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0·棋鲤2023中元节24h】补天裂(一·症状)
上一棒: @水生盐
下一棒: @叶暮霖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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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鲤关系已公开设定。
岁月悠长,棋手并不满足于一时的欢愉。
弈之道,为未雨绸缪,为有备无患。
tw: 伪下蛋、伦理哏、二哥计划通、“彼可取而代也”、棋鲤过去私设、老鲤45+、岁家三千岁起步、所以二哥炼了、真的有小鲤。
包含鲤槐与棋令亲情向。
这篇很长所以分章节发布,后续内容见合集内文章。
一·症状:老鲤遇到了难以理解的情况;槐琥窥破养父的秘密一角。
二·解法:岁二巧舌如簧;老...
上一棒: @水生盐
下一棒: @叶暮霖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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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鲤关系已公开设定。
岁月悠长,棋手并不满足于一时的欢愉。
弈之道,为未雨绸缪,为有备无患。
tw: 伪下蛋、伦理哏、二哥计划通、“彼可取而代也”、棋鲤过去私设、老鲤45+、岁家三千岁起步、所以二哥炼了、真的有小鲤。
包含鲤槐与棋令亲情向。
这篇很长所以分章节发布,后续内容见合集内文章。
一·症状:老鲤遇到了难以理解的情况;槐琥窥破养父的秘密一角。
二·解法:岁二巧舌如簧;老鲤一败涂地。
三·问题:“虎毒尚且不食子,二哥难道还不如禽兽么?!”
四·答案:“原来二郎同鲤先生还是师生恋……这个剧本九娘一定爱得很。”
正文完结于2023年8月27日。
可能会有番外,交代一些隐藏信息(“歙砚”与青年老鲤的过往经历)。
请评论!写得很累,没有评论感觉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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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症状
槐琥踏上龙门街头之时,已是暮色四合。
她在巷口便瞥见事务所二楼的暖光——那花里胡哨的招牌实在难以忽视——不由心中振奋;兢兢业业修习半年方才批来假期,被导师和博士轮番压榨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风尘仆仆的菲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二楼门口掏出久未见光的钥匙,一把推开房门,欣喜地唤了一声:“鲤叔!”
“啊——鲤叔你怎么了?”看到裹着毛毯、在事务所的长沙发上缩成一团的老鲤之后,槐琥的惊喜立刻变作了惊吓。她反手带上门,跑到老鲤身边蹲下,用手背贴上后者的额头。
“囡囡回来啦……”老鲤耷拉着眼皮,搭在地上的尾巴有气无力地抽动一下,含含糊糊地应她:“没发烧,不用摸了……”
鲤叔病得脑子糊涂了!槐琥大惊失色。老鲤刚收养她的那几年总是囡囡长囡囡短,但自从她小学毕业,嫌弃这个昵称太过肉麻而强烈抗议,老鲤便从善如流,只喊她全名。如此算来,好说也有十年,不曾听过老鲤这么叫她了。
“呜……鲤叔你难受吗?让阿回来给你看看吧。”槐琥眼泪汪汪地帮养父掖了掖毛毯,把他露在外面的尾巴塞到毯子下面,掏出手机。
老鲤隔着毛毯蹭了蹭槐琥的膝盖,示意女儿弯腰凑近,小声告诉她:“别找阿,问问博士,令小姐是否随舰来了龙门,请她……拨冗前来一叙,我有要事相告。”
所幸罗德岛停泊在龙门附近的落蹄州,员工休假结束才会开拔。那几位神仙虽有离舰闲游的兴致,却不如槐琥这般归心似箭,此时大抵还在岛上。槐琥拨通博士的电话,交代事情原委,不多时收到令的信息,说她已在路上。
上古的神仙或许真有腾云驾雾之法,槐琥刚泡完一壶茶,扶着老鲤在沙发上坐直——鲤氏事务所的所长坚称:“躺着待客成何体统”——左右不过五分钟,门口便传来了几声敲击。
槐琥一开门,见到青发的诗仙扛着那杆提灯,慢悠悠地走进事务所。她身形一转,露出背后藏着的两位小妹。槐琥越发地紧张,忙跑进厨房端出几个杯子,为几位神仙一一斟上新茶。客厅空间狭小,鲜少接待这么多客人,夕毫不客气地占了单人的太师椅,令在老鲤身边坐下,年无处落座,干脆翘着二郎腿占据了茶几。
诗仙望了望老鲤,沉吟片刻,将一只手掌悬于老鲤身前,双唇微动,念出几句晦涩难懂的诗句。幽蓝的皮肤登时透出一抹柔和的微光,与老鲤显出怪异纹样的下腹遥相呼应。
“鲤先生,家兄……跳脱任性,还望你多担待。”行三的岁兽碎片收回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便是道歉。
年呷了一口茶水,悠悠地插了一句:“老鲤呀,你也太倒霉了……二哥每次搞事都盯着你呢。”
老鲤看着下腹的光团随着手掌的离开而黯淡下去,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的确是……我道怎么切出那样的脉象。”他语焉不详地止住话头,转头看向磨磨蹭蹭、在厨房烧水的养女:“囡囡先回房间休息吧,我没有大碍。”
槐琥的尾巴甩动了一下,心知老鲤又有什么秘密不想被自己知道,不觉生出一丝不满,又因老鲤的称呼被三位神仙听到而有些赧然。老鲤见她脸红,忙道:“不妨事的,这三位……”他瞥了一眼默契地假装专心饮茶的三姐妹,含糊地告诉菲林:“就当她们是自家姑姑,别顾虑太多。”
槐琥实在没有将自己祖祖祖祖祖……奶奶辈的神仙当作姑姑的勇气,只觉自己读研半年错过许多,又清楚此刻不是探究八卦的好时机,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卧室,留养父在客厅招待三位神仙。
说来也怪,她一路奔波回到事务所,原本精神抖擞,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同老鲤说;可关上卧室门,看到自己熟悉的小床,一股睡意却翻涌上来,令她头昏脑胀,只来得及除去鞋袜外衫,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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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琥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身处一间古宅的院落之中。她大学不是白念的,又随舰奔波,认出这是典型的江东建筑。此处空间宽广,处处雕梁画栋,梁柱皆用上好的木材,牛腿上镂刻着精致的装饰图样,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居所。
院落四面门扉紧闭,空无一人。她抬头仰望,见青黑的瓦片围出一片四方形的天空,不由生出一丝逼仄压抑之感。正当槐琥望着流云发呆,琢磨自己如何来到此处之时,她右手边的厢房中忽然传出模糊的人声——菲林吓了一跳,又发觉那说话的嗓音极像老鲤。
她试着推了推厢房的门,发觉那雕花木门不出意料地上了锁。偷听他人谈话自非侠客所为,但槐琥对养父的过往向来颇为好奇;除却老鲤出身江东鲤氏,求学时认得自己老爹,其他种种一概不得而知。若问老鲤,他总是打个哈哈敷衍过去;鲤氏的游子孤身来到异乡,槐琥也寻不到自己能接触的,鲤叔的故人——魏总督终归不是一介平民能够轻易求见的。
这等讳莫如深的态度,令已被抛弃过一次的菲林始终存了一分惶恐,生怕养父也如自己老爹一般,在未来某日忽然潇洒地扔下一句:“鲤叔要回老家啦!”,而后弃她而去。
自然,槐琥心里清楚,老鲤抚养她多年,视她如亲女,连毫无亲缘干系的吽和阿也一并养大,忽然撒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则,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这第二次打击,因而她将这疑问深埋心底,从不敢明白地询问养父。
常言道,若你无法接受可能的结果,便最好不要触动那些敏感的问题。
从某些方面来说,槐琥的消极心态也随了老鲤,做一天沙门撞一天钟,这般掩耳盗铃、得过且过下去。
或许,怂恿老鲤往家中多捡几个孩子,能再留他几年,然而……为了照料槐琥三人,他已在这边陲之地蹉跎多年;槐琥每念及此,沉重的愧疚便压在心头,实在不敢过多要求——孩子怎能永远依赖父母?她一面想着:“我与吽已经长大成人,阿也有了容身之处,早该还鲤叔自由”;一面又心中难舍。这两厢矛盾的感情在菲林的心中来回拉扯,令她迫切想要得知老鲤同宗族的关系。
——而眼下这方梦境,或许是槐琥得以管中窥豹的唯一机会:大炎神仙刚刚驾临事务所,困倦的菲林便梦到老鲤,且在形似他家乡建筑的院中;耿直如槐琥,也不会认为这是单纯的巧合。
她半蹲下身子,沿着厢房的墙壁慢慢摸索过去,终于找到一处交谈声最为清晰的窗扉。菲林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透过木制的雕花窗棂,望向室内。可惜老屋中光线昏暗,她的视线更是被一扇绣着花鸟图案的屏风所遮挡,只见得烛光将一些模糊的影子打在屏风上。
老鲤坐在桌前——那标志性的半截断角十分好认——他身前有一极为高大的身影,头生四角,正微低着头与他交谈。槐琥凝神细听,发觉老鲤操着一口她从未听过的方言,语气轻佻地同那人调笑。另一人的嗓音却低沉许多,听不分明。
槐琥正暗恨自己不通各地方言,忽见老鲤身前那人从袖中取出一物,伸手探到老鲤耳边;老鲤侧过脸,任由他将那物事扣在自己的尖耳上。那双手从龙族的耳鳍旁移开,却没有收回身侧,而是托住那颇具先民特征的狭长吻部,让老鲤仰起脸。
槐琥的眼睛瞪圆了——那道黑影竟俯下身,上半身的投影与老鲤重叠在一起,屋内也传出了暧昧的喘||息与呻||吟——她一时失措,鼻尖撞上窗棂,发出一下轻微的嘎吱声。屋内的水声停了片刻,老鲤断断续续地说道:“郎君,侬弗要……弗要搞哉,外……外头有人……”
槐琥紧张得尾巴毛都炸了起来;老鲤身前那人却置若罔闻,又压下去吻住讨饶的龙族,将他一把捞起,扔到他身后的桌案上。木椅翻倒在地上,老鲤惊呼一声,话语被身上那人堵在口中,化为模糊的呻吟。他的身躯瘫软下来,抗拒之意渐渐消弭,一手攀上对方宽阔的肩背。
——老实说,这并非槐琥预期中自己会看到的景象。她本以为会是幼年老鲤偷吃贡品、少年老鲤在家学中偷偷打盹,诸如此类的场面,谁能想到会是……
无论如何,接下来显然要进入一些不适宜小辈旁观的情形了。槐琥嘴上不饶人,心里对老鲤却是颇为敬重孺慕,即使是在如此荒诞不经的梦中,也不欲撞破这等私事。她提气纵身,运起身法,悄无声息地离开那处院落,向门外飞奔而去。
这间宅院果然如她所料,规模庞大、占地极广。习武的菲林穿过一进又一进的院落,已数不清自己行经多少处天井,方才奔至前庭。她大步向前,用力推开厚重的正门,只见青石板路上熙熙攘攘,万丈红尘映入眼帘。
槐琥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出那处大宅,回身望去。精致华贵的门楼下方是一张横匾,上书“鲤宅”二字,笔力雄浑,显为名家所作。与鲤氏游子情同父女的菲林轻叹一声——老鲤背井离乡,盘踞龙门的理由,她已明了些许。
她知晓了……鲤氏宗族这庞然大物,于老鲤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也清楚他不会再回到那有如牢笼的琼楼玉宇中去。如此结论,令她如释重负,又立刻为自己的窃喜而羞愧不已。
——家乡纵有千般不好,却始终是定义一人身份的归处;而客居他乡的老鲤,却有如漂泊无定的小舟,再寻不到最初的港湾了。
在她目力不可及的远处,鲤氏屹立数百年的祖宅正分崩离析;由远及近,一切砖瓦木石皆被浓稠的黑暗吞噬。槐琥注视着鲤宅的前庭化为齑粉,连那块横匾也被卷入其中。几乎是不自觉地,她露出了一抹伤感的微笑。
TBC.
【孑槐】你唇角有星星
*200fo感谢!
*是来自@msk 的点梗!感谢脑洞!
00
空调冷风撩动澄黄色菲林耳朵,槐琥举起笔记本挡在面前打了个喷嚏。窗外阳光遍地乱滚,巷道里鲜有人迹,阿又在偷拿老鲤的茶杯当器皿,此刻正晃着茶盅里丁香色的液体哼歌。
“喂,槐琥姐,这么好的天,你不出去玩?”
“你怎么不出去?”槐琥反问,视线仍钉在笔记本上。
“我?我是穴居动物。”阿鼓起腮帮子,他那张毛蓬蓬的菲林脸显得像某种伞蜥蜴,“只学习,不玩耍,聪明菲林也变傻咯——”他继续神秘地震荡着老鲤的茶杯,悠游自在踱到里房去了。
槐琥放下笔记本,伸了个懒腰,松散的哈欠从口边溜出去像一阵哨声。她拖着下巴看向...
*200fo感谢!
*是来自@msk 的点梗!感谢脑洞!
00
空调冷风撩动澄黄色菲林耳朵,槐琥举起笔记本挡在面前打了个喷嚏。窗外阳光遍地乱滚,巷道里鲜有人迹,阿又在偷拿老鲤的茶杯当器皿,此刻正晃着茶盅里丁香色的液体哼歌。
“喂,槐琥姐,这么好的天,你不出去玩?”
“你怎么不出去?”槐琥反问,视线仍钉在笔记本上。
“我?我是穴居动物。”阿鼓起腮帮子,他那张毛蓬蓬的菲林脸显得像某种伞蜥蜴,“只学习,不玩耍,聪明菲林也变傻咯——”他继续神秘地震荡着老鲤的茶杯,悠游自在踱到里房去了。
槐琥放下笔记本,伸了个懒腰,松散的哈欠从口边溜出去像一阵哨声。她拖着下巴看向晴空万里的天,心想确实也该放松一下了。
01
“老板,来份鳞丸,要加辣子~”
店间里光线昏暗,泛着带腥味的潮湿。槐琥往柜台上一靠,笑眯眯地招呼着。
“……你怎么来了?”孑放下杀鱼刀,转过身来问。
“放假了出来走走嘛。”槐琥趴在柜台上,尾巴摆锤一样一轮一轮甩着,“你也一起?”
“嗯。”孑又背过身去洗刀。槐琥很感兴趣地盯着他,还有他白色的乌萨斯尾巴:“乌萨斯人尾巴好短哦。”
孑不置可否。只是尾巴像幼小的蜜蜂那样摇了两下。他洗净刀,用布擦干,丢会砧板上,从店后门绕出来。槐琥看看他汗湿的白T恤:“喂,你和董阿伯就不能在店里安台空调啊?这么抠门,以后可做不成大生意。”她说着上手拍了拍他因大汗淋漓而在夏末微风中一片冰凉的脊背,“哇,当心感冒。感冒了可就不能出摊了。”
“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生意经?”孑扯着领口扇了扇风。成绩优异的大学生白了他一眼:“这是常识。”夏云明昧,太阳闪亮得有点厌人。一切都比井然有序还要高一个度。
“去哪里啊?”孑问。“没有目的地地乱逛哦。”槐琥答着,梅花形的菲林嘴唇翘起来,“对了,要不要去拍那种有很多贴纸的照片?”
孑耸耸肩。说回来,每次这只明耀鲜妍的小菲林蹿出来,他似乎只要跟着她走就行了。他按着乱蓬蓬的头发,看着那个槐花在夜风中飘纷一般,弹弹跳跳冲向远方的身影,忽然觉得心脏变成一条乖戾的鲶鱼了。
闪光灯有几许像刀刃的寒光,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被玫红天蓝明黄缀织得锦上添花的大头贴上,他半觑着眼,双唇放松地下垮着,模样足可以当嫌疑人。槐琥兴冲冲地取了照片,迎着蓝天甩了两下,仔细端详起来,然后她发出一声爆笑:“孑,你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有东西啊?”
孑下意识抬手去擦,槐琥却举起色彩斑斓的照片,虎爪子指着一处道:“你看,有一颗星星。”
一枚虎头虎脑的金灿灿的流星驻留在他线条僵直的唇角,远看像油炸土豆片的残渣。一旁的槐琥笑得熠熠生辉,口中的小虎牙都亮晶晶的像是月球碎片。
“你怎么都不笑一下啊?”槐琥戳着照片上他的脸,菲林尖锐的指甲拍在上头如雨点噼啪作响,孑感觉右颊在幻痛,“不会笑的话可不讨喜。我可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你看你凶神恶煞的,真的不会吓跑顾客吗?”
孑想说可能确实有一两二三四五六次,槐琥毫不客气地一口气讲了下去:“董阿伯既然把这份基业留给你,你也该好好经营才对啊,孑你面对的是顾客,又不是敌人……啊,难道说这是你的的特色?”
“我没有那种特色啦……”孑扶额。
“那你就多试着笑笑嘛!而且我觉得你笑起来应该挺好看的。”槐琥一只手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橘子汽水一样的微笑,另一只手举起大头贴,“你也得对得起这颗星星嘛。”
02
又一个气压很低的骤雨来临前的下午,孑手里的刀笃笃地敲着案板,闪成一片白光。他侧过刀身将白花花的鱼糜捞起,拇指将其揩下,浑浊的刀面反光上印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孑四下环顾,然后低下头,试着慢慢扬起唇角。
高大的乌萨斯人保持着诡异的笑容,和刀面里另一个陌生的含笑的人对视。
大约三十秒后,孑垂下刀,抹平了嘴角。
果然还是不行。他快刀剁着另一条鱼,眼睛盯着刀背,窄窄一道合金的假镜子里映出一线他的表情,看着有些失神。
笑还真是个技术活。
孑开始揉制鳞丸,一面想着那天槐琥的表情。聒噪的蝉鸣声和阴晴不定的淡蓝色天空下,她的笑自然又灿烂。想着就把鳞丸揉成了菲林的形状。他觉得有点好笑,但冰冷的嘴角就是挤不出一丝笑容,倒霉催的。孑握着拳头把鳞丸复原。
“老板!我们的鳞丸好了吗!”
“快了。”
他答道。双手麻利沉稳地捏出数十个鳞丸下锅,盛出。孑捧着一碗圆滚滚的鳞丸,站在沸腾的锅前沉吟了许久,决定拿客人试水。
“您好。您的鳞丸。”
笑已经很难了,要笑着讲话就更难了。孑竭力保持着肉眼可见的笑容,因为肌肉的下意识反抗,字音就从紧闭的牙关里一个一个蹦出来。
一线长矛一般的阳光趁阴云疏忽,长驱直入人间。在阳光下,孑有点疑惑地看到两位顾客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孑老板啊……小的最近……没做错啥吧?”
“孑老板啊……有话……好商量嘛……”
“啊?”
孑皱起眉,笑容一下弹得无影无踪。
“啊,啊,嗐,孑老板您没发怒啊,吓我一跳。”佩洛顾客长舒一口气,方才那一堆快要溢出脸的笑容也跟着灰飞。孑放下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03
“他们都说这个好用。”阿坐在茶几前跷着二郎腿,他把一个状似没有刀片的刨皮器的东西扔给孑,“叫微笑矫正器,你试试。”
孑心想你可能是被骗钱了,一面还是把矫正器塞进嘴里。橡胶味以牛角的姿态顶起他的嘴角,戳得脸疼。
阿摩着下巴,年迈的炎国医生一般远远近近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直到孑的面部酸痛不已,才慢悠悠地说:“比起微笑,你好像更像在看牙医。”
孑丢下矫正器就要捶他,阿赶紧捂着脑袋跳开:“强扭的瓜不甜啦孑哥!我是黑心医生又不是整容医生,你打死我也没用!”
孑转过身,在鲤氏侦探事务所仿古的鎏金雕花镜里看着自己的脸。
“我回来了!孑?你怎么在这里?”
槐琥把鼓鼓囊囊的单肩包掷到沙发上,那些突起的棱角表明她又去了一趟图书馆,“少见啊,你居然在照镜子吗?”
“不是……”孑急匆匆撇开视线,槐琥走向茶几:“这是什么?是阿你的新器材吗?”
“……是的我要转行去当牙医了。”阿揪着额前的一团黑毛,“微笑矫正器,槐琥姐可以试试。”
琥珀般的瞳眸里闪烁着好奇的菲林掂量了一下矫正器,单手叉腰大大咧咧地把它塞进了嘴里。
“这样吗?”
阿盯着现在看起来智力至少减少了百分之十的槐琥,面对着她亮闪闪的虎牙和过分高昂的唇角,在少女铜铃般电光闪烁的菲林眼睛的注视下,终于露出“龙门奸商害人不浅”的表情。
“这是个垃圾货,*龙门粗口,上了个死当。”阿伸出食指和拇指按着额头,向后倒在沙发上。
槐琥放下微笑矫正器,说:“你就是总爱捣鼓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才会没钱请人试药的。”阿发出驮兽般冗长的哀鸣声表示悲切的同意。孑将手搭上门把,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天气很好,新月一汪清泉似的挂在天上。孑在床上摆着大字,寒凉的夜风从窗户里露进来,发出秋蛩般的响声。
他满脑子都是槐琥含着微笑矫正器时那个傻乎乎的笑容,再想到青苹果绿的矫正器就有点奇怪的悸动,从脑神经到空空的胃袋,灼热得像火山,冷风拂过面颊,像两记催人惊醒的耳光。
再想下去,仿佛都能感觉到菲林细雪一般的绒毛蹭上鼻尖和耳畔。孑打了个喷嚏。
短暂的耸栗退却后,孑忽然感觉到唇角有了异样的紧绷,就像是揉皱了彩虹。他迅速跳下床踩着拖鞋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睁大了眼观望那个笑。
不算粲然,而且易逝。孑试着再扬起嘴角,那不可挽回的一瞬里的真切笑意已荡然无存。不过还不算太糟。孑做了个哭脸,他想他找到方法了。
04
当街抢劫之类的把戏实在是烂得可怜,槐琥心想。肩头一低,书包顺势坐到地上,压住一脉尘土。
“都说生财有道,诸位怎么偏偏就要行苟且之事呢?”
她走上前,云淡风轻地说着,下一刻拳头就从右身下穿过去,直直击在一人腹上,接着双腿一顿飞踢,俯仰之间已将人逼退十数米。她侧身闪开半步,左手擒住欲从后方偷袭的劫匪,右手捏紧运气直照面门打去,好像有鼻梁碎掉的声音,好像。
槐琥定了定气,正欲寻找受害人,却发现一眨眼间他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琅琅月光下向她包抄过来的一班恶徒,影子在地上拉长,恍若徐徐行进的聚光灯。
看来他们好像有点长进。槐琥立定原地环顾四周,舒活了一下手掌,便猱身跃起,在半空中舒展右腿踹向最近一人的胸口,借力反身扑向相反方向持刀的一人,低头矮身自下而上劈手打飞他的匕首,右手紧随其后翻腕紧握打碎他的下巴。晚风拂动路灯光。槐琥的剪影在一旁女墙上如皮影戏,流水般顺畅。
怎么感觉人越打越多了?槐琥跳开几步落在地上喘气,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横七竖八倒着人,可持械的混混还是乌泱泱一片。捅了谁的老巢了我这是。她吞了下口水,甩了甩手腕。
行侠仗义,天经地义。槐琥又发足奔向人群。
小道远处一阵气浪声响。鹅黄色车头灯一路颠簸着迫近。孑猛打车把,那银色铁马划破空气,一甩车尾,孑单脚蹬地稳住重心,推开电驴掣出杀鱼刀来,一面还摘下闷气的口罩:“时间刚好。”
槐琥抬起手臂左右格挡,闪转腾挪间她匀出一口气来对孑喊道:“别伤人性命!”
“放心。”孑低声应答,目光锚定一个人形,横过杀鱼刀斫向他的手臂。惨叫声,孑不爱听。健壮的乌萨斯手臂侧过,手肘上抬手腕下压,凌厉的刀锋破开又一人的肩胛,血花如被刮了鳞的鱼,翻滚不安。
一切声音都沉闷,恶徒紊乱的潮水一般的喘息声,槐琥的拳脚施加在骨肉之上的声音,孑的杀鱼刀划破衣帛的声音。
“我们突围出去。”人群变换形状,槐琥和孑背靠在一处。菲林抬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感到筋脉酸麻。她低声对孑说,忽然又自顾自笑了笑,“一会请你吃冰沙。”言甫毕,她猛地蹬地弹射出去,寸劲、开天,红眉、覆山,破竹、履虎尾,槐琥在心中将招式一板一眼念出来,徜徉间双拳虎虎生风,似有刀光剑影。
孑的手腕热乎乎地发麻,像有颗人工心脏在其中搏动。
他知道这是长时间近身搏斗的原因,也知道这不完全长时间近身搏斗的原因,肩上挨了一闷棍,痛得他眼冒金星。孑吸定一口冷气,转身两边开工,锋利的杀鱼刀砍断了偷袭者的手腕,哀嚎撕心裂肺,恶徒踉跄着向后退去,孑与几人拉开一些距离,小电驴已在咫尺间。
槐琥挣脱开一人的牵制,飞身脚步点了几下跃上女墙,还没忘了用脚尖勾起书包。孑且战且退,看准最后一人扑压下来时,下身一松,左手用刀挑开他的皮肤,右手伴着一声断喝抬起倒下的小电驴,槐琥纵身跳下,疾跑两步便跨上小电驴。孑跳上后座。槐琥扭转车头,夜风呼啸,电驴没入小道尽头。
“对了,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槐琥横冲直撞地闪入大路,一时灯火璀璨。
“哦。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孑用口罩擦着杀鱼刀说,妖冶霓虹灯光映亮刀面,他赶紧又对着刀面笑了一下,如鱼龙舞的城市焰火下,他的笑容有几许像青柳,微苦微凉地薄着。
“啊,那你说吧。”槐琥说。
“……得面对面说。”孑说。
不知哪个方向有孩提欢笑声,槐琥在一辆餐车前停下,道:“老板,来两份草莓冰沙。”
丰蹄老板熟稔地处理着食材,孑站在槐琥面前,先将视线挪放到人行道上的一道裂痕上许久,才直视着她那双蛋黄色的澄明的眼睛,微微牵起一点唇角。
全科A+的菲林大学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左手托着下巴,神色像是在看一道压轴难题。
他笑得应该没那么丑吧?
龙门的夜间灯光气派又丰盈,却不足以使女孩的瞳眸明细如天井,好让他藉此一窥自己此时的面容。
丰蹄老板开始打草莓汁了,机器飞旋,如大千舞台,轰鸣复轰鸣。
槐琥紧锁眉头,左手向上压住嘴唇,眼睛半眯起来。
孑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蠢得像做工粗糙的蜡像。
冰沙逶迤落入纸碗,软红豆甜芯,如珠玉滚落。
菲林的耳朵如闪烁的阳光,抖了几下。
“孑你是不是空调吹多了变成面瘫了……”
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槐琥焦急地挠了挠额头又抓了抓耳朵根:“这可不太妙啊……还是说阿那小子怂恿你给他试药了?你去医院看过吗?这个状态几天了?面部神经有没有痛?……”
孑的嘴角无奈地垮下来,却没意识到下一秒它又自说自话地弧起了一个淡泊的笑容:“不是啊……”
“……”槐琥微微侧歪过一点脑袋,疑云散去,露出满目清辉。
“我早说你笑得很好看。”她满意地点着头,捧起两杯草莓冰沙,“请用。”
孑轻轻“嗯了一声,冰沙流蕴着滚滚白汽,凝出一粒粒水珠,洇得纸杯柔软。
槐琥低头含了一口冰沙,又仰头看着孑。那个笑,脉脉的春水一般,清浅的弧度里盛得下整片星河。
05
闪光灯明亮,树叶间的太阳光一样,放大成一片金属光泽的白色。
嘴角上扬,眼神放松。
轻烟淡霭似的笑,笑起来吧。
孑能感觉到菲林的耳朵尖蹭到下巴颏儿,婴孩的胎发一样柔软,想多汁的牧草。
乌萨斯尾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欢愉地。
大头贴上纯度极高的颜色们争先恐后,百花竞奇。眼睛意外地很适应这些仿佛孩童蜡笔涂抹出来的图案带来的冲击力。
槐琥只看了一眼便笑起来,把照片递给孑。
“你看,你唇角的星星。”
这一次顽皮的流星终于停歇在他的唇角,不高扬也不耀眼。坐在那个简单得像脱脂牛奶的笑容上,草坪上一星早花一样。
孑把照片放进口袋。有一句话,想了想他还是没对槐琥说。
——你注意到我们俩的中间有一颗爱心吗?