长如何去攻击恐鱼海嗣的弱点,但经常会出现今天教会了明天就在战场上看到了萨科塔的尸体的情况。

他一个个教下去,极境在一旁一个个做着实战培训。拉特兰人的战场上永远不间断地闪烁着源石技艺的光辉。有着心灵感应的萨科塔拼上性命,用在海嗣面前不值得一提的肉体去抵抗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大群带来潮湿的呼唤,试图摧毁虔信者的信仰。

不知道过去了有多久,一个周,两个周,还是一个月,阴霾的天终于放晴了,海嗣渐渐退去,这座残破不堪的城市终于顽强幸存了下来。

他看了眼极境,对方正在试图适应已经蔓延到胸口的源石结晶,见他转头笑着问了句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说话,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开口。

我准备回家了。他说。

好啊。对方应地爽快,一起回去吧,有些事情是要一起面对的,你总把我放局外什么意思啊?

没有的事,只是觉得你要休息一下。他嘴笨地试图反驳说服对方,最后却被对方用源石病堵住了尚未出口的话。

极境说,长时间过度使用源石技艺,你觉得我能活多久?

他深吸口气,所以,最后一次外派任务了,一起去执行吧。

 

棘刺终于申请下来了外调到伊比利亚的通知。他临行前把八面骰交给了凯尔希,并像那个传说那样把骰子的1到6意味着什么跟凯尔希交代后准备离开。

凯尔希点了点头,在他走出门前把骰子的8面向上放在桌子上,笑了一下说,一路顺风。

两人都知道那是最后一次碰面。

棘刺终于明白7和8意味着什么。当他出发前掷出8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代表着生与死。

传说里的持骰人或许是教士的朋友,掷出8后把骰子给了教士。教士同样在掷出8后把骰子给了自己。

8代表着死亡,但对于变成海嗣的他们来说,或许代表着新生。

 

棘刺出发之前把几近配置好的药剂带上了。门口的极境揉着腹部的源石结晶,见他出来拧起眉头叨叨,大老爷们这么墨迹。

棘刺把包往上带了带,拍了对方后背一下,伸手说别唧唧歪歪,通讯器先给我。

他真没拿什么东西。

他只是带着故乡回家了。


JUNZ

来点儿童节变成儿童但是发现没有大人哪都去不了的二人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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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宣叙调

留声

  自从极境开始他的旅途之后,我们就很少能说上话了。

  项目到了瓶颈期,迟迟没有进展。上面不断施压,每天都到半夜才能休息,最紧的时候几个人轮流在实验室坐班,每三小时睡一小时。

  当维持生命体征的时间都被征用时,通讯就是一种奢侈。

  而极境漂泊不定,信号也漂泊不定。通常是我有时间他没信号,他有信号时十次有九次无人接听。

  他走得太远,全世界的声音都找不到他。

  有时难得打通一次,却不知说什么。

  仿佛忽然遗忘了如何发音,伊比利亚语的热情都被浇熄,灰烬沉淀在喉咙里。

  厚重的情感无处发泄。

  这时我会很想大喊。我相信极境也这么想。

  这样珍贵的通话时间,极境会先...

  自从极境开始他的旅途之后,我们就很少能说上话了。

  项目到了瓶颈期,迟迟没有进展。上面不断施压,每天都到半夜才能休息,最紧的时候几个人轮流在实验室坐班,每三小时睡一小时。

  当维持生命体征的时间都被征用时,通讯就是一种奢侈。

  而极境漂泊不定,信号也漂泊不定。通常是我有时间他没信号,他有信号时十次有九次无人接听。

  他走得太远,全世界的声音都找不到他。

  有时难得打通一次,却不知说什么。

  仿佛忽然遗忘了如何发音,伊比利亚语的热情都被浇熄,灰烬沉淀在喉咙里。

  厚重的情感无处发泄。

  这时我会很想大喊。我相信极境也这么想。

  这样珍贵的通话时间,极境会先说自己去了哪些地方,又见了怎样的人,然后是伊比利亚所没有的新鲜的事,最后问我:

  “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

  然后我们陷入沉默。耳畔的呼吸声裹挟着电流声,亲密而失真。

  我陡然觉得三个国家的距离实在太远,以至于让我对爱感到陌生。

  最后他说:“天还没亮。最近这是怎么了?”

  

  

  我们以前经常通讯。

  更严谨的说法是,极境经常通讯。

  原因很简单:他喜欢。

  还是大学室友的时候,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多数时候连几步路的距离都没有,稍微提高声音就能交谈。

  但他坚持通讯器不离手,甚至有个专门挂通讯器的挂带。

  一有话想说,他就调开联系人第一位,被我熟练地秒接,然后兴高采烈地开始叽叽喳喳。

  他的声音很透亮,足以刺破电流的失真,然而大多数时候,我都能用另一侧耳朵接收到不带电流声的纯享版。

  所以这事其实没什么意义,但我并不讨厌。

  原因很简单:他喜欢。

  

  

  他最喜欢的,是用通讯器说悄悄话。

  有时候并肩同行,就干脆直接跟我咬耳朵;如果稍有些距离,就贴着通讯器,小声地,把带点小情绪的气音吹到我的耳畔。

  像羽翼扫过心尖。

  我一般不会傻到当面用通讯器回话,我更倾向于用行动表意。

  比如靠近他,拉起手,在他手心里慢慢地写几个词。

  以及装作不经意地把他推出去,为我们闯的祸顶罪。

  ——开玩笑的。

  

  

  这样的小小通讯,最常在晚上。

  极境睡上铺,熄了灯,拉上帘子。一切都暗下来,消失了,声音也不能再传播了似的,他翻身窝进被子里,打开通讯器跟我说小话。

  用气音,故意对着麦吹,说话的气流与轻巧的呼吸一并钻进我的耳膜,勾起一阵酥麻。

  大概是又看了什么助眠小妙招。

  我也趴进被窝里,裹着宁静的黑暗,爱人低声倾诉,音节萦绕在这一方小天地中,他就在我身边。

  他压着嗓子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感觉?

  声音不再高昂,薄薄的,只有我能听见。

  我低低地笑:嗯。

  

  

  本来是个万字篇幅的开头,不想写了,今天忽然想起来,还是发一下好了!

御用白色飞鸟

海胆鸟段子整理

内含大量对话体、整活以及一定量互联网烂梗,注意食用!


(棘刺和极境路过)

不知名女同事:啊…今天棘刺干员好帅

极境:(倒退回来)我的代号是极境哦! ​​​


极境烧到40度半夜爬起来给自己冲了药喝了就又睡过去了,第二天一看自己泡的是酵母,现在棘刺叫他加油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面包。


极境:今天下午就要去拔牙了好紧张哦兄弟

极境:每次看牙都觉得好恐怖啊而且真的好痛!这不是受伤的那种这种一种直击灵魂的疼痛

棘刺:?

棘刺:那你去之前吸点氦气吧

极境:这样就不痛了吗

棘刺:不

棘刺:只是觉得这样你尖叫的时候会更搞笑

极境:?

极境:(60s语音) ​...

内含大量对话体、整活以及一定量互联网烂梗,注意食用!


(棘刺和极境路过)

不知名女同事:啊…今天棘刺干员好帅

极境:(倒退回来)我的代号是极境哦! ​​​


极境烧到40度半夜爬起来给自己冲了药喝了就又睡过去了,第二天一看自己泡的是酵母,现在棘刺叫他加油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面包。


极境:今天下午就要去拔牙了好紧张哦兄弟

极境:每次看牙都觉得好恐怖啊而且真的好痛!这不是受伤的那种这种一种直击灵魂的疼痛

棘刺:?

棘刺:那你去之前吸点氦气吧

极境:这样就不痛了吗

棘刺:不

棘刺:只是觉得这样你尖叫的时候会更搞笑

极境:?

极境:(60s语音) ​​​


极境和棘刺吵架,极境:我怎么样和你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棘刺:(皱眉)(看终端)

极境:(更生气了)(终端响了)(棘刺转了一分钱)

棘刺:现在我们有一分钱的关系了 


极境:不想上班了要不棘刺你养我吧(开玩笑)

棘刺:我从小到大养什么死什么(认真)

极境:? ​


​​​​​棘刺连做三天三夜实验困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回宿舍路上差点站着睡着然后终于要到了一头撞上了宿舍门框并撞掉了一颗牙。

极境听到巨响跑过来安慰棘刺想了想没憋住笑:呃,兄弟其实还好,你看开一点牙很好补的…而且至少你现在笑起来像钢琴,很有音律美!

棘刺:? ​​​​​


极境:明明是我先告白的吧?上次5月20号我送你的话你没收到吗?

棘刺:你说实验室那束小雏菊?我还以为这几天工程部有人去世了。

极境:你就不会查下花语啊?这可是代表藏在心底的爱啊!

棘刺:那也不算告白吧?明明上次情人节出任务我就问你要不要和我回伊比利亚结婚了

极境:谁会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求婚啊!我以为你是看着那张不知道哪里飘出来的情侣合照伤感,没想到你扭头就和我开这种玩笑。连戒指都没有你就这么求婚啊

棘刺:……

棘刺: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了

极境:而且更早在新年的时候我也问过你类似的话啊,我问你以后的新年要不要都和我过。这怎么不算告白啊?!

棘刺:可是当时在礼堂,罗德岛的人几乎都在,只要你和我都不辞职,理论上你的那句话是成立的。

极境:能不能别这么迟钝啊,你像个臭石头墩子,虽然是美貌max版!

棘刺:还是别纠结这个了,照这么说你喜欢我很久了?

极境:你才意识到啊,战场上那么敏锐怎么到了感情上就迟钝得像个小学生。天知道我每天都纠结你喜不喜欢我有多煎熬

棘刺:……我还以为你一视同仁地把我当朋友看

极境:你再意识不到自己的特殊性我可真就生气了!我那点小心思全罗德岛除了你都知道了你还在纠结我是不是单纯把你当朋友?

棘刺:……

棘刺:(拉了拉极境衣摆)别生气了,我也很喜欢你。


极境和棘刺谈恋爱以后,一撸左边袖子,一手腕黑色橡皮圈,一撸右边袖子,一手腕彩色橡皮圈。然后在棘刺扎头发的时候把手腕一伸,棘刺瞥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那种塑料的小皮筋。 ​​​


开学演讲,棘刺做新生代表,被摁在后台化妆,极境是主持人,还没开始,两个人在后台等着到时间,极境突然凑过来,指尖轻轻贴着棘刺唇面碾了碾。说出来几个棘刺不知道的但大概是化妆品的牌子,棘刺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都不是,是我刚刚舔了下嘴唇,应该是口水。极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棘刺笑了一下,说骗你的,我不认识口红牌子。


棘刺正在刷牙极境刚醒,挠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恶从胆边生飞快在棘刺脸上吧唧一口。棘刺好像没什么反应,漱口水还在嘴里只是咕咚一声咽了下去。极境意识到大事不妙,看着棘刺拿着漱口水向他走来,意识到他今天早上可能不用吃早饭了喝漱口水就喝饱了。 ​​​

浪羽牌热水壶
  2023/05/30   ...

  2023/05/30

  棘境/02

  2023/05/30

  棘境/02

lattice

【棘境】眼睫雨落

个人作品归档【棘境】

是稿件,约稿细则见这里,欢迎来约!


在极境的记忆里,事关每个他发觉自己爱着棘刺的瞬息,这份感知似乎都起始于对方的眼睫。而爱的表征向来是细致入微的,不似炽烈扑鼻的花香席卷,而是落雨一般润物细无声,细细密密地钻入衣领,浸入肌肤的每一寸,融进血液与骨髓,再温柔地攫住心脏,指引它每一次律动,窸窸窣窣,振聋发聩。

心上的雨水第一次落下来时,极境正望向舷窗外阴惨惨的天幕。他的好兄弟、好室友正坐在面前嚼着一份淋满酱汁的卷心菜沙拉,而腮帮子鼓鼓的阿戈尔时常让他想起一些meme或是视频中,生出短短的触手来抱着卷心菜叶生啃的海胆。不待一向聒噪的黎博利对此发表些“高见”,罗德岛食堂的......

个人作品归档【棘境】

是稿件,约稿细则见这里,欢迎来约!


在极境的记忆里,事关每个他发觉自己爱着棘刺的瞬息,这份感知似乎都起始于对方的眼睫。而爱的表征向来是细致入微的,不似炽烈扑鼻的花香席卷,而是落雨一般润物细无声,细细密密地钻入衣领,浸入肌肤的每一寸,融进血液与骨髓,再温柔地攫住心脏,指引它每一次律动,窸窸窣窣,振聋发聩。

心上的雨水第一次落下来时,极境正望向舷窗外阴惨惨的天幕。他的好兄弟、好室友正坐在面前嚼着一份淋满酱汁的卷心菜沙拉,而腮帮子鼓鼓的阿戈尔时常让他想起一些meme或是视频中,生出短短的触手来抱着卷心菜叶生啃的海胆。不待一向聒噪的黎博利对此发表些“高见”,罗德岛食堂的人工照明系统阴差阳错地映亮了这颗海胆的眼睛,不是荆棘般坚硬的头发,也不是他古铜的肌色,偏偏正是那两扇厚而密的,随他咀嚼的频率微微地、不住地扑簌的眼睫。

常言道,一只玻利瓦尔雨林的蝴蝶煽动翅膀,足能在两周后引发远在哥伦比亚城市的飓风。由眼睫轻颤而煽动的飓风却更具有即时性,摧枯拉朽地掠过他的世界,乃至能使承载他的这艘舰船迷航——言重了,他实则不认为自己的室友有这般神力。而对此全无感知的棘刺仿佛“难承其重”,在主人若有所思时,两扇眼睫愈发地敛下来,于灯下扫出两轮浅淡的阴影,像月食又似树荫,为这幕景象添上几分堪称哀恸的美来。

……也的确是难承其重,极境腹诽。手持感染者证明奔赴新工作岗位,到这艘舰船报道的第五天,黎博利在雨声中深深地垂下脑袋——不愿与人产生深入的羁绊,便不会为此产生痛苦,这是外热内冷的极境惯常的处世哲学。他誓死不愿把它称作“见色起意”,那也太俗套了。而相反地,那金色却将将好在雨中映亮他的一小方逼仄的天幕,如此一来,代表“坠入爱河”的意象却是太阳雨了。

太阳在云后探出头来,雨水便闪烁着滚烫的金光,它拉扯揉捏着极境的心脏,与欢愉随之而来的便是心悸与钝痛。他烦躁地挠挠头,就连面前的薯条也食之无味……失策了,不该和这家伙一起来食堂吃饭的,而如此一来,倒是验证了混沌学中的连锁反应?而当极境再次低下头时,却见盘中的薯条少了一半不止——“好家伙,原来你在盘算着偷吃!”至于贪吃的阿戈尔被黎博利满食堂追着打,则是后话了。

由此一来,这份言不由衷的爱天然生在连绵的雨水中,罔顾这片大地的雨大多时候不是好迹象,更与肆虐泰拉的天灾挂上了钩。或许正因此,自诞生之初,它的悲剧意味便已写在了历史的经卷里。而意识到这一点时,黎博利男性正处在行动失败的“战后分析会”上——至少按照战败后理所当然的展开,极境是如此将它定义的。切尔诺伯格的雨一如既往地下着,与灰烬里散发的腐蚀性气体与不知哪方的血液一并融合,汇成灰粉色的河流。他们一方的八人全部负伤,在本次行动中担任队长的棘刺因在后方与博士一同负责指挥统筹,伤势是最轻的,而在混乱中唯有极境知晓它们的来历——

当那位被棘刺和极境曾许诺会保她平安的平民小女孩沦为人质,终究被处决的那刻,棘刺扛着剑从后方无望地冲上前来,在刀光剑影里殊死搏斗一番却没能将她抱下斩首台——带她去罗德岛的舰船上玩的安排成为泡影,一同去汐斯塔参加音乐节的计划更变成空谈。面对着断壁残垣,向着身首异处的小女孩的方位,被内疚、负罪与别的心绪席卷,棘刺踉跄着几步勉强上前,再在雨中深深地跪在地上,脑袋深深地垂在地面,如有千钧重。是极境硬是将他搀扶到倒塌的石牌处坐下,再为他披上件衣裳,拧着他的脑袋让他转向自己:“这不是你的错,棘刺。”

“是我给了她希望,再让其生生地被斩断了。”他垂下眼睫来,有雨水从上滴落,“极境,我才是刽子手。”

这还是相识至今的几年来,棘刺被感性席卷的模样少见地容他一睹;正因当真不像对方于“常理”中会在当下做出的事,才格外地令极境深感触动——棘刺,这名崇奉理性的药剂师,谨肃的阿戈尔男人也是会被感情牢牢捆绑的俗人,同样逃脱不了作茧自缚的宿命——那自己呢?他将棘刺——前不久成为他恋人的男人——拥在怀中拍着背,如同一位母亲般,知晓这对自己身为孤儿的男朋友是一种无上的安抚。而照理说,自己同样是刽子手,以爱之名将他牢牢捆绑,让他与自己一同被名为死亡的深渊所吞噬。

极境不信教,对一切文明里的鬼神敬而远之,或许连对他最为知根知底的棘刺都不清楚,他是极信“宿命”这一说的。他总想找个时机与之谈一谈,罔顾上天看似不曾给他如此的机缘——当他百倍地悟到这番将会推心置腹的谈话的迫切之时,黎博利男人已然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满了管子连着维生及机器,经由为数不多的好血管输着聊胜于无的药物——那些管道要么布满针孔无法愈合,要么已然结晶化,变成漆黑靛蓝的结石,它们一扼即断,横截面在亮惨惨的白炽灯下闪着幽冥的光芒。

“听见了吗,Ely?”棘刺放下自己的那副碗筷,轻轻缓缓地摇起极境的病床,在他身后垫上几个枕头,搀扶他坐起身来,“下雨了。”

极境点点头——轰隆隆,是窗外春雨的雷声,在炎国的文化里,这个节气叫做“惊蛰”。像是八音盒叩击的悦耳,或是竖琴拨弦的琳琅,经由他身为黎博利生来上佳的听觉传入他的大脑,复苏他的神经,激活他的感官。

“你说过的,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上我时,是个下雨天。”

极境眨眨眼——他望向色块化的棘刺与他身后的那方天幕,是残忍的万物甦醒的春日,他却要在这里静静地迎来自己的死亡,以及轮到自己作为刽子手,行将生生斩断棘刺的爱与希冀的那刻。他满怀歉意地看向棘刺,再痛苦地闭上眼,而他布满源石结晶的消瘦的手被棘刺牵起,轻轻放进了一样纸质的物事:“铃兰她们教会我的,折千纸鹤,一天折一只,折满一千只,可以保佑病人快快康复,也能为你带来幸福——从爱上你的那天开始,你手中的,是我今天折的,第九百九十九只。”

没人插科打诨着对答,病痛早已夺去了黎博利的声音。唯有棘刺的话语寂寥地回荡着,安静得令人心慌,对方却在近日里习惯了这副空无回响了无回音的岑寂,是被迫的。极境慢慢地收紧手心,而他的手也同样被棘刺的,比自己略小的手掌握住、攥紧——就像婴儿出生时一家三口的牵手合影,他颇为自嘲地心想。而棘刺就着这个姿势抵上他的脑袋,达成了天长地久的永恒——

“我爱你,你要始终记得。”

他的眼睫与吐息刮擦在极境的面庞上,而雨水便在这时候,夹着淡红色的晨雾,千军万马地朝他杀了过来。[1]

 

 

 

 

Fin.


[1] 化用自三毛《梦里花落知多少》


题羽英赞llta

  刀子向。棘刺主视角。

  会有(下)的……吧

  刀子向。棘刺主视角。

  会有(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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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手约稿,看看孩子,孩子饿饿,...

文手约稿,看看孩子,孩子饿饿,想恰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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